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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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继先南下扬州了?”冯唐一边看着儿子的来信,一边好整以暇头也不抬地问道。
“嗯,终于出兵了,这厮磨磨蹭蹭,属下给了很多暗示和提醒,都还是犹豫不决,深怕两头不讨好,不过他也不看看现在的局面容得下他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么?”幕僚连连摇头,“好在总还是聪明了一回,出兵速度倒是很快现在已经控制了淮安府,山阳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截止到最新消息,前锋已经抵达了宝应,估计这会子差不多都在向高邮州进发了。”
“哎,有运河运输优势,的确是势如破竹啊,你也别说陈继先磨蹭了,起码人家前期做的准备工作是足够充分,几乎把徐淮一带的各类船只扫荡一空,山阳那边其实早就被他的人控制了,只不过明面上还在南京那边控制下罢了,我都在想我们接管徐州之后,哪里来足够的船只?”
冯唐对于陈继先的行动还是满意的。
慢是慢了一点,但是人家做得足够细致啊。
尤其是对淮安府的渗透可谓成功,从知府到各县的知县再到地方豪强士绅,这一年多的潜移默化,可谓功到自然成。
所以到真的行动时候,雷霆万钧,水到渠成。
可见这厮是对淮安和扬州早就觊觎兵着手准备了,并非自己的提醒才起了这个念头,自己的支持不过是顺水推舟助力一把罢了。
不过人家的说辞也没错,本来就是淮扬镇总兵,淮安和扬州本来就是他的辖地,徐州不过是一个添头。
虽然徐州地理位置重要,但是如何能与淮安和扬州比?尤其是扬州。
作为淮扬镇总兵,他当然有权决定移镇何处,移镇扬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一年里南京基本上断绝了给淮扬镇的粮饷补给,他只能靠自己了。
所以连南京方面也只敢不痛不痒地指责了几句,甚至怕骂得太厉害,激怒了对方,真的从扬州南下进兵金陵怎么办。
“大人无须担心,只要解决掉了济宁和徐州,整个运河北线基本上就全线贯通了,从京师和河间这些地方的船只就会源源不断的南下,陈继先掳掠的船只固然不少,但是比起整个运河上的船只来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无足挂齿,而且属下相信陈继先也不会那等不智,拿下了扬州和淮安,不正是该将其经营起来,成为其养兵的生财之道么?”
幕僚对这个情况倒是看得很清楚,陈继先踏出了这一步,那么就在无法收回去,扬州肯定不是终点,即便是他想停步,己方也会逼迫他走下去。
对于己方来说,尽快解决盘踞在从东平州到济宁这一线的大同军和宣府军才是最紧迫的事情,但是冯唐也意识到了情况严峻性的大同军和宣府军在东平州和济宁州这一线终于开始拼命了。
如果丢失了这里,而南边的陈继先态度又是飘忽不定,他们不确定自己的命运是不是就会葬送在这里,所以打得十分顽强,远胜于之前在山东北部的几场战事,让冯唐都觉得棘手。
“牛继宗和孙绍祖不会束手就擒的,如果说前期他们还有些怠慢,但是现在就要搏命了。”冯唐将儿子来的信收好。
信中很含蓄的提及了一些机密之事,外人是看不明白的,唯有他能读懂。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一旦解决掉牛继宗和孙绍祖,那么三边总督职位要免去,那也罢了,但西北军恐怕也要被拆解,所以他才会要极力推动陈继先南下淮扬,甚至江南,只有这样,西北军才有存在的必要。
但陈继先南下了,也不代表危机就彻底解决了,西北军收复山东,下一步呢?
陈继先是肯定顶不住自己的西北军,只要自己南下,收复江南不是问题,解决掉陈继先,收复江南,还是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朝廷不会容忍这样一支军队盘踞在中原或者江南,谁当首辅,谁当皇帝都不会答应。
可自己能退让么?不说辛辛苦苦地打造出这样一支军队出来的艰难,即便是自己想退,只怕手底下的部将们也不会答应,弄不好就要成分崩离析,酿成一场大的兵变,这又是冯唐不愿意见到的了。
他也就这个问题问过自己这个素来聪慧的儿子,儿子的回答是无解,文臣治国和武夫当国本来就是矛盾的,一个是处于退缩期保守状态下的王朝,一个是处于开拓期进去状态的王朝,但这种对比也不太适当,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紫英的心思似乎很大,冯唐能够感受到儿子内心的野心,这既让他感到兴奋欣慰,同时也有些担心和恐惧。
这种矛盾的心态一直缠绕着他,使得他有时候想要退一步,当个富家翁,安安稳稳过儿孙绕膝的下半生,有时候又觉得连儿子都有如此宏远的野望,自己现在的条件不差,为什么不能替儿子创造一个更好的基础呢?
