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牧野

“所以只能二选其一？”
医生沉吟了几秒，最后也没给出一个肯定答案。“也不绝对，但是……”
罗筱柔不着痕迹地吐了一口气，面上没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这件事情很突然，而且也不是小事，我们需要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当然，当然！”
要人家放弃自己的孩子来给一个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人捐献骨髓，这本身就很qiáng人所难，有所犹豫也是天经地义的。纵然最后她们真的选择放弃捐献，也没有谁有资格去指责。
“那，回头再联系。”
回去的车上，向暖一直没怎么开口。比起刚得知消息时那份单纯而qiáng烈的喜悦，她现在的心情十分纠结。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她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放弃，那太残忍了。可杨子君的身体确实等不及了，另一个合适的骨髓源也不是这么容易等到的……
罗筱柔侧头看了向暖一眼，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别人都没资格指责你。记着，你并不欠谁的。”
“妈，我知道的。”
向暖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欠谁的，只是如果她放弃捐献骨髓，对杨子君来言毕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如果等不到另一个合适的骨髓源，杨子君这辈子就真的完蛋了。
我该怎么办？
牧野知道了，他会怎么选择？是让她生下孩子，还是希望她放弃孩子救杨子君？
向暖将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暂时将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抛出去，两眼放空地“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春末夏初的阳光十分明媚，洒落在车窗上，炫得她有些眼花。
车子刚回到大院门口，牧高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罗筱柔得知他这会儿就在家里，就没在电话里跟他谈。“我们已经在门口了，见面再说吧。”
牧高峰大概是从罗筱柔的语气里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于是就在客厅喝着茶等他们。不过他是那种心里波涛汹涌、风起云卷但脸上也看不出蛛丝马迹来的性子，所以向暖和罗筱柔进门后，他也没有急巴巴地开口询问。
张妈倒来两杯热茶，分别放到向暖和罗筱柔面前，然后就钻进厨房去准备午饭了。
“向暖怀孕了。”罗筱柔喝了一口茶，然后将这个重磅消息丢出来。
牧高峰喝茶的动作一顿，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表情，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好。”
所有的情绪就藏在这一个字里了。
向暖想到公公这沉闷的性格，忍不住有点想笑。
罗筱柔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突然道：“向暖，我看你也累了，回房间去休息一会儿吧。等饭菜做好了，我让张妈去喊你。”
向暖知道他们这是有事要商量，当然配合地起身上楼，而且大喜过后，她确实感觉到有点疲惫。
罗筱柔一直看着向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这才将视线收回来，跟丈夫对上。“如果要留下这个孩子，杨子君那边恐怕就得另找合适的骨髓源了。”
但骨髓源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向暖是什么想法？”
“我还没真正跟她谈，但是她好不容易怀上这个孩子，又怎么舍得放弃？做母亲的，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做不来那种决定的，那比杀了她还要痛苦。说来说去，也只能怪命运弄人。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罗筱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私心里，她当然更愿意将孩子留下来，那可是她的宝贝孙子啊！可那个等着做骨髓移植的人，偏偏又是杨子君……
牧高峰没有接话，只是点了一根烟，半眯着眼睛，沉默地吞吐着。





向暖牧野 第274章 你千万别犯傻
对着李晓敏，向暖除了隐瞒牧家的家世，其他的事情还真没有骗过她。捐献骨髓这件事，她自然也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说了。
当然，她不会傻得说杨子君是牧野的前任，只提到人家是牧野的救命恩人，恩重如山那种。
“那又怎么样？再怎么恩重如山，也不能一命换一命吧？这种做法简直太愚蠢了，向暖你可千万别犯傻。”
一命换一命，这四个字直直地戳进了向暖的心脏。
当生命还是一颗种子，还没呈现出直观而鲜活的形象时，人们往往很容易轻视甚至是忽视他的存在。再加上铺天盖地的“无痛人-流”广告的轰炸摧残，导致很多人都觉得那一块小肉只不过是一个麻烦，给点钱就能弄干净的麻烦。可事实上，当那个小小的东西在zǐ gōng里落床筑巢，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已经存在了。
“晓敏，我没犯傻。我只是……说实话，我挺想救她的。而且，我已经给了她生的希望，现在又生生地折断这份希望，好像挺残忍的。”
