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何事为难?”赵宗吉好奇起来,这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为难的?
太过寻常普通,甚至就是不佳,定为中或者中下都说得过去,不为过。
“学士再看这篇策论。”另外一名同考官面带诡异之色送上一份策论卷。
目光一落下,赵宗吉就觉察到这份卷子的不同寻常。
从立题到设问,再到破题对策,文辞虽然一般,但是却胜在条理清晰。
更为关键的是这篇文章从立意开始便是极具针对性,可以说将整个灾后官府需要从哪几个方面来着手的举措,分为轻重缓急一一列出,还有后续可能要出现问题,以及出现之后的补救之策,一一写了出来。
给赵宗吉的感觉这简直就是顺天府一帮官员坐在一起合议商定出来的一份对策,不,便是顺天府这帮人都考虑不到如此周全,而且细节上更是格外周密详实,极具实际操作性。
比起先前自己看到那一份一直誉为第一的又要高出一筹,简直可以直接当成一份经典的运作手册来直接投入实用了。
赵宗吉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有对赈济、防疫、杜绝谣言揭帖、控制民意民心这等情况如此熟悉的学子?
莫不是本身就是官吏,又来考秋闱?
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有些苦读多年始终考不过秋闱,为了谋生,却又不得不先行区混个吏职,再继续考试,只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对灾后情况处置如此熟悉且还能拿出应对方略的才对。
但无论如何这绝对是一篇一等一的好策论,赵宗吉已经再琢磨着让誊录官安排书手再誊录一遍,自己要呈送给皇上。
或许皇上还要发给户部、刑部和顺天府,让户部、刑部和顺天府都要好生琢磨一番了。
见赵宗吉沉吟着一直不语,几个同考官还有些诧异,难道这等卷子还不够让这位翰林侍读学士满意?
最后却听得这位赵侍读来了一句:“让人再誊录一遍,此文堪称今科策论中第一,本官要呈送给皇上一阅。”
几个同考官吃了一惊,一人赶紧道:“且慢,学士可知先前那篇经义和此策论乃是同一人所书,……”
赵宗吉也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置信:“有没有弄错,这如何可能?”
“绝无弄错之理,吾等已让誊录官去核实了两份笔迹,确属一人。”一命同考官立即回答道。
誊录官便是专门负责督导书手将九千多份卷子重新誊录一遍之后交给同考官阅卷的官员,只有他可以去核实笔迹,同考官论理是不允许接触本卷的。
“哦?”赵宗吉略一沉吟,“将那篇经义拿来让本官再看看。”
立即将那篇经义呈上,赵宗吉再读一遍,也只能摇头,若是这篇文章稍许好一些,铁定可以将此学子排在前三十,但是现在看来,这经义水平委实逊色一些。
沉吟了一番,既然能被皇帝钦点来主考北直隶,赵宗吉自然也是明晓皇上心意的,略一沉吟之后便点头道:“此文虽是文采略逊,但也算文理通顺,可定为中。”
主考官一锤定音,自然也就无人再有异议。
本身这篇定位中或者中下便在两可之间,看主考官的心意必定是对这篇策论格外垂青,所以才有此意,这也符合时下朝廷的意思。
但这篇定为中卷,也意味着此子也有可能会被主考官选中,因为若是中下,按照惯例便会会直接黜落,而中卷则还有机会,而看主考官的心思,已经是相当明显了,就是要选此生员入榜。
只是不知道主考官要讲此卷列入榜上排序的多少位了。
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一百三十五节 挂榜,看榜(上)
冯紫英醒来时,几乎要赌咒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这二十日里,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是一顿酒,几乎要补上他这一两年读书时欠缺下的,再说是黄酒,却也经不起这般。
这一身酒气,本身说昨晚便好生洗一个澡,但是还没等水烧热,便沉沉睡去,饶是云裳在一旁死拉硬拽,都未能把冯紫英给拉起来,只能作罢。
洗完澡,坐在堂前这股子神清气爽的感觉让冯紫英终于可以稳稳心神了。
今日便是那放榜揭晓之日,成与不成,便都要有一个结果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端起那水温正合适的茶汤,喝了一大口,这是云裳在自己早上起来洗澡时便已经替自己泡好的茶,这一口茶汤下去,整个有些干涩的肠胃都顿时舒展起来,一阵暖意融融的感觉弥漫在整个身体中。
云裳看见冯紫英舒展开来的面容,心里也是格外高兴,这么些年来,她对少爷的习惯也是越来越来越了解,使得冯紫英也是越来越离不开她。
只是只有云裳一个人,有时候的确忙不过来,母亲已经问过他,要再安排一二人到他房里,明嬛、明珠、明琅、明珑四个大丫鬟都是母亲精挑细选的大丫鬟,也明确告知冯紫英,任他选。
冯紫英自然是明白母亲的意思,那就是要往自己屋里放人了,日后恐怕也就是先为通房丫鬟,若是能生一男半女,那便可以直接抬妾了。
说实话,冯紫英觉得老娘的审美观还是和自己有些不一致的,明嬛等几个丫鬟若是论姿色,在他的眼中是绝对比不过云裳的,但是胜在端庄,这也是老娘那时候选大丫鬟的标准。
这一个个名字取得极好,据说是专门找了一个靠卖文吃饭的童生取的,花了十两银子,但却不合冯紫英的意。
都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都摆明要往自己屋里放人了,就是为自己准备的通房丫头和妾,还不能有几分姿色,那这通房丫头和妾要来何用?
