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何常在早已瘫软在地,磕头如同捣蒜。他并非给眼前的活人磕头,而是给这座陵墓以及隔壁的死人磕头。
孙殿英拉着阿海的手走出隆恩殿:“阿海兄弟,你看你脸上有道刀疤,而我满脸都是麻子,咱俩可真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要携手干大事的啊。”
出了慈安陵墓门口的三孔石桥,隔壁便是慈禧陵墓,同样有一路三孔石桥。碑楼里有只大王八般的赑屃,底座石头四角分别刻着螃蟹、乌龟、大虾和鱼。乌龟壳托着个大石碑,用满汉两种文字刻着慈禧太后的谥号
“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
此谥号之长度为清朝皇后之最,可惜才上了三年,大清就完蛋球了。老太监何常在跪下磕头,阿海却向赑屃脑袋上吐了口浓痰。
穿过隆恩门,便是富丽堂皇的隆恩殿。老太监一路走一路磕头,碰到凤在上龙在下地丹陛石,更是磕得厉害,仿佛老佛爷仍然端坐在隆恩殿里。殿前有鎏金铜鹤与铜鹿,寓意“鹿鹤同春”。阿海与孙殿英走入隆恩殿,满目金碧辉煌,士兵们都流下哈喇子。
“老佛曰的陵寝啊,豪华程度可是超过了紫禁城,可谓金、木、石三绝。咱先说这金,隆恩殿和东西配殿用的叶子金啊,就有四千五百多两,彩绘两千四百多条金龙,六十四根柱子上是铜鎏金盘龙。定东陵虽不是皇帝陵,耗费却超过了大清朝所有帝王陵,所有原材料都是最好的,京西房山的汉白玉,云南大理的大理石,山东临清的澄浆砖,还有苏州的桐油金砖……”老太监的尖细嗓子说,“再说木绝整座大殿的梁、枋全都是用海南岛的黄花梨木做成,可谓是寸木寸金啊。”
“这是个黄花梨木大殿?”
孙殿英也不是完全的文盲,知道黄花梨的价值,抬头张望高大的梁柱枋头,果然是贵气bī人。
老太监说开了:“最后是石绝老佛爷陵寝一律用最好的汉白玉,石雕更是极品。您看那些石望柱,上头雕刻着凤凰,柱身里内外侧各有一条飞龙,大清朝独一无二的一凤压二龙。这意思啊,就是老佛爷压着同治爷与光绪爷两位皇上。当年我曾经代表老佛爷,来监督陵寝工程,亲眼见到一个姓秦的皇家工匠,雕凿出了这些巧夺天工的汉白玉。”
阿海的眉头微微一跳:“何公公,您说的姓秦的工匠,莫不是内务府世袭工匠秦海关?”
何常在唯唯诺诺道:“名字不记得啦,只知道他的活计是给老佛爷造镇墓兽,在定东陵的地宫里关了五年才造出来。”
“镇墓兽?”孙殿英yīn沉下面孔:“阿海兄弟,我听说,帝王陵墓中大多藏有一种守墓冥器。所有见到过这种宝物的盗墓者,全被它给杀了……”
阿海转身问:“何公公,您可知道秦海关造的镇墓兽什么模样?”
“那可是皇家的绝密,只有工匠本人与陵墓监督知道。老佛爷下葬那日,我虽也下过地宫,却未曾见到过镇墓兽。”
孙殿英摸着柱子上的金龙说:“阿海兄弟,难道你见过这种宝物?”
“嗯,非但见过,还有些缘分呢!”阿海又抓着小木的手,“还有你!”
阿海qiáng行掰出他的左手,露出十来年前,在白鹿原唐朝大墓地宫之中,被yòu麒麟镇墓兽九sè咬掉的半截手指头。
有个副官匆匆爬上台阶,在孙殿英耳边通报:“将军,国民革命军的代表从北平到了。”
孙殿英拧起眉毛,用手指关节敲打着汉白玉的石栏杆,身边两个师长问道:“大哥,来者不善,见还是不见?”
“见!”孙殿英抽出手套来抽了抽大腿。
“在哪里见呢?这里不太妥当吧?”
“就在这里见!慈禧太后的金銮殿上!”孙殿英有枭雄之霸气,“若是藏着掖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人家反而要怀疑咱,不如光明正大。大家记着,咱可不是土匪,也不再是北洋军阀了,而是堂堂正正的国民革命军!”
阿海低声说:“孙大帅,若有客人来访,我不如退避一番?”
