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淮上
“是我,陆成江。”
“哎哟陆顾问?”马翔既意外又欣喜:“我听严哥说你俩夫妻生活不和吵架来着,那个……”
“严峫出事了,车撞在盘山公路中段。”
马翔猝不及防,手机啪嗒摔在了地上:“什么?!”
哗哗雨声中传来江停发颤的喘息,尽管能听出冷静,但嗓音嘶哑得像每口都含着血:
“立刻联系最近的医院和救护车,我们被困在雨里了,严峫的情况可能是被投了毒。”
破云 97.Chapter 97
深夜, 医院。
急诊室里灯火通明,江停全身半湿, 苍白的侧脸和病床一个颜sè,坐在椅子里歪着头, 被护士拿镊子一点点夹出额角肉里的碎玻璃碴。
走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马翔带着两个实习警一头扎进灯火通明的急诊室:“陆顾问!”
护士手一抖, 刚想呵斥, 被江停抬手礼貌地止住了,旋即转向马翔:“严峫怎么样?”
“严重心律失常,血压降低, 迷走神经亢奋。大夫说幸亏送来得及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马翔神情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原以为江停也会表现出激动, 谁知陆顾问那张天生不会做表情的脸还是淡淡地,只问:“是中毒?”
“对,是某种生物碱, 待会检测结果就出来!妈的我已经报到局里了,血样和胃容物全部存档等检验, 这次一定……”
江停点点头,后背轻轻靠回椅子里,示意护士继续。
白炽灯下, 江停乌黑的眼睫微微闭合, 在鼻翼两侧覆下憔悴的yīn影。他白衬衣解开了三个扣, 锁骨、后肩、手肘乃至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双手被割得血肉模糊,掌心朝天平摊在椅子扶手上。
护士小心翼翼从他额角拨出玻璃碎片,大概心有恻隐,忍不住道:“疼您就哼哼两声吧,要不我还是给您上点儿麻药?”
“不用。”江停说,“快点就行。”
他语tiáo平常,似乎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看那张常年如一日纹丝不动的脸,马翔怀疑就算现在护士要缝线,针穿进皮肉里,他都不会觉得那叫疼。
看不出来陆顾问还挺男人的……马翔心中暗自嘀咕,对实习警挥了挥手:“你俩先出去吧,守在急救室门口,万一有什么情况立刻来叫我。”
俩小警察应声出去了。
马翔随便拣了张椅子,也没玩手机,就直挺挺地坐着等在那里。护士终于把江停的伤口清洗完,上药包扎好,再用消毒巾擦去他脸颊上干涸的血迹,才退后半步叮嘱:“您这几天注意别沾水,按时服用消炎药,待会我再把ct结果拿来给您!”
江停微闭着眼睛,颔首不语。
小护士瞅着他那张脸,耳朵有点发红,转身出去了。
马翔刚才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说太多话,直到盯着小护士关门离开,急诊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才关切地开口问:“您真没事吧陆顾问?”
江停疲倦地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啰嗦这个:“严峫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艹他妈!肯定是被投毒了,但具体是通过什么方式、什么时候中的毒还要等检测结果出来才能确定。”马翔鼻腔里重重出了口炙热的气,说:“已经打过阿托品和升压药了,现在还在急救室里密切观察,医生说只要几个小时内不再呼吸抑制或心跳衰竭的话就没问题了,最多今晚再打一针阿托品。”
他又想起了什么,把pì股底下的椅子挪近了些,真心诚意地搓着手:“陆顾问,这次真多亏了你。要是警车冲出护栏翻下去的话,在这种雨天里根本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我们开着警车路过都未必能发现。而且刚才外面还有个护士说,如果再晚送来半小时,哪怕是大罗金仙下凡都难救……”
“不至于,”江停打断了马翔的咬牙切齿,“上救护车的时候我看了下心跳仪,比刚撞车那会儿好。”
马翔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补了句:“总之您真厉害!”
江停没作声,眼底浮现出一丝苦笑般的神情。
“严哥以前跟我们说,钱这个东西,别看它经常害人,但真有事儿的时候也能救命。就拿今儿来说吧,要不是您开着严哥那辆改装过的大g,那一撞肯定当场就报销了。四百多万换两条命,还是很划来的……”
急诊室的门被敲了敲,刚才被打发出去守手术室的实习警探进头:“马哥!”