幕僚显然猜不到冯唐现在所想,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郓城和巨野只要拿下来,东平州的孙绍祖就呆不住了,只能退缩回济宁和兖州一线,现在我们的斥候已经发现邹县、滕县到韩庄这一线兵马活动明显多了起来,说明牛继宗在兖州的军队也有南下迹象,我估计是陈继先多半和牛继宗有联络了,这是要把徐州交给牛继宗啊。”
冯唐捋须,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他也无意去干涉,真要把牛继宗和孙绍祖彻底歼灭在山东,自己西北军只怕也要打残,又有何好处?
养寇自重这个词儿不能提,但冯唐却明白这个道理。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三十九节 各有心思,星火燎原
“陈继先不是蠢人,他怎么可能乖乖把徐州给我们?不给我们制造一点儿障碍和麻烦,他怎肯轻易退出徐州?”冯唐心里明白,“只怕在他下淮安之前,就已经让牛继宗的宣府军悄悄入驻徐州了,我也从没指望能平和地把徐州拿到。”
“那大人的打算呢?”幕僚咬牙切齿地道:“就任由这二人在我们面前唱双黄演戏?”
“没关系,按照我们的节奏来,咱们西北军一兵一卒来之不易,该上阵拼搏的时候不含湖,但该保存实力的时候还得要保存实力,让刘白川从水保寨对郓城发起进攻,三日之内我要看到西北军的旗帜插在郓城城头上。”冯唐轻描澹写地道:“既然牛继宗的心思都放在徐州上去了,东平州是不是就该交给我了?下一步兖州和济宁也该退出来了吧?”
冯唐其实并不打算那么急迫地拿下整个山东,但是孙承宗在北边打得太顺了,孙绍祖节节败退,尤世禄这个家伙也是在高唐、禹城一带发起勐攻,与孙绍祖在这一带展开鏖战,孙绍祖最终抵挡不住,一路南逃,连济南都顾不得了,尤世禄随即趁势又拿下了济南,连兵部都主动要给尤世禄请功。
这拿下济南可是一件大事,意味着在山东的局面终于扳了回来,也意味着南军已经正式开始退出了山东的中心区域,只能在南边儿维持存在了。
贺虎臣和杨肇基也一样没有怠慢,沿着运河两路齐攻,东昌府城、博平、茌平、阳谷、寿张、东阿、平阴诸县,尽皆被二人陆续拿下。
不过在安山湖一带,贺虎臣和杨肇基遭遇了宣府军的凶勐反扑,双方在安山湖一线展开了激战,后来宣府军退守东平州,并利用骑兵袭扰贺虎臣和杨肇基的后方补给,迫使杨肇基和贺虎臣不得不放缓攻势,这样局面才慢慢陷入僵持。
北线孙承宗打得这么勐,冯唐知道自己要再这么耗下去,肯定就说不过去了,兵部也要起疑了,所以只能加紧发起攻势。
他先命令刘白川在东昌府南部的朝城、观城、范县、濮州发起包围作战,不过牛继宗看出了冯唐的目的,主动撤离了濮州,使得冯唐的包围攻势落空,不过四个州县的收复也足以向朝廷交待了。
加上曹州、曹县、定陶、城武、单县的陆续拿下,也使得对宣府军的包抄攻势越发明显,牛继宗在鱼台、郓城、巨野、金乡这一线坚守不退,甚至不惜牺牲骑兵在这一线和西北军的骑兵展开拉锯战,双方损失都很大。
现在陈继先终于南下了,牛继宗也找到了新的落脚点,那么对于固守东平州和济宁的意志只怕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背水一战和有了退路,那是两个概念,冯唐的目的是要抢在贺虎臣和杨肇基部之前拿下东平州,这样一来,自己与孙承宗下山东攻略上基本上就算是平分秋色了。
就在冯唐琢磨着自己儿子从永宁州送过来的信时,朝廷内阁也在商议着已经正式入陕的冯紫英带来的消息。
“情况很不好。”齐永泰脸色很难看,手中的信件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中,抖了抖,语气也有些无奈:“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紫英进了吴堡,就遭遇了三股乱军的混战,据说还有多股乱军正在向吴堡进发,来自绥德、米脂、葭州,南边的青涧县估计已经沦陷,但至今延安府和西安都没有向朝廷报告这一消息,……”
叶向高抚了抚额头,这段时间没一个好消息,山东方向的出外。
虽然孙承宗打得很顺手,但都在意料之中。
牛继宗和孙绍祖都没有了战意,逐步南撤,山东北部基本上已经收复,冯唐在山东西南部兖州和东昌府发起攻势,但为了确保运河在山东南段的安全,牛继宗也打得很顽强,所以进展不大。
不过大家都一致认定山东局势不会有大的转折了,随着东昌府和济南府的收复,意味着牛继宗和孙绍祖已经丧失了再重新夺回山东战场主动权的能力,朝廷也不会允许他们再多回济南府和东昌府,这是山东最精华的两府。
叶向高甚至也有些怀疑冯唐似乎是不是有些倦怠了,打下济宁就这么难?还是牛继宗真的在搏命?
