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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果然是他!”安娜问,“你可知阿海要把小木带去哪里?”
海女皱起眉头想了想,好像阿海说起过“挖开清朝的皇陵”?
“挖开清朝的皇陵?”
小郡王倒吸一口冷气,他可是世代蒙受满清册封的蒙古诸侯,要是郡王老爷子听说了简直要气死。闪舞小说网..
“我明白了!”李隆盛说,“阿海跟我一样,对于清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因此,他才会从小被送上太白山,被训练成以推翻清廷为己任的刺客。”
“去清朝皇陵!”秦北洋跨上马,看着九sè的琉璃sè双眼说,“我们去阻止阿海。”
“好,我们一起去。”
安娜也翻身上马,临行前交给海女一百块银元,说是给两个弟弟的礼物,买些干净衣服,别饿着冻着了,更要送去学堂读书,别只顾着盗墓耽误了学业。
海女说这两个孩子,是海盗之王欧阳思聪的种,宁肯让他俩长大后做海盗,也绝不会做盗墓贼土夫子的。她又捏着安娜的手,再看了一眼秦北洋说:“求求你们,把小木活着带回来。除了掘墓,他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现在他才是这两个孩子的爹。”
“我懂了。”欧阳安娜抱起两个男孩亲了亲,不免想起留在南京的女儿。
出了盗墓村,俯瞰静静的伊水,秦北洋在马上说:“安娜,你不必跟着我们去,你回上海去照顾女儿吧。”
欧阳安娜微微一愣,虽说久别重逢,但秦北洋陷于悲恸,除了分析如何找到阿海,始终沉默寡言,尤其避免跟安娜单独相处。每到夜里,秦北洋还要寻找古墓钻进去,形如食尸恶鬼,教人望而生畏。
原本安娜已鼓足勇气,准备告诉秦北洋你就是我的女儿的爸爸,小九sè是你的亲生骨肉。可看到秦北洋这样的状态,何必再让他承受第二个晴天霹雳?这对秦北洋来说并不算喜讯,只是徒增无穷无尽的烦恼罢了何况这对齐远山也不公平。
她直视着秦北洋的双眼:“你要赶我走?”
“复仇是男人的事,与女人无关。”秦北洋转头看向苍穹,“这是我与阿海之间的仇怨。”
“与我无关?你忘了吗?十年前,上海虹口海上达摩山的灭门案,我的父亲欧阳思聪,便是死于阿海之手。”安娜纵马向前,朗声道,“北洋,若是三个月内,还是不能找到阿海复仇,我自会离去,请你不必担忧。”
秦北洋无语,他要报杀父杀母与杀妻之仇,安娜同样也要报杀父与灭门之仇。
李隆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身边总有奇女子。”
数日后,已是暮春,秦北洋、欧阳安娜、小郡王、李隆盛穿过华北平原,北上来到保定西北的易县。二十年前,秦北洋被京城名侦探叶克难从天津带到这里,从此改变一生。
小郡王手搭凉棚,西望太行山紫荆关,永宁山的松柏如大海起伏,埋葬着前清的雍正、嘉庆、道光、光绪四座帝陵,还有三座后陵与三座妃陵,更埋着王公、公主等许多皇亲国戚。穿过火焰牌坊,便是巍峨的大红门。当年守门的八旗兵丁,早已树倒猢狲散,门槛内外布满杂草。闻着陵墓的气息,九sè冲到最前头,犹如倦鸟归巢。清朝灭亡也才十多年,神道上的石像生已经残破了。
秦北洋先去看了雍正皇帝的泰陵。小时候,他还曾夜闯宝顶城楼,意外撞见过四爷的亡魂呢。四人围绕宝顶一周,加上九sè对于陵墓的敏锐感觉,确认这座坟墓尚未被盗掘。
他们又查看了嘉庆的昌陵,道光的慕陵,幸好都没有被破坏过的迹象。只是荒烟蔓草遍地,恐怕过不了几年,就会像明十三陵那样陷入尘埃。
最后来到光绪帝的崇陵。门口倒是有几个守陵的老旗人,世代居住在皇陵。满清覆灭,八旗粮饷断绝,只能种地伐木,自力更生,生活落魄,形如乞丐。他们看到穿着蒙古袍子的小郡王,仿佛见到亲人。帖木儿赏给每人几块大洋,打听近日是否有可疑人等来过皇陵?
