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见宝玉脸色还算正常,只是目光有些呆了,丫鬟们都忙不迭将其送到床边,那李贵便也离去了。
只有茗烟知晓自家主子的心思,悄悄附耳到宝玉边上道:“若是二爷觉得不踏实,不如先去告知老祖宗和太太,……”
“何苦来哉?迟早怕是有这一遭。”宝玉惨然,摇了摇头。
“那二爷何不去请那冯大爷来过府一叙,一方面算是恭贺冯大爷高中,另一方面也就算是向冯大爷了解这青檀书院读书和秋闱大比的情形,也算是为日后二爷效仿冯大爷做准备?”
听得茗烟这般说,宝玉怒从心中起,便要像先前李贵那般啐茗烟,但见茗烟挤眉弄眼,然后把嘴角往一边儿撩,心中顿时反应过来,一时间敞亮无比,是啊,若是能把冯大哥请来“畅叙”一番,听听他介绍这读书和秋闱大比的情况,自己也可以假意慷慨激昂一番,或许就能让老爷心情好上许多,起码也可以把这迫在眉睫的危机给解决了啊。
想到这里宝玉心中大定,只是不知道这世间还来不来得及,莫要这门还没踏出,那边老爷的召唤就来了,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茗烟,你立即去冯大哥府上守着,待冯大哥一回府,务必将他请到家里来一叙,就说小弟感受此番秋闱盛况,触动颇大,想要找兄长过府一叙,……”
“可是就怕冯大爷一时半刻不回府上,老爷那边……”茗烟连连点头,但是又替主子担心老爷那边,这时间上的确有些来不及了,而且人家现在正是大喜之时,如何会来府上?
“你就一直呆在冯大哥府上,他若是不来,你便不走。”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稳当,一眼瞅见了晴雯,“晴雯,你和茗烟一块儿去,你不是和冯大哥那丫鬟云裳挺熟么?我知道冯大哥最喜欢云裳,你去和那云裳说一说,让她帮我说和说和,就说小弟蒙此大难,请兄长务必一救,救命之恩,定当厚报!”
这惊惶失措之下,宝玉也有些慌不择言了,站起身来便向那茗烟和晴雯打躬作揖,慌得茗烟和晴雯忙不迭的躲到一边。
袭人和晴雯她们都没有明白宝二爷这一番胡言乱语究竟说的是啥意思,也只有这茗烟才知道宝二爷是在害怕什么。
前段时间宝二爷在族学学堂里胡来厮混,和那小蓉大奶奶的弟弟钟哥儿好得蜜里调油,出则成双,入则结对,当时自己就提醒过宝二爷,可宝二爷那会儿哪里听得进这些,只怕是传到了老爷耳朵里了。
上一回已经险险躲过一遭了,但这一次只怕就是要老账新账合在一起算了。
这也是李十儿那边传过来的话,要让宝二爷早些寻思办法,莫要事到临头才来抱佛脚。
而且老祖宗这边的佛脚也只能济得了一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迟早要被老爷拿住一遭,那便是大难临头。
想到这里,茗烟也有些腿发软,若是宝二爷没个好,只怕自己这屁股怕也是打个开花。
晴雯也是被宝玉这突如其来的这一打躬作揖弄得手忙脚乱,不知道这位宝二爷是发的什么疯。
她也是年初才被老太君分派到宝玉房中的,之前袭人、麝月、秋纹她们都已经是宝玉的贴身丫鬟了,自己这一来,自然而然也让这宝二爷屋里就有些“拥挤”了。
不过她也是一个傲性子,人家不待见她,她也一样冷然相对,总归是自己的活儿做得麻利干净,再不落人口实,若这些人真的还要寻自己的不是,那便主动请辞不在这宝玉屋里呆便是。
“二爷,奴婢也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那云裳姐姐奴婢的确是认识,但是也不算太熟悉,只是无意间说起我和她生日是同一日,便算是有些缘分,只是二爷所托之事奴婢也不明白,不知道该如何……”
宝玉也知道这番言行有些唐突了,但是他也知道今日乃是冯紫英大喜日子,怎么可能因为一番邀请便来府里?