“高居线,怎么可能掌握得到陕北的局势变化?除了坐在西安城里打嘴皮仗,他们还干了什么?”李三才冷笑,”白水、澄城乱成一团,连韩城可都要丢了,我都不知道卢川和孙一杰怎么还能坐得住?真要等西安府都沦陷,我们再来采取措施?紫英现在还在吴堡就被堵住了,没准儿还没等他到西安府,西安城就丢了,那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他对卢川和孙一杰都没有好感,早就提议该换这二人了,但却在内阁中没能得到足够支持。
对于冯紫英去陕西他也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如果冯紫英真有那本事把陕西局面控制下来固然好,如果控制不下来,局势更加糟糕,他也能提出自己属意的人选。
“不至于,白水、澄城那帮乱军还没那么大能耐。”方从哲从中缓颊,他知道李三才的火气从何而起,但是立马就撤换卢川和孙一杰是不可行的,那只会让整个陕西局面彻底崩盘,这是内阁的一致看法,即便是李三才也不过是说说气话,他想撤换的也只是卢川一人而已。
现在虽然陕西北部诸府的局势险恶,但是起码南边的西安、汉中、凤翔三府局面还是可控的。
至于说白水、澄城的乱军,也只是活动于挨着黄河那一片,并没能跨过同官、耀州一线,但蒲州近期的确有些受到波及,须得要引起重视。
“呵呵,方相,真要等到乱军控制了蒲州,那同官和耀州就保不住了,到那时候我看怎么来保住西安?”李三才继续冷笑。
李三才对于自己分管军务这一块是一肚子怨气的。
一来本来他就不擅军务,二来军务这一块谁都知道,关系重大,稍微大一点儿军务,就不是他这个阁臣能擅专的,而且张怀昌作为当了多年左都御史转任兵部尚书的重臣,在朝中影响力不小,他这个分管军务的阁臣还真压不住,可在其位又不能不谋其政,他李三才也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人,所以这个内阁大学士当得一直很窝火。
他家乡就是陕西临潼,只不过是侨居京师城,所以对家乡的情形一直很关注。
眼见得陕西局面一日比一日严峻,乱军四起,而陕西地方官员却还忙于内部争斗,朝中对左布政使卢川与按察使孙一杰之间的不和争斗也是一直没有拿出像样的解决方案来,导致地方政务拖沓,结果就是乱军日盛,已经蔓延到了整个陕西。
现在好不容易让冯紫英走马上任了,但一踏入陕西就遭遇了乱军席卷延安府,弄得进退两难,看看齐永泰一脸焦急的模样,李三才心中也没来由的生出一阵畅快感。
活该,还真以为他那个弟子冯紫英有改天换地的本事不成?