向暖多少有点后悔，如果那天她没急着去做骨髓比对，该有多好啊，那如今这一切烦恼也就都不存在了。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故意出尔反尔，这也是事出无奈嘛。我说句难听的，她那种病，就算真的做了骨髓移植手术，也不见得一定就能完全康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而言，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他还有长长的jīng彩的一生！”
向暖用力点头，觉得自己完全被说服了。她原本的确觉得对不起杨子君，给人希望又亲手毁灭的感觉很糟糕，但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这个包袱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再没什么好聊的啦。我去叫郑大叔起来，让他给咱们做点好吃的。”
向暖一把拉住她。“别，让他好好睡吧。刚吃了午饭不久，哪里就饿了？咱们还是吃水果聊八卦吧。”
“也行。”
李晓敏虽然还没生，但比起向暖也算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了，于是自信满满地开始给向暖普及相关的知识，传授孕妈经验，就从补充叶酸预防神经管缺陷开始。
“叶酸？没有啊。我不是以为自己的身体还没康复嘛，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怀上，怎么可能提前补充叶酸？”
李晓敏一愣，突然就意识到问题了。“你最近还在喝中药？”
“嗯。叶大夫没说我已经康复了，也没让我停药，所以一直在喝。晓敏，你的意思是……”
药物对胎儿会有影响，向暖多少是有听过的，只是没往心里去。今天得知怀孕的消息，她一方面很兴奋，一方面又纠结于杨子君的事情，一时也没往这方面想。这会儿被李晓敏一提，她就记起以前无意中看到过的一些常识，顿时就觉得一口凉气从口中进入，势不可挡地窜过喉道直guàn到心里去。是的，不是胃里，而是心里。
李晓敏点点头，脸上早没了之前嘻嘻哈哈的轻松愉快。“很多药物都是会影响胎儿健康的。至于你喝的那些中药会不会有影响，这个还得问医生，毕竟他们才是专业的。”
向暖整个人弹跳起来，拿了包包就要走。
“你干嘛呢？”
“我去找叶大夫。”向暖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李晓敏也知道她这会儿心急如焚，自然不会拦着。“你等等，我叫大叔起来，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肚子大了，本来就很辛苦，就别乱跑了。”
“可是——”
向暖也不等她把话说完，打开门就直接跑了。
从李晓敏家到叶大夫的诊所不算很远，奈何向暖心急如焚，总觉得好像跑了好几个小时都还没到，每一个红灯都是漫长的等待，无比煎熬。
终于，视线里出现了叶大夫诊所的小招牌。
车子还没停稳，向暖就着急地推门下车，结果直接摔了一跤，膝盖重重地磕在了马路上，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惨叫出声。
司机匆忙下车将她扶起来。
“我没事，没事。”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但向暖还是摆摆手，不打算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就这么弓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诊所。
叶大夫这家小诊所位置不算好，也没有打广告挂大招牌，靠的基本是口口相传，慕名而来。可是他是真有本事，所以每天来这里排队挂号的人都不少。
向暖今天来得晚了，挂号已经结束了，助手让她明天再过来。
“再加一个号行吗？我这事真的很急。”
“每个来这里的患者都很急，所以，我真的很抱歉。你还是明天再来吧，不过记得早一点。”
向暖本想再去找叶大夫求一求情，看他能不能给行个方便。但是眼见他忙得脚不点地，她到底没好意思去打扰。
无奈之下，向暖只好找了个位置坐着等，一直等到最后一个患者走了，她才凑到叶大夫面前。“叶大夫，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就十分钟！五分钟也行！我很急，真的！”
叶大夫像从前很多次那样，拿眼睛从眼镜边沿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我怀孕了。”
叶大夫手上的动作一顿，明显有些意外。
“这本来是天大的好事，也证明叶大夫你的医术真的很高明。只是，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喝中药，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怀上，所以……叶大夫，我喝的这些药会不会对胎儿有不好的影响？这个孩子，我还能留下来吗？”
向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可叶大夫是男的，她不好抓他的手，于是只能用力地抓住桌子的边沿，用力得仿佛要从这里面汲取能量一样。
叶大夫的手掌往下压了压，道：“你先放松一点，然后坐下来。”
“哦。”向暖做了一个深呼吸，乖乖地坐下来，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眸满是焦急，就那么巴巴地盯着叶大夫看。“我、我已经坐好了。”
分明还是很紧张，像一个等着老师训话的小学生，战战兢兢的。
叶大夫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问：“你去医院做过检查了？”
“嗯，今天刚确认的。”向暖的双手再一次抓住了桌子边沿，身体绷紧。“叶大夫，我的孩子不会有问题的，对不对？这些药物都是中药，药性温和，不会影响胎儿健康的，是不是？”




向暖牧野 第275章 放松点
医学上是没有定论的。
向暖不了解这一点，而且她太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才一再想要从叶大夫这里得到定论。
但叶大夫不可能给她，而且也给不了。
向暖急需要一个答案，却迟迟等不到叶大夫的回答，她激动得差点儿就想掐住叶大夫的脖子摇晃他的身体，然后大吼大叫说“你说话啊，你快说话啊”，就像电视里那样。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紧绷着身体，继续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冷静点听我说。”