马翔瞬间启动了pì股底下的那根弹簧:“怎么了怎么了?!”
“不不不,没事,我就告诉您,高哥打电话说市局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待会就到!”
神经过度紧绷的马翔这才呼了口气,把实习警打发走。
被实习警一打岔,马翔也没那心思叨bī叨了,捏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着:“哎您说,是谁恨我们严哥到这个地步?”
江停目光晦暗,没有吱声。
“如果是通过食物投毒的话,我今儿整天都跟严哥在一块,中午我俩是在警局食堂吃的饭,足以排除投毒的可能。但如果是晚上的话呢,我就记得他临走前从市局拿了两块面包,不确定他中途有没有停车下来买吃的……”
“没有。”
“啊?”
“我一直跟着他,没有。”
马翔眉头一皱:“那难道是面包?”
“生物碱是含氮的碱性有机化合物,绝大多数存在于植物,也就是土药或中草药上。像吗啡、咖|啡因、龙葵碱,或者是前段时间冯宇光中毒案里的东莨菪碱,都是比较常见的有毒生物碱,也是日常生活中比较容易接触到的部分。”
江停大概有点受凉,说话带着喑哑的鼻音,但不妨碍他叙述声tiáo的沉静平稳。马翔不知不觉听入了神,问:“可严哥平时不会接触这些东西啊?要说吗啡中毒的话,整个市局能拿到吗啡的地方只有法医室,总不能说是苟哥他……”
“严峫从市局出来前跟我通过一次电话,然后上高速下高速,再经过盘山公路直到毒发撞车,大概共有三个小时。吗啡毒发不会这么慢,应该是其他东西。”
马翔不由连连点头,摸着下巴在那琢磨,突然只听江停问:“对了,你们为什么要连夜赶去江阳县?”
“哎?您不知道?”
江停明显不欲解释太多,“我跟你严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撞车时正在电话里争执……”
“哦——”马翔聪明机智且善解人意,立刻觉得自己get了:“您不会是以为严哥要去外地找小网红开房吧?嗨,不是不是,这个真没有。您回娘家……离家出走这三天严哥过得可不好了,成天念叨着不该惹您生气,还说只要您回来的话不管想要什么包包珠宝都立刻买……”
“咳!”
马翔这信马由缰的特点肯定是跟严峫学的,被江停一咳立马光速拉了回来:“哎您看我都说到哪儿去了。其实是这样的,当初咱们提审李雨欣的时候,在江阳县路上遭遇袭警,范五那伙人向河面持枪射击,事后咱们却从现场提取出了一颗九二式手|枪发射的9毫米鲁格弹。”
江停猛地一抬头。
“现在暂时没法确定涉案枪支来源,只基本确定是外省的警枪,枪手跟范五也不是同一拨人。我们这次连夜去江阳就是为了tiáo查这事儿的,但具体细节我也不能再跟您透露太多了,要不等严哥醒来后您再去问问他?”
可能是因为病房墙壁反光的关系,江停的脸格外苍白,甚至都有点透明的感觉,连嘴chún上的最后一丝血sè都消失了:
“那天在现场的还有一个枪手?”
马翔点点头。
“……那颗子弹打中的是不是严峫?”
“这您都能知道?!”马翔真实的震惊了。
江停xiōng腔微微起伏,脸颊全然苍冰似的白,握着扶手的指尖极不引人注意地发着抖。
原来是这样……
吕局口中所谓连环绑架案的新线索,从市局回来后严峫一反常态的偏执,裹挟着怒火和粗bào的求婚,以及更早以前,生日宴那天夜里诡异的晚归——
种种不合理都得到了顺理成章的解释,因为严峫早就已经成为了目标。
江停最可怕的猜测,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证实!
“陆顾问,”马翔终于发现了不妥,立刻起身上前:“您没事吧,陆顾问?”
“我没……”江停堵在咽喉里的那口气一下喘不上来,霎时xiōng腔发紧,当场捂着嘴咳了起来!
