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鱼儿河寨也不小吧?我有印象”冯紫英沉声问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南下,难道他们日子还过得去?不是都遭灾了么?”
“也不是过得去。伯颜寨和拜堂寨应该是绥德北面十来个寨子中实力最强的两个了,两个寨子里杂七杂八人数都超过了三千人,而且据我所知还有好几百河套跑过来的蒙古人也加入其中,所以算上老弱妇孺人数就不少了,两个堡寨加起来人数能有七八千,但真正能称得上精锐能外出奔行打仗的,也不会超过千人,所以这一次才能凑出八九百人南下。”
王成武耐心解释,对于这一位上官贵人,他当然不会有半点隐瞒。
“像鱼儿河寨就要小许多,人口不到两千五,能凑出来打仗的精锐也不过二三百,若是在其周边打仗,估计能稍微多上一两百人,但要南下数百里,就不行了,所以他们担心真要南下,这点儿人马根本不够,万一在路上遭遇官军进剿或者其他寨子的人马袭击,那就很危险了,所以之前他们还在寻找愿意一道南下的其它寨子,不过到现在草民还没有得到其他消息。”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三十六节 赌性十足,非赌不出
王成武还没有得到消息,但是冯紫英却已经得到了一些这方面的消息。
绥德北面的那些堡寨乱军还在不断增加,持续南下的势头还在扩大。
当然,未必就都是针对吴堡而来,但是灾情带来的压力逼得这些地方的人都只能外出觅食了。
如果情况再进一步恶化,可能这些堡寨的更多民众也都会纷纷外出南下,而不仅仅是局限于现在的那些精壮了。
这种情形也就意味着整个陕北的灾情还在进一步恶化。
这也在预料之中。
从前年开始旱情蔓延,去年到了极致,许多地方颗粒无收,导致去冬今春灾民变饥民,饥民变成流民和乱民。
今年又是大旱之年,夏收绝收之地比比皆是,能够有正常年份三成收成的地方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情况也只比去年略好,但仍然是大灾之年,这等情形加上和去年灾情的叠加,过不下去的人就太多了。
冯紫英现在能想象得出前世明末陕北农民大起义的情形了。
一家老小都没吃的,四周望过去,大家都一样,能吃都都吃光了,草根,树皮,飞禽走兽乃至老鼠,最后是观音土,还是饿,怎么办?
如果哪个地方传来消息有可以就食之物,怎么会不去?
凭什么不去?
饿死是死,抢粮被杀死也是死,没准儿后者还能当个饱死鬼呢。
相比之下,这些堡寨之人其实要比其他灾民饥民要好许多,起码他们还能坚持到现在,但同样对他们来说,如果再拖下去,一旦连马匹这些都被吃光,他们也就丧失了从外地掠取粮食和其他物资的能力。
所以稍微聪明一些有点儿远见的首领,都会提前做出决策,而不是坐以待毙。
王成武已经感觉到了冯紫英兴趣点在绥德北面的这些堡寨上去了。
不过这也难怪,绥德北面与榆林镇边墙之间这一连串的堡寨大小不一足足有几十个,人口起码超过五六万人,能抽出来的兵丁起码有近万人,就算是筛选一下其中精锐六七千是肯定有的。
而且这些堡寨中原来还有大量战马,平时年成好的时候,这些堡丁寨丁也都骑马训练着,甚至比这些州县的民壮战斗力都要强得多,毕竟他们也面临着北面榆林镇边军的威胁。
虽然榆林边军因为各种原因素来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但这些逃卒始终是被追缉抓捕的对象,没认真之前,谁也不会在意,但很难说某一日上边有令要清查核实这些人员,各个边镇就要大动干戈了。
准确的说,这些堡寨其实也不仅仅是属于绥德州的地界,应该说是从保安和安定之间的芦关岭到葭州北面的葭河之间这一区域,绵延七八百里,只不过是绥德北面占了大半。
这些堡寨人丁许多都是榆林逃卒叛卒,甚至还有一些逃难进来的蒙古人也夹杂其中,弓马娴熟,加上带进来不少马匹,虽然谈不上是良马,但这些牲口对于军队的机动能力却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草民得了这个消息,才抢先一步起身来吴堡,实际上草民最初的打算也就是要跟着伯颜寨、拜堂寨以及摇天旗他们背后捡点儿残汤剩饭吃,可谁曾想摇天旗心太大,妄图逼着我和顾秀忠他们一道抢在伯颜寨、拜堂寨的人抵达之前就要拿下吴堡城,……”
冯紫英沉吟着,一时间没有说话。
伯颜寨、拜堂寨的人在南下的时候不断膨胀,投入他们麾下的人马越来越多,使得他们看起来越来越壮大。
其实这也是一种无奈之下的选择,当他们举起乱旗的时候其实也就没有选择余地了。
人家来投,你不接受,就意味着你是另类,自然也就会成为其他乱军敌视的对象,同样,他们也要考虑一旦要攻城破寨的时候,他们这点儿兵力真要遇上守军的抵当,够不够消耗的问题。
而这些纪律散漫战斗力低下的乱军理所当然的就可以成为最好的消耗品,而且是光明正大地派上用场,否则凭什么接受他们?