回答皆是没有,这几年天下大乱,皇陵倒成了世外桃源。不知有晋,无论魏汉。他们也不知如今是谁坐了天下,还以为“万岁爷”溥仪依然住在紫禁城里呢。





镇墓兽 第十一章 从关中到西陵(二)
小郡王谎称自己是来祭拜光绪皇帝的,守陵的旗人们恭迎他们入内。先是五孔石桥,过桥有两尊石望柱,接着是大牌楼与碑楼。然后是宏伟的隆恩殿,木料皆为坚硬的铜铁藻,犹如铜梁铁柱。一路畅通无阻,穿过三道琉璃门,进入宝城,迎面是石五供与明楼。地宫就在明楼背后的宝顶底下。
除开窃国大盗袁世凯,这是中国最后一座帝陵。清朝灭亡前夕,墓匠族秦氏父子建造了陵墓最核心的部分。秦北洋人生当中第一次禁闭与博览群书,也在这座地宫内。他想念起了镇墓兽“大羿”,却祈祷永远别再见到“大羿”,因为那意味着陵寝被侵犯,老爹秦海关的心血被糟蹋。秦北洋跟阿幽第一次相遇就在这里,在地宫旁的密室,从老太监手里救了阿幽的命。那一年,他九岁,她六岁。
秦北洋躲到宝顶坟冢后大哭一场。九sè跑来用脑袋顶了顶主人,这是一尊懂事的镇墓兽。
小郡王却在嘀咕:“李隆盛上哪去了?”
他们在明楼上找到了李隆盛,这里有尊石头刻着“德宗景皇帝之陵”。李隆盛竟在给光绪皇帝鞠躬上香。秦北洋惊骇自己抹眼泪是为阿幽,李隆盛又是为谁?太白山的教育不是对满清恨之入骨吗?
“我本名李高楼,清朝皇家风水师李先生的yòu子,大唐李淳风的后人。”李隆盛回头哑然叹息,“自从上了太白山,我就只知天国梦与推翻满清bào政。”
秦北洋这才回过神来:“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世交。”
“风水师李家,工匠秦氏,建筑师样式雷李、秦、雷,这三个古老家族共同撑起了清朝二百六十八年的皇家陵寝。”
李隆盛看着雕梁画栋的明楼,自然出自样式雷的设计;而这帝王陵寝的点xué布局,又是自家祖传的技艺;秦氏墓匠族负责挖掘金井,营造陵墓,制作帝王镇墓兽。三家原本即属内务府的同僚关系。慈禧太后执政时,李先生并未嫌弃秦海关的工匠出身,两人私交颇好,经常一块儿探讨风水与手艺,在圆明园大水法的废墟中走象棋。
“不错,我爹也这样跟我过。”
“先父虽是皇家风水师,却非闲云野鹤之人,而是心系江山社稷与黎民百姓。他属于帝党,认定光绪帝是比肩俄国大彼得、日本明治天皇的一代明君。父亲支持康有为、梁启超的戊戌变法。当初他算过一卦,认定袁世凯不可信任,但是谭嗣同不听劝,结果铸成大错。戊戌六君子被斩首时,父亲带着八岁的我,来到刑场给英雄们送行父亲qiáng迫我亲眼看看,中国人的英雄是怎样被自己的同胞屠杀的。”
“可惜了戊戌六君子!”
