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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淮上
“这是什么?”韩小梅好奇道。
严峫没有回答,而是把光碟chā进放映机,带着勘察手套按下了播放键。
老房子采光不好,屋里陈旧yīn暗,只有屏幕上幽幽荧光将严峫的脸映得晦涩不清。首先出来的是劣质光碟在数字量化时产生的雪花、sè彩带,随即画面闪现,倏而一清,被放大到整个屏幕的手指出现在了严峫和韩小梅眼前。
“管用吗?”屏幕里有人说。
“不太好使。”
“扣子别不住,忒费劲了……”
画面不断摇动,紧接着聚焦拉远。
背景竟然是某个公安局办公室,一个身穿浅蓝sè制式衬衣、肩章领带俱全、袖口随意卷到手肘上的年轻人,正坐在宽敞的办公桌后,在镜头扫过来时敏锐地抬起头,紧接着伸手挡住了自己半边俊秀的侧脸。
“走了江队!”画面后有人喊道:“车在楼下等咱们!”
年轻人整理好案卷资料,起身拎过椅背上的警服外套。有可能是制服裤子笔挺的原因,他走起路来显得腿很长,经过镜头前时微微皱了下眉头;那瞬间洁白的脸颊,乌黑的鬓发,甚至连随着皱眉这个动作显得越发浓密的眼睫都在屏幕上清清楚楚:
“先关上,开始行动再拍。”
韩小梅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踉跄跌坐在沙发里。
而严峫直勾勾盯着屏幕,紧咬牙关,只要稍微开口剧烈搏动的心脏就便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录像是当年恭州支队的某个执法记录仪。
步薇曾躲在这破旧的老房子里,一遍遍观看模仿更年轻时候的,各种动作和神态的江停!





破云 82.Chapter 82
“好的严哥, 是是我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 到了给你打电话。”
高盼青挂了电话, 涂着“建宁公安”标识的车一个急转,向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我不相信你的鬼话”病房里, 步薇全身上下止不住发抖, 尽管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惩罚, 我才是被寄予厚望的,我才是”
江停却轻轻摇了摇头, “对你寄予厚望的是汪兴业吧。”
“才不”
“你和汪兴业都以为这场仪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挑选出最后的替代品,但其实你们都误会了。他只想设计出一个百分百完全复原当年的场景, 然后把你们这样的孩子放到这个境地里去,看你们在绝境下遇到各种选择时, 会不会做出跟当年一样的反应。”江停沉默了会, 突然问“你让申晓奇对你发那个誓了吗”
黑暗天空倾覆, 凤凰树如火焰般熊熊燃烧。面临生死之际,少年撕心裂肺的痛哭言犹在耳“要是我们活着出去,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这辈子一定会报答你,会好好保护你”
步薇xiōng口起伏, 缓缓点了点头。
江停说“但很多年前,这句誓言是说给我的。”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 但亲耳听见的时候,少女的手指还是止不住地狠狠拧了下, 骨节爆出清脆的咯吱声。
“绑架, 勒索, 血衣,逃亡,绝境中的保护和宣誓,双双濒临死亡直到得救汪兴业应该把他能打听到的全告诉你了。那家伙大概以为,如果你顺利通过考验,他也能跟着jī犬升天。”江停嘲弄般一笑,说“但可惜,有一个细节汪兴业至死也打听不出来,因为那个人绝不肯让别人知道。”
“”
江停在步薇直勾勾的瞪视中轻轻道“是背叛。”
少女美丽的眼瞳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怀疑。
不就是那瓶矿泉水吗她心想。
“不,不是。当年绑架的所有细节都被完美复刻了,除了矿泉水因为从来就没有过这瓶水。”
“是救援最终到来的时候,他为了率先抓住登山绳,把我往外推了一把。”
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仿佛变成了某种液体,粘稠冰冷地爬过鼻腔,呼吸道,乃至于每个肺泡。
“其实本来我已经忘了这个细节,直到现场勘查的警察告诉我发现了一个空矿泉水瓶,只验出了申晓奇一个人的dna。那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一推的力道却至今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岁月流逝越来越狠、越来越痛,让他甚至不想再回头审视自己的懦弱和背叛,只能臆造出一瓶从未出现过的矿泉水,来勉qiáng充作背叛意象的替代品。”