看看人家贾琏房中的平儿,贾宝玉房中的袭人,那晴雯冯紫英到现在都还没见着,还有那薛蟠买来的香菱,甚至林丫头身边的紫鹃,和薛宝钗身边的莺儿,哪一个不是水灵水秀,天生的美人坯子?
怎么到了自己家里,这嬛、珠、琅、珑四女,说是寻常当然肯定不算,但是要说多么漂亮,却真的说不上,起码比起云裳来就要差几个意思了。
所以冯紫英很干脆的拒绝了老娘的安排,据姨娘说这让老娘也很不高兴,觉得拒绝了她一番好意,这四个丫头都是她好生调教过的,侍候人一等一的合适,但对冯紫英来说,却不适合自己。
冯紫英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圣人只娶一妻,便是圣人也未要求只能一妻,更何况现在冯家的情形和当下社会风气,也不会允许只娶一妻。
大户人家多有妻妾,甚至讲究一些还要把媵妾区分开来,这等情形在冯家就是例证。
吃完早饭,距离放榜时间已经查不了多久了。
想想这四千多人,甚至还不止这四千多人,不少还是携带家人朋友一起来看榜,可以想象得到这贡院龙门之外的放榜处会有人多少人。
要依着冯紫英的意思,便是安坐在家中等人去看,而且这京师城里自然有无数对学子情况熟悉的看榜人,早就瞅好了一些他们看好的角色,一旦确认,便即刻飞奔至这些学子宿处,先把喜报闹起来,到时候甭管你留守的家人僮仆,还是你随后回来,那都少不了一份喜钱。
不过书院的同学们都住在鸿升客栈中,这也是图个好彩头,另外真要让这看榜报喜的往几十里外的书院跑,一来时间耽搁,二来同学们自家也难以忍耐。
“那柳大爷可曾起来了?”冯紫英随口问道。
昨晚是柳湘莲游历回来了,见面之后免不了一顿酒,冯紫英索性就把韩奇和卫若兰都叫上一道。
柳家要说也算是世家了,和理国公柳家算是一脉而出,只不过算是旁支,经历了这六七十年下来,关系也就扯得有些远了,但是这旁支柳家和冯家上一辈也还有些交情。
冯唐和柳湘莲老爹算是自小一起长大,关系还算熟稔,只不过柳家早就败落下来了,柳湘莲与理国公柳家的关系便是和那贾芸与贾家关系差不多。
柳湘莲老爹老娘都走得早,而这家伙自小倒也有些志气,读书不成便习武,十二岁便敢提剑杀人,十三岁的时候便跟随他师父,一个甘肃平凉一个崆峒老道,一起游历天下,来过大同。
当冯家从大同回京师的时候,柳湘莲一直跟随师父在外游历,都是前些日子才算是师成出山回京。
论年龄柳湘莲要比冯紫英大两岁多,已经满了十六。
“少爷,柳大爷一大早就起来了,起来便在府里院子里练剑,惹得明嬛姐姐她们都躲到一边儿看呢。”云裳捂着嘴小声笑道。
“哦?这厮又去招蜂引蝶去了?”冯紫英摇摇头。
这柳湘莲的“姿色”真的是老少男女通杀,三年一别,冯紫英前日见到时都有些目眩神迷。
那一身武生打扮,英姿勃发,阳刚中更见阴柔,真真“我见犹怜”,换一个如贾琏这般男人恐怕就真的要“怦然心动”了,只可惜冯紫英是真正直男,反而有些不习惯这种过于英俊得有些几乎妖媚的男人了。
“少爷怎么这么说柳大爷?”云裳啐了一口,“柳大爷说这是他养成的习惯,每日早上都需要习练拳剑,不得停歇。”
“云裳怎么不去看?那柳大爷拳剑可比少爷的拳剑厉害多了。”
冯紫英在书院里也保持着每日锻炼,但是要论根底基础那可没法和柳湘莲比,乃是跟着军中那等生死搏杀中淬炼出来的杀人武技,被他用来强身健体了。
“少爷希望云裳去看么?”云裳咬着嘴唇反问了一句,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
这倒是把冯紫英问得一怔,打量了云裳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哟,小云裳居然敢和少爷犟嘴了?嗯,我当然不喜欢,那云裳呢?”
