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还好,福伯哑着嗓子问了之后,是冯佑的声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冯佑急速侧身进门,而跟随而进的黑瘦小子却是满脸桀骜不驯。
冯紫英瞥了一眼就知道只怕他们这一趟出去也不清净,看看冯佑的右腿膝裤一道明显破缝,应该刀剑类利刃所致,估计又是遭遇了一场恶战。
“佑叔,如何?”冯紫英急声问道,其他几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似乎还有些气息不定的冯佑身上。
冯佑倒是显得很淡然,掸了掸右臂上的泥灰,挑了挑眉:“出不去了。”
“啊?!”几个人异口同声,倒是冯紫英早有心理准备:“乱匪进城了?”
“嗯,我在鼓楼东街那边遇上了粮帮的人,他们被围在了东水门,如果不是靠着几条船接应,只怕粮帮那几十号人都得要撂下。”冯佑双眼微微眯缝了一下,眼角更是抽搐不止,这是他紧张情况下的表现,摇摇头:“粮帮护卫能打,但人太少了,经不住乱匪用人命填,他们不敢拼。”
“那别处也不行么?”冯紫英明知道这句话是多余的,但是还是有些不甘的问了一句。
若是出不了城,那呆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这条命就只能是看人家脸sè了。
“玉带桥倒是没人了,但是过桥的南面和东面都是乱匪,根本过不去,都被堵死了。”
黑瘦少年chā话,但却没有多少惧怕之意,也不知道是烂命一条无所谓,还是觉得自己排不上号。
一堆人都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薛峻主仆倒是就在外边闯荡,见识不少,但是顶多也就是遇上税吏或者官府敲诈折些钱财罢了,偶尔遭遇土匪强梁,只要奉上钱财,也能保一条命,但像今日这样如此规模的民乱,就真的没有抓拿了。
至于贾雨村三人更是脑瓜子一片空白,那婆子更是早就搂着小丫头抹起泪来,只是见冯佑满脸寒霜,不敢哭出声来。
如果冯佑所言是真,也就是说这些乱民中混杂有白莲教匪,那这场民乱就不是一场简单的民乱了。
任何民乱只要混入了这类教匪,都绝不会轻易平息,而宗教狂热裹挟的乱民其战斗力也不能简单的用寻常bào民来判断了。
想那么多毫无意义,现在该怎么办?
冯紫英十二岁不到的小脑袋瓜子也开始急速转动起来。
在场的这几位显然都是些靠不住的主儿,估计是都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儿,事实上冯紫英也一样从未遇到过。
冯佑倒是在边寨上厮杀惯了,并不惧怕这类刀兵之事,问题是他若是一个人想要脱身倒是有些机会,要拉上冯紫英就不好说了,还不说有个瑞祥在边儿上。
冯佑擅长厮杀,但是他单枪匹马,面对这数以千计的乱匪,一样束手无策。
冯紫英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现在也无人可倚。
bào民也好,乱匪也好,数以千计,已经进城,这就不可能像刚才那样还可以在街面上脱逃了。
估计很快这大街小巷都要被乱匪折腾一番,如无意外,这冯氏大宅肯定会遭遇一场bào风骤雨般的洗劫。
届时这一帮子人怕是无人能逃脱。
“铿哥儿,得早做决断,我们遇上的乱匪距离这里不过两三里地,最迟半个时辰之内,我估计那些乱匪就会蔓延到我们这边来,……”冯佑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言外之意其他几人都听明白了。
薛姓商人和贾雨村都是面sè煞白,他们当然知晓冯佑的意思,这没说出口的话大概就是要大难来时各自飞的意思了,问题是这怎么飞?只怕走出去遇上乱匪就是死路一条,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多苟活一会儿。
冯紫英也明白冯佑的意思,他要保着自己冲出一条血路出去,觉得留在这大宅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冯公子,我家女公子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公独女,此次在下也是奉林公之命送其女去其舅舅家中,其舅乃是当朝荣国公宁国公二公之后,一为当朝一品神威将军,另一位任工部员外郎,……”
“冯公子,我乃是金陵薛家薛峻,家嫂乃当今京营节度使王公之妹,……”
贾雨村和薛峻都绷不住了,若真是这冯佑要带人一走了之,把他们给扔在这里,那他们就只有抓瞎束手待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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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甲字卷 第十三节 幼萝莉·林,真名士·冯
