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慎行重重叹了口气“善主可欺么”
李恪毫不犹豫地摇头“善主不可欺,但善主爱民。我要做的事情必遭人忌,他们见不得权威流丧,肯定要在工业萌芽便急急扑灭。这世上还有复辟,有野望,有赵柏那般一腔热血,却根本不知道后果的憨包”
说到这儿,李恪苦笑一声“大治前必大乱,我若不想把这天下打成死地,能依仗的唯有扶苏的善。”
“可人是会变的”
“尽人事,听天命,他若要变,我化身恶龙,与这天下为敌”
李恪背着手,越过天池,望向咸阳。
“望天怜悯,不使善亡。这一场大秦或要被绞成乱麻,但只要保下秧苗,就必定会有秋收。真到了瓜熟蒂落之时,扶苏千秋。扶苏千秋则墨千秋,墨家千秋我亦千秋”
那一夜,慎行最后一次饮酒,自斟自饮,自饮自唱。
他饮了一夜,第二日就加重了病情,在起身之时昏厥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李恪跪在他的榻前守了三天三夜,六月二十三,墨家九代钜子在平静中撒手人寰,至终也没有留下支言片语。
停灵三日,肃穆三天,严氏令李恪与公输瑾以孝子之身磕头守灵,吕雉带着虞姬操持丧葬,脚步不停。
下葬前夜,早在半途的憨夫及时赶到,而辛凌直到最后也没有离开咸阳。
她恨慎行,对墨家的爱多深,对他的恨便有多深。
六月二十六,钜子入葬。
依照慎行的遗愿,他的墓在墨翟座下,右手偏远。
整个葬礼极简。墨家有节葬之意,所以慎行的葬礼甚至比一般农家更为简单。
憨夫掘墓,李恪捧尸,他的棺木是吕雉送他的那床绒衾,那是整场葬礼之中唯一称得上贵重的东西。
短短两个时辰,覆土,下葬,三百墨卫肃立两旁,严氏领着众女墓前凭吊,与憨夫一道赶来的葛婴与留在不咸的霸下乘员们一言不发,憨夫在土封前沉默叩首,咚,咚,咚,咚,血流满面。
李恪面无表情地站在墓前,柴武和古临从远处出现,都是捧着满怀的竹简。
“世人庸碌”
李恪全无预兆地突然说话,声若洪钟,舌灿金雷。
“世人庸碌,皆见著书立作方愿称子,何其愚昧我师慎行,其饱学,其才具,天下尽知,然因世人之愚,至死,亦不曾称子”
他怒睁着眼睛,眼角微跳,声音沙哑,显然是真的怒极。
“自腹子后,墨家已有四十年无子了。墨家堂堂世之显学,四十年无子,便是如我师般敏慧,只因无书,亦不可称子”
“墨家需要一子,老师知此,故才以病弱之躯,穷其所学,在卒没之前,成此书卷此书当为墨典,书名,十义疏注”
李恪从柴武手上接过首卷,猛地抖开。
墨家有十义,尚贤、尚同、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天志、明鬼、非乐、非命
扬扬洒洒的字迹,每一笔都承载着李恪与慎行的论辩。它们不是慎行写的,又真是慎行写的,至少是李恪与慎行一同写的。
这里记载着慎行的心血。
各种妥协,各种退让,时隔两千年的两种思想激烈碰撞,最终才形成了这部通考古今的十义疏注。
李恪说它是慎行之作,心中全无半点愧意。
他对葛婴说“婴,疏注乃老师遗作,诸墨当人人颂读,并使之传扬于世。从今以后,老师称子,为与鲁慎子与法家慎到相别,称墨慎子。”
葛婴高举双手,恭接书卷“唯”
“墨慎子十义疏注,兼爱者,仁爱世人,亲近及远。同志者不相负,同行者不相敌。”
“兼爱者,仁爱世人,亲近及远。同志者不相负,同行者不相敌。”三百墨卫同声高唱。
“非攻者,维统则护,分裂则敌。治世者华夏一,行乱者分天下。”
“非攻者,维统则护,分裂则敌。治世者华夏一,行乱者分天下。”
“尚同者,上行下效,尊纳卑谏。主不听者不尚,从不谏者不用。”
“尚同者,上行下效,尊纳卑谏。主不听者不尚,从不谏者不用。”
“尚贤者,不避亲眷,不远仇敌。不敬上者不智,不思下者不贤。”
“尚贤者,不避亲眷,不远仇敌。不敬上者不智,不思下者不贤。”
“节用者,量入为出,不崇铺张。持金货者不奢,据珍宝者不靡。”
