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冯紫英侃侃而谈,面对着巡抚衙门和西安府衙的这一干人,算是给他们上一课。
「而铁料、水泥乃至于更多的新事物被发明创造出来,可以极大地改进我们各行各业的生产效率,比如马车更轻盈,跑得更快,比如船可以制造得更大,更抗风浪,装载货物更多,又比如还有一些新的工艺出来,亩产粮食更多,还比如我们引进的新作物,甚至还能够创造出一些新的药剂,原来不能治的病都能够治好了,……」
一行人都听得若有所思。巡抚大人的构想很美好,给人感觉像是画饼,但是土豆和番薯这两种作物带来的变化却是巨大而又实实在在的,这是最典型的例证。
他们都是亲口食用过土豆和番薯的,而且有的人连续吃过两三天,就是要实验看看这土豆是不是能耐饿,能不能吃饱,吃了之后其他感觉有无异常。
结果却是真实的,番薯甜味很爽口,尤其是蒸煮烤均可,土豆蒸烤一样可口,相当饱腹,甚至还有的人觉得这滋味比粟米更好吃。
西安府的几名官吏都是去延安府那边实地考察过土豆和番薯种植的,然后又派出了一批人去学习,然后才回来在西安府的几个州县开始尝试。
虽然名义上也是尝试,但是规模却要比在延安府时的尝试规模要大得多,动辄都是上千亩,西安府这边就有这么豪横,边角地带更是林林总总选了几十处几十上百亩的地方来试验,当然,这是冯紫英拍了胸脯担保换来的结果。
」以这个土豆和番薯为例,这是徐大人的功劳,他在天津卫潜心研究几年才算是把这几种从西夷引入的作物培育种植本土化,筛选出来适合我们中土种植的品种,而且也还总结出一套如何最优化的种植技术,传授给大家,我就在琢磨着,对于咱们陕西这边穷地方来说,没什么能比填饱老百姓肚子更重要的事情了,如果有这样的新作物新技术,不断地推出来,能够满足更多的人口需求,这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么?像水泥,使用极其广泛,需求很大,而且也能极大地改善道路、水利设施、城防和建筑这些的坚固和持久性,难道不该要研制出一些更多的此类物品么?」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在这一类的农学、工学上多花一些心思呢?
如果那些可靠无望的士人,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上去花些心思,也许能够有所突破?」冯紫英顿了一顿,「但要吸引这些人来研究这一类东西,肯定要给与人家一些念想,比如可以在衙门里设置一些官吏职位,又比如能够给一些钱银粮饷的补贴,……」
冯紫英滔滔不绝,畅所欲言。他知道自己在陕西不可能呆太久,在场的十来人中有布政使司的参议,也有自己衙门中的吏员,还有西安府衙的官员,他们日后都是要在陕西继续待下去的,那么自己这些话他们听不进也好,听得进也好,起码算是一颗种子撒播在他们心中,也许在某一刻就能发芽。
除了在这些官员里灌输这些思想外,冯紫英还打算要在府学中也要施加影响,让更多的年轻士子来知晓这些情况,也体现出自己的支持态度,就是要从不同角度来潜移默化地推动各类科学的普及。
虽然现在自己还不具备这种能力,但是总算是尽了一份心,总有一些人会在其中得益或者感悟,那也就值得了。
而且自己日后不在陕西了,练国事、郑崇俭这些人也还能发挥作用,继续把自己」未尽事业」推动下去。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二百七十七节 獠牙初露,文言知心
冯紫英在一年里不断地用这种方式向自己周围的同僚、下属进行宣讲和灌输,就是要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这些崭新的理念传递给这些最容易接受这些观点的群体。
无论他们是主动还是被动,无论他们现在能理解接受还是不能理解接受,先让他们心中有一个印象概念,就能为日后有朝一日能够推动这些理念的落实作一个预热。
当然,冯紫英在进行宣传灌输时,也会择人择地择时,在方法上也更讲究,像与赵南星、李腾芳这些人沟通交流时,更多的是因势利导地引出这些话题观点来进行探讨,顺带把自己在永平府和顺天府的一些做法来作为左证,以求最大限度地说服他们。