不过看似壮大起来了,但带来的副作用也不会小,就像王成武的乱军兼并了摇天旗的部下一样也是消化不良,短期内不可能融为一体,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马一样也要面临这个问题。
所以之前冯紫英并不太担心,但是现在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居然攻占了义合城,而且在义合城停下脚步整顿起军队来了,这就让冯紫英感到危险了。
义合城在绥德城东六十里,距离吴堡也很近,也就是七十里地左右。
这里是前宋延州知州刘昌祚设立的,鉴于当时防务形势严峻,在这里向西七百里一直到保安县德靖寨设立堡寨烽燧,后金朝控制这里改名义合砦,现在则成了一处驿城。
这里地理位置适中,西距绥德六十里,西北离米脂八十里,北面一百二十里就是葭州,东距吴堡只有八十里不到,现在绥德和米脂的民壮官军都已经胆寒,如果让他们据城死守,也许还能勉强一用,要让他们出城野战,那简直就是要他们命了,是万万不行的。
在这里整军不但可以吸引来自绥德、米脂、葭州的乱军源源不断地来投,一旦觉得有了足够的力量,便可以迅速东进,两日之内就可以抵达吴堡城下展开进攻,真要有一两万乱军,那可真的就是用人命去耗都能把吴堡城给耗垮了。
“大人,草民冒昧再多问一句,那义合城不大,周遭绥德、米脂官军乃至更远一些的榆林军都随时可以南下追过来,若是伯颜寨拜堂寨的人滞留那里,哪里能够持久不说,也不怕被包剿?他们驻留在那里,难道还能在那里变出粮食来不成?”
这一点也是王成武不能理解的。
都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直奔着吴堡而来,多停留一天就要多消耗一日粮食,以伯颜寨拜堂寨现在的人马起码超过了五千,这每日消耗的粮食就得要超过五十石,这还没有算马匹的消耗,拖上三五日,那就得要两三百石粮食了。
冯紫英苦笑。
义合驿城存有两千石粟米,原本是运往龙州堡一线供应榆林镇十处关隘堡镇守军的,临时存放在义合驿城。
谁曾想就在绥德城眼皮子下边不过几十里地,居然就被突然南下的乱军给攻克了,一下子就成为这些乱军的战利品。
而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现在也大肆宣扬,使得周遭地区都知晓了这一消息,整个绥德、米脂和葭州的乱军顿时蜂拥而至。
现在已经不是几千乱军的问题了,林林总总各色乱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一万二千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对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聚集起更多的人马,以求一战而下吴堡城。
也有不少人能看出这里边的阴谋,但是却没有谁能拒绝,当你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还在意人家利用不利用你么?