孙殿英点头道:“也好,省得惹麻烦,那就委屈一下阿海兄弟了。”
阿海与中山躲藏在隆恩殿的屏风后。小木与老太监何常在,分别关押在东西配殿。尤其是何常在,还得给他嘴巴里塞进破布,免得发出鬼喊鬼叫,提醒地下的慈禧太后。
一个青年军官踏入隆恩殿,身材颇为高大,肩膀宽阔,xiōng膛挺直,穿着朴素的北伐军装。青天白日徽章的大盖帽下,藏着一双冷峻的眼睛,当即被穷奢极侈的黄花梨木大殿震惊。
但他迅速恢复镇定,气定神闲地打量宝座上的孙殿英,行了个标准军礼,微微鞠躬:“本人齐远山,国民政府特派员,奉常先生之命从北平而来,特与军长阁下商讨裁兵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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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第472章 远山与中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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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女人杀了多少革命党?你算算看?秋瑾、徐锡麟……”
“还有改良派的戊戌六君子。”
“血债累累啊!远山老弟,你以为慈禧太后二十年前死了,就能逃过这一劫吗?不能!那可是太便宜她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正正好好,我们就要革慈禧太后的命!革叶赫那拉的命!革大清朝的命!也是俺老孙给孙中山先生在天之灵的投名状!”
“军长阁下,您对革命的忠心,真让远山惭愧!”
齐远山心里却想,这个孙大麻子满口革命,不过是打着革命的幌子盗墓罢了。
“好,远山老弟,今晚你好生休息,明天一早,我就要带领兵马,就地革命!”孙殿英掏出手枪指着地砖,“咱们兄弟也能开开眼界,看看慈禧太后到底长啥样?”
孙殿英有些醉了,晃晃悠悠出了东配殿。齐远山独自住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仿佛跟慈禧太后的鬼魂相伴。他坐在行军床上,反复擦拭手枪。今夜凶多吉少,孙殿英已交了底。白天在隆恩殿,齐远山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后脖子飕飕发凉。
这一宿,睡不着了,无论是住在东配殿里的齐远山,还是住在齐远山脚下数十米深处的慈禧太后。
后半夜。
齐远山梦见了她,谁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梦见她在圆明园的波光水sè里流连忘返,倚靠着年轻的咸丰皇帝。那样的青春无敌,容光焕发,她在幻想未来的灿烂人生,幻想整个天下在花盆鞋底下拜倒……
头顶有阵风呼呼的吹下来。齐远山睁开眼睛,圆明园的艳阳天,变成清朝皇陵的暗夜。叶赫那拉家的女儿如同灰烬被风吹散,只剩屋顶上一lún月亮。
这不是做梦,而是东配殿的屋顶开了个缺口,有人掀开几块瓦片,垂下一根绳索。
齐远山提着手枪,翻身而起。他的枪法与眼力极佳,一眼便看到屋顶上的人。刚要抬手射击,上头传来一个声音,宛如石头砸下,听得清清楚楚
“今夜凶险,请跟我上来!”
其实音量很轻,旁人根本听不到,仿佛接了一根耳机线,直接从屋顶chā到耳里。“凶险”二字,齐远山早有预料,却不知屋顶上是何方神圣?
犹豫再三,决定上去。齐远山把手枪chā在怀中,双手抓紧绳索,双脚在下盘夹紧。这两年戎马倥偬,他越发孔武有力,轻轻松松爬上房梁。
钻出东配殿的屋顶,四周呼啸陵园的风,夹着清朝五位皇帝的灵魂,齐远山才看清对方容颜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着黑衣劲装,跟自己相似身形,脸庞lún廓以及五官,都有几分神似之处。
他是中山。
“我们见过吗?”
“几年前,在广州,越秀山下。”
“你是?”齐远山皱起眉头,月光越发明亮,记忆也越发清晰,“阿幽的手下?太白山的刺客?”
“嗯……”中山控制情绪,低声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去。”
东配殿门口,包括隆恩殿都有卫兵站岗。陵园外响起行军cào练声,偶有一两声枪响,看来大部队正在tiáo动。齐远山知道事态严重,便跟着中山从东配殿爬下去,抓着绳索翻墙,出了陵园。
黑魆魆的荒野中,背后是枝繁叶茂的山坡,尽是风吹松林的沙沙声。齐远山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哥,你不认得我了吗?”中山拖着齐远山来到山窝子里,打开火折子,照亮自己面孔,“我是中山,你的弟弟啊!”