冯佑面无表情,但目光微动,但是内心却也有些犹豫。
他没想到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临清都能遇见府上老爷的世交之家。
荣宁二公所在贾家和冯家却是世交,虽说家主在京中时间不多,但是冯佑也知道家主和贾家兄弟都素有往来。
大家都属于武勋后代,当然冯家比起贾家来还是要逊sè许多,这两年因为家主不在京中,所以来往渐少,不过这层关系却不是随便能割断的。
至于说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倒是一个厉害人物,京营节度使这个位置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坐得住的。
家主正在谋划起复的大同镇总兵一职,虽然王子腾只是加挂了一个兵部右侍郎职衔,但是却也算是武勋中的顶级人物了,在兵部中也算是能说上话的人。
冯紫英却是被大大的震动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自己穿越而来的是一个事实而非的世界。
大周朝,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冯紫英,貌似有些和《红楼梦》里的世界相似,好像京中也的确荣宁二府,甚至也知道有贾赦贾政和贾珍等人。
但因为这具身体的记忆中这几年冯紫英因为一直在大同跟随父母在一起,今年才返京就读国子监,基本上和这些同为勋贵的世家们没什么往来,并无太多印象。
所以对这些书中的东西还是抱着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能碰上一个能够印证这个世界的人物了。
真不过这个时机真的是不凑巧,赶上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不确定自己一时心软会不会给自己的命运带来什么,但此时此刻要真的让冯佑痛下杀手,无论是从感情还是理智来说,他都觉得不可行。
冯紫英虽然还不太清楚这大周官制中的上下尊卑究竟有多少制约权力,但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红楼梦》所说的那样,无论是贾家还是王家,还都是一个不太好得罪的。
除非这几个人都在匪乱中彻底闭嘴,否则只要有一个人逃出生天,只怕都要给想要单独脱身的自家留下莫大后患。
若是说为了断绝后患就要痛下杀手把这几人一并灭杀于此,这才来这个世界几天的冯紫英还真的做不出这样绝情灭性的行径来,更别说,这丫头,好像还真的是阆苑仙葩绛珠仙草林黛玉啊。
沙正阳忍不住又瞄了一眼那个躲在贾化,嗯,应该就是那个葫芦案里边的主角贾雨村背后的小丫头。
这个时候可半点看不出这丫头有什么绛珠仙草的气象,顶多也就是一个模样生得娇俏一点的小ló lì罢了。
而且这福伯两口子和瑞祥如何来处置也是一大难处,而冯佑也绝无可能护得住几个人逃命,能保得住自家一命,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冯紫英知道冯佑为难,他也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丢下这几人肯定不可行,哪怕是自己再渴望逃出生天,但是后续风险实在太大,而且从感情角度来说,他也难以做到一下子就舍弃掉福伯两口子和打小跟着自己的瑞祥。
至于说贾雨村,也就是应该是《红楼梦》中的一大主角贾雨村了,还有就是那位未来的林黛玉小ló lì,以及这个应该是薛蝌薛宝琴的父亲的主仆二人。
之前他倒还真的没太在意,连自己的性命都旦夕难保的时候,他哪里还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其他?
但现在这几人只要有一人活下来,那对自己对冯家都可能是巨大的威胁,所以这条路不可行。
既然不可行,那就只能另寻他途了。
“佑叔,你估计贼匪什么时候会袭扰到我们这边?”冯紫英沉吟了一下问道。
没有什么悬念,像冯家这等大宅,必定是贼匪首选之地,在确定卫军不在或者不敢出城之后,这是必然的,所以冯紫英没有再问这个多余的问题。
冯佑目光流动,欲言又止,但是想到两边的难处,委实难以决断,这铿哥儿似乎却有了一些主见,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一听,“大概就是一个时辰以内吧,弄不好半个时辰也有可能,要看这帮贼匪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唔,福伯,咱们宅中可有藏身之地?”冯紫英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个时候没有必要还藏着掖着,始终都要知道,而且这大户人家哪家没有一两处藏身之地?
