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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秦北洋贪婪地呼吸了陵墓之气,犹如从地狱回到人间。他看到地上散落着血迹,成百上千的金属弹壳,断裂的人体残肢,甚至内脏和肠子……
墓室门打开一半。倒下的那一半是被炸药粉碎的,剩下完整的那一半雕刻着四大天王,青白石仿木门楼上雕满繁复的吉祥物,还有多如瀚海的藏文和梵文佛经。
秦北洋感觉脚下踩到一片wū水,墓道中泛起臭味与淤泥,说明这座帝王陵墓早已严重渗水。盗墓贼闯入之前,无孔不入的水,早已淹没了地宫。
九sè冲在前头,它虽五行属火,但吞噬过东海恶龙镇墓兽的灵石,自然也不惧怕水了。到了地宫门口,wū水淹没到了xiōng口,前头飘浮几具穿着军装的尸体,难道要游泳进去不成?水面上飘来一具木筏,上头还有几支竹竿,显然是盗墓的军阀为进入地宫而临时拼凑的。
秦北洋与李隆盛爬上木筏,撑着竹竿,缓缓深入地宫,九sè行走在水中,头顶雪白鹿角,喷射琉璃火球,照亮地宫内的角落。
木筏旁飘浮过来一具棺材。
硕大的帝王棺材,金丝楠木的外壳,简直千钧之重,却依然在水上飘浮。秦北洋不禁哑然,什么伟大的帝王,死后就算住进这样的宫殿,也免不了要随波逐流,生前又怎能想到这样的结局?
不仅是一口棺材,水面上还飘浮好几口棺材,远看像硕大的尸体,或者一头露出水面的鳄鱼。这些棺椁的保存程度与大小各不相同,最大的一尊棺椁,形如飘浮的游船,仿佛还载着帝王与后妃,游荡在圆明园或避暑山庄的湖光山sè之中。
这艘巨型棺椁突然加速,仿佛潜艇射出的鱼雷,猛然冲向秦北洋的竹筏。九sè距离他们遥远,已无法前来救援。李隆盛举起竹筏,正好撑住棺椁正前方。但棺椁背后有qiáng大力道,bī得竹筏连连后退,直到地宫角落。
眼看就要翻船,棺椁背后露出一双幽暗目光,某个活物爬上棺椁表面,却只有个残缺的脑袋,半个峥嵘的鹿角,布满弹孔的鳞片身体,如同一条大蟒蛇,却已被斩断后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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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第十九章 香妃

齐远山已在东陵背后的山上躲藏了一天一夜。
他不晓得,阿海为何要放他逃生?也许因为中山?也许别有企图?欲擒故纵?无论如何,此番与失散十多年的弟弟中山重逢,是绝境中的一大收获。
齐远山无路可逃,山上是唯一安全的。口渴至极时,恰好发现一眼山泉给自己续命。等到下午,他听到山下发出轰隆隆的爆破声。不消说,孙大麻子开始挖墓了。
他来到半山腰,居高临下俯瞰,只见乾隆皇帝的宝顶正上方,裂开一个大豁口的盗洞。还有两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守在这个盗洞跟前。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又绝非是盗墓贼。
齐远山再揉了揉眼睛,惊觉那女人分外眼熟,不就是欧阳安娜吗?
不曾想到,在这长城脚下,乾隆皇帝的陵墓之中,竟然见到了自己的妻子。
安娜怎会来到这里?
还有另外两人,齐远山也认出来了——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与京城名侦探叶克难,他们跟安娜一起聚在盗洞前,叶探长还将耳朵贴着盗洞,似乎下面还有什么人?
一支军阀的巡逻队绕行宝顶一圈,正准备从侧面爬上来。齐远山知道危险,他又不能大声呼叫,怕引来更多士兵。他急中生智地cào起一块小石头,用力砸向宝顶正上方的盗洞。齐远山是神枪手,投掷石头也是准得很,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小郡王的后脑勺。..
这下提醒颇为关键,叶克难发现了巡逻队即将上来,他拽着安娜与小郡王爬下宝顶,借着围墙与树丛的掩护,躲过士兵们的视线。他们三个闯入隔壁另一座陵寝,几乎已成一片废墟。齐远山很想追上去保护安娜,不巧又一队士兵经过陵墓围墙。欧阳安娜算是运气好,前后脚擦肩而过,再晚几秒钟会被发现。
此时,乾陵皇帝的宝顶上空无一人。士兵们都聚集在底下的墓道口,似乎出了什么变故?
齐远山躲过巡逻队,大胆地跳下山坡,爬上月牙城与宝顶。他想要看看刚才安娜和叶克难、小郡王围着的盗洞里究竟有何宝物?
