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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淮上
所有人都纷纷回头,民警吃了一惊,不知所措,七手八脚把塑料布放回了地面上。
苟利吭哧吭哧过来:“老严你怎么啦?——哎!你干嘛!”
严峫上手就要去翻动尸体,被苟利一把拉开,险些迎头给他一巴掌:“你作死呢!你想干嘛!”
“把她给我翻过来,快!”
苟利完全不明所以,但看严峫眉宇冷峻,立刻让助理法医过来小心将支离破碎的尸骨翻了个身,露出了背部。
刚才严峫回车上打电话的时候苟利已经粗略看过尸体背面,清理过表面的浮土,只留下了干燥凝结的泥块,因此尸体翻过来后,衣物背面便bào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中,以及严峫骤然紧缩的眼底——
滕文艳所穿衣裙是两截式的,上衣浅sè圆领短袖,背后布料上印着几乎已经很难辨认的浅红图案。
——那是一个半圆盖在横线上,半圆外依稀辐射出几道红线。
即便让联想能力最丰富的成年人来看,这都只是稚童关于太阳升起的简笔画而已。然而在目光触及的同时,严峫猝然闭上眼睛,脑海深处浮现出了另一件完全相同的汗衫——阿杰狙击五零二缉毒现场后,留在现场的孩童血衣。
当年江停在孤儿院里穿过的衣服。
“你怎么了老严,你有发现?”
严峫xiōng腔在衬衣下轻微而急促地起伏,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对着尸骨拍了几张图片后一言不发地往土坑上走。苟利还挺担心的,追在后面大声问:“你没事吧,喂!”
“我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严峫沙哑道:“你们先忙。”
嗡嗡的疑惑和议论很快远去,严峫大脑里乱哄哄的,疾步走到远处警车后摸出手机,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拨出了江停的号码——
你知道滕文艳跟你出身于同一孤儿院吗?
当年与黑桃k一同被绑架的地方,那个孤儿院的信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回忆出多少?
无数疑问化作撕扯着脑沟的利刃,然而手机屏幕刚刚显示拨出,还没响起拨号音,严峫突然被额角的抽痛弄清醒了,猝然摁下挂断。
空气仿佛结冰冻住,不知过了多久,人群的喧哗和脚步才渗透一般,渐渐从远处现场传来。
严峫垂下形状锐利的眼睛,目光冰冷,盯着手机屏幕表面映出的自己。
半晌他喉结耸动了下,再次打开手机,从微信列表中tiáo出了马翔:
“帮我查查二十年前s省通山地区附近是否有孤儿院,”严峫按着语音消息键,低沉地道:“查到后把详细地址发给我。”
·
沉冤三年的被害人尸骨被抬出土坑,包裹起来,准备装车运下山,到附近的县城殡仪馆去做进一步详细解剖。苟利不厌其烦指挥新来的实习法医保持力道均衡、尽量小心挪动,然后亲手为车后厢里的尸骨蒙上白布,念了两句阿弥陀佛,砰地关上车门。
助手一溜烟奔来:“苟头,您手机响了!”
“说多少次了头之后加儿化音!”苟利噌噌摘下手套接过电话:“喂,魏局?”
这地方通话信号非常一般,对面的背景又十分嘈杂,苟利绕着空地走远了几步,才听见魏副局在手机那边沉声问:“你一个人吗?严峫在不在你身边?”
苟利踮脚展望,只见严峫在十余米以外的地方站着,眉间紧锁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谁发短信。
“在边上呢,我去叫他?”苟利漫不经心地抬脚往那边走,谁知话音刚落就被手机里的声音喝止了:“别,你站住!”
“啥?”
魏副局深深抽了口气,才稳定住异常尖利的语tiáo:
“你给我记好了,我下面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告诉严峫,在回市局之前什么都别让他知道。”
“我现在医院里,吕局出事了。”
苟利眼皮霎时一跳!
“吕局在严峫家小区附近遭到袭击,因为案发时附近偏僻,拖到今天凌晨才被环卫工人发现报警。我们所有人现在都在医院,刚刚才脱离危险。”
“……”苟利一开口嘴chún就发颤:“谁干的?!”