能利用你那也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没有利用价值,你就是赶上门去求被利用,人家也会将你拒之门外。
但王成武问的问题也在理,义合驿城随时可能遭遇官军的进攻,但是让人遗憾的是榆林军之前尚未有南下的计划。
在榆林卫的贺世贤就算接到自己的求救信,立即作出决定,并安排兵马南下,起码还要七天才可能抵达绥德,而且这可能是最快的速度,涉及到调动军队安排后勤补给等等,没准儿要十日可能性更大。
而近在迟尺的绥德和米脂的民壮要面对一万多聚集的乱军又缺乏足够的勇气,也不完全是缺乏勇气,而是明智的决定,如果他们真要去出城打这一仗,面对这些来自榆林逃卒叛卒组成的乱军,他们失败的可能性更大。
“成武,义合驿城存有粟米,足够这些乱军吃上十天半个月了,但他们不会在那里逗留那么久,也就是这三五日之内就会东进过来,我只给你三日时间整顿军队,下一仗会决定你和你手底下所有人的命运,所以我要听一听你准备怎么打这一仗。”
冯紫英稳稳地坐在书桉背后,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王成武脸上。
这是一个不缺勇武而且颇知进退的武人,但要打赢这一仗还不够,一万多乱军真的南下,这不是他这两三千人能对付得了的,他更希望对方动一动头脑,尤其是对方对绥德北方这些堡寨情况如此熟悉,那么必定有可操作的余地。
这个人的出现对自己来说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如果没有这个家伙,冯紫英都要考虑是不是暂时放弃吴堡,以避贼势风头。
王成武深吸了一口气,实际上在获知伯颜寨拜堂寨乱军南下带来的威胁之后,他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没有几分把握,他也不敢来求见这位贵人,但是他也同样清楚,即便是有一些想法,但这中间风险一样极大,失败的几率更大,但他还是要再搏一把。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三十七节 纷乱如麻,乱中寻机
赤日似火,灼烤得整个义合驿城都像是一个蒸笼,让人心烦意乱。
不过是一个只能容纳千人的驿城,但现在却一下子蜂拥来了超过一万人,虽然这些人不可能都挤进驿城,但是簇拥在这驿城四周,让整个驿城都方圆几里地都变成了乱糟糟的便溺场。
莫德伦面色难看地叉着腰站在驿城城头搭起的简陋城门楼上,看着下边乱糟糟四处晃荡的军将们,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呸!”
他身旁的敦实汉子是拜堂寨首领邱子雄,同样也是满脸愤怒和不满,“德伦,再这样下去,拖都要把我们拖垮了,两千石粮食还能吃几日,这样胡吃海喝,什么人都往这里跑,我怕再有几日,我们都要的饿肚皮了。”
“那你说怎么办?拒之门外?”莫德伦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发阴沉,“还得要在等一等,等到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来了再说。”
“没有他们,我们现在有这么多人,我们一样能把吴堡城拿下来,那王二麻子不过是一个贩私盐的,还真以为在延川厮混了一回,然后把摇天旗的人给吞并了,就能和我们叫板了?”
邱子雄不屑一顾,他是见过王成武的,满脸麻皮,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人没几个,但是气性倒是不小,所以很是看不惯。
“子雄,你这话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是这些人能比的?”莫德伦摇摇头,“姚永忠在凤凰岭还是盘踞了一两年的,说一句枭雄也不为过,却被王成武说吞并就吞并了,现在那边局面扑朔迷离,逃回来的几个人说王成武可能勾结了官军,但钻地虎那帮人却又说是姚永忠想要吞并王成武的人马,所以王成武招来帮手先下手为强了,官军是在坐山观虎斗,到现在也不清楚这里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邱子雄被莫德伦说得有些抹不开颜面,气哼哼地道:“依你说,那王成武是怎么回事?姚永忠轻敌了,还是顾秀忠撒谎了?”
“其他我不好说,但是王成武不简单,以小吞大,姚永忠我们都熟悉,野心勃勃,志大才疏,但好歹手底下还有一千多号人,王成武不到一千人吧?怎么吞并的?顾秀忠在里边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这些我们都不清楚,派出去打探的人也是七嘴八舌,意见不一,无从判断,……”
邱子雄不耐烦了,“德伦,你倒是画个道出来啊,王成武不顾道义,袭击吞并摇天旗,我们怎么处置?不处置的话,日后谁会服我们?”