话音未落,齐远山伸手触摸弟弟眉眼,仿佛触摸一团火焰。兄弟俩的父亲是在辛亥革命那年,被袁世凯派遣刺客所杀,不久便流落街头分离。那时齐远山已十二岁,牢牢记得父亲被杀,全家人痛哭的场景。他被送到军营去做小兵,心里却还惦念弟弟,曾经偷偷跑出来寻觅,却再没了中山的踪迹。
齐远山一把将弟弟推到,扒开中山的上衣,看到肩膀上有块三角形疤痕,泪如雨下……他记得小时候,兄弟俩过年玩炮仗,自己一不留神将鞭炮扔到弟弟身上,炸开一个血口子,留下这道三角形疤痕,他被爸爸吊起来打了三天。
“中山!”
这回不会有错了,兄弟俩终于相认,抱头痛哭。齐远山说怪不得啊,几年前在广州越秀山下,看到阿幽身边这个少年,就觉得面相很熟,骨子里有不可言说的亲切感。
齐远山刚想问他这些年怎么过来?又怎会跟太白山的刺客混到一块儿?却听到陵园外响起激烈的枪炮声。齐远山心中一紧,登高远望,黑夜的大红门外,亮起一大篷火光。
“哥,别看了,你带来的骑兵连,已被孙殿英包了饺子。”
“岂有此理!”
齐远山并非没有心理准备,只不过孙大麻子前脚刚跟自己喝过酒,后脚便刀子,果然心狠手辣。
“这一带兵匪横行,孙殿英计划声称是你路遇军阀余部,或撞上关外小六子的部队,全军覆没,命丧长城下。”中山冷笑一声,“哥,军阀就是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弟弟,若非你来提醒,恐怕我已没命了。”
话音未落,慈禧陵墓四周亮起无数火把,果然有大队人马来搜捕他了。
中山拽着他的胳膊说:“哥,我好不容易才见着你,快点逃命去吧。”
“弟弟,你不跟我一起走?”
“明日我还有要事,我们兄弟俩自会再见面。”
齐远山俯瞰陵园:“难不成,明日你也要参与盗墓?”
中山不知该如何作答,背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不错,明日就是打开慈禧陵墓的大日子。”
这声音让齐远山的心脏几乎爆裂,他刚转身要摸手枪,一只匕首已顶住脖颈。
月光照亮一道刀疤,齐远山看到了阿海的脸。
“阿海哥!”中山当即跪下为齐远山求饶,“请不要……”
“中山,我早就猜到你会这么做了。只是你应当提前告诉我,而非擅自行动。”阿海后退半步,将匕首从齐远山的脖子上撤走,“齐远山,你走吧。”
“你为何不杀我?”
“杀你对我有何好处?”
“阿海,你留着我这条命,必别有用心。”
“你是聪明人,不必多问,山上有的是藏身之所,千万别再下来。等过几日,清朝皇陵被挖空了,孙殿英自会撤军,你便能回北平去了。”
齐远山后退两步,双手抱拳:“算我欠你的!”
中山催促一声:“哥,快走啊。”
“弟弟,保重!”
说罢,齐远山钻入山上的莽莽丛林,纵使孙殿英派兵去搜山,也未必能摸到一根毛。
中山依然跪在阿海面前:“阿海哥,你要杀我吗?”
“杀你作甚?”阿海冷笑,“你能跟着我从太白山上下来,我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秦北洋那边去了。”
“是啊,这都是命呗。”
中山心底叫苦不迭,后悔听信了老金的话,关键时刻背叛太白山,非但一两黄金都没分到,反而跟着阿海到这里来挖墓了。
阿海收起匕首:“我不相信命。”
“可你为何放走了齐远山?”
“你可知三国演义,赤壁大战后的捉放曹?”
“华容道?阿海哥,你是自比关云长?”
“错了,我可不是关云长,我才是曹孟德。”
阿海俯瞰着整个东陵,看着大红门外的熊熊烈焰,山脚下两座陵墓的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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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第十五章 老佛爷的地宫(一)
宣统元年,农历十月,公元1909年11月15日,慈禧太后正式下葬埋入地宫。
不到二十年后,大祸就要临头了。
次日清晨,大队人马已在慈禧陵墓的隆恩殿前聚集,一半人挺着明晃晃的刺刀,另一半人却扛着铁铲和锄头。
孙殿英抽了手下军官两个耳光:“妈了个巴子!居然让齐远山逃跑了!”
阿海低声:“孙大帅,山前山后都有人马把手,我怕他也逃不远。”
“今天就动手吗?”