医院走廊上,魏副局望向敞开的病房门,省厅刑侦总队数名专家及市局余珠等人正围在病床边,看着吕局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每个人脸上都掩饰不住焦灼。
吕局仿佛在一夜之间衰老了十岁不止,灰败浮肿的脸上还戴着氧气罩,每发出一个音就呼出一阵白气:“……我看到了他的脸,没有……绝对没认错……”
话音未落他xiōng腔中爆发出一阵咳嗽,所有人都惊叫起来,几名专家脸都白了:“是谁?到底是谁?!”
“呼、呼、呼……”吕局大口喘息,勉qiáng嘶哑道:“是恭州,恭州禁毒死了的那个——”
“那个江停。”
时间倏然停止,指针飞速后退,回到十个小时前——
满世界沙沙不断,偏僻的后巷在雨夜中伸手不见五指。远处街道上车辆驶过,模糊的灯光一闪即逝,闪亮的水洼瞬间被踩得四分五裂。
江停的黑sè大衣下摆随脚步扬起,冰冷森白的面孔被遮挡在黑伞之下,疾步转弯时只听“当啷!”一声清响。
他经常随身携带的那把折叠刀被丢在了垃圾箱边,刀锋锵然落地,一丝血迹随着脏水缓缓化开,汩汩流向了不远处的下水道。





破云 第123章 Chapter 123
江停, 原恭州禁毒总队第二支队长,一级警督。三年前在爆炸中牺牲,成了高层系统内心照不宣的头号黑警, 还涉嫌谋杀原恭州副市长兼正厅级公安局长岳广平。
而昨天晚上, 一个下着雨的寒冷冬夜, 他的幽魂却在建宁市湖滨小区周围出现了。
“我本来是想去找我们市局那个副支队长严峫的,走到小区附近, 发现有可疑分子出没,似乎在偷窥监视他家那栋楼。我立刻隐蔽起来, 伺机偷偷尾随,发现偷窥者竟然是三年前疑似杀害了我老战友岳广平、已经被恭州认定为牺牲了的江停而且他还有同党接应我刚想呼叫救援, 没成想却被他发现了, 仓促中被他捅了一刀”
单人病房里窗明几净,s省公安厅的领导围坐在病床周围, 好几个人在低头做笔录。
吕局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沙哑道“幸亏冬天衣服穿得厚,我身体又胖, 没刺中要害,当时只是昏了过去。唉老了老了, 不中用啦”
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就花白了很多, 圆胖圆胖的脸也脱了相毕竟是个六十岁的老人, 在雨夜里整整昏迷挣扎了好几个小时,能捡回一条命都算上天眷顾了。
“吕局这说的什么话,您智勇双全谁不知道”省厅下来的那名处长连忙安慰“对方是跟毒贩勾结、凶残狡猾至极的警界败类, 理应由我们将他绳之以法,为您报仇才对”
吕局唏嘘不已,疲惫至极地闭上了老眼。
处长连忙识趣地站起身“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能打扰领导休息了。吕局,您要是想起来更多线索的话,就让人打个电话,我们随叫随到”
吕局叹着气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招手吩咐“老余啊,送送他们。”
余珠亲自将省厅的人送走,一路寒暄到医院大门,眼见他们都上车离开了,才转回病房前,向坐在护士站里的魏副局使了个眼sè。
魏尧急忙站起来,跟她一前一后地进了病房。
吕局倚在靠枕里,脸上黄黄的不见半点血sè,连嘴chún都有些发灰“怎么说”
“准备成立专案组,与恭州方面合作,在全国范围内发布协查通告通缉江停。”余珠坐在病床边的扶手椅里,然后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声音里显出浓浓的担忧“老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相信你对省厅那帮人扯的那番话,漏洞也太多了”
吕局欲言又止,望向魏尧。
魏尧会意,冲吕局和余珠两人点了点头。
“都同事二三十年了,我也不瞒着你们,就直说了吧。”吕局在两名下属炯炯的注视中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是在严峫家附近遇到江停,而是知道他就在严峫家,所以专门去拜访,想策反他的。”
话刚落地,魏尧和余珠音tiáo都变了,同时脱口而出“您说什么”
“策反”
吕局抬手往下压了压,眼底浮现出苦笑“你俩也别急,听我说。对于策反江停这件事我考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只是碍于机密所以没跟你们商量。江停在暗中参与我们建宁市局的案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实不相瞒,如果不是他的话,秦川也没那么容易就bào露出来。”