“好，我冷静，我听你说。”向暖用力地点点头，并努力放松下来，但效果显然不怎么样。
向暖虽然不喜欢医院，但一直觉得医生是一个神圣且让人敬仰的职业。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听着就叫人肃然起敬。
自从选择来叶大夫这里治病，向暖也一直很信赖很喜欢叶大夫，觉得他不但医术高明，而且从来不吓唬人，也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但今天，向暖突然改变了对他的看法。眼前这个让她敬重的老大夫，此时就给她一种在打太极的感觉。是的，特别像出了某个重要问题，相关负责人对着媒体发言的那种听着很有道理实际上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腔tiáo？
其实，向暖真的错怪叶大夫了，他确实没办法给出一个定论，因为医学领域本来就存在无数未知的可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医生，他实在不能告诉告诉向暖“这个孩子肯定没问题”或者“这个孩子一定是有缺陷的”。
“叶大夫，你给我个准话行吗？无论是什么答案，我都能接受，但是我要个准话。”
只是，这个要求本身就很qiáng人所难。
叶大夫叹了一口气。同样的话，他不知道从多少人的口中听到过。向暖此刻的反应，他也在很多人的身上看到过。事实上，他也很想直接甩出一个答案，让对方不再惶恐不安，可是他不能。
“向暖，就算我给了你一个准话，它也不是绝对准确的，你明白吗？就算在孕前和怀孕过程中没有任何不妥，孩子也是有畸形的概率的。同样的，有人服用过某些被认为对胎儿有影响的药物，可生下来的孩子却是健康无碍的。如果你真那么想要这个孩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心情，好好地照顾自己，注意配合医生做好产检。”
向暖怔怔地看了他很久，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大部分力气一样，原本绷紧的身体慢慢地软了下来，有些脱力地往后靠去。
那不是一把椅子，而是一张方凳，后面可没有靠背。
“小心！”叶大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向暖也被吓得脸sè发白心律不齐，好一会儿才勉qiáng缓过来。“对不起，我、我一时糊涂了。”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吓到的是你自己跟孩子。向暖，你这种状态可不行。”
“我……”
“回去吧。好好地tiáo节自己的状态，孩子在你肚子里，他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他能感受到你的情绪。”
向暖其实还想跟他聊聊，但也知道从他嘴里得不到什么能让她彻底放下心来的东西，最后还是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诊所。
“少夫人，我们去哪里？”
司机一连问了三次，向暖才听到。
“回家吧。”也许，她可以回家跟婆婆大人好好谈谈，毕竟婆婆是过来人，在这方面也许有经验也说不准。
从诊所到军区大院的距离有点远，又碰上下班高峰期，一路拥堵。
向暖从坐进车里开始就在网上查阅相关的资料，完全没注意到车窗外的情况，自然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车子开进牧家园子，熄了火。
司机拉开车门。
向暖一个激灵，思绪从一团纷乱中被拖拽出几分清醒，但仍有些浑浑噩噩地下了车。
“妈妈！妈妈！”果果估计是听到了马达的声音，正撒腿从屋里冲出来，飞身直扑向暖的怀抱。
张妈跟在她身后，见她做这么危险的动作，吓得快跑两步一把将她拽住。“我的祖宗哎，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为什么？”一向都这么玩的果果完全不明白状况，在张妈怀里拼命扭着身体挣扎不停。“妈妈！妈妈！”
“张妈，没事的，你放开她吧。”向暖朝前快走两步，将香喷喷肉嘟嘟的身子从张妈怀里揽了过来。
果果一双手臂立马缠上向暖的脖子，亲昵地拿白嫩的脸蛋去蹭向暖。
“果果想妈妈了？”
“想！很想很想！”
向暖笑着亲了亲她漂亮的脸蛋，在心头上笼罩了一下午的yīn霾，这会儿终于被软萌的小家伙给撕开了一个口子，些许阳光从那个洞里漏进来。
“妈妈，张nǎinǎi为什么不让我抱你？”果果没忘记刚刚被张妈拽住的事情。
向暖突然觉得有些羞涩，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张妈就笑眯眯地抓住果果的一只手，然后指了指向暖的肚子。“因为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果果这样扑过去，会把小弟弟给吓坏的。”
向暖听张妈这么解释，更加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妈妈肚子里有弟弟？”果果倏然瞪大了黑亮的眼眸，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掀开向暖的衣服。“我要看弟弟！我要看弟弟！”
向暖吓得赶紧按住衣摆，然后哭笑不得地将小家伙困在怀里，免得她一不注意就惹了祸。“宝贝儿，在外面不能随便掀妈妈的衣服，会羞羞脸，知道吗？”
“我知道了。那我们回家，妈妈，我要回家去看弟弟。”
向暖被她拖着进了家门，一边胡乱地想着，一个孩子也许真的太寂寞了，应该多生一个做伴儿。
客厅里，罗筱柔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喝茶。见向暖回来，她放下茶杯，温和一笑。“回来了。”
“嗯。”
果果拉着向暖的手，献宝似的对着罗筱柔喊：“nǎinǎi，nǎinǎi，妈妈肚子里有弟弟！是弟弟哦！妈妈好厉害，对不对？”
那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十分得瑟，好像会生弟弟的人是她一样。
向暖顿时就囧了，手抵在嘴chún边清咳了一声，脸不由自主地泛红发热。