“这,……”福伯脸sè一僵,显然没想到自家少爷会直接当着外人面问这个问题,目光下意识的就要往一边儿瞟。
“福伯,这等时候了,你就直说了,我回去会和我爹交代的。”冯紫英不耐烦的道,时间宝贵,容不得再拖下去了。
“福伯,铿哥儿问,你就说吧。”冯佑在一旁chā话道,他意识到冯紫英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这位铿哥儿真的是给他越来越多的惊奇。
“呃,有两处,一处在二进院内夹墙中,一处在后院的花园地窖里。”福伯能被留在老宅守屋,自然是被冯家信得过之人。
“唔,我知道了。”冯紫英心中一定,有两处就好,若是只有一处还真的麻烦。
“佑叔,依你之见,若是贼匪闯入我家,要找密室,会首先在哪里动手?”冯紫英沉声问道。
冯佑没想到冯紫英会突兀的问这样一个问题,歪着头迟疑了一阵之后才道:“怕是要在后花园找寻吧?若是我是贼匪,便要如此,一般说来都会认为大户人家藏匿金银当是在后院才对。”
这是常理,冯氏一族虽然在临清立足百年,开枝散叶甚多,但也是良莠不齐,真正冯家主支发达了的也就是冯紫英祖父这一支,但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随军搬迁到了京里,而现在的冯宅不过是冯紫英祖父衣锦还乡时置地重修的宅院,但实际上并无几时居住。
宅院虽大,但家什却也不多,更谈不上什么藏金存银了,只是这却不被外人知,在外人眼中,这冯宅如此广大,没准儿就是冯家从京里往老家藏银所在。
“那能否藏下我们这些人?”冯紫英手指向外指了一圈,显然是把所有人都包括进去了。
“铿哥儿,那倒是藏得下,只是……”福伯有些犹豫,冯紫英却不等对方多说,径直道:“藏得下就好,这等时候,不须计较其他,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冯家素以忠义持家,便是寻常妇孺,但有余力,亦当扶助,更何况冯家和宁荣二府亦是世交,岂有危难时刻却要分内外之理?”
冯佑内心暗自称奇,这铿哥儿几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这等话语说出来,虽然不确定会带来什么,但起码场面上是很有排面的。
贾雨村和薛峻二人都是微微动容。
他们二人一个在科场官场浸yín数年,对世情早已堪破,一个在外经商多年,更是见惯了翻云覆雨朝秦暮楚的故事,这冯佑和老福头明显都是想要保着这少年脱身为己任,对自己几人是毫无记挂,这也是应有之意,谁也不能说二人半点不对,但没想到这少年却是一番铿锵言辞掷地有声。
站在贾雨村旁的小丫头更是目放奇光,一双妙目幽瞳落在少年身上,一动不动。
数风流人物 甲字卷 第十四节 进入状态,刮目相看
见冯紫英已经打定主意,冯佑也不再纠结,沉声问道:“铿哥儿,藏人简单,但是只怕这贼匪入宅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会轻易罢休,就算是我们把后花园地窖放引让其发现,若无收获,他们怕也会起疑,若是仔细查勘,未必不会发现端倪,……”
“福伯,地窖中有多少银子?”冯紫英知道宅中虽然藏银不多,但是肯定也有些。
福伯嗫嚅半晌,方才道:“怕是有五六百两。”
冯佑皱眉摇头:“铿哥儿,不是这个,这帮贼匪不能以道里计,他们和寻常强盗马贼不一样,不担心时间,便是寻得金银钱物,只怕更会疯魔,没准儿便要把整个大宅弄个底朝天。”
冯佑这话不假。
若是寻常马贼盗匪,入宅掳掠,要担心巡检司和卫军,肯定是得手便要谋求脱身,但这些贼匪不一样。
他们是乱匪,已经控制了临清外城,不须担心卫军和巡检司,时间宽裕,当然要穷尽可能,所以真要入宅,便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冯紫英皱眉不语,一双手却如同小大人一般背负身后。
“若要让贼匪舍弃,便要让贼匪相信这宅中已无价值。”冯紫英沉吟半晌方才抬起目光,“只是这冯宅怕是遭些劫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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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他们来了。”伏在那桶瓦泥鳅脊上的左良玉扭头低吼道:“他们已经到了鼓楼下,正在点火。”
冯紫英站在墙下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的行伍如何?”