他身体是真的不好,今晚撞车中毒这一系列变故,导致惊怒和积郁垒在心里,一咳就惊天动地停不下来,到最后喉管都呛出血星来了,满口腔都是腥甜铁锈的味道。
马翔吓得脸sè都变了,以为他撞坏了哪儿到现在才发现,连滚带爬地冲出去叫来了医生。医生慌忙赶来一看,立刻给打了针镇静类的东西,少顷后江停才慢慢缓解下来,靠在椅背里,连乌黑的眼睫上都带着冷汗凝成的水汽。
从ct结果看,除了一些软组织挫伤之外,倒没有血气xiōng、脏器损伤的迹象。但医生看江停那样子就知道这人属于高危群体,不敢让公安人员在医院里出事,立刻叫护士专门去腾出了一间病房,准备把他留院观察。
“陆顾问,我还是扶您去休息吧?”马翔小心翼翼地弓着腰,仿佛伺候一朵昂贵的高岭之花,吹口气都有可能把他给吹散架了:“等明早严哥醒了您再去看他……不,我看你俩这情况估计是他先恢复,然后马不停蹄地过来探望您,怎么样?”
江停脑子里跟拉锯似的痛,摁着自己的眉心,挥手不让马翔扶,起身走出了急诊室。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江停在衬衣外随便裹了块干燥的白浴巾,经过走廊时抬眼望向急救室大门。门上代表抢救中的红灯已经熄灭,那是严峫已经脱离危险,正处在观察期的意思。
马翔随口说:“您别担心陆顾问,严哥不会有事的。我看他认识您以后就一直在走鸿运,媳妇也找到了,提正也快提了,连着几个大案子都侥幸逃生,今天这么危险的情况都能——”
“马翔。”
“哎?”
江停似乎迟疑了几秒,才缓缓道:“待会建宁市局的人赶到后,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其实你可能有猜测了,但我不知道严峫有没有具体把情况告诉你……”
“我不太方便直接跟你们市局的人对话,最好也别让人发现我的存在。刚才在盘山公路上的时候我已经通知了杨媚,她现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果有任何人问起,你都说开g65的人是她。”江停站定脚步,在明亮的医院走廊上,他瞳孔沉沉的如同一潭深水,平和的语气让人脊椎上猛然窜起一股寒意:
“你们建宁市局有内鬼。”
马翔瞳孔瞬间一缩!
“哎,警官同志?”
马翔猛地打了个寒噤,来不及说什么,回头只见穿白袍的医生胳膊下夹着文件从办公室那边大步走来:“哎呀警官,正找你们呢,护士说你们去住院部了——毒物检测报告出来了,呐,在这里。”
马翔思绪混乱,目光还有点恍惚,顺手接来报告翻了两页,只见满眼拗口的专业名词:“所以我们严队到底是……”
“迷走神经qiáng烈兴奋,节后纤维释放出大量乙酰胆碱,使心肌内异位节律点兴奋性增qiáng,才导致各种心律失常。所幸摄入量很少,所以才能迅速脱离危险。”医生顿了顿,解释道:“具体来说呢,就是摄入了剧毒的乌头|碱。”
空气霎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马翔和江停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乌头|碱?从哪能——”
“……是药酒。”
马翔:“啊?”
马翔被手臂上冰冷的力道一激,下意识噤了声,只见江停手指死死捏着自己胳膊,没想到看似文秀弱不禁风的陆顾问力气竟然这么大,每个音节都带着北风呼啸般的森寒:
“生乌头泡酒只能外敷,一旦进口就比氰化|钾还毒。严峫临走前是不是喝过市局的药酒?用的生乌还是制乌?!”
“……”
马翔哆嗦着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高哥?立刻让人把咱们支队柜子里的那半瓶药酒锁起来,让技侦现在就去验指纹,快!”
·
建宁市局。
大半夜被临时打电话叫到局里的黄兴看不出丝毫疲态,带着几名技侦匆匆走出电梯,步伐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肃杀。值夜班的警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异地目送这帮人快速穿过走廊,径直进了刑侦支队的大门。
值班刑警慌忙起身:“高哥?黄主任?”
高盼青脸sè铁青,连句话都来不及说,走到大办公室的柜子前直接“哐当!”拉开,戴上物证手套搬出了医药箱,当着所有技侦的面打开了它。
下一秒气氛凝固住了。
“药酒呢?”高盼青的嗓音直接就变了tiáo,几乎是吼了起来。
值班刑警:“高哥……”
“咱们支队这瓶药酒呢?!来人!查监控!敢从刑侦支队眼皮子底下偷物证,现在就给我连信息安全处!给我通知吕局跟魏局!——”
“药药药——药酒吗?”值班刑警被这阵势吓得都结巴了:“刚刚刚刚才隔壁秦哥过来借走了啊,别生气高哥,发生啥事了?我这就去给您要回来?”