莫德伦瞅了一眼脑袋有些湖涂的伙伴,叹了一口气:“子雄,我们现在是替两寨人找生路,不是闯荡江湖,谁服不服我们有什么关系?像外边这些都口口声声服我们,愿意听从我们命令,你愿意要么?真要逼他们上阵了,只怕就要讲各种条件,说不定就一哄而散或者在你背后捣乱了。怎么对付处理王成武,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但如果他真的是和官府勾结了,那就是一个大麻烦,必须要断然解决掉,所以我才要等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来,……”
“可如果鱼儿河寨那帮人也来了呢,怎么办?”邱子雄反问道:“那帮人铁定是要和我们唱反调的,……”
“来就来吧,这等时候,首要目标都是瞄着吴堡县城里的粮食和各种财货,唱反调对他们有好处么?量他们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盯紧点儿便是,至于说日后,呵呵,奉陪到底便是。”莫德伦脸颊掠过一抹阴戾,“我倒还真希望他们来,大势在我,正好让他们入局来体会一下。”
“那也得要有一个时间界限,我们拖不起了,德伦,你莫要优柔寡断,总想着要借力人家,越是这般到最后这一仗就越难打。”
邱子雄也知道自己这个伙伴的缺点,就是总要保存实力,还有些磨蹭,做事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的。
原本以他的意思,两寨人马早就该出来想办法谋生了,却一直被这一位给拖着,最终拖到现在才磨磨蹭蹭地出来,若非碰巧这义合驿城还存着两千石粟米,邱子雄还真不知道这一仗该怎么打。
“我知道了。”莫德伦也明白自己伙伴的不耐烦。
两家寨子里都还有几千号人等着粮食,原本想着这两千石粟米能缓解一下难处,但是还没等开始起运回去,就被蜂拥而来的各方乱军给围住了,都张着嘴巴嗷嗷待哺,哪里轮得到把粮食运回去?
好说歹说匀出四百石运回去,但那也是杯水车薪,省着点儿搭着其他野菜草根这些吃,能让两个寨子里的人熬上一个月。
一个月时间眨眼就过,便是莫德伦和邱子雄都不知道现在的日子是朝不保夕,一个月后又该怎么办?
过不下去就只有出来,总不能饿死在山中。
但是几千老弱妇孺,就算是把所有能用起来的人都抽出来,可面对这周遭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环境,能在这个世道上存活多久?他们心里都没数。
就在莫德伦和邱子雄二人念叨这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以及鱼儿河寨的人的时候,三寨的人也在日夜兼程,向着义合驿城而来。
整个榆林镇南边这些与延安府交界的边缘地带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天堂,论土质地形也不是什么肥田沃土,但是却因为地处山区却挨着榆林镇,算是三不管地界。
这邻近的各县如保安、安塞绥德、米脂、葭州这些州县官府也都清楚盘踞在这些山区的人是些什么角色,大多是些从榆林军中逃出来的逃卒叛卒,亡命角色,加上一些蒙古人也从草原上过来,还有本地的响马山贼,久而久之这些地方就成了贼渊匪薮了。
地方官府也清楚单靠官府这点儿衙役民壮要去剿灭,那就是痴心妄想,所以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不去招惹这些,只求他们不出来作乱便好。
王成武说他和这几寨人马有些交情,并非虚言。
和他关系最好的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但这两寨偏处西北方向,鱼儿河寨与伯颜寨、拜堂寨挨得最近,关系最恶劣,要说可兹利用,这支人马算是最能用的。
但没想到王成武派自己兄弟王成虎去接洽,却碰了一个软钉子。
当下鱼儿河寨的人一门心思要去吴堡夺粮,也听说了现在伯颜寨拜堂寨势大,所以根本不愿意去明着挑战两寨。
虽然也听说王成武吞并了摇天旗的人马,但是却不认为王成武就能挑战伯颜寨和拜堂寨了,对王成虎的态度很冷澹。
“刘先生,现在怎么办?”王成虎是个粗中有细之人,此番他是跟着刘定峰出来,拿自己兄长的话来说,好生跟着刘先生学习,日后再不能是以乱匪自居,而是要以官军心态来做事了。
“倒是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之外,这鱼儿河寨的人不肯轻易上钩啊,不过也无所谓,他们人手太少,几百人马根本无法和伯颜寨拜堂寨的人抗衡,那就去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那边,他们走到哪里了?”
刘定峰面色不变,出来就有各种心理准备和对策,冯大人早就交待了,各种套路都要准备好。
“他们走到哪里了?过了凤凰岭了么?”刘定峰问道。
“过了凤凰岭了,现在已经到南边的勃出岭了。”凤凰岭和勃出岭就是摇天旗原来盘踞的地方,只不过现在却已经是灰飞烟灭,王成虎也有些感慨:“听说他们在勃出岭歇脚,但勃出岭到义合驿城只有三十里地,一天可到。”
“一天可到,但却迟迟不到,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在想什么呢?”刘定峰若有所思地道:“或许是伯颜寨和拜堂寨现在的兵强马壮让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有些忌惮了?”