“云裳也不愿意。”云裳也笑了起来,“而且,云裳也不喜欢柳大爷那样的,嗯,他们说是柳大爷男生女相,一世富贵,……”
冯紫英哑然失笑。
这柳湘莲不管是《红楼梦》书中,还是今世,好像都没有富贵命,倒是被迫遁入空门,也有说沦为强梁的,也不知道这富贵命怎么能和强梁与空门联系起来。
“云裳,那一世富贵是要靠自己双手去挣去搏的,若是靠面相或者祖辈余荫这等虚妄,幻想一世富贵,那就真的要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或者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了。”
冯紫英的话让云裳半懂不懂,冯紫英也懒得多解释,解释了也无人能明白会相信。
招呼着洗漱完毕的柳湘莲一起用了早饭,便一起来贡院龙门看榜。
距离贡院还有两三里地,便已经有了人山人海的气象。
冯紫英早就和范景文他们约好了见面地点,就是考虑到看榜人太多,所以有意选择距离贡院还有些距离的明智坊草场边上汇合。
但即便如此,这一带依然是人潮汹涌,再往东走,过了斧钺司营,就是贡院了。
看见所有同学都已经早早在这里候着了,冯紫英上前与范景文打招呼,顺带把自己柳湘莲这个发小给其他人介绍了一番。
柳湘莲的模样还真的让一干同学们都震了一震,毕竟这般英俊姿容的郎君还真不多见,那男生女相也是这个时候审美观的一种趋势。
柳湘莲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冯紫英现在的生活,尤其是看到十多个青檀书院学子之后,更是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便站了一会儿就主动告辞了,只说无论考上没考上,都要告知他一声,考上了也要来讨碗酒喝。
巳正,一行人终于撤棘解锁,算是正式宣告二十日的锁院结束,即将正式公布丁未年北直隶顺天府贡院秋闱大比中式名单。
当一张接一张的黄色榜至开始贴出来,拥堵在照壁面前的人群开始激动起来,这一张张黄色榜纸上的名单,将决定四千多考生的命运,而幸运者只有其中一百五十五名。
“出来了,出来了!解元,解元!”欢呼声中,无数人痛哭流涕,或者高呼惊叫,竟然让真正喊名字的声音被压过,弄得远在后边无法靠近的冯紫英、范景文等人竟然听不见。
“梦章兄,紧张否?这顺天府解元舍君其谁?”冯紫英笑着问道。
周围人流涌荡,将他们几个人挤得歪来斜去,只能相互拉紧靠近,防止被挤散,而还有几位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同学已经奋不顾身的冲入了人潮,奋力向那照壁挂榜处“游去”。
按照惯例,顺天解元只能取北直隶人,这是北直隶人通过多年来争取来的权利,因为北直隶寄籍附籍人太多,特别是一些南方士子在顺天府寄籍附籍,所以在大周开国那几科里,几乎被南方寄籍附籍者垄断了顺天府解元,这也引起了北直隶考生的不满,最后最终改为顺天府的解元只取北直隶本地士子,寄籍附籍者一律不取。
范景文刚要谦虚一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像杨嗣昌、侯氏兄弟等人虽然也文才不凡,但是他们都不是北直人,而是寄籍人士,所以都无可能。
这等情况下,再要谦虚就显得有些虚伪了,展颜一笑,范景文还未说话,那边声音已经吼了起来:“解元,北直隶河间府生员范景文!”