“事不宜迟,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孙殿英站在大殿前,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嗓子,发表动员讲话
“诸位兄弟同袍!请听俺老孙几句话。有人,咱今天的行动是盗墓!是盗墓吗?是!老子就是盗墓!但老子除了盗墓,还是革命!满清杀了我祖宗三代,不得不报仇革命。孙中山有同盟会,革了满清的命;冯焕章用枪杆子bī宫,把末代皇帝赶出紫禁城。我孙殿英枪杆子没得几条,只有革死人的命……发掘满清东陵,有三大好处,第一,满清入关后大兴文狱,枉杀士人,诸如吕留良等都被开馆戮尸,我虽不才,亦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第二,满清统治三百年,搜刮的财帛不知多少,今天我发陵,是为通天下财货,收运转之利,丰藏中华国库。第三,东陵百姓向本座诉苦,多年以来,附近常有尸变为害。俺老孙在河南老家打过僵尸,知道尸变的根源在于坟墓。清廷以金玉珠宝养尸也,久久为患民间,今日本座发掘东陵,便是为民除害,为中国除害,此为一大义举,堪比李寄斩蛇,后羿射日!”
这番讲话看似冠冕堂堂,官兵们振臂高呼革命口号。阿海的嘴角也与刀疤连成了一线。
中山打开个大木箱子,取出一堆玩具积木般的小房子,却是整座慈禧太后陵墓的模样。
“这便是样式雷的‘烫样’。‘样式雷’家乃是清朝皇家建筑设计师。这‘烫样’是呈献给慈禧太后所看的小样。数日前,我费了不少周折,才从‘样式雷’后人手里弄来。”
阿海没他是盗窃来的。他将盗墓贼小木和老太监何常拖过来问:“你们两位瞅瞅,墓道口到底应该在哪儿呢?”
果然,看“烫样”就一目了然,省却了绕着陵墓和宝顶转圈之苦。小木不敢话。老太监吊着嗓子:“这‘烫样’确属‘样式雷’所做,但要老朽墓道口在哪儿?还是得到了方城明楼下才能清楚。”
孙殿英、阿海、中山,带着小木与何常在,以及数百名jīng心挑选过的士兵,穿过隆恩殿背后的三洞琉璃门,便看到了慈禧太后的明楼与方城。
方城就是陵墓坟冢前的一道方形城墙,上头有木制城楼便是明楼。前头还有石五供以便祭祀。穿过方城下的门洞,便是宝顶,俗称月牙城。
虽是盛夏,却是yīn气森森。迎面一块琉璃照壁,通常墓道口就在照壁下。阿海转身问小木:“以你的经验,应该从这里开挖吗?”
小木战战兢兢地回答:“这里只是名义上的入口,您若不信,可以向下挖挖。”
阿海又问老太监:“何公公,您记起来了吗?”
何常在照例又给慈禧太后磕头,念念有词:“老佛爷在上,小的罪该万死……”
几个士兵上去扒光了老太监的衣服,露出光秃秃的下身,大伙儿哄堂大笑。何常在这把年纪,又受这等羞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这一幕,看得小木心惊肉跳,怕是下一个就lún到自己了。
阿海沉下面孔,帮老太监把一件件衣服重新穿回去,贴着他的耳朵:“何公公,这回你想起来了吗?”
何常在哀嚎着:“咋家……不……奴才……奴才……想起来了……”
阿海与中山架着老太监的胳膊,绕着宝顶转了好几圈。他们走得迷迷糊糊,后边跟着上百号士兵,铁铲与步枪相互不断碰撞出金属之声,孙殿英又骂骂咧咧了。
突然,老太监指着宝顶侧面的一块砖墙:“好……好像……是这儿……”
阿海又把小木拽过来:“你瞅瞅,是不是?”
当年在太白山,老金是“地宫道”的好手,jīng于挖墓和捕捉镇墓兽。而阿海则是“刺客道”的高手,爱好把活人变成死人。但他对死后的世界毫无兴趣,“地宫道”的功夫早就荒废了。既然老金已死于太白山雪崩,普天下除了秦北洋,唯一能帮助他的人,便只有盗墓之王小木了。
小木仔细查看宝顶方位,再结合陵墓与山坡的位置,以及此处与明楼方城的角度关系,提起洛阳铲探了探深浅,点头道:“应该是这里了。”
阿海贴着他的脸颊:“你骗过我很多次,这一次,我暂且相信你。”
孙殿英也不客气,吩咐工兵营就地挖掘。幸好是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几百号人壮胆,许多士兵脱了上衣,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孙殿英点上一支烟,又亲手给阿海点了一支。火柴划了几次都灭了,其实是手在发抖,却尴尬地是地底下吹的yīn风。
但这墙体极其坚固,不知渗了什么特殊材料?也许是铁汁铜液。工兵营挖了两个钟头,这才挖出金刚墙的砖头。老太监何常面sè一变,再次跪下磕头。小木用手指关节敲打,又把耳朵凑到金刚墙上,点头:“就是这儿了。”
工兵继续挖掘,但这金刚墙如同其名,任由铁铲如何飞舞,只是砸出几个白坑,连裂缝都看不到。这支部队本就缺少粮饷,武器装备低劣,更不会有工程机械。阿海连连摇头,心想这帮没用的家伙,要是有工匠联盟来帮忙挖墓就好了。
孙殿英心急如焚道:“妈了个巴子!照这么挖下去,下一次改朝换代才能把慈禧太后给拖出来啊,干脆用炸药吧!”