侥幸在永平府打了一场胜仗,把本来就没有多少留意的内喀尔喀人给撵走了,就觉得自己能耐大了,无所不能了?现在遇到祸事儿了吧。
“西安府的形势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危险的是北边三府。”齐永泰算得上是一干人中对军务最为了解的了,但是说实话也很有限。
当下朝中内阁五个阁臣,李廷机这段时间一直病重,已经上了辞呈请辞。
剩下四人,叶向高和方从哲都是精于财政事务的,在吏部、礼部、户部都多涉猎,齐永泰是吏部尚书出身,对礼部事务也很熟悉,对军务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冯紫英的一些见解观点,李三才是地方官员出身,在对工部和户部事务都很熟悉,特别是在漕运总督任上表现不俗,但同样对军务很陌生。
不过他这一句陕西危险在北部三府倒是大家一致认可的。
延安、庆阳、平凉三府,素来贫瘠,民风强悍,山贼马匪层出不穷,社会治安历来不靖,全靠沿线边军弹压威慑。
随着西北军的东入中原,三边四镇可用之兵只在榆林了,但榆林镇边军不敢轻动。
种种迹象表明土默特人东边掌权者素囊台吉应该是受到了来自察哈尔人的拉拢,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了,再加上丰州白莲整军习武的趋势十分明显,山西、大同两镇的军事压力也在增大,朝廷甚至希望榆林镇在必要时候要增援山西镇,所以榆林镇可用之兵也就乏乏了。
“我最担心的还是北面三府的乱局一直蔓延发展下去,影响到凤翔府和巩昌府,特别是凤翔府,那西安就真的有些危险了。”齐永泰继续道:“大家看舆图就能知道,现在北部三府已经呈一个弧形半包围了西安府,如果凤翔府也乱了,那西安府就很难幸免了。”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一百四十节 全权授予将在外
齐永泰有些生硬的声调让在座其他三人都陷入了沉寂。
陕西虽然大,但是精华之地就在关中平原,说穿了就是西安府、凤翔府两府之地,这里土质肥沃,水利发达,灌溉方便,八百里秦川养育了这一片百姓,即便是在大旱之年,关中平原的情况也要比其他地方好得多。
但陕西却不止于关中平原。
北面的黄土高原,虽然贫瘠,但是仍然养活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只不过他们的生存条件就远不及关中平原了,一旦遭遇旱灾蝗灾,那就面临着饿死或者外流,乃至造反而死的结局。
像延安府、庆阳府、平凉府三府广大之地其自然条件就远不及关中平原,地形破碎,交通条件恶劣,还有凤翔府西面的巩昌府,也是地域辽阔,但地势崎岖复杂,交通不便,一旦受灾,那么生存压力就迫使他们不得不向东向南而来。
“这还只是其一,进卿兄应该已经看到了山西那边的进奏,平阳和太原两府西部都受到了陕西乱局的影响,沿黄河区域,均有零星乱民乱军和流民交织的迹象,这很危险。”
齐永泰看着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的叶向高,他清楚对方最担心的恐怕还是山西,陕西好歹还有一条黄河隔着,但山西一乱,北直就难以幸免了。
“黄河对于乱军来说不是天堑,山陕之间的津渡不少,关键在于山西那边,尤其是平阳府那边并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而山西镇柴国柱还要盯着北面土默特人和丰州白莲,根本顾不到平阳府那边来,若是要南下,粮食消耗也是一大问题,平阳府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既承受不起陕西乱军过河,也承受不起山西镇大军南下的消耗,……”
叶向高挥了挥手制止了齐永泰的“危言耸听”。
虽然这不是危言耸听,但是现在说这些有用么?
难道这个时候把西北军抽调回来?山东局面还要不要?江南那边呢?
该死的陈继先,居然在这个时候南下了。
叶向高现在袖中还捏着从徐州那边传来的急报,陈继先应该是和牛继宗勾搭上了,而且还达成了默契,枉自自己一门心思还想给他机会,让他反正,现在看来这些军头武夫都不可靠。
叶向高内心无比苦涩,种种美好的设想总是要想落空。
陈继先的这一南下一下子就打乱了所有计划,牛继宗和孙绍祖如果趁势南下控制徐州,那么冯唐未必就能轻易夺下徐州了,这战事还会拖下去,问题是现在朝廷已经有些拖不起了。
让冯唐继续往下打,把江南彻底打烂了怎么办?还有湖广,王子腾似乎和熊廷弼也僵持住了,这又是一個噩耗。
不是说熊廷弼能力出众,定能解决湖广危局么?怎么会打成这样?
“好了,乘风,再说这些也没有太大意义,现在我们还是把话题回到陕西这边来,紫英被困吴堡,难道就真的是被困住了?”叶向高提高声调,“我记得他可是在宁夏叛乱单枪匹马入草原的,永平之战內喀尔喀人也被他带着一帮民壮就给打败了,在顺天府红桥那一战,牛继宗的宣府军也没能突破,被他阻击赢得了时间,现在一帮乱军就让他束手无策了?不至于吧?”
叶向高的一番话把齐永泰堵得心里发梗,这话也没错,谁让当初自己为了推冯紫英上位,把冯紫英吹得文才武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呢?
现在遇到难处,就要来找台阶了,哪有这等好事?