若是自己跑过去到他府上,却迟早要归家,这回了家,还得要面对老爷,只有把冯大哥邀约到府上来,自己再好生表现一番,才能好生消弭这番“大祸。
”晴雯,其他你莫管,只消托那云裳请她在冯大哥那里多劝劝请冯大哥来咱们府里,这边事情便是茗烟你去和冯大哥说,不必遮掩,定要劝得那冯大哥过府一叙,……“宝玉咬咬牙,“这会儿我便去老祖宗那里呆着,先说这事儿,老祖宗也是历来喜欢冯大哥来咱们府上的,如今冯大哥更是高中,老祖宗只怕会更高兴,……”
袭人、麝月等人终于明白过来了,宝二爷这都要到老祖宗房里去躲灾了,这还能是躲谁?
除了老爷之外,其他还能有谁让宝二爷这般畏惧如虎?
前段时间宝二爷和那长得粉嫩青涩的钟哥儿在族学学堂里的胡混乱来,袭人、晴雯和麝月她们也有所耳闻,那袭人还劝过,但是却没有落得一个好,这等主子的恣意放浪,连袭人都劝不住,其他丫鬟自然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晓了。
现在看来只怕是被老爷知晓了,所以才要来算账,只是却不知道却和今日冯家大爷中举有何关系,这等弯弯绕却不是袭人晴雯这些丫鬟们能想得明白的了。
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一百四十节 师恩(第四更求票!)
冯紫英自然想不到看似和自己关系不大的贾府上下却因为自己的中式而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当然,此时的他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考虑这些。
打发走了瑞祥回府里报信儿,让自己老娘和姨娘她们都能分享自己的喜悦,冯紫英在酒足饭饱之余,却没有回府里。
明日还有鹿鸣宴,今日下午也还有事情要去办。
乔应甲和齐永泰府上是肯定要去拜会的,而且要尽早,这是尊师重道的规矩。
乔应甲不算自己的业师,但是却是自己的师长,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己踏上士林文臣之路的引路人,更不用说他现在更贵为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是自己首先需要去拜会的。
甚至连官应震在临别时都隐隐提醒了一下自己,这份好意倒是让冯紫英很感动。
乔应甲不是那种心胸特别宽大的人,嗯,好像都察院的人似乎心胸都不算宽广,但乔应甲也不算心胸狭隘,可如果你要忽略了他,或者得罪了他,那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乔应甲对自己有恩义,就凭这一点,冯紫英也要礼尊他。
什么都没带,就这么空手上门,但是就凭着这份整个大周迁都之后最年轻的举人名头,便是最大的尊荣和礼敬。
对于乔府,冯紫英也已经来过多次了,同样,乔府的门房也早就知道这一位是老爷的得意门生了,名帖一进去,只见那门房里的长随便忙不迭跑出来,排开外边等候的无数人,迎着冯紫英进去了。
门外一大堆早就来了等着在外候见的官员们都不认识这样一个少年郎,不知道这一位是何方神圣,纷纷相互询问打探,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来熟了的知晓冯紫英此人,免不了就要卖弄一番。
大周朝自迁都京师之后最年轻的举人,十四岁的举人,同时也是今科北直隶最年轻的举人!关键居然还是武勋子弟,神武将军、榆林镇总兵的嫡子。
不得不承认牛逼,十四岁就是举人,如此早慧,考中进士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今科不说,下科下下科,甚至再拿几年来让你考,三十岁之前考中进士,那都足以光宗耀祖了。
见到冯紫英进门来,恭敬的拱手作揖行大礼,乔应甲脸上露出欣慰满意的微笑,抬了抬手,“紫英来了,可喜可贺,坐吧。”
“弟子此番秋闱能中式过关,全赖乔师引弟子入门,得以在青檀书院学成两年,此番恩德,弟子毕生难忘!”
又是一个深鞠躬。
冯紫英这番话倒也出自至诚,发自肺腑。
若非乔应甲给他这份推荐到了青檀书院,纵然他能凭藉其他手段到崇正或者通惠书院,也未必能有如此机遇,也未必能让自家经义在如此段时间内提升如此之多,也不可能在今科便能一跃化龙。
乔应甲也很高兴,一方面是自己没看走眼,冯紫英的表现甚至超出了他最初最好的估计,另一方面,冯紫英表现出来的尊敬和诚挚,也很让他满意。
眼见着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十四岁的举人,纵然明年春闱不能过,那又如何?
再苦读三年,提升经义,下科春闱必定能过,也不过十八岁,十八岁的进士,难道还不够惊世骇俗么?
