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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冯紫英把目光从瞭望孔中收回,落到二人身上,缓缓道。
此时已经贾薛二人都再没有敢把他当做小孩子了,冯紫英先前表现出来的种种,足以让人信服。
“现在我们需要同舟共济,群策群力,外边贼匪盘踞,我们却又不知其意图何在,既不攻打砖城,也不转战他方,不知二位可有什么见解?”





数风流人物 甲字卷 第十九节 漕兵
贾雨村迟疑了一下,瞟了一眼身旁的薛峻。
他是湖州人,读书做官当先生都在江南,嗯,扬州不算江南,但也紧挨着江南边儿上,对山东这边的情况委实不太了解。
这突发的匪乱让他也是心神大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拿不出多少应对方略来。
但见冯紫英问到他头上,若是连一个应答都没有,怕是要被人小觑不说,没准儿到真的走投无路时被人用来当替罪羊垫背也未可知。
“冯家哥儿,我等也是初来乍到,对这山东地界情况不熟,不过我也知道这运河一线乃是山东腹地,素有驻军,就算是这卫军被tiáo动,不知道这沿运河一线可有营兵?”
大周沿袭明制,除南北二京外,以卫所军为主要军事力量,但大周承平八十载,除了北面九边和南面的闽浙海疆需要面对蒙古、女真游骑和海上倭寇外,内陆地区总体来说还算是平静。
即便是偶有匪乱,但也一扑即灭,所以卫军在近一二十年里因为军资不足便日渐裁汰和孱弱。
像临清卫按照大周编制该有五千六百人的卫军,但是大周沿袭明制,实际上三分之二以上皆沦为屯兵,也就是所谓军户,以屯田为主,早已不习军务,只是充作兵员额定来源罢了。
而真正保留编制的不过一千余人,而这一千余人中也是老弱并存,能有一半拉得出来上阵的士卒便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但在内陆各省除了各卫所的卫军外,都还在要害之地驻有营兵。
这营兵基本上是从各卫所的jīng锐抽tiáo出来的,由带兵总兵、副将和参将、游击、守备这一类的坐营官来执掌带领。
换句话说,这些力量相当于各省驻军的应急力量,才是真正可以用来打硬仗的军队,既要接受兵部命令随时抽tiáo戍边打仗,又要负责一地的安定,而像现在的卫军已经沦为一般的治安力量,很难撑得起大局了。
冯佑瞅了一眼贾雨村,这贾雨村倒也厉害,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
以现在临清城中的匪势,怕是那几百卫军回来也济不得事,若无镇守营兵来剿灭,只怕这匪乱还会越闹越大。
冯紫英当然不知道这山东一省驻有几处营兵,不过冯佑却知道。
“沿运河一线,只有济宁和德州有营兵驻扎,东面济南也有。”
冯佑没有提登莱等沿海之地,第一路途遥远,二来防守海疆的营兵也不是一般人所能触及得到的。
“这营兵怕是不那么容易tiáo动吧?”
薛峻也算是官宦出身,先祖是紫薇舍人嘛,只不过到他这一代没落了,全然变成了商贾人家。
当然,好歹也算是皇商一脉,对官府中的事儿多少也是知晓一些的。
大周定例,京中三大营和营兵tiáo动均属于兵部直管,若是地方上寻常事务,营兵是不会介入的。
便是一般的响马盗匪,也不能tiáo动营兵,那是地方上衙门和巡检司的事情,再不济也还有兵备道召集各地卫所士卒协助处置。
对于营兵来说,只有两桩事儿可以动,一是兵部下令tiáo动戍边打仗,二是都司和行都司请tiáo,而都司请tiáo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有乱匪造反或者倭寇入侵内陆。
山东地界几十年都没有倭寇寇边了,只有前明时代才有过,所以可以忽略不计,至于造反,这山东腹地就在京师眼皮子下边,偶有民乱那也是瞬间即灭,根本用不着驻镇营兵。
没有都司的行文,一般人就想去跑到驻军营兵那里去学着衙门那样擂鼓敲门说动营兵出动,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冯佑显然也知道这一点,驻镇营兵和九边驻军一样,一般说来根本不会听地方上的,即便是都司和行都司的行文他们也要斟酌一二,视情况而定。
更别说民间求援求救,那一句话就可以推到地方卫所那里去了。
要动营兵也不是不行,那得要说动山东都司。
问题是要去济南报告,山东都司得知消息肯定还要派人打探,不是你说起匪了就起匪了。
就算是真正映证了的确起匪了,遇上一个没担待的,没准儿还要请示兵部,那时间就不知道是多久了。
有点儿担待的,也需要行文让德州或者济宁抑或是济南的营兵发兵临清,这一来二去怕是没有十天不行。
万一这帮贼匪真的盘踞在这冯家大宅中不走,这密室中所存干粮和水根本难以支应,就算一切顺利,将官兵逐走,这密室里的人怕是都活不了两个了。
“贾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营兵tiáo动很难,时间肯定来不及。”冯佑断然摇头,“要等到营兵来,只怕都水过三秋了。”
“可是临清卫军都被tiáo走,也不知是何人下令,何时能归也不知晓,难倒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贾雨村也有些着急了,自己还有大好前程眼见得攀上了贾王两家这条线,就能大展宏图,怎么能在这临清城里命丧黄泉?