冯紫英眼睛一亮,而范景文则是脸上红潮涌起,周围的同学们都欢声载道,纷纷道贺恭喜。
“恭喜,梦章兄!北直隶解元归我们青檀书院了!”冯紫英说出了最让范景文高兴的一句话,“这是我们共同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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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一百三十六节 挂榜,看榜(下)
实际上很多人都能预料得到,能够有实力争取顺天解元的,范景文应该是最具实力的一个。
因为有一条,必须是北直隶人,而真正在顺天府参加秋闱大比的北直隶人要和来自南边的附籍寄籍学子相比,还真的要逊色几分。
这从每科中式者的籍贯就能看得出来,附籍寄籍者比例相当高,因为其来自卫镇、官籍、国子监中的各类学生其籍贯都不在北直隶。
伴随着范景文解元的尘埃落地,剩下的也就只剩下其他同学们的是否中式了。
范景文中式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这个解元还是让范景文相当兴奋,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冯紫英的中式与否。
冯紫英来青檀书院这两年,给书院带来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连齐永泰和官应震都经常在众人面前要夸赞冯紫英这一点。
而今年京师救灾一事带来的好处更是直接,范景文觉得自己能夺得解元,未尝没有因为这一场救灾书院学子的身体力行,从头至尾都全程参与了整个过程,而这一年策论几乎就是为青檀书院学子们量身定做的。
范景文甚至可以肯定,今科青檀书院秋闱大比的人数和比例只怕都要再创新高。
其他人范景文都不那么在乎,关键是冯紫英能不能过这一关。
这些同学他们即便是过了秋闱中式,但是在明年的春闱中,他们绝大部分都难以再过,因为春闱对时政策论要求更高,而且再无可能有今科这般的好事,而经义所占的比例还要大幅度下降,这恰恰是这些同学们的优势所在。
伴随着人潮的汹涌,无数人挤进去又被挤出来,或者说自动退出来。
一百多个人的榜单,分成了五张榜纸,朱笔黄纸,一目了然,而绝大多数人哪怕是不甘心的看上两遍,也只能黯然神伤的离开。
冯紫英强自压抑住内心的渴望,竭力让自己保持着一种胜固欣然败也从容的心态,嗯,心态是做不到的,但是起码表面上他要做到。
但是当瑞祥不顾一切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着自己这边猛冲过来时,冯紫英才发现要做到淡然自若是多么困难,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他只觉得自己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胸膛中血液也在那可蓬勃跳动的心脏中疯狂的挤压下喷射而出,使得他忍不住全身都要燃烧起来,目光灼热得几乎要让远在几丈开外的瑞祥都能感受到。
范景文无疑也感受到了冯紫英此时的心境,轻轻的拍了拍冯紫英的肩头。
“少爷,少爷,中了,中了!”瑞祥兴奋得连鼻头都红了起来,外衫被挤得歪斜着,腰带也被挤得松散,几乎要脱落下来,但还是他也顾不得了。
冯紫英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仍然沉声问道:“谁中了,多少名?”
“少爷中了,是少爷中了,顺天府国子监生员冯铿,第一百四十九名!”冲到冯紫英面前的瑞祥喘着粗气,几乎是撕裂着嗓子吼道:“少爷,你中了!”
噫,我中了?!我真的中了?!
是真的,我中了!!!
听到了瑞祥念出“顺天府国子监生员冯铿”几个字,冯紫英心中大定。
若说是整个北直隶有同名同姓的,那国子监生员却只有自己一人叫冯铿的了,而且一百四十九名更是确定了这一消息的正确性。
若真是报出一个二三十名,冯紫英恐怕还真的要不敢信了,他很清楚自己那份经义试卷的水准,能排在倒数几位,那也是相当满足了。
狠狠的一挥手,冯紫英忍不住仰天怒吼一声,这一关一过,基本上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了。
哪怕明年春闱过不了,但是冯紫英也有把握在下一科春闱过关了。
卡在他面前的就是这秋闱的经义关,只要这一关过了,其他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
“紫英,恭喜!”范景文也很清楚这一点,乡试也许就是冯紫英最艰难的一战,过了这一坎,或许明年的春闱,这个家伙也能再创造一次历史,一个十五岁的进士,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荣光?