这是自己的慧眼识人,这是自己的为国荐才。
“坐吧,紫英。”乔应甲走过去,在冯紫英的肩头拍了拍,示意对方坐下,“我不否认我为你引了路,但是这路终归还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是靠着你自己的努力走出来了,这一点没有人能帮你,我很为你感到骄傲。”
“不过我更为你感到骄傲的还是你们在上月为京师百姓所做的一切,这才是践行知行合一,你的那份《防疫备要》现在顺天府那边嘉誉很高,前些时日,顺天府尹许大人便和我提及此事,……”
“乔师过誉了,那也非弟子一人之功,山长和掌院,以及其他很多同学都在其中贡献良多,……”冯紫英不敢贪天之功。
对冯紫英的谦逊乔应甲也已经很了解了,此子虽然年轻,但是这等为人处世却是恁地老练圆润,这也让乔应甲越发看好此子。
在乔应甲府上呆了半个时辰,这也破了乔府见客的记录,便是乔公密友挚友过府,也不过就是这等待遇,冯紫英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举人,也能享受如此殊荣,也难怪乔公府上一干人都对冯紫英格外殷勤。
当冯紫英来到齐永泰的居所时,深刻感受到这又和乔应甲那边大为不同。
乔应甲宅邸外边固然是人数不少,但是求见者亦是态度相对严肃愁苦,但在齐永泰这边情形又不一样,人数起码要比乔应甲那边多了两倍,而且几乎个个都是衣冠楚楚,从服饰着装便能看得出来,从七品到三品皆有。
冯紫英是步行来的,所以当他出现在齐永泰府邸门前时,立即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青衫锦带,翩翩少年郎,一看就知道不应该是仕途中人,只是这里可是吏部左侍郎的宅邸,来此求见者若非官员,便无其他,若是这齐永泰亲戚,那也不该走这前门才对,侧面有一道小角门,也供齐府家人出入。
立时就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不动声色的蹩了过来,”小郎君,来齐府?”
见对方眼珠子转溜不停的打量着自己,冯紫英也觉得好笑,估摸着是自己这身打扮加上步行前来,在几十辆马车小轿里边显得格外刺眼了,这才引起了这一位的关注。
“是啊。”冯紫英点头。
“第一次?”对方试探性的问道。
“不算,来过一二次。”冯紫英摇头,这让对方越发疑惑,来过一二回,这是什么关系?若是亲戚断不会这般回答,若是子侄辈,又不该这般态度从容,明显不是官员,这却难猜了。
这齐永泰的府门是出了名的难进,不是说不见客,而是排队,而且须得要在名帖中说明事由,若是无充分理由,便是直接打发走人。
“今日怕是见不到齐大人了,小兄弟,这前面起码排着二三十人了。”还有些不死心,想要套套关系,男子揣摩着道:“保定府人?”
“不是,山东人。”冯紫英越发好笑,齐永泰是保定府人,所以对方以为自己是齐永泰乡人了。
“哦?”对方越发不懂了,怎么看都看不出冯紫英的身份,而冯紫英的态度也让对方意识到人家是不想和你透底儿。
递过去帖子的一瞬间,门房就已经把冯紫英认了出来,没有半点犹豫便直接收贴请入,这让在后边等着看稀奇的人都是一阵躁动,一直等到冯紫英进去之后,门房才对几个有些不忿的小官员们冷冷的道:“这是老爷的学生,不知道么?上午顺天府秋闱举人,咱们大周朝最年轻的举人,十四岁,没听说过么?”
一阵如同巨石砸入水中激荡起涟漪向四周扩散般,轻微的倒吸一口冷气唏嘘声和窃窃私语声次第在围绕着齐府大门为中心的方圆二三十丈之内传播开来。
最年轻的举人?!十四岁!神童早慧!