秦北洋在心中念了一遍“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六君子上法场,光绪帝被禁闭。父亲甚至策划过光绪帝逃出瀛台,避难到上海租界另立朝廷的计划。两年后,庚子变乱,八国联军即将打破北京。叶赫那拉氏那个老yín妇,害怕八国联军利用我父亲来反对她,下令对我家诛灭九族。不足十岁的我,亲眼看着父母双亲、弟弟妹妹,老小十几口人,全被清廷秘密处决。有的用刀子,有的用石头,有的用热毛巾捂脸窒息,有的……”
光绪帝的明楼上,仿佛站在皇帝棺材板上,欧阳安娜与小郡王听着这番对话,后背心一阵阵冷汗。
秦北洋摆了摆手:“清廷之野蛮残bào,可想而知,你不必细!”
“而我侥幸活了下来,因为落到一个太监的手中。”
“太监?”
秦北洋想起九岁那年,就在这座陵墓之下,遇到过一个可怕的老太监,却把阿幽的哥哥guàn入水银做了人殉。但那太监誓死效忠光绪帝,岂能与李先生作对呢?必然不是同一人。
“嗯,太监都是阉人,不能行男女之事,却热衷于玩弄戏子与娈童。”李隆盛后退几步,嘴chún颤抖,“而我十岁那年,长得眉清目秀,不是戏子,胜似戏子,便被那龌龊的太监……”
“你不必了……”秦北洋盯着李隆盛近乎完美的面孔,“我懂!”
李隆盛的眼眶发红:“你不懂!我落到那太监手里,七天七夜,那是我这辈子最惨痛的日子。最后一夜,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那太监要跟慈禧太后西逃。我趁乱逃出他家,正要跳入水井自尽,恰好被人抓住了脚脖子。”
“是谁救了你?”
“孟婆。”
秦北洋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最惦念的人是你。”
“嗯,庚子年,孟婆到北京,是为在兵荒马乱中,寻找刺杀慈禧太后的机会。可惜她没能得手,却意外救出了我。我想她也是看中了我的身世,看中了我对清廷的不共戴天之仇,决定把我培养成天下第一等的刺客。可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刺客,而是一心求死。但孟婆不让我死,我便求孟婆一件事,让她给我一副鬼面具。”
“这是何意?”
“你可知兰陵王?”
“北齐兰陵王高长恭?”秦北洋自然知道,哪怕只是稗官野史,“据兰陵王长相极为俊美,在战场上容易被敌军轻视,便戴上鬼面具上阵杀敌,以让敌军胆寒。唐朝还有《兰陵王入阵曲》,后来传至日本,为宫廷雅乐。我在京都读书时,还看过日本人表演的兰陵王。”
“不错,十岁的我之所以戴上面具,是因为受到那个太监的欺负,让我再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总觉得只要任何人看到我的脸,就会要欺负我占有我。”
“我明白了……”
秦北洋微微叹息,果然如托尔斯泰所,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
“无妨!无妨!但知道这秘密的人,寥寥无几,只因你我有缘,我才告诉你。”李隆盛按着他的肩膀,“孟婆给了我一张鬼面具,让我戴在脸上,又用黑布蒙面,以免引人注意。我们尾随着慈禧太后逃亡的队伍,一路翻山越岭来到西安。”
“我的爹娘也在那逃难队伍里,严格来,我也在啊在我妈的肚子里。”
“北洋,我认得你爹,小时候我叫他秦叔叔。”李隆盛靠近一步,“你我生来便有缘分!”
“难不成……你看着我的出生?”
秦北洋细思极恐,后背心都嗖嗖发凉了。




镇墓兽 第十二章 从北京到北平(一)

数日后,四人一兽,跨过永定河的卢沟桥,经过兵荒马乱的南苑,踏进了北京正阳门。..