“佑叔,除了营兵和卫军,这周边可还有能求救之兵?”冯紫英也是束手无策。
这等涉及到大周内部的军事tiáo动事宜,他也知之不多,这还是因为他算是出身将门之家才算知晓一些,寻常人根本就不清楚这些。
“还有就是漕兵了。”冯佑叹息了一声。
漕兵倒是就在这左近就有驻扎,但是谁都知道漕兵是些啥货sè,名义上是保护漕运的卫军,但实际上早已经沦为了一帮靠着水道为生的垃圾,甚至比那些卫所士卒尚有不如,根本不值一提。
冯紫英虽然不清楚漕兵的情况,但是也能从冯佑、贾雨村和薛峻等人的表情中能感觉得到这漕兵是根本不能作为依靠的所在。
漕兵的任务就是守卫水次仓,然后押送漕粮入京,头年12月漕粮入仓,漕运总督负责监押漕粮入仓,并启动漕粮运往京城,次年9月完成漕运,便算是大功告成。
五大全国性的水次仓所在淮安、徐州、临清、德州,再加上一个海运的天津,就成了保障北京城百万人口粮食供应的最大倚仗。
所以对漕兵来说,天大地大不如漕粮大,只要不危及漕粮安全,他们都不会参与任何其他事务。
由于漕粮乃是大周京城百万人的生命线,所以这几十年来倒也无人敢打漕运安全的主意,这也使得运河沿线的漕兵日益沦为和民户无异的所在。
别说拉出去打仗,就算是真正遭到了匪盗袭击,只要事情不是太大,都更愿意把它压下去。
大不了以“漂没”这个由头来搪塞了事,这都成了惯例。




数风流人物 甲字卷 第二十节 救命稻草,义不容辞
“漕兵怕是没啥用处,我不知道山东这边情况如何,但我知道这倭寇一度闯入嘉兴一带,把那水次仓洗劫一空,那一千多漕兵面对不到三百倭寇便仓皇逃跑,后来那名卫指挥使被军法处置,但也有人说进了大监之后便被换了人头,可见这漕兵的情形。”贾雨村连连摇头,“这临清砖城里也有漕兵吧,外城乱成这样,也没见他们有啥动静。没用。”
三年前他便是嘉兴知府,那漕军的表现让他简直难以忍受,甚至自己被弹劾免官固然有言官攻讦自己为官贪苛的缘故,但也未尝没有这件事情的影响。
当时自己也就是低估了漕兵的孱弱到了这种地步,才会没有来得及及时组织起巡检司和乡兵阻截,酿成大祸,最终被人拿住了把柄。
一帮子言官御史借势把自己给掀翻了,否则以自己作为三甲进士,怎么也不可能因为些许钱银常例上的事情就把自己免官了。
冯紫英见冯佑毫无表情,估摸着贾雨村所言属实,也有些失望,倒是那薛峻脸sè有些异样,被冯紫英看在眼里,“薛先生可是有话要说?”