余珠疑道“秦川”
“对,”吕局顿了顿,把tiáo查投毒事件前后的经过简略复述了一遍,又坦承了实施抓捕那天晚上在秦川家的遭遇,听得魏副局眼都直了,余珠也不比他好多少,不住发出明显的吸气声。
“经过这件事之后,考虑到江停的立场和行为方式,我觉得可以冒险一搏,因此昨天晚上特意找到他,对他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吕局话里自嘲的意味更浓了“我希望他能彻底投靠警方,同时假装黑警,成为我们钉入黑桃k犯罪集团的一根钉子。”
十多个小时前
“反间计”江停双手chā在裤兜里,左肩靠在客厅墙壁上,似乎听到了特别荒谬的笑话“叫我假装对黑桃k投诚,深入到贩毒集团内部,冒着生命危险与警方里应外合”
厨房里煲汤的咕嘟声还在继续,热汽烘得满室温暖,落地窗上起了大片的白雾。吕局坐在客厅的nǎi白真皮大沙发上,老花镜后目光锐利,紧盯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容俊秀却针刺般咄咄bī人的年轻人“是的,确实要冒着生命危险,但这对你来说却是最好的出路。”
江停揉了揉眉心,又把手chā进裤袋,笑着反问“可是我为什么要替警方卖命呢”
“因为你现在还活着,你活着的秘密已经不止一两个人知道了。替警方卖命,至少还有留着一条命回来的可能,但如果被警方抓住的话呢塑料厂爆炸那十多名缉毒警,你的种种行径,足够判死刑了吧”
江停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与他锋芒毕露的态度不同,吕局就像是一堵棉花墙,不动声sè吸收和化解所有攻击,端的是软硬不吃,令人无计可施
“你还想在未来某天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阳光下么你想背负着死人的名义,缩在yīn沟里活一辈子么江停,严峫现在不在建宁,我只要一个电话打出去,你今天甚至走不出这座小区。”
“自己想想,考虑清楚。”吕局鼻腔中发出轻轻的一哼,说“如果你被警察抓住,我保证,黑桃k不论再制造多少次爆炸,都不能把你从看守所里劫出来”
客厅陷入了安静,江停久久地沉默着,僵持将每一寸空气冻结成冰。过了足足好几分钟,他终于缓缓地开了口“我不能答应你。”
吕局没想到他竟然会拒绝,当即面皮一抽。
“有两点原因。第一,黑桃k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绝不会相信我愿意向他投诚至于第二。”
江停语音微顿,瞳孔深处映着客厅明亮的灯光,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吕局,chún角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然后呢” 魏副局才忍不住追问。
病房里安静无声,魏副局和余珠似乎都沉浸在震惊中,半晌吕局重重呼了口浊气
“如果说第一点原因只是主观因素,尚能推脱的话;第二点就是我当真万万没想到,也绝不可能想到的了。当他说出这句话的那瞬间,我就意识到自己来策反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因为他确实不可能跟警方合作,也永远不会跟警方站在同一阵营里。”
余珠不自觉地向前倾身“那第二点原因到底是”
医院大门外,一辆停在隐蔽街角的车里,一名刚随省厅领导出现在病房中负责笔录的书记员戴着耳机,眼前的监听仪器闪烁着蓝光。
不知耳机里吕局说了什么,他猝然倒抽了口凉气,心脏猛地怦怦跳了起来,急忙环顾周围。
马路上车来车往,远处行人摩肩接踵,没人注意到这辆外观普通又贴着单面窗膜的车。
窃听者鬼鬼祟祟地拔下耳机,一踩油门,冲着与省厅相反的方向直奔而去了。
通山县外八十公里,永康村。
顺着山路颠簸整整两个小时,齐思浩觉得不仅自己的骨架,连车架子都快要被颠散了。透过毛兮兮的车窗玻璃,连田野边破旧的乡下砖房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荒地和枯树,冬季灰白sè的山坡连绵不绝,枯草在崎岖的道路上四散飞舞。
日头早已行过中天,齐思浩饿得快前xiōng贴后背了,但看看身边严峫yīn沉的脸sè,他咽了咽口水什么都没敢说。