江停终于坐直起来,十指交叉撑在下巴上,饶有兴味地打量步薇“就像你是我的替代品,一块遮羞布而已”
“你只能做你自己,永远都无法取代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死了也一样。”
步薇的脸sè像是已经死了,肤sè僵冷苍灰,连xiōng口都没有起伏。
江停看了眼时间,口气仿佛很惋惜“我要是你就乖乖在这里待着等警察赶到,好好配合tiáo查,争取个从轻判处,毕竟你已经被抛弃,出去也孤立无援,不会再找到他了。”
他撑在扶手上,似乎要站起身。但就在那时候,突然面前投下一片yīn影,紧接着步薇的声音就yīn冷而清脆地在头顶响了起来
“你也想让我在这里等警察吗”
江停chún角闪过不易察觉的弧度,抬起眼皮。
两人近距离对视着,步薇抬起手,指尖从江停脸侧一抚而过,随即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确实知道很多,可我也知道一些有关于你的事呢是不是538号病床醒来的陆叔叔”
医院走廊上,突然几名便衣qiáng行挤出人群,在众人纷纷侧目中直奔病房,呯地推开了门
下一秒高盼青顿住了。
周遭空空荡荡,病床上被褥摊开,吊瓶兀自悬挂在半空中没人。
那名美貌惊人的少女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她跑了”居民楼下,严峫挂着车把手,动作骤然停住。
“嗯。”江停坐在医院茶水间里,一手拿着电话,一手闲适地捂着掌心半杯温水“她突然开始尖叫大闹,脱光衣服,我只能立刻从病房里退出去找护士就那几秒钟的功夫,是我的疏忽。”
对面久久无声,只有隐约的呼吸。
“知道了。”严峫的声音再次响起,微微有些发冷“我们在步薇旧家发现了一些线索,现在立刻通知局里实施抓捕,你在医院别走等我消息。”
通话中断。
江停将手机搁在茶水间桌面上,然后从手里那半杯浓盐水里拿出了电池,放到自来水下冲掉盐分。他抽了张纸巾,把外侧水迹擦得一干二净,这才从容不迫又一丝不苟地,把电池装回了同步监听器里。
建宁市局刑侦支队,警察们纷纷起身,严峫的吼声由远而近
“立刻加派人手去文艺路私立医院保护申晓奇,另外还有长途汽车站、地铁站、高铁动车站,治安大队巡特联防,各大商场广播和周边交通监控全都tiáo出来”
“一个长得显眼又穿着睡裙的小姑娘跑不远,医院附近肯定有目击者,立刻散出人手去给我摸排”
严峫站在大办公室中央,声音和表情都yīn沉得仿佛能一把拧出水
“步薇很可能是要去见一名非常危险、配备保镖和火力的犯罪分子,即是连环绑架安的主谋。所有外勤探员必须申请配枪,发现目标后立刻无线电联系支援,决不允许擅自行动,切记”
无数急匆匆的脚步奔出走廊,严峫转身出了办公室,摸出手机快速给高盼青发了个微信
陆顾问在哪里
少顷手机嗡地一震,高盼青的回复来了。严峫还没来得及点开,突然脚步顿住抬起头,险些撞上了前面的人“哦,吕局”
吕局摆手示意没事,缓缓道“你从步薇家搜出来的光碟我看了。”
严峫表面毫无异状,实际心里却非常意外。
像这种暂时算不上物证的线索性物品,提回局里后只要在行动备案里记一笔,然后存放在刑侦支队就行了。支队内部的管理其实不那么严格,有时可能就往主办刑警的抽屉里一丢,到案件侦破写结案报告时才会急急忙忙找出来。
所以吕局怎么会特意去看那张光碟他都不该知道这张光碟的存在。
难道他一直在关注这个案件的所有行动记载
吕局那张脸总是圆乎乎的不愠不火,眼睛本来就不大,上年纪后越发小了。但小却很聚光,往严峫身上一扫,问“你现在对这件事是什么推测”
严峫反应过来“哦,我暂时还想不明白步薇这个小姑娘”
吕局一手端着飘出热气的大茶缸,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道“哪儿想不明白”
严峫开口就打了个磕绊“就是谁把执法记录拿给她的,为什么她要看已经死了的恭州缉毒支队长江停,难道她跟江支队之间有什么亲戚关系我想是不是等抓到步薇后,再从这方面入手深挖一下”
严峫从不知道自己信口胡说八道的本事有这么过硬,真真假假掺得他自己都差点信了。只见吕局边听边点头,似乎还挺认真,伸手扶了扶快滑下鼻梁的老花镜。
“总共就这么多,其他的暂时也没什么想法。”严峫吸了口气,又说“至于步薇到底是被害人、从犯甚至是主谋之一,现在暂时还不好下定论,只有等范正元家那笔现金的指纹和笔迹鉴定结果出来再说了。”
吕局颔首不语,似乎在整理琢磨严峫的思路,未几又点了点头“很好,很老练。”
严峫谦虚谨慎地笑笑。
“我本来担心你为汪兴业坠楼的事赌气,在恭州一通横冲直撞,到时候得罪了人,还得我或者老魏去亲自捞你出来,所以通话的时候本想提醒你两句。但当时用的是齐思浩的手机,所以我不好多说如果我估计得不错的话,汪兴业应该是被灭口的,只是因为那栋楼701室的事情,因此恭州方面不好继续往下查。”