“刘大人,说不上兵强马壮吧,也就是人多势众而已,真正能不能打,不好说。”王成虎说话实在,连连摇头,“就像我们不也把摇天旗的几百号人并进来了,可我看未必能当得上我们原来呢。”
“这需要一个时间沉淀,没见你兄长现在成日里练兵?”刘定峰轻笑起来。
冯大人的亲兵首领冯佑带着几十号人过河来了,这一下子让冯大人压力大减,直接把几十个亲兵分配到了王成武的军中,开始整训练兵,虽说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但是练得一日算一日,起码让这些乱军明白基本的操守规则。
之前冯紫英还有些担心王成武会不会有抵触情绪,觉得自己要想控制他的人马,没想到对方却是十分欢迎,而且是真心欢迎。
冯紫英这才明白这厮是打定主意要抱住自己这条粗腿,要充当自己这个“龙禁尉千户”在陕西的嫡系部队了。
这让冯紫英也是感慨不已,这陕西武夫的地位可见一斑,陕西百姓的生活艰辛更是可见一斑,只要能活命,没什么不可以失去的。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三十八节 笼络自壮,养寇自重
“大人,到现在我都还没明白我们下一步究竟打算如何做。”王成虎性子比起其兄还要直率,也没有那么多心机,径直问道:“兄长说既然跟了大人,那我们就要跟到底,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大家伙儿都愿意搏命一回,但伯颜寨和拜堂寨那帮人势力太大了,我们无论是哪方面都远远不及,原本还以为能把鱼儿河寨的人拉过来,没想到他们也怂了,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与伯颜寨、拜堂寨的关系不差,……”
刘定峰知道王成虎在担心什么,笑了笑:“大人早就算无遗策了,鱼儿河寨的人不敢挑战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与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关系密切,看起来我们没机会,可是这是表面现象,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滞留勃出岭,按照常理,这不可疑么?”
王成虎一愣,随即回味了一番,反应过来:“大人的意思是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与伯颜寨、拜堂寨的人是面和心不和?”
“以前是不是面和心不和不好说,但起码现在这两边人已经起了嫌隙,或者说很难走到一起了。”刘定峰悠悠地道:“本来就不是多么亲密无间的关系,无外乎就是平素遥相呼应一下,遇到榆林军来清剿时候相互策应和提供消息罢了,现在伯颜寨拜堂寨人马骤然膨胀到几倍甚至十倍了,原来不输于他们的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这帮人,心里能平衡么?过去了怎么算,是听伯颜寨和拜堂寨的,还是游离于之外?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日后谁指挥谁?”
刘定峰的一席话让王成虎心中豁然开朗,但随即他又摇摇头:“大人,这些边境堡寨的人和南边儿这些乱军情况还有些不一样,他们心高气傲,恐怕不会轻易招降,要让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人去打伯颜寨和拜堂寨的人,恐怕行不通。”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刘定峰却显得信心十足,“人总有弱点,这些堡寨他们一样有他们的想法,难道他们就打算这么浑浑噩噩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碰?我相信给他们一个愿景,他们会动心。”
刘定峰判断得没错,这个时候的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正处于一个彷徨无计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远数百里从绥德西北面过来,原本是盼着要借着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的强劲兵力从中占据主动,好在下一步攻打吴堡县城时多分一勺羹,但未曾想到来的时机去却已经过了。
摇天旗被吞并,伯颜寨和拜堂寨却趁机在义合驿城大会“群雄”,趁机整合了各路乱军,成为了“盟主”。
这个局面对大兔鹘寨和波罗寺寨一下子就有些尴尬起来了。
继续南下过去吧,主动权已经被伯颜寨和拜堂寨把持,去了难免受制于人,不去吧,双方早有约定,而且关系本来就比较亲近,抹不开情面。
而且不去的话,又能去哪里?难道跟在人家背后捡残汤剩饭吃,这么多人,到时候有残汤剩饭给你吃么?
所以他们听闻有人找上门来,而且是王成武的使者时,也是惊疑不定,但是内里却带着几分窃喜。
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条更合适的路,他们都不会拒绝,至少可以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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