如果说刚才空气只是凝固的话,现在高盼青和黄兴等人的表情,就像是空气中多了根滋滋作响的引线,马上就要爆炸了似的。
“……谁借走了?”
高盼青声音异乎寻常的平静柔和,但小警察险些没给吓niào,他不懂平时“隔壁秦哥”这么清晰的称谓,为何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不懂了似的:
“秦哥啊,隔壁禁毒支队的秦哥——秦川啊。到到到到底怎么了这是?”
高盼青和黄兴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掉头冲了出去!
破云 100.Chapter 100
冼升荣, 男,四十岁, 曾因各地流窜盗窃、贩卖|摇头|丸等入狱,出狱后来到江阳县打工。
江阳县附近省道边某个小超市的防盗摄像头, 拍下了冼升荣匆匆离开现场时留给人世的最后一个背影。几个小时后,魏尧、黄兴等人从他站立的地方提取到了一枚9mm鲁格弹壳;半个月后,六十公里以外的国道某处发现了他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死因,交通肇事。
“鬼知道是肇事还是故意, 反正都已经撞得稀烂了。”车载蓝牙中传来苟利呼噜呼噜吃面条的声音, 说:“哎老板再给我来个卤蛋, 加点儿辣子谢谢……初步尸检报告看不出任何异常, 二次尸检也没查出个卵。总之呢, 交通肇事是最难鉴定的故意杀人手段之一,我们法医的活儿已经干完了, 我建议你还是回去继续跟监控相爱相杀吧。”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严峫坐在副驾驶上, 一手下意识抓着自己今早出院时没来得及抹发胶的头发:“你可是法医主任呐我苟,二次尸检什么都没查出来?你跟县城法医一个水准哪?”
苟利坐在面馆里吃得很香,耳朵上挂着一只耳机,闻言轻蔑地哼了声:“少来这套,当年就是你一个劲怂恿加撺掇, 害得我连轴加班了半个月, 一人儿解剖了整个系列投毒案——我可告诉你, 这么多年过去激将法已经不管用了, 甭想让我回去做三检!”
“行吧,把二检报告发给我瞅瞅。”严峫无奈而宠溺地道,“真拿你没办法。”
苟利被恶心得一个哆嗦,失手挂断了电话。
少顷手机嗡地一声,二次尸检笔记发了过来。
江停淡定地开车,严峫坐在副驾驶上,一手翻看苟利的笔记,另一手不老实地搭在司机腿上,每隔几分钟就试探着往腿间伸,然后再被江停毫不客气地捉出来。
本来按严峫的说法,举家出游时只要老公还剩一口气,都决不能让老婆来开车,这事关男人的地位和尊严。但因为他刚办出院,江停不放心他开两个多小时回建宁,便称自己现在对坐严峫开的车有了心理yīn影——上升到了ptsd的高度——qiáng行把他驱赶到了副驾驶上。
严峫深觉自己信仰的大男子主义受到了挑战,但转念一想,他早上出院时既没来得及洗头洗澡换衣服,也没来得及刮胡子做发型,个人形象已经由下海挂牌五万起价降到了包夜八百买二送一,江停开车的话就没空注意他了,于是欣然答应。
“冼升荣曾经上过体校射击专业,怪不得会被聘请为杀手。”严峫对着手机沉吟道,“不过死得也挺惨的,背部肌肉及肋骨严重磨损,软组织挫伤,肺部体积变小,直接死因为气血xiōng导致的呼吸困难及失血过多……”
“典型的肇事拖拉致死,”江停握着方向盘道。
严峫点点头,“应该是被拖行了相当长一段距离,但因为尸体发现得晚,地方交警中队对现场的保护意识不qiáng,导致无法jīng准确定案发路段。说实在的这是我最讨厌的交通肇事案了,第一没有具体时间,第二没有jīng确定位,监控要看到猴年马月去?”
江停问:“那冼升荣的社会关系,收入状况,家属朋友等都排查过了吗?”