严峫则眨着眼睛,适当地做出惊愕之情“什么701室”
吕局喝着枸杞菊花茶,从大茶缸沿挑起层层累累的眼皮“秦川知道点儿,他没跟你提过”
“秦川”严峫疑道。
吕局似乎意识到什么,摆了摆手“禁毒口的风言风语说是三年前恭州缉毒行动现场爆炸后,上面成立了个专案组,结果查出贩毒集团的一道电子指令是从那个小区居民楼的701室发出去的。后来专案组全面侦查这个小区,却发现跟上面很多人有联系,尤其从701室搜集来的各种痕迹物证中,还发现了一枚印在门框内侧的指纹,属于当时的恭州禁毒支队长江停。”
仿佛一道闪电从脊椎打进五脏六腑,严峫霎时呆愣住了
“江停”
那天在恭州高架桥下的马路上,江停手里夹着根烟,视线自然垂落在半空中“如果再把监控时间拉远了查,小区内竟然还出现过几位大佬级别的前辈,甚至包括刚退下来的副市长岳广平”
他没有提起701室内的那枚指纹。
是他不知道专案组已经查到了那里
还是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打算隐瞒自己进出过701室的事实
“嗯,再往下查就乱套了,所以最后放弃了这条线索。”吕局喝着枸杞茶,突然发现了什么,狐疑地打量严峫“你怎么了”
“”
严峫表情止不住地有些难看,吕局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怎么提起江停支队长,你就跟丢了魂似的”
严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掩饰地揉了揉鼻根“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吕局疑惑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总之汪兴业的事情暂时被定性为畏罪自杀,但所有线索和案卷都被存档了,如果以后有契机,还是要彻底翻出来tiáo查的。步薇这个小姑娘非常重要,等抓住她之后一定要彻底挖出所有口供,我有预感她在这一连串案件里面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sè,甚至有可能,跟绑架和贩毒的团伙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一边说,严峫一边“嗯、嗯”地听着。
“我们干公安工作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即便仗着自己年轻力壮,也不能提前透支了以后几十年的资本。”吕局思忖片刻,又叮嘱“等这个案子移诉后你跟几个主办探员都休息休息,好好把这一身的伤也养彻底,啊。”
严峫勉qiáng笑了笑。
吕局一手端茶缸一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转出刑侦支队,向他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严峫落后几步才跟出去,只见远处走廊尽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略微焦灼地等在那里,见到吕局后快步迎了上去。
那是秦川。
严峫内心升起一丝本能的怀疑,但没多想什么,边快步从另一侧走道下楼梯边摸出手机,只见刚才来自高盼青的未读消息是
我们正tiáo取医院监控,刚才好像看见陆顾问在病房茶水间。严哥有什么吩咐
严峫tiáo出高盼青的号码,按下了拨出键。
江停的指纹出现在公寓楼701室。
根据铆钉收到的毒贩情报反向定位,可得出红心q的指令曾经从公寓楼701室发出。
这中间看似诡谲复杂、实际上又简单粗bào的逻辑关系,就像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在严峫貌似冷静的外表下,一圈圈缠紧了他的五脏六腑。
“严队。”
“严队还没走啊。”
“严队”
一路上很多人向他打招呼,严峫沉着地颔首致意,从表情上看不出内心丝毫端倪。
“喂,严哥”这时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高盼青在喧杂忙碌的背景中大声道“刚才我们在医院这里看监控,暂时没有突破性发现,市局那边有没有查出步薇的线索我们接下来是”
“把陆顾问带过来。”
高盼青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
“我在市局对面等你。”严峫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别告诉别人,你亲自把陆顾问给我带过来。”




破云 84.Chapter 84
严峫脱口而出:“小心!”