朗诵卷首,焚书赠师,燎绕的火苗把干薄的书简舔得焦黑,扬起明焰,把李恪的脸照得雪亮。
“婴。”
“请钜子吩咐。”
“秦庭恩典,墨钜子有少良造的高爵,抽空去籍地走一下流程,你将那爵位继承过去。”
葛婴愕然“钜子,那爵位”
“墨家归秦,则秦恩不可轻负,但是秦爵皆以功赏,如这般恩赏若是挂在我身上,只会叫人嫉恨,徒惹一番嫌隙。你亦是钜子,由你继承,恰到好处,去吧。”
“唯”
吕雉搀着严氏走到李恪身边“墨慎子故去,我儿是要出山了么”
“是啊要出山了。”李恪站起身,从吕雉手上接过严氏,“媪,我要去咸阳了,或又有很长时间不能侍候您。瑾儿三人此番陪您一道回去,就先不随我去咸阳了。”
严氏皱着眉“你此番出仕,三房妻室一个也不打算带”
“不好带,在安顿下来之前,她们跟着我不见得安稳,还不如在您跟前侍候着,也能陪您说些话。”李恪叹了口气,思虑良久,“媪,儿有一言”
“何事”
“我希望,你们立刻搬去苍居,最好一个也不要留在外头”
严氏吓了一跳“此番如此凶险”
“算不得甚凶险”李恪拍着严氏的背,意有所指,“猛虎有肉,而我甚饥,这一趟,不过就是虎口夺食而已。”
始皇帝三十二年,六月二十六,李恪下山,墨家归秦。
写在《行天下》的末尾
了不得了不得,行天下居然写完了,我在上架时的那首定场诗终于要有用武之地,钜子还秦,天下兴。
回忆一下行天下的写作状态,真的很要命,百家,史料还好说,主要是工科和人文,还有不少杂学的东西戳得人翻来覆去,要死要活。
我是个文科生,成绩一般的那种,很多东西真心不是太懂,写到了,就要放下键盘,去浩瀚的考据中抓找那些用得上的东西,至少大致弄懂他们,碰上感兴趣的,再试着寻根究底。
这个过程自始至终都伴随着我。
所以纵观钜子整本,写文的速度一直很慢。得益于前期细纲的充分准备,在剧情的发展上倒是不常卡文,反倒是一些在文中看似无关紧要的地方,时常一卡就是半天一天。
其实我大致也知道一点点怎么让写的文受众更广,直白一些,热闹一些,欢乐一些,或是索性苦大仇深一些。
从李恪的设定来看,你们应该就看得出这本书最早的时候,其实本就该有一个龙傲天式主角的。
然而越是考据,喜欢的东西就越多。
为什么要把这个精彩的大秦变成一张平板呢好像那时候的老百姓只有苦,法吏只有苛,官员只有争,始皇帝只有帅,项刘只有野心,百家只有百家一般是没有的,因为比较麻烦。
全文的节奏就是这样慢下来的,李恪身上的束缚也是这么多起来的。
所以说能够忍受我这些酸腐气的你们,我一直是尊敬并感激的。
钜子到现在的成绩大概是一百多不到两百的均定,也就是说有那么一百多个小可爱,我一直尊敬并感激着。
不用担心太监啥的,没推荐,没瞌睡啥的都能克服,反正我很咸的,这就是咸鱼的好处。
另外,催更的诸位,我真的只能说声抱歉,本来还是有些存稿的,不过中间住了场院,以至于存稿告罄,现在大致相当于现码现发,最多就是一日爆发,偶攒个一两章节,用来狗头保命。
作为一个常被本职挤占兼职工时的可悲社畜,实在没有余力“日万”,这理由充分吧
最后,求票票,求票票,求评论哪哪都冷清,虎牙女神凭啥记得我,而我又凭啥翻身
如此,下一卷,卷黑旗,让我们不见不散
暗夜拾荒,记于夜。
第四五七章 大秦的佞臣们
始皇帝三十二年夏,咸阳。八八读书,o
方士卢生自海外游还,称求羡门,得录图书一卷。其书有仙,阅之即焚,唯余一令而献之。
令言亡秦者胡。
天下震惊。
始皇帝端坐在自己的书案前,皱眉看着那枚在托盘的红绒面上静静躺着的古朴令信,上面的字迹是商之金文,亡秦者胡,分外刺眼。
在他的对面,周贞宝披发跌足,正手持着一口龟甲疯魔乱舞。
他的口中念念有辞,粉色的花瓣随着他双手的摆动自房顶缓缓而下,数量之多,已经没过了他的脚面。
如此场面整整持续了半刻之久,直到花瓣埋住脚踝,周贞宝忽一声高唱,在那一地花瓣之上,伏身,稽首。
始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周卿辛苦了。”