这是个新鲜的盗洞,还有某种坚硬物体挖掘过的痕迹,底下竟然传来说话声,仿佛有人在喊救命。正好宝顶上有被工兵丢弃的绳索。齐远山抓着一端,又将另一端扔下去,如同钓鱼一般,竟然钓上了秦北洋与李隆盛这两条大雨。
还有九sè。
回到光天化日之下,yòu麒麟镇墓兽变成了灰白sè被毛赤sè鬃毛的大狗。秦北洋痴痴地看着齐远山的面孔,怕是在心里叹息命运的神奇。他们彼此记得对方的脸,哪怕化作枯骨,烧成灰。
忽然,秦北洋抓着齐远山的胳膊问:“安娜呢?”
安娜在香妃的地宫中。..
十分钟前,叶克难、小郡王、欧阳安娜遇到士兵巡逻,他们被迫放弃盗洞,慌不择路地逃亡,却闻到一股异香。她在广州相夫教子的几年,闲来学会了香道,可以分辨出不同的熏香原料,唯独此刻的异香不知何物?安娜循着香味而走,翻墙来到隔壁的陵寝。
这里不同于帝王陵墓,除了一座大宝顶,两座小宝顶,还整齐分布着三十来座小宝顶,就像佛寺的塔林。
此处同样被盗墓的士兵们洗劫一空,许多宝顶被炸开和挖开。看来军阀们满载而归,地上布满破碎的砖瓦、木头与瓷片。他们就像一群蝗虫,毁灭了一片庄稼又去下一片祸害。
安娜在几十座小宝顶间搜索,走到东端第一排第一座,已经完整bào露出墓道口——异香是从这里发出的。
按理说,古墓中只会发出腐臭,何来异香?难道是防腐的香料?但闻起来却有一股活人的味道。
安娜忍不住闯入地宫,叶克难在旁边保护她。据说清朝陵墓只有皇帝能用镇墓兽——慈禧太后是个例外,这些小宝顶坟冢之内,是不会有镇墓兽的。
墓道很短,墓室门早被炸开,里头是个小小的地宫,棺材板也被盗墓士兵们打碎了,地上零散着珠串等不值钱的陪葬品。那股沁人心脾的异香,正是从棺椁里散发而出的。
小郡王也感到新奇,这里毫无wū秽腐臭之气,仿佛身处百花盛开的山谷,竟有几只蝴蝶蹁跹飞来。
叶克难在地宫角落发现了墓志,掏出手电细细观看道:“她是香妃!”
“香妃?”
欧阳安娜颇感意外,但这异香扑鼻,恐怕就是出自棺椁中的墓主人。
“香妃——便是乾隆帝的容妃。”叶克难看着墓志说,“容妃为和卓氏,世居叶尔羌。乾隆二十四年,平定回疆之后,容妃亲族被召进京,封官晋爵,定居回子营。容妃被送入皇宫,册封为贵人。乾隆皇帝宠爱容妃,为她请了回民厨子,为她在中南海建造宝月搂,登楼便可见长安街对面的回子营。”
“这宝月搂便是如今的新华门吧。”小郡王chā了一嘴,“袁世凯把它改成了总统府的大门,我还经常出入这道大门呢,原来是乾隆爷为香妃所造啊。”
“容妃一生备受乾隆恩宠,五十五岁逝于圆明园,葬入裕陵妃园寝。传说容妃天生异香,没想到至今暗香犹存。”叶克难颓然道,“可惜还是被这群军阀盗墓贼侵扰了。”
小郡王抓耳挠腮道:“看来他们是要把东陵每个墓都要挖一遍啊,忒狠了啊!”
忽然,墓道口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安娜!”
这喊声惊得小郡王差点心脏碎裂,这并非秦北洋的嗓音,而是另一个男人。
欧阳安娜一阵诧异,又一阵心悸,慌张地冲出去。宝顶外的阳光下,三个男人并排站立,前头还有装扮成獒犬的九sè。
欧阳安娜看到了秦北洋和李隆盛,也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远山?”