“呃,若是寻常漕军倒也罢了,和贾先生所言无异,不过我从清江浦过来时,听闻漕运总督李督帅正好启程从淮安北返,我二人先李督帅一步北上,若是论时间,李督帅此时怕是也已经过了济宁才对。”薛峻见冯紫英似乎还有些不解,便进一步道:“那李督帅随身带有一营亲军,想必是和寻常漕军不一样的。”
冯紫英这才明白归来,原来薛峻的意思竟然是去向那漕运总督求救。
贾雨村也有些意动,若是能借此机会博得漕运总督青睐,那倒也是一个机遇。
且不说漕运总督这一职务炙手可热,按照大周惯例,漕运总督历来都是由都察院要员兼任。
都察院历来是阁臣磨砺之地,一般说来翰林出身的阁臣都会在六部中尤其是上三部和都察院以及六科中打磨一番,方能有资格入围内阁,而漕运总督所兼任的左右佥都御史便是其中最佳的锻炼岗位。
当然贾雨村这也只能是幻想一下罢了,这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管漕运是何等人物,其实自己这等被免官的角sè能轻易攀附上的?
冯佑迟疑了一下,“且不说我们现在如何能出得城去,便是能出得城去,如何能见到,在哪里能见到那李督帅?就算是能见到那李督帅,李督帅又如何会相信我等言辞?”
三个问题,冯佑都问到了点子上。
出城是第一道难题,现在整个临清城已经被乱匪所占,要想出城,只怕就要冒着被乱匪捕杀的风险,以这群人中,只怕除了冯佑一人敢说可以在面对贼匪是可以侥幸脱身,其他人都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第二就是要想见到那李督帅也不容易。
李督帅现在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过了济宁也只是薛峻的估计,万一那李督帅就在济宁城里逗留呢?
从临清到济宁,再从济宁引兵来临清,这一来一往,得多少时间?只怕不比向那都司求援来的快。
可以说只有李督帅过了济宁到了东昌府聊城这一线,这个设想才算是有价值。
而且李督帅是正四品大员,二甲进士出身,岂是寻常人可以见得的?
以在座这群人里,怕是没有人有资格能一见对方,贾雨村是个被免官的妄人,薛峻不过是一商人,而冯佑更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何能让对方一见?
第三就是如何能说服对方了,哪怕是真的能见到那李督帅,如何能说服对方相信临清危局?
而且这漕运总督只负责漕运安全,并不承担地方治安,只要临清内城不失,三仓不丢,便与他无关,他又如何肯来冒险一搏?
贾雨村和薛峻都未曾想到这冯佑居然有如此清晰的分析判断,大为讶异。
之前他们虽然见识过冯佑的勇武,但是这年头偃武修文的风气在大周上下都是如此,文人对武夫素来看不上,所以先前虽然表面客气,但是内里贾雨村是看不上对方的。
而且对方不过是冯家亲随家仆类的人物,更是不放在眼里,但这当口的一席话,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贾雨村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李督帅此人我倒是听闻过其风评甚好,勇于任事,胆魄极高,若是能面见阐明原委,未尝不能博得对方信任,……”
贾雨村也说得很委婉,成功几率的确太小,但若是不这样一说,岂不是在这里坐以待毙?
薛峻见贾雨村这般一说,也捋须道:“我也听闻李督帅和那巡漕御史乔应甲同行,乔御史亦是一位嫉恶如仇之人,若是……”
冯紫英也一直考虑。
若是要独自逃生,难度不小,但是却未尝不行,问题是却多了这么些人的拖累,而且你还真的无法丢弃,所以这条路行不通,那么就只能死中求活了。
坐以待毙不行,就得要找援兵,临清卫的兵被tiáo动出城,这边匪乱便起,按照冯紫英的猜测,这里边有猫腻,所以不敢再指望卫所兵能在两三天之内赶回来,而且纵然能赶回来,也未必能抵挡得住这帮乱匪。
驻镇营兵倒是够分量,但德州、济宁和济南都距离太远,且需要向都司报告,由都司作出决定之后行文,最后还要看驻镇营兵的参将游击们是否接受。
中间哪怕完全一路顺风,时间都非常紧,稍有差池,而且按照冯紫英对当下大周这种上下规制的理解,这个差池是肯定有,所以无论如何时间都会来不及。
漕兵,先前也说了,寻常漕兵连卫所兵都不如,所以算来算去希望竟然还只有放在这个看似有些碰巧北上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管漕运的李督帅及其率领的亲军身上了。
救命稻草。
见冯佑的表情,冯紫英就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他没有多少发言权,也无法拿主意,这是对方身份所限,倒非冯佑无能。
不过冯紫英倒是高看了贾雨村和薛峻几分,不愧是《红楼梦》书中的三四号男主角,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当然人品问题不提。
这薛峻么,能养出薛蝌薛宝琴这等聪慧机巧的人物,多少也还是有几分遗传基因问题,看样子各方面能耐也都不差。
确定了必须要去抓这根救命稻草,冯紫英的心思也慢慢就清晰起来了。
既然要去,那么现在首要问题是谁去?