“谢谢梦章兄,谢谢!”冯紫英忍不住握住范景文的手。
可以说这两年在青檀书院的读书真没有白费。
除了周朝宗的针对性的补课外,齐永泰、官应震以及自己周围的这些同学,都给了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练国事、许獬、范景文等几人更是帮助他良多。
时政策论他自然是强项,但是能在短短两年间让他的经义水准上升到北直隶的中等水平,真的太不容易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整个北直隶四千多名学子中,哪一个不是苦读十多年甚至二十年以上经义的,但是他们有一小半的经义试卷都只获得了中下以下的评语。
而冯紫英却能获得一个中的评语,无论这里边有没有一些水分,但是起码不会太离谱,因为这等审阅都是要经得起复核的,没有谁会拿自己的乌纱帽来犯这种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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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冯紫英带着瑞祥出门,整个冯家就处于了一种坐卧不安的状态中。
云裳几乎就是带着宝祥守在了门口,而大小段氏则是和苏氏谢氏端坐在厅堂中。
门口的门房早已经伸长了脖子,望着东面的巷口。
本来段氏是要派人去看榜的,但是冯紫英已经带着瑞祥去了,也专门叮嘱了瑞祥,要在看完榜之后的第一时间回报府里,当然这是指少爷中了的情况下。
看见自家姐姐坐下又站起来,手里捏着的佛珠不断的拨拉着,但是这丝毫不能减轻段氏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照理说这会儿榜已经挂了出来,为何那瑞祥还不回报?”
“姐姐,哪有那么快?而且这会儿贡院门口肯定人山人海,瑞祥他们要挤进边上也得要些时间才行,您就先坐一会儿吧,这样来回走着,让我们心里都慌了起来。”
也只有小段氏能说这种话,苏氏和谢氏自然是不敢说的。
段氏叹了一口气,“你们说说,这心情是不是和我生铿哥儿的时候一样?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心烦意乱,食不甘味的。”
门房上两个人也是龇牙咧嘴的看着巷口,两道人影闪了出来,看个头肯定不是瑞祥那小子,两个门房有些失望,但迅即又紧张起来,是两个满头大汗却穿着一身朱衣,腰间更是系着紫带,一看就是那种专门报喜为生的角色。
瞪大眼睛看到这二人几乎是争先恐后的一直冲到府门前,当先一人猛然提足嗓音喊道:“可是顺天府国子监生员冯铿家?”
门房愣怔了一下,两个人才忙不迭的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两位大爷……”
“捷报!顺天府国子监监生冯铿,高中顺天乡试第一百四十九名,特此道贺!”
这声音够大,几乎要穿堂过屋,就是要让府里边管事儿的知晓,你们家人中了,赶紧出来贺喜,那啥,银子铜钱也该准备端出来了。
这一下子整个冯府都轰动起来了,连带着周围的几户人都纷纷从角门里涌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条街上有人秋闱中举!
而且还是这神武将军府上的独子秋闱中举了!
大小段氏听到门口的喊叫声时,都还不敢相信,这不是瑞祥传回来的消息,但是却是外边报喜人送回来的消息,尚未等她们走出二门,这门口陆续又有两三拨人赶上来报喜只是慢了一步,落在了前面这二人身后罢了。
短短一炷香时间,冯府面前已经是人声鼎沸,
这些人都是提前就打听过了一些情况的,尤其是那些个家境好读书不错有望中式的,更是几拨人盯着,就是要望着这一拨挣一把。
很显然,冯府独子,在青檀书院读书,自然就是一个典型的肥羊。
段氏已经兴奋得有些恍惚了。
中了,儿子中了!
这得马上送信到榆林让老爷知道!
小段氏要冷静许多,见自己姐姐兴奋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赶紧安排人把提前预备好的一些散碎银子和金瓜子都送了上来,分别送给了第一波和第二、第三波来报喜的送信人。
当然第一波赶到的会受益最大,谁让人家跑得最快呢。
一直到把几拨送信报喜的人打发走,瑞祥才穿着粗气赶回府里向太太报信,直到这个时候,段氏乃至冯府一家人才算是真正相信了,少爷是真中了,实打实的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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