“安娜。”
齐远山挺直xiōng膛走近妻子,却没有伸手或拥抱,而是保持一尺距离,看似相敬如宾,其实敬而远之。
秦北洋摸着小镇墓兽的脑袋说:“是九sè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找你们的。”
众人聚齐,来不及叙述各自经历,叶克难说:“诸位,我们此行是来保护皇家陵寝,不是为了清室,而是为了中国。我们无力保护乾隆皇帝的陵墓,那么去看看慈禧太后的吧。”
“八成已经被翻了吧?我们来晚了一天,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小郡王义愤填膺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百多年前,鄂尔多斯差点被准噶尔大汗噶尔丹攻占,幸亏得康熙大帝御驾亲征,击败乱臣贼子,才保住郡王世袭领地。小郡王帖木儿的高祖父作为蒙古诸侯,又曾跟随乾隆皇帝的西征大军,一路打到伊犁草原,天山南北,在帕米尔高原接受阿富汗大酋长的臣服。康熙、乾隆两位皇帝都葬在这东陵,遭到军阀的这番侮辱,小郡王感觉愧对列祖列宗。
秦北洋说:“无论如何,去跟慈禧太后打个招呼吧。”




镇墓兽 第二十章 慈禧太后的金井
昨晚,齐远山还住在慈禧太后的东配殿里呢。他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秦北洋和九sè,然后是叶克难、小郡王与李隆盛。
欧阳安娜反倒落在最后。面对自己的丈夫,她似乎有些尴尬,不晓得能说些什么好?这并不是她的性格。
他们小心翼翼地摸到定东陵,孙殿英的军队已经撤离。到处是爆破与挖掘的痕迹。宝顶下的琉璃影壁已消失了,墓道口如同猛兽的嘴巴,朝向盛夏的天空。
秦北洋说:“老规矩,你们在外面守着,我和九sè、隆盛下去看看。”
“北洋,务必小心。”
欧阳安娜并不忌讳丈夫在身边,关照了秦北洋一句。
九sè打着头阵,深入慈禧太后的墓道,重新化作yòu麒麟镇墓兽,吐出琉璃sè火球。
秦北洋与李隆盛,慢慢隐入一个女人的世界里……
什么都没有了。
幽深无边的墓道,通往地底世界的入口,向上喷涌着冰冷空气。地砖上残留破碎的瓷片,还有被水冲刷过的血迹——军阀正在清洗来过的痕迹,想要销毁隐匿所有罪证。
墓室门尚完好无损,并非被外力qiáng行打开。天底下能有这种能力之人,必是盗墓界的jīng英,比如小木。
九sè加快脚步,最后一道墓室门口,它发现了镇墓兽的残骸。
凤凰于飞镇墓兽,一只凤,一只凰——秦北洋头一回看到“一xué二兽”的奇观,在祖传的《秦氏墓匠鉴》里绝无仅有。
九sè的双目放射贪婪的光,嘴角里似乎流出涎液——体内肮脏物质化成的。九sè用两只爪子扒开“凤”的身体,开始吞噬那颗硕大的灵石。
秦北洋高声训斥,却无法阻止九sè的行为。
李隆盛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我看到她了。”
她?
秦北洋一回头,看到地宫角落,被劈开的金丝楠木棺椁,地上躺着个正在腐烂变质的老年女尸。她的上身包裹黄绸,裤子绣满寿字,右脚穿着白绫袜,左脚袜子却已不见,身体各部位都很完整。
“她……”
秦北洋顾不得九sè了,他打起火折子,趴在地砖上,照亮那具尸身。
“就是她!”李隆盛压低声音,“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掌握着全中国所有人的生命,将四万万人的财富攫取于自己的棺材之内,将帝国最后的六个忠良送上断头台,也将爱新觉罗家族的基业彻底葬送,就像三百年前努尔哈赤心心念念的那个诅咒……
她静静地躺在地宫一隅,慢慢地腐烂成灰泥,连同中国过去的三千年。
但在她的身后,bào露出了汉白玉棺床,却还趴着四个男人。
四个活着的男人。
第一个看起来像老太婆,花白的发辫拖在脑后。秦北洋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脏了,胃里恶心了,脑袋龌龊了。
第二个男人,便是洛阳盗墓村的大首领,盗墓中原流的继承人,小木。
第三个最为年轻,不过二十来岁,来自太白山的齐中山。
第四个,几乎让秦北洋的眼珠子爆裂,这人斜长的嘴角,似乎与刀疤连在一起微笑——阿海。
阿海。
他并没有跟着军阀的部队离开,而是留在慈禧太后的陵墓中。孙殿英留给他的那一份分赃,已封存在一个大箱子里,刚被掩埋在山上,只有阿海一个人知晓的某个隐秘所在。随后,阿海召集了中山、小木以及老太监何常在,重新返回慈禧太后的地宫。
小木说,陵墓中还有个重要位置——金井,常为盗墓者忽视,因为金井位于棺椁正下方。除非把棺材挪动位置,否则看不到金井。