而对于下属们呢,则更多地是普及性的宣传了,毕竟这样一个群体要大得多,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来一一讲到。
不过还有一个大杀器会发挥更大作用,那就是《西北时报》。
随着《西北时报》开始刊印并送到各家案头,可以说整个陕西省最先受到《西北时报》舆论影响的就会是那区区不过千人的「高端群体」,或者说是陕西省精英人群,官员、士绅和一部分大商贾,都被《西北时报》包揽进来了。
前期冯紫英不会太多地把自己的这些观点理念夹杂进去,更多的还是以消息信息和各种邸报式的内容来加强其权威性,到两三个月之后大家都下意识地接受了《西北时报》上刊载的内容可靠可信之后,他才会逐渐把自己的一些观点结合自己工作实际发表其上,来影响所有人的思想。
这肯定是一个长久的过程,但是只要有一个好的开头,冯紫英相信陕西这个内陆偏远省份,也许可以更快地从贫穷落后中走出来。
就在陕西局面一路向好时,临近的山西局面却是一波三折,风云迭起。
从进入三月开始,乱军就形成了两大集团,一是以紫金梁王泰普为首的先期入晋乱军,在接纳了后期逃窜入晋的莽张飞和邢红狼二部之后,势力大张,接连在平阳府中部诸县发力,夺取了多个州县,并且在四月份开始摆出北上姿态,迫使山西镇南下的一部退缩。
四月廿九,紫金梁以主力吸引山西镇边军,然后以大闯将张存厚和邢红狼部绕过三蹬山,从后方截断山西镇边军后路,边军军心涣散,舍弃襄陵逃往临汾。
紫金梁王泰普率领这一路乱军主力在前期投降的边军引导下,趁势猛攻临汾,那一路边军中部分军官被前期投降边军说服,里应外合,临汾于五月初三陷落,剩余边军全数投降紫金梁。
五月初十,乱军八爪龙徐聪儿部攻占洪洞,十五,下赵城,二十二下霍州。
另一路莽张飞部则攻占涧水畔的岳阳,逼近沁州的沁源县境,晋中震动。
与此同时邱子雄部的动作就要迟缓得多,一直停留于黄河岸边整训。
一直到紫金梁部攻占襄陵之后,邱子雄才觉得再拖下去局面会对自己更不利,这才率军北上占领乡宁,五月十七,占领吉州。
「现在晋南乱军却让朝廷陷入了两难啊。」冯紫英接到邱子雄的来信,也一样感到为难。
孙承宗的大军已经北山海关,山西镇南下的这一支原本是平叛的军队,却反而被包围击溃,甚至还投降了乱军,成为乱军中的中坚力量,这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这样怨不得柴国柱。苏晟度在山东一战的失利,直接葬送了五万多山西镇的精锐,当初柴国柱初去,而苏晟度作为资深副总兵,一门心思想要通过山东一战来为自己谋得战绩,以便于下一步自己能顺利晋升总兵,所以几乎把整个山西镇的精锐全数带了出去,结果却被牛继宗和孙绍祖抓住战机一举歼灭,这直接让山西镇元气大伤。
而后柴国柱为了迅速恢复山
西镇的元气,不得不在山西境内各卫所抽调兵力补。
但山西都司的卫所要么就是本身就在晋北,处于大同镇、山西镇境内控制中,形同虚设,要么就是晋中晋南这几个区域中战斗力本来就不强,而且数量上也无法一下子弥补五万多大军,所以最终柴国柱只能一部分从卫军中抽,一部分干脆就从民壮中来填补。
这就直接导致了山西镇现在的战斗力参差不齐。
原来剩下的山西镇旧部基本上都还驻扎在偏头关、老营堡、保德州、镇西卫和宁武关这一线,要应对土默特人,所以派出南下平定乱军的都是去年才收罗进来的卫军和民壮混编的新编边军,在战斗力上远无法与原来的老边军相比。
在前期收获小胜之后,这一部就有些轻敌,觉得乱军不过尔尔,接下来就被紫金梁的乱军主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溃千里。
这支边军的溃退甚至直接把尚有一定战斗力的平阳卫军也给带垮了,临汾一战,边军先溃,反倒是平阳卫军还坚持了一日,但是面对气焰嚣张的乱军,平阳卫军心志被夺,所以最后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临汾一丢,整个平阳府基本上就没救了,像洪洞、赵城、霍州都是一鼓而下,只有处于北上咽喉要道的阴地关上还有原来平阳卫一部驻守,所以乱军尚未趁势北上,但是那一部军队数量太少,不过区区六百余人,面对上万的乱军,那也只是杯水车薪,很难坚持住。
」邱子雄的确有些为难,现在下边各部都希望向北,夺下大宁、蒲县、隰州、控制沿黄河这一线,和紫金梁部保持并驾齐驱的态势。」汪文言也苦笑,「现在邱子雄他们也不可能向东进击,下边的乱军肯定会不答应,进而引发混乱,因为那太不合情理了。」