罗筱柔也让她逗乐了，掐了掐她的小脸，又看了看向暖囧囧的红脸，笑道：“是啊，妈妈好厉害。”
向暖于是更囧了，简直有点想挖个洞将自己给埋进去。
“果果喜欢弟弟吗？”
“喜欢。弟弟可以陪我玩游戏吗？”
“当然可以。”
“那可以陪我玩捉迷藏吗？”
“当然可以。”
“……”
果果从罗筱柔那里得到了一连串的肯定回答，于是情绪更加高昂，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撒腿跑过去抓住向暖的裤腿。“妈妈，那弟弟什么时候能出来陪我玩啊？你让他快点出来行吗？”
“咳咳咳……”向暖不小心被呛咳了。“宝贝儿，这个还得等等。你跟张nǎinǎi玩一会儿好不好？妈妈想跟nǎinǎi说点事情，很重要的哦。”
果果还是挺乖巧的，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让张妈牵着去了院子里。
“妈妈，那你一会儿陪我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
向暖看着她的小身影不见了，这才坐到罗筱柔旁边，犹豫着开了口。“妈，我……我想跟你聊聊。”
“来，先喝口果汁，张妈刚刚榨的。”罗筱柔将一杯果汁放到她面前。




向暖牧野 第276章 你怎么回来了？
向暖乖乖地端起果汁，安静地喝了几口。喝完了也没有放下，就这么将杯子端在手里，大拇指轻轻地摩擦着磨砂玻璃面。
“想跟我聊什么？”
“我……是关于我一直在喝中药的事情。我听说，药物可能会造成胎儿畸形，心里很不安，所以想跟你聊聊。妈，你说真的会有影响吗？”
这个问题折磨了向暖一整个下午，其实也困扰了罗筱柔一整个下午，只是向暖不知道罢了。
罗筱柔看着向暖紧张无助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她也很想斩钉截铁地告诉向暖，孩子一定会没事的，可她没那个能耐。
“向暖，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严格来说，是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我们都没有任何准备，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喝中药，而且，今天上午还做了xiōng透，这两样都是极有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形的。”
“xiōng透？”向暖尖声大叫，后知后觉地想起xiōng透检查室外面好像真的贴了“如果你已经或者可能怀孕了，请一定要告诉医生”之类的提醒。她以前每次去做体检都会看到那条提示，偏偏今天上午没有注意到！
要命的是，医生居然也没提醒，大概是认定了她既然主动来捐献骨髓，那肯定是知道自己没有怀孕的。
真是见鬼了！
向暖特别想骂人，可思来想去，好像能骂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药物、辐射都是可能会导致胎儿畸形的东西，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只是……如果不幸在几个月后检查出畸形，尤其是严重畸形，这个孩子恐怕还是得放弃。又或者，等孩子生下来才发现有严重问题，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这些，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当然，也有可能这些都不会发生，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平平安安地长大。结果到底是哪一种，没有人可以给我们写包票，你明白吗？”
“那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办？”向暖脱力地靠进沙发里，将脸埋进掌心，简直想要痛哭一场。
怀孕本该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到了她这里会变得这么复杂，这么纠结？
罗筱柔伸手揽住向暖的肩头，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脖颈间，轻轻地晃动，像哄孩子那样。
向暖本来还忍着的眼泪，这下彻底憋不住了，汹涌地冒了出来。
“向暖，孩子在你的肚子里，跟你血脉相连，到底要怎么办，只能由你来拿主意。不管你做哪一种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也会陪着你。将来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们也都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但，我们都不能替你做决定，也无法替你承受，你明白吗？”
向暖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在她颈子里，无声地汲取力量。
罗筱柔也知道这时候多说无益，所以沉默地抱着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但他将来可能真的有某种缺陷，你会怪我吗？”
“当然不会。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那是本能。你若是特别冷静特别果断地放弃了，那才让我觉得可怕呢。”
是的，母爱是一种本能。
向暖吸了吸鼻子，坐直身体，抹着眼泪笑了。“妈，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想明白了就好。”罗筱柔摸了摸向暖的头发，觉得今天这些事情真是太为难这个孩子了。
向暖又笑了笑，靠回她肩头上，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妈，杨子君一定会等到另一个合适的骨髓源的，对不对？”
罗筱柔知道她对杨子君有愧疚，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应了。“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