冯佑无疑是最合适的,武技在身,真要碰上三五个匪类,也能对付脱身,但是他的最大问题就是就算他出了城,见到李督帅,如何说服对方,这是最大问题,甚至李督帅连见都不会见他,一个四品武将且是被解职的四品武将的长随要见一名正四品文官,这在这个时代是不可想象的,除非这名两名官员有私交,但很不幸,冯唐和这位李督帅毫无瓜葛。
一个勋贵之后,一个是二甲进士出身的文臣,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而且冯紫英也不认为冯佑见到李督帅就能说服对方。
贾雨村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也是进士出身,当过一任知府,但他的问题也不少,一是因贪苛被免,李三才又是素重风评之人,怕是根本不会见对方,另外贾雨村如何出城更是一道难题。
薛峻也是一个人选,口才不错,但是商人历来被文臣所鄙视,要想见到李督帅更难。
算来算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似乎还只有自己才勉强合适一些,好歹自己也是国子监贡生。
“佑叔,贾夫子,薛先生,依我之见,再拖下去恐怕于事无补,我不清楚这帮教匪为何迟迟不攻打内城,但观其行迹,怕是会在这临清城逗留,所以若要寻援,今夜便得要出城。”冯紫英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收回,沉声道。
“那便由我去,铿哥儿你们就在这里藏匿不出,我力争三日之内便回。”冯佑略加思索便道。
“不,佑叔,你不合适,即便是你冲出去,见到那李督帅,也未必能取信与他。”冯紫英摇头。
“那铿哥儿的意思是……”冯佑有些疑惑,目光落在贾雨村和薛峻身上,倒是把二人吓一大跳,倒不是怕去见李督帅,而是怕出不了城就被贼匪拿住,那就真的是自投罗网了。
富贵险中求,一瞬间贾雨村也还是有些动心的,若是因此能攀上李三才,那真的是比找王家更靠谱,毕竟王家也是勋贵,而李督帅则是文臣,天生就和进士出身的自己亲近,而且据他所知,李三才也不是那种古板拘泥之人,钱财上那点儿事情并不太在意,但是贾雨村很快就知道这不可行,
“贾夫子和薛先生也不合适,他们这样出不了城,一旦被拿住,……”冯紫英可以断言这二人一旦被贼匪拿住,只怕只需要一番威胁,就得要把自己几人给供出来。
“那谁去?”冯佑意识到冯紫英的想法,连连摇头,“不行,铿哥儿,不行,你不能去,那太危险了,……”
“佑叔,难道留在这里就不危险?我们都出不去,那才最危险。”冯紫英自顾自的道:“我打算混出城去,让左良玉跟我一块儿出去,他地头熟,人也机敏,我和他一起混出去,另外我是国子监贡生,想必我的言语李督帅或许能入耳一二。”
贾雨村和薛峻都微微点头,不得不承认冯紫英的话有道理。




数风流人物 甲字卷 第二十一节 兄弟
冯紫英和左良玉从密道里钻出来时,已经是亥时了。
那帮贼匪仍然盘踞在大宅中,先是吵吵嚷嚷,后来慢慢归于平静。
冯紫英一直希冀听到一些什么内幕消息,但是却未能如愿,一来岗哨林立,二来他们都在内院正房中闭门商议。
密道是一条四尺高的暗道,两个曲折之后,通道了东面围墙外一处guàn木从中,几块乱石和guàn木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很好的出口,从外向内很难看出什么,但从内出外,只需要用力向上一推,一块石头脱落,便能留出一个出口。
呼吸到清新的空气,让还有些紧张的冯紫英稍微放松了一下,倒是左良玉这小子一出来便恢复了活力。
“冯大哥,现在我们怎么走?”在获知了冯紫英的身份之后,左良玉内心是充满了艳羡和喜悦的。
他自yòu失怙,母亲也在五岁时逝去,一直依靠在铁匠铺里打铁的叔父为生,也受尽了白眼品足了人间辛酸。
因为自yòu无人管教,也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悍野骁勇性子,但又善于隐忍,所以也才有之前在小巷中用砖块怒击那个抢过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两银子的泼皮。