的确,紫金梁王泰普专门遣人来找邱子雄,要求协调一致,一起进攻官军,现在你却要去偷袭盟军,而且还远隔数百里地。
放着眼前的州县你不去打,却要去打盟军,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所以这才让邱子雄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才来信请求指点。
「嗯,我也知道这不合情理,这么做会让整个拜堂寨这一支人马内部陷入混乱。」冯紫英也觉得棘手。」白九儿这一部基本上保留比较完好加入了拜堂寨,而且还帮邱子雄沿路吸收了不少其他各部乱军加入拜堂寨,其实力不俗。」
邱子雄的人马现在看似兵强马壮,但内里结构体系却并不紧固。
「按照邱子雄的说法,现在整个他的人马已经拥兵两万出头,其中他最精锐的拜堂寨旧部其实只有最开始的三千人左右,后来不断吸纳,大概补充扩张到了五千多接近六千人,然后通过两轮兼并,达到了一万二千人,这一万二千人勉强可以都算是他的旧部,较为稳固,但后来白九儿和其他一些小股乱军有大概一万人左右并入进来,经过整编才有了现在二万人出头的兵力,这样说来,白九儿和后续加入的乱军也还是占到了三成以上,不可小觑。」
汪文言赞同地点头,「邱子雄作出与紫金梁部保持距离,不合并的决定,这应该没有问题,主导权问题不好解决嘛,但是大家都是乱军,就算是不合并,起码也算盟军,就算是不相互配合支持,相互支援,但起码不至于刀兵相见,如果邱子雄作出要进攻紫金梁部的决定,肯定会引发白九儿部和其他一些乱军的反对,就算是他原来兼并的一些乱军,可能也会离心离德,
「那文言你觉得邱子雄该怎么做?」冯紫英摩挲着下颌,若有所思。
「可以让其向北,拿下大宁、蒲县、隰州,进而进攻汾州和永宁州!」
汪文言的话让冯紫英吃了一惊,他看着汪文言,狐疑地问道:「文言,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激进起来了?拿下汾州,还要进攻永宁州,这都打进太
原府了,你真当柴国柱的山西镇是泥塑木雕对此会无动于衷不成?」
「那大人觉得邱子雄该如何?无论他怎么做,都说不过去,所以索性大胆一些,寻求机会。」汪文言毫不在意,「当然在此之前,要让邱子雄去和紫金梁那边约定,让紫金梁部向东进攻,打沁州和潞安,这样双军对进,各自发展,也算是一个竞赛。」
冯紫英笑了起来,「文言,你这个建议听起来太离谱了,但我想你肯定会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让邱子雄这么做大可不符合我们当初的预设。」
「那大人您觉得紫金梁这一部如此发展下去,能成事么?」汪文言反问。
冯紫英略作思索,摇了摇头:「不可能,只要大同军精锐南下,王泰普没有机会,他现在不过是趁着晋南空虚得势罢了。」
「那山西镇现在情况呢?」汪文言又问:「据我所知,总督大人在榆林当过总兵,在三边当过总督,冯家在大同镇根深蒂固,又在辽东担任过总兵并兼任蓟辽总督,可唯独在山西镇影响力偏弱,如果让其在合适时候归降山西镇呢?能不能让邱子雄赢得一个山西镇副总兵?」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二百七十八节 另类选择,我欲独行
冯紫英目光顿时锐利起来,盯着汪文言。
汪文言却不惧怕,依然故我,平静地道:「属下也早就想要问大人一个问题了,担任对未来大周的局面怎么看?」
「文言,你这个话题可有些大,大得连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冯紫英淡地道:「你想说什么,就我们俩,总可以开诚布公和盘托出了吧?」
「大人,您也应该感觉到了,经历了江南叛乱,还有来自辽东和山陕叛乱的不断压力,以文驭武的格局正在发生变化,虽然朝廷还在努力维系这一格局,但武将权力日益增强这一趋势却是不争的事实。」汪文言一字一句地道。
冯紫英心中微震,看来对方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啊。
老爹率领西北军在山东一战后已经成为举足轻重的兵头,在朝廷心目中也许已经隐成了一大隐患了。