已是阳历六月天,大前门箭楼上,五sè旗竟已换成青天白日满地红旗。门口站岗的士兵也换成了国民革命军。更要命的是,昨天北京刚改名为北平,恢复了五百年前朱元璋封四皇子朱棣为燕王时的旧名。既然去掉“京”字,便不再是中华民国的首都。风水lún流转,孙中山先生钦定的南京终于扶正为首都了。
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一打听才知数日前,盘踞北京的奉军刚撤退,张大帅乘专列出山海关去了。专列路过奉天郊外的皇姑屯,突遇炸弹,整节列车炸上了天,大帅隔天身亡,今日才公布消息。有人说,张大帅是被国民革命军炸死的,也有人说奉系军阀地内讧。
李隆盛分析道:“恐怕是日本人干的吧!”
路过前门大栅栏,商家们都已换上青天白日旗。要是哪天清朝复辟了,同样这批市民也能马上举起黄龙旗,甚至装上假辫子。
小郡王是北洋政府的议员,尽管议会早已被军阀解散,但他在北京有根基,在南锣鼓巷置办了一处大宅门,金屋藏娇了几房姨太太。他明媒正娶的是前清的格格,远在鄂尔多斯的郡王府里侍奉公婆呢。帖木儿把秦北洋、欧阳安娜与李隆盛都安置在府邸中,每人单独一个院落,各有仆役伺候,果然是达官贵人气派。
安娜刚安顿下来,忽地想起齐远山。无论如何,这男人还是自己丈夫,还是女儿的“爸爸”。上个月,听说日本人为了阻挠北伐军,出兵济南,杀伤中民上万人。齐远山很可能也在这支北伐军中,不知他的安危如何?是否逃过这场劫难?
欧阳安娜抓起电话,给南京常凯申的官邸打了个长途。她跟常夫人唠了唠家常,便急着让九sè听电话。小女儿说话不慌不忙,颇为乖巧地向妈妈问好,让妈妈在外行走注意身体。她又说干爹干妈都对自己很好,常夫人还带她去玄武湖和紫金山玩过呢。
常夫人接过电话:“达令,你不要挂念齐远山了,他为二次北伐立下了大功,如今就在北平的司令部,你还快不去找他?夫妻该团聚啦,上帝保佑你们!good night”
这位常夫人留美归来,满口洋文,还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让常凯申都改信洋教了。
安娜长出一口气。原来丈夫就在北平,此地名媛如云,漂亮戏子也不少,或者身边已有了佳人?她狠狠心,决定暂时不去找齐远山。如今国难当头,多事之秋,就让他安心领兵打仗吧。中国需要一个优秀的将军,可不要拖了他的后腿。待到杀了阿海,安娜自会回到丈夫和女儿身边。
突然,房间里电灯灭了。安娜惊慌出来,整个大宅门漆黑一片,仆人们说是全城停电了。
秦北洋也冲到四合院里,他问有没有看到九sè?安娜摇头。他们没再多说话,都猜到九sè去了哪里。两个人坐在屋檐下,心里头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默默遥望北平的月牙儿。
后半夜,九sè回来了。它是yòu麒麟镇墓兽,慢慢收起鹿角,褪下鳞甲,变回一条獒犬的模样。但它浑身臭不可闻,任何人靠近都会被熏得晕倒,全是重金属化学wū染物。时隔多年,九sè的“毒瘾”又犯了,半夜逃出去偷袭了发电厂,吞吃了大量有毒物质。
秦北洋半蹲下看着它的琉璃sè双眼:“九sè啊九sè!你会不会变成一只怪物?”