左家是卫所军户出身,不过早在左父那一辈就已经被卫所裁汰,沦为了主要为军户服务的匠户,好在左良玉的叔父打铁倒也是一把好手,倒是也能对左良玉照拂一二。
在获知了冯紫英乃是神武将军嫡子、国子监贡生之后,左良玉的心思也热了几分,对他来说,大概是他长到十一岁以来能遇上的最大的贵人了。
论年龄他只比冯紫英小月份,论身份他只能称呼冯紫英为铿大爷,但冯紫英却不太在意这一点,或许是穿越而来的这份人生而平等的心境尚未完全消退,所以他也只让左良玉叫他冯大哥。
冯紫英根本没想到这一做法会让左良玉刻骨铭心感激涕零。
自yòu尝尽人间冷暖的左良玉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殊遇,别看他年龄小,但也算是这临清城里的顽劣少年了,只不过内心的自卑敏感却一直深藏。
面对临清城中其他同类时或许还没什么,但是在面对冯紫英这种标准大周军三代加官二代,甚至还是“中央党校”在读生,左良玉是真的有些想要跪拜的冲动。
“该怎么走,该你来帮我策划才对。”瞥了一眼左良玉,冯紫英稳了稳心神。
冯紫英一离开大人们的视线,内心也还是轻松了许多。
毕竟在冯佑、贾雨村和薛峻的视线下,自己一个十二岁不到的男孩要真的表现得出太过妖孽,委实让人起疑。
尤其是冯佑,这几乎是伴随着自己长大的,也就是这半年自己到国子监混日子才算是稍微脱离了对方的视线,即便这样这半年国子监生涯就不可能让自己脱胎换骨。
先前冯佑就不断的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在观察自己,这让冯紫英也有些毛骨悚然。
倒不是担心冯佑看出自己的来历,毕竟魂穿这种事情,放谁身上都不可能相信,他只是担心冯佑突然觉得自己是大言不惭不靠谱,不肯接受自己的这个建议了。
“冯大哥,那薛先生说漕运李督帅估计应该已经过了济宁,我盘算过时间如果,李督帅日夜兼程,怕是应该已经到了咱们临清,但看现在的情形肯定不是,那李督帅恐怕就只是白日里行船,这么算下来,如果李督帅走得快,应该也已经到了聊城,就算是走得慢,也应该过了张秋,呃,大概在七级,周店或者李海务这一带。”
见冯紫英如此重视自己的意见,左良玉也是振作jīng神,殚jīng竭虑的思考一番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冯紫英却摇摇头,“呃,二郎,李督帅总管漕运,七级、周店和李海务这一线,虽然是河运码头要处,但是却非他必须要驻留之地,东昌府聊城和张秋均有水次仓,尤其是张秋水次仓,乃是储运北直隶和山东粟麦紧要所在,李督帅过济宁北上视察,要么在张秋驻留,要么在聊城停驻。”
这个观点他也和冯佑、贾雨村以及薛峻探讨过,冯佑不太清楚这漕运事宜,但是贾雨村和薛峻,尤其是和漕粮颇有瓜葛深知内情的薛峻却是大为赞同。
漕运总督只负责漕务,但这漕务所辖甚宽,只要是和漕粮储运相关的事宜,他都可以过问,所以这才有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这一职务的兼任,否则这总管漕运,何以服众?尤其是沿运河一线的地方官员岂肯低眉折首?
“那冯大哥的意思是李督帅要么在聊城,要么在张秋?”左良玉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在码头边上长大,这运河上下他是经常爬船嬉玩,最远北边出省到过沧州,南边最远到过夏镇,上半年春荒的时候他还爬船去过德州,所以对这条水路他是相当的熟悉,只要能在码头上登船,其他就不是事儿。
“这是我估测,不过究竟是不是如此,还要待我们去了聊城才知道了。”
冯紫英估算了一下,如果晚上能趁着夜sè出城,那么走水路到聊城一百里左右,估计步行走陆路,起码要一天一夜才能抵达,这还要在十分顺利的情况下。
如果是走水路倒是要快一些,一艘山梭来得快,一个时辰能跑出十多里地,三四个时辰就能到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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