朝廷一方面不得不让孙承宗来率领北线军,趁势就把蓟镇军一部和京营一部加上山西镇败军进行整合。
按照常理,既然山东之战已经结束,孙承宗这支北线军团就该裁撤归建。
比如尤世禄虽率领的蓟镇军一部就该归建蓟镇军,贺虎臣和杨肇基的五军营两部就该归还京营,甚至从山西镇苏晟度溃兵中重新组建整合起来的这支军队也该退还给山西镇,毕竟山西镇现在可谓元气大伤。
但是现在朝廷却毫无此意。为何?一方面的充分理由是说建州女真有异动,让这支军队住房京东辽西一线,可以随时增援辽东,另外也是隐隐有防范西北军的因素在其中,只不过后者恐怕朝中文臣们都不明言,大家心照不宣。
另外还觉得不够,担心西北军尾大不掉,甚至宁肯接受陈继先的淮扬军的「反正」,哪怕让陈继先拿下江南都可以,这样可以让老爹和陈继先相互牵制。
冯紫英觉得朝中诸公倒不完全是觉得自己老爹不可靠,而是觉得老爹以及老爹手底下的一帮武夫们不可靠。
刘东旸、刘白川、土文秀,这些都是桀骜不驯野心勃勃之辈,而且这帮人又都很能打,在军中威信也高,一旦失控,真的在中原乱起来,那才是天大的祸患,朝廷甚至抽不出多少军队来应对,这也是为什么要让孙承宗和陈继先两支军队都保留的原故。
至于陈继先同样也是如此,真要让老爹率西北军打下去,把整个江南江北打烂,以现在朝廷的财力,那真的就要崩溃了。
为了确保山东之战胜利,以及后续平定江南,辽东、蓟镇、宣府、大同乃至山西、榆林这几镇现在的粮饷都已经开始欠着了,给的话都是年底之前一定要补齐,可以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今年局面再不好转,不说江南,北地先就要崩了,这几镇边军就先得要造反。
「唔,当下局面不靖,边军、卫军四处征战,武人的确权力更大,这一点确实如此。」冯紫英点点头。
「可这种趋势日后一定时期内能得到扭转么?」汪文言继续道:「属下觉得难。辽东建州女真,蓟镇、宣府、大同边墙外的察哈尔人,甚至现在素来老实恭顺的土默特人都有点儿蠢蠢欲动了,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北地诸边镇都还要进一步加强,但文臣中现在除了孙承宗勉强能带兵外,其他人还有谁?熊廷弼在湖广打得狗屎一样,杨应龙和安慑两家打了多久了,孙承宗和耿如杞给他留下那么好的底子,但他还是捉襟见肘,硬生生让王子腾轻松脱离湖广,……」
冯紫英皱眉,汪文言说得太过刻薄,但实际上熊廷弼算是不错了,若是换了杨鹤继续在那里,只怕会更糟糕。
文臣中本来能打仗的就没有几个,本身就不带兵,临时赋予重权,就想要让一帮武夫心甘情愿地听从命令,哪有那么轻松的事儿?
柴恪平定宁夏叛乱,那
也是他本身就兼着兵部侍郎,而且有自己老爹帮衬,朝廷也是全力支持,才把这一仗打下来。
现在四处燃火,朝廷无法全力应对某一处,只能四处应付,湖广四川这边的仗自然就没那么好打了。
「不提熊廷弼,我们只说这朝廷的具体情况,北边边墙外外敌虎视,内地也不安稳,山陕之乱属下调查过,白莲教实际上已经有渗入了,好在陕西这边还算好,但是紫金梁、徐聪儿和张存厚的乱军中都有白莲教的影子,……」汪文言很肯定地道:「属下可以断言,下半年肯定还会要出乱子,山西,北直,山东,南直,都有可能,北直和山东可能性更大,……」
「这种情形下,朝廷哪怕是顺利把江南拿下了,恐怕也不得不依赖于西北军、淮扬军,甚至还有荆襄军这几支目前在内地的军队来应对,这我还没算王子腾的登莱军还在江西,这如何来解决掉,都是大问题。」
冯紫英用双手揉了揉脸,不得不承认汪文言对当下朝局的分析还是有些真知灼见的。
一旦北直或者山东白莲教乱起来,辽东和蓟镇、宣府这些地方被女真人和蒙古人牵制,根本就抽不出来兵,那谁来肩负平叛重任?恐怕就只有西北军和淮扬军,而王子腾在江西湖广如果继续折腾,找不到一个好的对策来解决掉,熊廷弼未必能斗得过王子腾,那又是一个***烦。
「大人,我不知道您对您日后是怎么考虑的,或许你觉得你在陕西这边解决了乱局,可以安安心心回京,也许当个户部侍郎,又或者顺天府尹,但我觉得您就算是坐上侍郎府尹位置也未必能做得久,朝廷恐怕到最后还得要把最棘手的活儿丢给你,可不管是让你去对付建州女具还是察哈尔人,又或者丰州白莲,也还有可能让你去应对山东北直的白莲叛乱,甚至让你去江西对付王子腾,若是没有足够的兵权,那是万万不行的。」