次日一早,秦北洋与九sè出西直门,去了一趟京西骆驼村。
当年的山神庙还在,他掘开摇摇欲坠的山墙背后,掘地三尺,发现空空如也十年前,秦北洋亲手在此埋下的《秦氏墓匠鉴》不见了。
这可是秦氏墓匠族传承了千年的宝贝,他的老爹秦海关心心念念的传家宝,记载了墓匠族与镇墓兽的许多秘密技艺,天下工匠梦寐以求之物,恐怕也是盗墓贼惦记着以便制服镇墓兽的法宝。
秦北洋后背心直冒冷汗,xiōng口的和田暖血玉也热了。他发觉这地下泥土,有被松动过的痕迹。他才发觉整个骆驼村,都有被新近挖掘的痕迹,几乎家家户户房子都不完整,许多地窖都被挖开。
他向村民们打听,才知数日前,有只军队赶走骆驼村全体村民。隔了两天,村民们回家,整个村子已面目全非,满地狼藉,仿佛被掘地三尺了一般。村民们辨不清国民革命军与北洋军阀,也不晓得是哪家的来路。
有人盗走了《秦氏墓匠鉴》,秦北洋让九sè嗅着墙角气味:“九sè啊九sè,你闻到阿海的味道了吗?”
九sè摇头,表示一无所知。秦北洋没辙,只得悻悻然回北平城里。
到了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官邸,他抓着帖木儿说:“我们还是快点动身去东陵吧!”
小郡王捂嘴道:“莫着急,去东陵前,务必在北平见几个人,否则就算到了东陵,也可能徒劳无功。”
“要见谁?”
“其中一位,恰是你的老熟人。”
小郡王带着秦北洋、欧阳安娜以及李隆盛,牵着九sè出门,来到鼓楼外的一个四合院。敲开门,主人穿着宝蓝sè薄布长衫,六月天也没法戴围脖,黑礼帽下目光凌厉,鼻子下两撇浓黑的胡须。
果然是老熟人京城名侦探叶克难。
“北洋!”叶克难看到满头长发的秦北洋,唏嘘不已,“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四年前,托您和小郡王的福,把我从紫禁城里救出来。叶探长,我这辈子只想做一件事,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难道你还想着复仇之事?”
叶克难是何等聪明之人,听到也与他有关,自然想起了二十年前,天津租界的灭门案。某种而言,正是叶克难找到了秦北洋,才引来了刺客们,引来了无穷无尽的灾祸。当年的秦北洋,尚是个九岁的孩子,如今已长成魁梧成熟的男子。
“不错!这次不仅是杀父杀母之仇,又新添了杀妻之恨!”
“你是说阿幽……”
秦北洋不想再提起太白山上的伤心事,仰天道:“一言难尽!”
欧阳安娜与叶克难也好久不见,两人寒暄叙旧一番。叶克难虽在北京,对南方形势也颇为关心,他知道齐远山如今是国民革命军的红人,前途无量。身为齐夫人的安娜,又是达摩山伯爵基金的cào盘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
但对李隆盛,叶克难颇为防范,他把秦北洋拉到后院问:“北洋,此人到底是何来路?你在我眼里始终是个孩子,可不要再上当受骗吃闷亏了。”
秦北洋也无需为李隆盛隐瞒:“二十年前,摄政王派遣新军jīng锐偷袭太白山,就是为了抓他!”




镇墓兽 第465章 从北京到北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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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叶克难倒吸一口凉气,“皇家风水师李先生的yòu子?”
“正是他。”
“怪不得,第一眼见到此人,便有一股肃杀之气。”
“叶探长,袁世凯称帝那年,以及张勋复辟那时,秦北洋两次遭遇太白山刺客们的袭击,您都恰到好处地及时相救,这可不是巧合呢。”
说话的是李隆盛,不知不觉间,他已站在叶克难与秦北洋的身后。
“此话怎讲?”
叶克难没有轻易否认,便让秦北洋觉得惊奇,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思量过许久,哪有那么巧合之事?但过去叶克难并未正面回答过。
李隆盛微微一笑:“叶探长,您收到的那些小纸条,都是我托人送给您的。”
“你……”叶克难舒展双眉,“原来是你!”