“乱糟糟的,各行其是,但是人很多,有些已经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左良玉呼吸急促,一张瘦脸略微有些cháo红,手指紧紧扣在墙上,过度用力之下指甲盖都有些发白。
“不用紧张,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扛着。”冯紫英安慰了对方一句,“真要被他们攻进来了逮住,你也可以说你是这附近进来躲难的,把其他一切推到我们头上,没准儿人家就放你一条生路。”
左良玉是也为自己的紧张感到有些羞愧,强撑着道:“我不怕他们,不就是一条命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么些年来,小爷我风里来雨里去,见得多了,也没谁把我怎么地了。”
“看见佑叔没有?”冯紫英更关心已经独自出门去的冯佑。
“看不见,先前看他贴着往鼓楼西街过去了,但现在看不到了。”
左良玉咬着牙尽量让自己壮起胆子,虽说长期在外厮混,但是这一次还是不一样,稍不注意只怕就真的要命了。
冯紫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赌。
冯紫英判断现在乱匪如此势大,其中背后若是无人cào纵,说不过去,而且也绝非一帮白莲教或者罗教教徒就能掀起这么大声势,特别是能准确的tiáo动城内卫军离城,这显然有黑手。
冯紫英没有心思来关心这临清城内外的种种,那和自己,和冯家没有丝毫关系。
冯家也就是在这里有一个院子而已,几年也难得回来一趟,只要自己能逃出临清回京城,那就一切都不重要了。
至于冯氏一族其他人,和自己家关系谈不上多么密切,大难来时各自飞也很正常。
问题是现在自己出不了城去。
贼匪已经控制了外城,如果按照这个架势下去,内城卫军毫无反应,弄不好贼匪起了势就要动手攻打内城了,内城有粮囤,除非被tiáo虎离山离开的卫军能及时赶回来。
把命运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不是冯紫英的习惯,他已经开始逐渐以前世为官时很多思维来考虑问题。
正因为如此,他的表现才会让冯佑越来越吃惊,但是却在下意识的服从他的安排。
乱匪中肯定是有了解城内内情的人,那么冯宅就注定难逃这一劫,既然摆脱不了,那么就只能以保人为主了。
冯紫英疾步跑进后院。
整个内院都已经按照他的安排动了起来,家什家具都被四处推到乱扔,花盆花瓶也被打烂了几个,零散扔在游廊和房间里。
后花园里的假山被推倒,露出了地窖的洞口,一两锭散碎银子洒落在洞口和石板道上,既不显突兀,但是又能让闯入后院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福伯,瑞祥,准备好了么?”
“少爷,都按照你说的,准备得差不多了。”瑞祥脸sècháo红,全身却如同筛糠般的哆嗦个不停。
“瞧你那德行,连那小子都不如,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还有爷陪着你呢。”冯紫英撇撇嘴。
“那边呢?”冯紫英走进厢房,“福伯?”