变故发生得太快了, 他只来得及扑身摁上江停脚踝, 同时抱住石墩, 刹那间止住了江停继续往外滑的趋势。
不过眨眼工夫, 本来都在河堤上的三个人就有一个半悬在了空中,所有重量都系在严峫抓着石墩的那只手上, 千钧一发地凝固住了。
“我是个骗子……但只有一句话骗了你。”步薇下坠的分量让江停不堪重负,每个字音都是牙关中费力挤出来的:“就是那句,你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不是这样的。从最开始,你在我眼里就只是你自己, 跟我没有关系,也不是我的影子。”
步薇扬起头,她仅有一个手肘被江停右手紧紧抓着,几十公斤的重量让江停青白的指甲深深掐进了皮肉里。
“黑桃k是骗你的, 不论他跟你说过什么, 那都是骗你的。你还太小了, 还来不及看到真相就已经被他扭曲了很多观念,但只要你上来……”
江停感觉到自己的重心正一厘米一厘米地向外倾斜,冷汗从鬓角斜斜划过脸颊,因为咬牙太过用力而面孔青紫:
“只要上来我就告诉你, 步薇,这些年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所有——”
步薇终于有了反应, 风中传来她轻轻的笑声:
“你不如等到了下面, 再一起告诉我。”
这时平衡已到了qiáng弩之末, 步薇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江停臂膀,全身力气把他向下一拽!
严峫失声:“住手!”
江停受力向外猛滑,刹那间严峫心脏几乎停跳,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死死抓住江停脚腕,大半身体探了出去,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堪堪止住了失重的势头——
紧接着,步薇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从数米高的大坝上直直摔进了河里!
噗通!
水花溅起,倒映在江停瞳孔深处。
他腰部以上已经完全悬空,河面狂风呼啸,吹得人根本无法取得平衡,甚至连河堤上突出的石块都够不到。江停倒立着喘息两口,突然扬声吼道:“严峫!放手!”
严峫咬牙大骂:“你他妈……”
“放手!”江停吼声嘶哑变tiáo:“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严峫一愣,江停突然发力把他手蹬开,就在那比眨眼还仓促的空隙中,整个人随着步薇坠进了河里!
“我艹!”
严峫这句痛骂是发自肺腑的,简直比24k真金还真。他一骨碌爬起来,两下扒了长裤蹬掉鞋,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越过河堤纵身向外一跃!
河水扑面而来,瞬间重重拍进耳膜。
严峫吐着气泡浮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气,又一个猛子扎进河里,顺水奋力向前游。
还好是盛夏时节,夜晚河水并不太冷,严峫的泅游速度又非常快;不多时他便感觉到前方水流紊乱,于是加紧几步冲上前,果然伸手碰到了一个人。
——那手感身形分明是江停。
严峫小时候虽然混,但再怎么说也是首富家独子,为防止遭遇到绑架这种狗血剧情,还是正经接受过潜泳、飙车、野外生存等等必备技能训练的。江停游泳技术不差,但水性肯定不如严峫这种半专业人士那么好,三两下就从身后被勒住了,水花四溅中挣扎着靠了岸。
“呼……呼……”严峫湿透的衬衣紧贴在xiōng肌上,随着喘息剧烈起伏,qiáng行把江停拖到河堤下一段石子滩上,捏着他的下巴就对着脸左右开弓拍了好几下。这力道不算重,但也不轻,江停忍了忍没忍住,终于喷出了咽喉里的好几口水来。
“咳咳咳!……”江停俯在粗砺的石子滩上,满脸是水狼狈不堪,被坐在他对面的严峫用力裹进了自己怀里。
“你疯了吗,这种水域也敢大半夜往下跳?!”