“惭愧惭愧,我虽在太白山长大,身在刺客们阵中,但我太了解阿海了,我怕北洋你会遭遇不测,便还是向叶探长通风报信了。”
秦北洋也瞪大双眼:“如此说来,是你和叶探长共同救了我的命。”
李隆盛点头道:“直到第三次,我才没有通知叶探长便是国会议员曲靖和被刺,你追踪阿海与脱欢到铁狮子胡同的陆军部。是我亲手将昏迷中的你带走,连夜乘坐火车再换快马上了太白山。因为我得到孟婆的指令,必须让你活下来,绝对不能有半点伤害。”
“想不到,你们还有那么多秘密。”
小郡王打断了他们忆旧,单刀直入,说起此次拜访的要点阿海毁灭了太白山,得到唐朝小皇子的棺椁与尸身,又绑架了洛阳盗墓村的首领小木,下一步行动目标,极可能是清朝东陵。
“东陵?”叶克难装作不慌不忙,其实内心已波澜起伏,“如今局势动荡,东陵处于北京与山海关之间,长城脚下的军事要地,兵连祸结的重灾区。于盗墓贼而言,却是动手的好时机。”
“不错,叶探长,但仅凭我们几人,未必能阻止得了阿海。而且我听说,东陵所在的遵化县,如今驻扎着上万人的军阀溃兵原属直鲁联军麾下的孙殿英部,已被国民革命军收编为第十二军。”
“我明白了,你们要阻止阿海与军阀盗墓,保护清朝皇陵。清朝的是非功败,留待历史学家去评说,但这清朝皇陵,却是绝对动不得的!”
“但我想,阿海也不会轻易动手。”安娜开始分析了,“叶探长,你想想,若是真有人要动手,他们会有什么准备工作?”
叶克难在四合院里踱步,又摸了摸九sè的脑袋说:“我想起一人,或许可以帮助我们!”
后海北沿,荡漾的水面上开满了荷花,竟有江南水乡的错觉。一路上的都是王公贵族的宅邸,其中最显赫的一栋,便是当年的摄政王府,也是末代皇帝溥仪的出生地。
李隆盛认得这个宅门,却在门槛前停下不动:“对不起,叶探长,我不能进去。”
“因为二十年前的旧事?”
“当年摄政王载沣为了抓我,派兵偷袭了太白山,激起一连串腥风血雨。我怕见到载沣之后,忍不住当场刺杀了他。”李隆盛摸着腰间匕首说,“当我长大成人,曾经无数次探访摄政王府,知道这里头戒备森严,几番刺杀不成。我怕是今日进去,反而自投罗网。”
“也好,你在王府外等着吧。”叶克难刚走出几步,又回头,“若非摄政王的密令,我也不可能在天津找到北洋。载沣并非恶人,只是各为其主,劝你一笑泯恩仇。”
“一笑泯恩仇?”李隆盛后退半步,“谈何容易!”
叶克难、小郡王、秦北洋、欧阳安娜带着九sè进入摄政王府,果然在第一道门厅被搜身检查,交出所有武器。即便安娜这样的女眷,也被王府的健妇搜身。
终于,叶克难领着大家在西花厅见到了摄政王。载沣已经四十五岁,依然留着辫子,身着长袍马褂,逗着鸟笼子里的画眉。
“呦,我的大探长,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摄政王对于叶克难颇为客气,命人给客人们上了铁观音茶叶,京城的蜜饯,还有西洋的糖果和巧克力。
摄政王抛开旁人,却只注意到九sè,赞叹这头藏獒漂亮。他还大着胆子靠近九sè,抚摸小镇墓兽的赤sè鬃毛,秦北洋真担心九sè会把摄政王的脑袋给咬下来。
小郡王是世受皇恩的蒙古诸侯,逢年过节都会来拜访孝敬摄政王,老郡王吩咐不能丢了的老规矩,上来就给载沣磕了个头。摄政王皱起眉头道:“小郡王啊,什么年头啦?还搞这一套?大清早就亡啦,皇上也从紫禁城被赶到了天津租界。而您可是中华民国的红人,折煞我这遗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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