“少爷,真要泼油点火?那一点燃怕是就救不了哇。”福伯脸上露出痛苦犹豫的表情。
这等自家辛辛苦苦守了这么多年的宅子,却要自己点火烧掉,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福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不能看着我们都死在这里吧?房子烧了以后还可以重建,我还琢磨着回去和我爹说,把背后蝎子坑这一片买下来,淘一淘,弄成咱们家宅的内湖,把这里建成一座咱们冯家日后回来避暑的庄园呢。”冯紫英宽慰对方。
“而且福伯你看,这不也是避开了荣华堂这边么?就是把两边厢房烧了也不打紧,这边隔着内墙,所以大部分还是能保留下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贼匪已经席卷而来,很快就会波及到这边了,再不下决断,贼匪一旦闯入,就来不及了。
果断举火点燃整个冯宅两边的厢房,损失不会太小,但是这却是值得的,起码对冯紫英来说,只求保得一条性命即可。
大门被猛地撞开,吓了院子里尚未准备好的一群人一大跳,林黛玉那小丫头甚至尖叫起来,全无先前的矜持傲娇。
是冯佑,两边胳膊下一边夹着一具尸体,皮肤黝黑,手脚粗大,褐衣短衫,看那打扮应该是城外的窑工,当然也就是贼匪了。
这一场sāo乱据说就是因窑主承受不起税监定下的杂税而不得不停工,而失去了生活来源的窑工们在苦熬了几个月之后终于熬不住了,加上有人教唆煽动,迅速就演变成了今日的大乱。
数风流人物 甲字卷 第十五节 套路高手(为月未央QD盟主加更)
“赶紧!老福,把你们衣物拿出来给这二人穿上!”冯佑也有些着急,哑着嗓子吼道。
时间太紧了,他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没办法,贼匪太多太乱了,他要不动声sè的解决掉两名贼匪,还要把他们带回来,不容易。
老福显然是没有干过这等凶险事情的,颤颤巍巍的拿着几件半旧衣衫站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冯紫英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前三五两下就把两名窑工的外衫剥落下来。
夏日里这些窑工大多是短衫麻衣,倒也简单,然后将老福拿来的家里青衫直裰替二人套上。
只是这二人一个是xiōng前吃了一刀,血水早已经把褐衫浸润透了,另一个则是被冯佑硬生生扭断了脖颈,整个面部表情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痛苦之sè。
来帮忙的薛贾二人都是骇得不敢近身,面sè青白的瑞祥也是被冯紫英蹬了一脚才险些干呕起来的帮冯紫英打下手。
倒是那自称左良玉的黑瘦小子半点不惧,径直将那全身是血的家伙给剥了个干净,然后替他套上老福拿来的衣衫。
冯紫英也几乎是咬着牙关,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外强中干的情形被人看出来。
前世从未经历过这一切,也让他之前一直对这个世界有些疏离感,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一点一点在融入这个世界,开始有了几分真正的这个时代中人的感觉。
这给死人穿衣还真不是一件简单事儿。
这二人都刚死不久,身体尚未凉透,还算软和,心急火燎的冯紫英发现自己居然连那黑小子都不如,这还有瑞祥在一旁打下手。
自己刚来得及把外衫替那家伙裹上,那黑瘦小子居然都已经把那血糊糊一身的家伙给打理完了,甚至还把那家伙在地上摆了一个造型姿势,似乎是要让这家伙死得很惨烈的样子。
“铿哥儿,快点儿,贼匪看样子要往这边过来了。”早已经上了墙的冯佑在院墙墙脊上打望着南边儿,一边道:“老福,去点火,差不多了!”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tiáo动了起来。
冯紫英带着瑞祥和黑瘦小子与贾雨村、薛峻以及他的仆人一道把两具尸体分别拉到门内门槛处和内里堂屋往后花园走处,然后顺便将那家伙身上尚未凝结的血在院子里和往花园处走的游廊里抹了一阵,有意留下印迹。
老福两口子则开始在左右厢房点火,由于有桐油浇泼在廊柱和窗门上,很快厢房便燃烧起来,黑烟瞬间就冲上了天际。
安排完这一切,冯紫英才站在门口台阶上,细细打量观察,看看还有什么破绽。
那具被扭断脖颈的尸体就放在台阶下,摆出的姿势就像是想要逃走却被人一把抓住然后用胳膊勒住最终用错骨手法扭断脖颈倒地的模样。
一抹被拖地拽曳而走的痕迹混合着血迹,可以清楚的发现沿着游廊向右厢房而去,然后堂屋里一片狼藉,一直到后院,都有血迹分布,完全是遭遇了一番洗劫之后的景象。
“铿哥儿,如何?”冯佑从墙脊上跳下来。
此时他真的有些看不懂这一位原来怎么看都还是像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爷怎么在这等情况下却变得处变不惊起来了,莫非有的人真的是要在这等危急时刻才能显出不一般来?
“差不多了,好了,福伯,要委屈你和福婶了。”冯紫英示意冯佑用麻绳将福伯两口子榜上,然后一呶嘴巴,示意黑瘦小子去帮忙,“你帮佑叔打结,注意要用临清本地码头上惯用的打结手法,这难不倒你吧?”
冯紫英和这黑瘦小子左良玉已经说过一会儿话了,大略知道了这后来前世历史中被很多明史中誉为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家伙是啥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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