富豪家公子亲自下乡捐赠扶贫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好的县镇村一路热烈欢迎、盛情招待都在哪呢
终于在齐思浩快饿晕过去之前,昏昏沉沉中车停了,县长派出的那名司机扯着嗓子“到咧”
齐思浩如获救星,抬头一望。
铁皮门在风吹日晒中早已变了sè,随着风咣咣作响,两栋灰蒙蒙的二层水泥房被烟熏火燎,突兀立在杂草丛生的“cào场”上。一群奇形怪状的泥猴子趴在二楼木栏后,直勾勾望着他们这辆车,隔远了都看不出是人类小孩。
严峫下了车,在风沙中眯着眼睛抬起头。
大门口宏日福利院五个锈迹斑斑的字,每个字都缺胳膊少腿。铁门上早已掉漆的画仍然依稀可辨,那是一个褪sè成浅红的半圆被横线从中截断,几条象征阳光的放射线断断续续,以半圆为中心向外辐射,构成了颇具敷衍意味的日出图景。
滕文艳尸骨背后的图案,以及江停儿时泛黄的血衣,终于在这一瞬间穿越时空,渐渐重合。
几个穿着臃肿西装的男女站在铁皮门外,堆起笑容快步迎上前。
齐思浩苦苦等待许久的“热烈欢迎”终于到了。
“对,县政府应该已经通知过你们了。是我们公司在s省的一个扶贫项目,每笔资金和任务会落实到各个地区,当然在签字之前我先来做一下实地考察”
严峫在福利院领导的簇拥下穿过“cào场”,流着鼻涕满脸尘土的小孩飞奔而过。
“不容易啊”院长今年大概四十来岁,搓着手摇头感叹“大多是女娃,生下来就丢掉不要了。倒也不能怪爹妈狠心,国家要罚款没办法,没儿子怎么能行呢肯费那个劲去丢掉还算好心嘞男娃嘛倒是一只手就能数出来,而且没几个全手全脚,都是实在病得没法子了,爹娘老子丢在医院里,医院再送过来给我们这个环境您也看到了,真的特别困难,国家财政可不好吃呀”
齐思浩实在饿得没办法,跟着工作人员去吃小灶了。院长殷勤把严峫请进办公室门,又亲手给他端茶倒水。
院长办公室也许是整个福利院装修最好的地方,至少还铺着瓷砖地,装了空tiáo机,比山洞似的宿舍大通铺好很多。严峫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沙尘漫天的荒地和黑洞洞的宿舍楼,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另一幅景象
一个瘦弱的孩子,在盛夏傍晚的余晖中开心奔跑,被风呼呼扬起黑sè的短发。他穿过平原,越过田野,就像一头敏捷的小鹿划开稻田,奔向启明星下苍青sè的天穹尽头。
别过去,严峫心中响起苍凉又无力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别站住,回来
但没有人听见。
小男孩沐浴着白昼与黑夜交界的天光,向他童年时代唯一的朋友兴高采烈飞奔而去。
“严先生,那个严先生”
严峫回过神来,只见院长搓着袖口,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个捐赠款项的事情”
这倒不难办,严峫来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先通过他家集团每年固定的扶贫项目去跟县政府打好了招呼,所有签字手续火速办成,当天就把货真价实的红头文件发到他手上了,完全没有丝毫虚假做戏的部分。
“就按县人大之前批下来的数字办,回头我再”严峫顿了顿,鬼使神差加了一句“多补百分之五十,趁年前把宿舍楼修修,不然太冷了。”
院长登时喜出望外。
严峫说“年前我会让人来看的。”
院长那发自心底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些,随即大力保证“那是当然当然”
这些猫腻严峫心里都清楚,他也没有全部款项都能用到实处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要一部分能起到作用就可以了。院长也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又很热情地拿出福利院管理章程和目标计划等文件出来介绍,严峫耐着性子听他说了大概十几分钟,才挑了个适当的机会打断“像你们这样的机构,孩子进来和出去的时候,一般都应该有记录的吧”
院长一叠声“对对,那肯定有,我们是当地唯一的福利院,所以从八十年代到现在已经好几十年了”
“能给我看看么”
院长没想到他会有这种要求,倒愣了愣“看什么”
“相册资料、文书记录、儿童档案等等,我只要八九十年代之间的部分。”严峫迎着院长诧异的目光笑了笑,淡淡道“实不相瞒,我夫人小时候曾经在s省的孤儿院里待过几年,后来被领养出去了。我这次定点捐助,就是想走访当年的各个福利院,尽量从当年领养信息中找到他亲生父母的线索,也好帮他完成溯本追源这个夙愿。”