还有一些消息更灵通的,迅速开始卖弄起口舌来,神武将军、榆林镇总兵之子,山东之行的孤胆英豪,只身入虎穴破乱匪,力挽狂澜,总而言之,点点滴滴迅速在这一大群人中开始相互补充丰满,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形象迅速跃然纸上。
冯紫英也没想到自己的形象会在他出现在齐府门前那一瞬间被迅速神化,这京师城中的传言发酵速度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甚至再要半个时辰,估计冯紫英的诸多事迹结合着大周朝最年轻的举人这一噱头,就能在一夜之间让整个京师城里传遍。
“唔,汝俊兄那边你也当去,日后对紫英的助益巨大。”齐永泰并不在意冯紫英先去看乔应甲,这点胸襟气度他还是有的。
在他看来,没有乔应甲的推荐,冯紫英便不会来青檀书院,也许自己就和冯紫英没有这段师徒情,而冯紫英这两年间对自己的许多工作也提出了很好的见解和看法,使得自己在很多原来从未想到过的层面上有了一些更新的认知。
再说了,既然冯紫英已经考过了最艰难的乡试,那也意味着或许不久的将来,冯紫英就有可能要真正踏足仕途了。
相比之下这会试对冯紫英来说,齐永泰觉得也许还不及乡试那么艰险,毕竟冯紫英的优势就在时政策论上,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冯紫英能不能取得一个好的成绩。
“不过,紫英,汝俊那边,近期你尽量少去,他现在也是风口浪尖的人物,你现在还不适合卷入到那些事端中去。”齐永泰沉吟了一下,“也许到春闱大比之后,他那边就会要好的多了。”
“齐师,是刑部天牢之事么?”冯紫英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这恐怕也是乔应甲就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之后的最大挑战。
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一百四十一节 渐入(第一更求月票!)
都察院从来就是处于政治旋涡中间,从一个波峰跃上了另一个波峰,几乎不会有太多间隔,这是它的性质决定了的,无可改变。
作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乔应甲自然也早就有这方面的自觉,所以他在冯紫英半句没流露出他面临的各种攻讦和非议。
刑部天牢名以上是刑部掌管,但实际上移交给大理寺的案件,和部分龙禁尉的案犯一样需要移交到这里,正因为如此,较为复杂的组成和庞大的规模,使得不明情况者一直对这里讳莫如深,但实际上这里一样是无数政治势力争夺和博弈的焦点。
都察院在去年两浙盐政风暴中大获全胜,以一名巡盐御史和一名布政使司参议和两名知府落马告终,至于其他虾兵蟹将就不计其数了。
这算得上是横跨了元熙帝和永隆帝近十年来大周朝廷最大的一桩贪腐案件了,查封的财产和需要发配为奴的人数都超过了想象。
今年都察院又把刀锋转向了刑部,他们联合了刑科给事中一起发难,对刑部掌握下的大牢展开行动。
这一次因为没有龙禁尉的配合就显得没有那么顺利了,虽然也罗列出了一些问题来,但是在刑部、大理寺以及龙禁尉这些老手面前,都察院并没有能真正取得多少实质性的战果,因此陷入了一场拉锯战中。
当然,也不是说都察院就此折戟沉沙了,刑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一样有希望某些人落马腾出位置的,龙禁尉中也有支持与都察院合作的,所以依然有战果,只是不如想象和期待的那么高,同时也面临着刑部和大理寺的反弹。
影响到了大周司法体系正常运转这个帽子扣上来,都察院也需要掂量一番。
“唔,你也听说了?”齐永泰略感惊讶,这段时间本该是冯紫英他们最紧张的时候才对,没取得秋闱大比的成绩之前,恐怕谁也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
“嗯,略有耳闻,无外乎就是刑部大牢里边有各种不堪言之事,不过这好像不是新鲜事儿吧?”在和卫若兰、韩奇以及柳湘莲一起喝酒的时候冯紫英就听卫若兰提起过刑部大牢这场风暴。
现在双方都骑虎难下,都察院这边准备不够充分,没有能一击必杀,所以有些难堪。
好在这不是乔应甲发起的进攻,应该是另外一位左副都御史领衔的一战,嗯,大概也是有些眼红于去年乔应甲联手杨鹤在两浙的大获成功吧。
哪个地方都一样充满了斗争,都察院也不例外,但是大家似乎都已经认可了这样的一种运作模式,只要是在界限内,大家都按照规矩来。
“哼,紫英,看来你这还没有真正踏上仕途,似乎心态就已经开始有所改变了啊。”齐永泰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自己得意弟子对刑部大牢里这种龌龊事的态度有些不满意。
冯紫英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拱手道歉:“齐师,弟子有些放肆了,只是弟子原来跟随父亲在军中也曾经呆过数年,对这等事情亦是见过,也有所耳闻,所以……”