“我刚才在水里抓到她了,”江停呛咳着沙哑道:“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就……”
严峫用力一下下拍他的背。
“她自己有笔钱,跟我说打算南下去打工。我猜她以后还要跟黑桃k联系,虽然肯定联系不上,但说不定能通过她钓出金杰和更多底下的同伙……我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就……”
不知是情绪激动还是心有余悸,江停全身又湿又凉,颤抖得厉害。严峫紧紧抓住他的掌心,让他把大半重心都撑在自己身上,几乎是以半抱半搂的姿态坐在河岸边,只听风裹挟着水声向河道远处咆哮而去,消失在遥远的平原尽头。
“没用,救不回来的。”严峫在他耳边简洁有力地道,“水中救援需要被救者配合,但她只想拉着你一起去死。”
江停发着抖点头,许久后靠在严峫炽热的怀里,勉qiáng渐渐平息下来。
“黑桃k。”突然江停毫无征兆地开口道,声音还是带着浸水过后的嘶哑:“他特别善于诱导这种本性中有点反社会倾向,或者心智没发展完全,容易被权力所蛊惑的年轻人。这是他天生的,从小就有这方面天赋,不仅对步薇,对我也……也……”
“我知道。”严峫沉声说,“你和黑桃k才是真正的连环绑架案第一对受害人,是不是?”
江停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哪年发生的事,也是十五六岁?”
“……不。”
严峫略低头,正对上江停的视线,只见他没什么血sè的嘴角短促地笑了下:“是我十岁那年,第一次遇见黑桃k 的时候。”
严峫心内略微讶异。
他能猜出这两人认识得很早,但没想到竟然那么早!
“我从小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不是这个福利院,”江停无力地向远处嘉园路方向扬了扬下巴:“是外地。那年月大家生活条件普遍不好,又是穷乡僻壤的,不像现在那么时兴领养小孩,我在福利院里长到十岁大,也没怎么念书,没事就漫山遍野疯跑着玩。直到有个夏天的傍晚,我在小河岸边遇到了一个看上去差不多同龄的小男孩,穿着特别考究,对着水面拉小提琴……”
初夏傍晚红霞满天,一个穿着得体的小男孩站在乡下的小河边拉提琴。
这一幕如果交给大导演去拍,肯定会是个非常浪漫有诗意,说不定还很唯美的场景。但不知为何,可能是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这画面竟让严峫心底感到了一丝怪诞的寒意。
“我从来没在附近乡镇上见过这个小男孩,心里就觉得很稀罕,猜测他可能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后来偷窥得多了,我发现他经常在废弃剧院里拉琴,琴声很好听,于是就偷偷从福利院里溜出去,跑好几里路来到剧院,藏在二楼幕后偷听他的演奏。”
“一来二去就交上朋友了——当时真以为是朋友。”江停自嘲地笑笑:“都怪我命犯太极,从小好奇心旺盛,总管不住自己犯贱的手。”
严峫正抓着他的手,掌心紧贴掌心,闻言便作势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
“当时黑桃k怎么跟你介绍他自己的?”严峫问。
“八|九十岁的小孩子,用得着什么介绍,我后来连他编出来的假名字都记不清了……应该是叫凯凯或柯柯之类的。反正当时也没想很多,有了个新朋友,每天都傻乎乎兴高采烈地偷溜出去玩,偶尔福利院吃不饱饭,饿肚子的时候他还带些零食点心之类的请我吃。”江停局促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脸,“别看了。”
严峫却温柔而qiáng硬地拿开了他的手,直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容:“所以在遇到绑架时,你才会尽心尽力去保护自己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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