“为陛下分忧,臣不言苦。”
“朕一直不太明白,周卿卜卦时花瓣纷扬,其数目远不是双袖盛得下的。可否告诉朕,你究竟将花瓣藏在何处”
周贞宝恭敬答到“天女之物,臣亦不知何来。”
“还是不愿说么”始皇帝撇了撇嘴,“你抬起头来。”
周贞宝小心翼翼地戳起身子,唯恐手上龟甲晃动,隐形人似的赵高碎步走到他身边,躬身高举着一面金盘,请他将甲中古钱倒在盘上。
始皇帝前倾身子,兴致勃勃“何卜”
“胜却敌千里”
始皇帝大喜,袖袍一挥,高声宣诣“诣,令匈奴将军恬,领兵三十万伐匈奴,不胜,不归”
屋外回应一声沉稳的男声“臣遵旨定为陛下克胜匈奴,不胜,不归”
甲叶碰撞的哗哗声渐渐远离,周贞宝一声苦笑,恭声劝止“陛下,国之大事不问卜,问之乱心。八八读书,o”
始皇帝无所谓地摆开手,对赵高说“贞宝便是这点不好,哪怕操巫弄卜,也不忘要劝诫君王。”
赵高谄媚一笑“此为臣之道也。”
“为臣之道不讨喜,佞臣便该似你这般,学着怎么叫朕开怀便可,劝诫之事,有的是贤臣去做。”
周贞宝脸上苦笑更甚“陛下,臣的话可不是劝诫。得君之重乃臣之幸,然君爱臣,臣亦该爱君,事涉国之大事,若是哪日臣的占卜与陛下心思不合”
“治你个妖言惑主即可。”始皇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丞相对方士防备的紧,有此由头,各种大辟任卿挑选,断不会叫朕为难。”
周贞宝张了张嘴,憋了半天,好容易挤出一句“陛下有应对便好”
能把擅言的周贞宝挤兑得无言以对,始皇帝略有
些得意。他抬手把面前古令冲着周贞宝一推,问“贞宝,此事你如何看”
周贞宝神色一正,束发,拱手“卢举求羡门,得录图书,焚之得令,故夸耀天下,一路东还。”
始皇帝皱眉不语。
周贞宝又说“然令牌何来,陛下心知肚明,朝中重臣也有耳闻。两年前臣在彭城作了一场法事,彭城百姓亦有些不实的印象。那令牌在卢举手中压了两载,今朝现世,彭祖却成了羡门,此事虽于陛下北伐之目的无损,然假神借仙的恶名,陛下只有背下了。”
“朕还可以将他交于丞相处置。”
周贞宝叹了口气“臣一直劝陛下疏远我等,防的便是今日之事。陛下,敢问您是想做个好神仙之事的荒唐之君,还是滥信小人的昏聩之主”
书房的气氛骤然激荡,千古一帝愠怒之下,浑身气势勃然而发
“赵高”
“臣在”
“赏”始皇帝的牙咬得咯咯作响,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中迸溅出来,“卢生海外求仙,得国之利,劳苦功高,朕心喜甚爵晋两级,除为博士,赐金百镒”
赵高当即五体伏地“臣,得诣”
“哼朕便是荒唐之君,也是古往今来最圣贤的荒唐之君”始皇帝冷哼一声,大步而出,“摆驾朕要去阿房看看墨家为朕建的宫阙”
周贞宝翻身与赵高伏在并排,两人齐声高喊“恭送陛下”
始皇帝的车驾走远了,两个佞臣提溜起自个儿的脑袋,相视苦笑。
“瀛洲君,方才有那么一瞬,我真以为你出了昏招,把陛下的杀意都激出来了”赵高心有余悸道。
“何止是高兄这么以为”周贞宝小心擦着冷汗,“家有不肖子,伴君如伴虎啊”
两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瀛洲君,莫怪我多嘴。朝中那几位方士越来越不成体统,仗着陛下宠爱,胡作非为,便是您再擅言辞,似如今日这等事体,您又能开脱几回呢您听出来没有今日陛下可是连您也迁怒了”
“哎高兄,知我者高兄也”周贞宝握着赵高的手,感激涕零,“今日全赖高兄相助,若不是那句为臣之道,贞宝立死矣甚也不说了,我府上新来一斛东珠,晚些便令人送去令媛府上,贵女在嫁,身边若是没些陪饰,在夫家总是说不上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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