“紫英,我知道你的经历和其他同学不同,但是这不是我们作为读书人可以麻木不仁的理由,这些龌龊勾当,也正是我们要为之努力清除积弊的目标。”齐永泰严肃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子道。
自己这个弟子在政治领悟力和判断力上是无与伦比的,唯独在政治信念上却始终有点太过于圆滑了一些,缺乏一些坚持。
齐永泰一直力图改变冯紫英这一点,但是他意识到这很难,好在这个弟子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这一点也让他比较放心。
“弟子受教了。”冯紫英郑重其事的躬身点头。
“唔,你还年轻,将来你会明白,作为一个士林文臣,我们最重要的便是不能违背我们的本心,不能背离我们毕生追求的信念,……”齐永泰有些感慨。
冯紫英还是的承认这个时代的士林文臣们都还是有一些自己的信念追求的,嗯,应该说是相当大一部分士林官员都是如此。
当然那种庸庸碌碌无所追求混日子的,那种蝇营狗苟甚至不择手段全无信念者也不少。
冯紫英希望自己可以效仿齐永泰,但是却不能全盘沿袭。
刚则易折,缺乏灵活性和手腕,往往并不能达到你想要的最好结果,这一点上冯紫英无论是前世为官还是今世所见所闻,都已经认识到异曲同工,没有太大的差别。
齐永泰太过于清正,对自身信念也过于坚持,而乔应甲则是功利性更强一些,冯紫英觉得自己也许会像乔应甲一些,但是却应该努力向齐永泰看齐。
冯紫英是在齐永泰府上用了晚饭才走的。
还好,齐永泰也并不是像外界想象的那样清廉严苛到连普通生活都难以维系的状态,应该说这顿晚饭还算丰盛。
像齐永泰和乔应甲这类官员,现在已经很少留人吃饭的情形了,除了特定的通家之好或者亲戚,亦或是像冯紫英这类得意门生,一般的官员,哪怕是品轶再高,或者关系再密切,都不会如此。
而能在吏部左侍郎家中吃一顿饭,也足以向世人炫耀了。
冯紫英当然不至于那么浅薄,但是起码他在晚间离开的时候,还看到齐府门外至少还有十来辆马车和小轿等候着,这意味着齐永泰可能晚间都还不得不会见一些客人。
这对于某些人来一份沉重的压力,但是对更多的人来说,这确实无上权力的甘美,让人一饮便再难以释手。
深秋的傍晚无疑是京城最舒服的时节,但是京城却已经开始陷入了黑暗中。
当然在大街上依然是灯火点点,无论是豪门贵宅门上的灯笼,还是一些酒肆、戏楼的招牌幌子,都能在灯火下隐约可见。
三三两两呼朋引伴的士人们正是最兴奋的好时节,秋闱大比,不知道多少人欣喜若狂,又不知道多少人失意落魄,而买醉可能是他们唯一倾泻情绪的最好方法,这也在京师城中乃至各个省的省城里都在上演着这一幕。
冯紫英回到自己家中时,已经是戍初两刻了。
天色已经差不多黑透了,踏入府门就看见瑞祥忙不迭的扑上来,“爷,您总算是回来了,……”
冯紫英没好气的睃了对方一眼,“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我不是让你向太太和姨太太禀报了么?我有事情。”
“呃,爷,您也太不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了啊。”瑞祥真的有些佩服自己少爷的大心脏,无言以对。
这样大的事情,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中举虽然比不得会试殿试,但是也不遑多让,寻常人家若是中了举人,那简直就是一个家族都能一步登天。
纵然是像冯家这样的家庭,没见着太太和姨太太她们在获知少爷中举之后也是又哭又笑,又是抹眼泪,又是给府里每个下人都发红喜银子。
瑞祥自己就足足拿了五十两,这差不多相当于他一年的月例钱了。
就连宝祥这小子没跟着少爷多久,也一样拿了二十两银子,让府里边无数丫鬟小子们眼红无比。
便是一般的下人也是人人都有八两到十两的赏赐,太太姨太太身边得势的都能有二十两银子。
这等好事,便是过年打赏都远远不及,难怪阖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
可这位爷,却还不紧不慢的一个人走回来,连个身边人都不带,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回来吃,这让府里一干人都快要愁死了。
“能有什么事儿?”冯紫英抹了抹嘴,这才漫不经心的道:“让云裳给我倒碗茶过来,我娘房里的茶我吃不惯,我去我娘屋里了。”
“呃,爷,这还有人等着您呢?”瑞祥表情有些尴尬古怪,挠着头道。
“还有客人?这个时候?”道喜的也不该这个时候才对啊,冯紫英狐疑的看了一脸尴尬表情的瑞祥,怎么也没见云裳出来接自己?以往是早就扑腾出来了,今日却怎地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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