汪文言说得越发挥洒自如,」属下看您在陕西所作的,边军这边您不好太多插手,但马进宝现在对您可是心服口服,还有越山营、摧城营、突锋营,加上莫德伦和蒲州跨境驻扎的赵千山,属下觉得您都是在布局,所以属下斗胆觉得既然如此,比如把邱子雄也送上山西镇去,日后如果北直或者山西要让您去解决问题,那您手里也能多一支如臂使指的军队。」
冯紫英没想到自己的点点滴滴布置都被汪文言看穿了,虽然没打算瞒着对方,但是也没有刻意挑明,可在汪文言眼中,简直就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啊。
「文言,你可是深谋远虑啊。」冯紫英喟叹了一声,「没错,我也感觉大周局面不容乐观,江南之乱看起来是一个咱们内部的内讧,似乎也没造成多大动荡,但
这种内讧最大问题就是消耗了我们自身力量,给内外敌人以可趁之机,…」
汪文言明白冯紫英的意思,大周内耗,但内外敌人趁机壮大,此消彼长,如果敌人能够选择恰当的时机同时发难,那大周就麻烦了。
「所以大人要抓牢军权是很有必要的,毕竟现在朝廷更像是把大人当成了救火队,哪里出了问题就让大人先顶上,可要面对的几乎都是灾荒、民变、叛乱甚至外敌入侵这种棘手之事,若是没有足够的军队来应对,肯定会缩手缩脚,力有不逮。」
冯紫英笑了起来,「文言,就这个么?还有吗?我觉得你话语里还有未尽之意啊。」
汪文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除了方才说的是从大人本身角度来考虑的,另外就是冯家,包括令尊在内的问题了。」
果然,冯紫英就料定汪文言不会看不出更深层面的意图来,他在自己身畔这么久,自己从永平府就开始在军中培养人手,怎么可能只是如此简单的目的?
「继续说。」
「冯家现在的情况
很微妙,属下觉得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令尊可以择机而退,含饴弄孙,毕竟令尊也五十出头,说年龄大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了,只要令尊退了,相信朝廷肯定会给神武将军这个职位换一换,封一个侯,应该是问题不大,甚至给一个国公也不是不可能,反正都是虚爵。」
汪文言含笑而言:「那么这样下来,大人您就可以在文官路上奋力前行,有齐阁老他们的支持,您在北地士人中的影响力,三十之后入阁拜相,应该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儿,日后做到首辅也属正常。」
「嗯,看起来这个设想也不算差啊。」冯紫英悠然点头,「无数士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做到我现在的位置,更别说入阁拜相当首辅了,我似乎应该是知足常乐才对,这样一个选择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才对,文言,你觉得呢?我倒是觉得你好像认为这条路是退而求其次的路呢?」
数风流人物 癸字卷 第二百七十九节 吐故纳新,鼎革时代
「大人,不是文言如此认为,而是大人您内心的是怎么想的,这才是关键。」汪文言并没有讳言,「您就算是十年后入阁,四十岁做到首辅,但在首辅位置上又能干多久?二十年?我琢磨着这恐怕都有点儿难,十年首辅算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情形,或者再长一点儿,十五年吧,不说士人们会不会一直支持,怕是天家都不会允许。」「就算是我当了首辅,难道我就必须要老死在首辅位置上,我就那么恋栈权位?」冯紫英看着汪文言,颇为玩味地笑了起来、
「恋栈权位这个词语听起来是贬义词,但是我觉得要怎么来看,若是只顾着谋求一己私利,那当然不可取,但若是想要成就心目中的大事,做出名垂青史的创举而必须要在首辅位置上干下去,那么我觉得并无不可,只要于天下百姓有益,于朝廷江山有利,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所以这不是事儿。」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