众人立即退散到方城外,工兵营在金刚墙下埋了炸药,远远按下起爆器。霎时间,宝顶下天崩地裂,巨响震动整个清东陵,阿海感觉仿佛有人在挠他的脚底板……
硝烟与灰尘渐渐散去,孙殿英重新走近宝顶。原本坚不可摧的金刚墙,果然被炸开一个大口子,宛如某种怪兽的嘴巴张大,四周砖块就像牙齿与舌头。
阿海将两个火把扔进去,再让小木与老太监辨认,露出一条幽深的甬道,如假包换的墓道口呢,一团带着腐烂气息的烟雾,若有若无地飘入鼻孔……
镇墓兽 第474章 老佛爷的地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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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殿英召集敢死队。第一批由三名军官带队,各率数名亲信,总共二十余人,皆是亡命之徒。每人都签下生死状,奖赏一百块大洋,若是不幸死了,就抚恤给家属。他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所有官兵一律单衣单裤,进出都要搜身检查,私藏宝物者,杀无赦。孙殿英还给大伙准备了践行酒,仿佛要上刑场的断头酒。
阿海与中山、小木以及何常在,四个人走在队伍最前头。步入幽深的地宫,仿佛从盛夏钻入寒冬,人人都打了冷战。老太监每走几步就要磕个头,后面的士兵免不了要踹他pì股。马灯与火把照亮前方,升起一团黑乎乎的雾气,又像女人的头发丝,从每个人的脚底下慢慢缠绕,顺着小腿肚子爬入身体……
有人吓得绊了一跤,手里的步枪走火,当即打中前头的士兵。灯火乱晃的刹那,有人以为遇到鬼魂,纷纷拉开枪栓射击。阿海与中山急忙拉着小木卧倒,老太监别的本身没有,保命的本领一流,早就趴在墙角下了。这番交火持续好几分钟,不断传来惨叫声,直到阿海大喝一声:“还没到地宫呢!别都自相残杀死光了!”
枪声停息下来,大家小心翼翼地起来,再用火炬马灯一照,地砖上躺了七八具尸体,全是被自己人打死的。这伙人连个墓室门都没摸着,就背着自家兄弟的尸体出来了。孙殿英又抽了军官的耳光,立即填补人马,重新深入墓道。
这一回,大家吸取了教训,就当是一次演习,再没有草木皆兵。阿海告诉士兵们小木是挖墓的高手,别看他细皮嫩肉的,可是河南洛阳盗墓村的大首领。小木平生翻过的古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看他手里的洛阳铲,这可是他发明的独门兵刃。只要胆大心细,祖上积yīn德,哪怕是盗墓贼,也有活到七老八十善终的呢。何况,咱也不是盗墓,咱是革命。
火把照出了第一道墓室门。门上有jīng美绝伦的高浮雕,似兽非兽,似佛非佛,完整的汉白玉石板雕刻而成。门上还有石雕的屋檐,乍看以为是木质宫殿,想必出自秦北洋老爹手笔。
老太监何常在照例又是磕头。士兵们一齐用力推门,却是纹丝不动,有人要举起铁铲和锤子,却被阿海阻拦,怕这样的震动会引发某种机关。
“小木,只有你能打开墓室门。”阿海搂着小木的肩膀,将他推到门缝前。
“俺先看看。”
小木虽然盗墓无数,但习惯于挖掘一千到两千年前的古墓,最近的也有一二百年,却从未挖过如此新鲜的墓地宫封闭至今尚不满二十年,反而让他紧张。他从盗墓包袱里掏出工具,一根细细长长的铁丝,伸入门缝之间。甭管是两千年前还是二十年前,从秦始皇传承下来的顶门石却从未变过,盗墓贼打开这道门的方法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小木的双手抖抖豁豁,折腾半晌,终于开了墓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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