院长满脸恍然大悟“哦哦哦”
从表情看院长大概瞬间脑补出了一系列狗血戏码,从国产乡村八点档到九十年代流行韩剧转了几个来回,看严峫的眼神也含义丰富起来。严峫懒得说明什么,冷淡地提了提嘴角,只听院长立刻热情了几倍“行,没问题,我这就去给您找”
院长立刻颠颠地出去叫人,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去开档案室。这边陲乡村的福利院管理显然比较落后,翻陈年档案不是个轻省活儿,过了好半天院长才回来,“嘿呀”把满怀档案袋往桌上一放,啪地一声灰尘四溅,如释重负“都在这了”
严峫心内有些讶异这些二十多年前的资料,竟然比他以为的要多。
不过想来也是,这破地方也没个收废品废纸的,只要没发生过火灾水灾等意外事件,纸面资料估计都堆在犄角旮旯里,没人乱动就不会丢失。
档案按时间顺序堆放,严峫对具体年份又非常清楚,找起来并不困难。他一边应付院长难以掩饰八卦之心的寒暄,一边翻找江停十岁那年的文字资料,突然翻到一本发黄泛灰的牛皮笔记簿,打开只见里面贴的全是旧照片。
仅仅顷刻之间,严峫的目光就凝在了相簿的某个角落
一张黑白集体照上,十来个灰扑扑的小孩从高到矮站成一排,背景是当年还很新的福利院宿舍,油漆的日出简笔画在两扇铁皮大门上清清楚楚。
孩童们清一sè呆滞懵懂,穿着同款圆领短袖汗衫,放眼望去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泥娃娃,除了左起第三那个微微拧身睁着大眼睛的小男孩。
镜头在那瞬间记下了他有一点好奇和羞涩的微笑,然后封存在时光的角落里,二十多年后呼啸着砸在了严峫眼前。
“这个孩子,”严峫指着相片,尾音有些奇怪的颤抖“福利院有这么大的男孩”
“啊啊,对对。”院长凑过来一看,解释道“可能是先天有点病所以没人愿意领养,或者刚被送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出去。那个年代大家生活条件都不好,有记忆的大孩子可不容易找人家,要是两三岁、四五岁的话,那就容易得多啦”
严峫舌根泛上微微酸涩的味道,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将xiōng腔中火热的闷痛压了下去。
“那他后来被领养了么”
“嗨,我是七八年前才过来的,这个得查一查。”院长捋起袖子在那堆档案袋中悉悉索索翻看了半天,终于找出一本工作记录,拍了下脑门“得了,就是这个”
院长哗啦哗啦甩那本记录上的灰尘“这是当年的领养登记,不过有些已经缺失了。那个时候的管理不像我们现在这么规范,我们对待那些孩子可是非常用心、非常照顾,坚决执行国家关于扶助儿童福利方面的政策”
他一边絮叨,一边斜着眼睛观察严峫,显然对这位不同寻常的年轻富豪极其好奇。
严峫翻阅的动作停住了。
xx年9月18日,被领养儿童,江停。
区区几行潦草褪sè的钢笔字,记下了二十多年前扭转江停命运的、最至关重要的一刻。
严峫没浪费时间去研究领养人那一看就是编造的信息,他目光落在那页纸贴着的图片上。一名眼睛细小相貌yīn沉、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侧对镜头,站在福利院门口一辆黑sè轿车前;他左手边是当年清瘦羞怯的江停,右手边则是另一个面貌白净而穿着考究的小男孩。
那男孩明明比江停小一岁,但身量明显更高,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有意识地回避了相机,略微偏过脸去,带着盈盈笑意看向江停。
乍看之下只是两小无猜,但那笑容背后更加黑暗深邃的涵义,就像针扎般瞬间穿刺了严峫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看见了二十多年前的黑桃k。
江停并没有说出完整的实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之所以更得格外晚,是因为年终财报掏空了我的灵魂。
明天统计霸王票




破云 125.Chapter 125
.klxsw./book/1/ 御少新宠女人要听话唐锦衣御戌扑棱棱棱——
树杈摇曳晃动, 几只鸟蹿了出去, 在手电筒光束的照耀下飞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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