“进卿兄,现在紫英可是单枪匹马,而且陕西那边他更是人生地不熟,吴堡就在黄河岸边,距离榆林镇那边也还有好几百里地,骤然遭遇这种情形,恐怕谁都难过啊。”齐永泰强自解释道。
“话不是这么说,乘风兄,紫英也是经历不少事情的‘老’人了,莫要以他年轻来做理由,让他这个年龄出任陕西巡抚时这年轻可是优势,不就是看重他经历丰富能文能武么?”李三才也来补枪,“他既然敢过河,也应该有所准备吧?不会就这么什么防备都没有就冒冒失失过河,然后被乱军围住,那他的表现可就真的让我们在座的失望了。”
齐永泰心中暗叹,看来强推冯紫英上位还是留下了不少麻烦,现在大家都想要看笑话,就要看你冯紫英有多大能耐,能不能把陕西乱局给抚平下来。
也别指望朝廷能给你多少支持了,一纸关于巡抚任命就是最大的支持,其他就要靠你自己了。
“道甫,既然紫英去了陕西,那陕西那边所有一切朝廷就托付给他了,但他来信也谈到了种种困难,比如这乱军的问题。”
齐永泰不指望朝廷给自己弟子多少支持,但是却也要让一干人知晓现在陕西乱局的真实情形,也免得日后处置起来朝中那些清流御史们攻讦紫英手段酷烈了。
他对自己这个弟子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来信中虽然谈到了种种可虑担心之处,但是却没有求援求救的意思,只说一来需要时间,二来可能会引发一些负面的影响,尤其是对陕西本土士绅,免不了要触及到他们的利益,到时候肯定会告状信如雪片般往朝里寄,也希望老师替他担待和顶住压力。
齐永泰对这一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局面凶险若斯,若是没有点儿非常手段,焉能收拾下来?
他虽然性格方正,却不是拘泥古板之辈,成大事不拘小节,这一点他是赞同的。
冯紫英行事落拓不羁,善于出奇制胜,这正是要收拾陕西这种危难局面所需要的。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也是齐永泰给冯紫英回信中郑重其事提到的一句话,让他只管放手做事,其他不必多管。
只是这些也需要提前和朝中诸公透露一些,让他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陕西乱军大小有五六十股,大致分成几片,一片在延安府北部,从保安、安塞、绥德、米脂一直到葭州,一片在延安府南部和西安府东部接壤地区,宜川、洛川、鄜州、宜君、白水、澄城都算作这一片,青涧、延川和吴堡夹在这两片之间,……”
“还有一片就在庆阳府的宁州、真宁一带,一直延伸到平凉府的崇信、泾州、灵台,这一片和延安府这边的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太多联络,但是延安府北面和南边这一片已经有勾连的趋势,……”
叶向高皱起眉头,“乘风,你想要说什么?”
“进卿兄,不知道大家算过没有,这几十股乱军人数,大的几支,一支能超过万人,少的也有七八百人,算下来总人数应该超过十万人了,当然论战斗力肯定不算什么,但是朝廷是否应该有一个如何处置这些人的方略?”齐永泰一摊手,“我记得当初朝廷给紫英的指示是剿抚并举,让自己根据情况自行确定对策,但我考虑这十万人若是一半招抚下来,那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放回去,也许天时稍微不好,可能这些人又会啸聚为寇,甚至再起变乱;撵出边墙,放逐到草原上,也许就会成为蒙古人侵扰我们的臂助;斩尽杀绝?恐怕朝廷也做不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那该怎么办?”齐永泰看着众人,“紫英在信中主要就是提到这一个问题,他需要一个答复。”
这其实是冯紫英在信中的一个要求。
涉及到众多的乱军归宿,若是只有王成武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冯紫英作为兵部右侍郎兼陕西巡抚当然可以临机权变处置,但是涉及到几十支乱军数万乱军以及他们的家眷如何处置,那就需要朝廷给出意见了。
“紫英的意见呢?”叶向高哪里能不明白齐永泰的意思,径直问道:“他还是兵部右侍郎,又身处前线,应该给朝廷一个合理建议吧?”
方从哲和李三才也都看着齐永泰,齐永泰点点头:“他有给出建议,他认为陕西人多地少,尤其是土地贫瘠,稍有水旱,便难以为生,可以迁民戌边,但是这个‘边’是指辽东、东番、南洋、虾夷地,而非西北边疆,他认为就目前交通状况,后勤粮食连四镇军队都难以保障,消耗代价太大,不宜让这些人继续滞留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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