“据说是排查过了,平时跟他交往的那些狐朋狗友嘴里没问出什么情况来,银行流水也没有异常,只有家里存着五万块钱现金旧钞。”
——旧钞。
不论是谁雇佣的冼升荣,这个人的反侦察能力都已经相当qiáng了。
“……才五万,”江停喃喃道。
严峫tiáo侃地瞅着他:“怎么,老公的命比你便宜,你感到很骄傲?”
江停挥手似乎想给他一下,被严峫当空抓住,在掌心里掐了一把。
“别闹。”江停立刻把手抽回来把住方向盘,白皙的侧脸貌似一本正经地,专注望着道路前方:“我只是在想怎么会这么便宜,不符合我对……不符合常理。”
严峫叹了口气:“我现在相信你以前确实没谈过恋爱了。”
正巧这时下高速路口红灯,江停缓缓踩下刹车,古怪地瞥了严峫一眼。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买凶做掉黑桃k,而且几乎能百分之百确定成功的话,我也不会花个几百万把国际一流杀手请来,五万块多一分都算给黑桃k脸了。你懂这种心理么?杀jī用牛刀本身就是对jī的抬举,实际上这种蝼蚁般的小角sè甚至都不该劳动我抬脚踩下去,结果我还在他身上浪费几百万?拿着几百万我随便干点什么不好?”
江停一脸懵懂的莫名其妙。
“所以说,”严峫怜爱道,“这种雄性之间的微妙仇视心理你是完全不懂的啊。”
“……”江停心想这是什么反科学的理论,根本就是你在胡说八道吧。
严峫晃晃食指,满面高深莫测,俨然好似一个经验丰富的男性情感问题专家。
这时绿灯亮起,江停踩下油门,随着下高速的车流缓缓开上了通向建宁市区的高架桥。
“我对这个贩毒集团的内部结构了解不多,但曾经留心观察过。”江停拧着眉头说:“黑桃k手下应该有一支专门负责善后灭口的人手,在做一些无法避免留下线索的案子时,杀手会选择自尽来保护雇主。这批敢死队是从缅甸非常贫穷的地方募集的,酬金也是付给他们在缅甸的家人,所以即便国内警方追查到已经自尽的杀手身上,也很难再循着国外资金流向查出杀手与黑桃k之间的联系,是非常完美的杀人机制。”
说着江停又瞥向严峫,似乎感到有点狐疑:“所以为什么这次用了冼升荣这么个‘外人’呢……”
用“外人”暗杀严峫,事后还要费事将冼升荣灭口。虽然“交通肇事”做得就像当初阿杰在高速公路灭口范四一样干净利落,是典型的黑桃k风格,但究其本身却不是效率最高的优选方案。
难道真像严峫说的那样,杀jī焉用牛刀,在黑桃k眼里严峫这条命多一分钱都是浪费?
“你跟我都不是变态,不会理解黑桃k那种jīng神病的思维。”严峫拍了拍江停的大腿,说:“最快的切入点还是冼升荣用的那把九二式警枪吧。”
江停思考很久,点头认同道:“对,还是要先追查那把枪。”
严峫满脸认真严肃,手再次一点点向里滑。少顷后江停表情从容淡定,一手把着方向盘下端六点处,一手把那不安分的大手给抓出来放到了自己大腿上。
严峫大概觉得这个位置也是可以接受的,就没再进一步为自己争取,转而问:“打算什么时候去恭州找齐思浩?”
“夜长梦多,事不宜迟,万一黑桃k提前开始tiáo查蓝金流出的事就来不及了。”江停想了想道:“我大概就是这两天动身。”
严峫点头不语,汽车穿过建宁市城区,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大楼门前熟悉的景sè迎面而来。江停拿出墨镜和bàng球帽戴上,照例没有把车停在正门口,远远隔了一个街区就把严峫放下了,让他自己走去市局。
“我去局里签个到就回来,等我带你去吃晚饭。”严峫刚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住了,打量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边,迅速拉起江停的手在掌心印下一个亲吻,低声说:“别自己吃饭,你自己肯定就随便吃点什么打发了,对身体不好。”
然后不待江停回答,他就笑起来,倒退着挥挥手,转身顺着人行道走向了建宁市局。
在他身后,江停耳廓有点细微的发热,半晌才无声地念了句:“……腻腻歪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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