阿海与中山将破碎的棺椁移开,果然在汉白玉棺床正中,bào露出一口水井般的洞眼。
这便是风水师亲自点xué的金井,整座地宫以及陵墓都围绕金井而营造。从荒野平地之中挖掘金井,可说是陵墓奠基的第一步。
金井之中,通常会放置墓主人生前常用之物。慈禧太后的身边物,必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或许会比棺材里的宝贝更为值钱。但阿海所要得到的,其实还不止这个价值。
老太监何常在也交底了。定东陵完工后,慈禧太后曾经亲自勘察,她将身上佩戴的十八颗珍珠、日常佩戴的金枣花手镯、白玉透雕夔龙天干地支转心壁佩、金镶万寿执壶、白玉灵芝天然小如意等等巧夺天工的配饰,全都扔到了金井中。
小木用一根绳索套着簸箕,小心地垂入金井深处,钓鱼似的要钓出一条金龙。他拧着眉毛扭曲着面孔,仿佛金井变成了一口高压锅,几乎要将他的半边面孔烫熟了。
秦北洋、李隆盛与九sè闯进来了。
复仇的时候到了。
秦北洋走了一千多里路,从春天走到盛夏,从太白山走到清东陵,只为这一刻。
他一声不吭地举起俄国十字弓,扣下扳机,钢箭呼啸过腐臭的空气,刺向阿海的眉心。
阿海已有防备,抄起手中的棺材板,正好挡住这一箭。金丝楠木的棺材板还是被射穿了,却减慢了速度,让他躲过了这一箭。
秦北洋也不废话,抽出唐刀,纵身跃起,几乎跳到地宫穹顶,用尽全力向阿海劈去。这一刀,既是为了阿幽,也是为二十年前的养父母。
他感觉双手已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毁灭唐朝的安禄山,仇恨让他的双眼变成黑洞,似乎将阿海劈成两半,劈成碎片,劈成无数原子。
仇恨也会让人眼前模糊,如同坠入深夜,再也无法看清楚自己。
唐刀并没有劈到阿海,只轻轻削去他的两片衣角,秦北洋已失去重心,秤砣般坠向慈禧太后裸露的棺床。
但他继续坠跌,仿佛撞破汉白玉棺床底座,撞破地宫下的地宫,撞破地下世界的入口。
他感到炽热的金光笼罩自己,仿佛浑身浸泡在沸腾的铁水之中,将整个肉身与骨头融化。他的手边全是坚硬的石壁,无法舒展四肢,就像被关进一个巨大的枷锁之中。
秦北洋坠入了慈禧太后的金井。
他想起二十年前,初到清西陵与生父秦海关相会,他也意外坠入光绪帝的金井。当年的金井是尚未完工的地宫。这一个金井,却已被慈禧太后压在身下整整二十年。
这个金井的位置,恰是皇家风水师李先生所选定。故而摄政王务必要剿灭太白山,捉到李先生的yòu子李高楼,否则便是皇家陵寝的心腹之患。
坠入金井,秦北洋感觉上半身炽热,下半身却又冰凉。金井并非深不见底,下面有一层流水,不知水源何来?空间虽小,但水质奇佳,并无任何异味。据说这种金井底下的水,也可以保护上方的尸身不腐。秦北洋无法转身弯腰,但感到脚底踩着许多小小的圆形颗粒,想必是慈禧太后随身佩戴的珠宝。
秦北洋仰着脖子,金井正上方的圆形出口,宛如一lún圆月,闪着奇异的光芒。若是无人前来救他,恐怕若干年后的盗墓贼,会发现金井底下还藏着一具枯骨,带着qiáng烈的怨念,坐井观天,直到天地毁灭……




镇墓兽 第二十一章 阿海挖的不是墓(一)
慈禧太后的地宫。
yòu麒麟镇墓兽九sè带着浑身热流,以及嘴角淌下的肮脏液体,趴到汉白玉棺床上的金井洞口,张望着地狱深渊里的秦北洋。
另一边,李隆盛已掏出了匕首。即便没有戴上鬼面具,面对阿海右脸上的刀疤,李隆盛也觉得自己长出了一张杀气腾腾的鬼脸。
阿海认出了他——从小一块儿在太白山上长大的“鬼面具”李高楼。
当年在“天国学堂”,他俩可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伙伴。阿海唯独没有看到过鬼面具底下的真实面孔。
“高楼贤弟,数月前在太白山,我才第一次看到了你的真面目!小时候,你心心念念要为全家一门老少复仇,你在拔仙台上发誓,要捣毁满清的皇陵,尤其是慈禧太后叶赫那拉氏……今日,阿海我问心无愧,已经为你做到了!”
“对不起,我这次来到东陵,不是为了掘墓,而是来清理门户。”李隆盛将匕首指向阿海的咽喉,同时瞟了中山一眼。
“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阿海还不想跟李隆盛拼命,何况九sè已经回头,瞪大琉璃sè的双眼,准备喷射琉璃火球了,“走!”
一声bào喝,阿海拽着中山纵身飞出地宫,两人施展“刺客道”轻功,如同两团鬼魅,风驰电掣地穿过墓道,径直撞到宝顶外。
迎面一片金灿灿的夕阳,阿海与中山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睛,却看到叶克难、小郡王、齐远山以及欧阳安娜。他们四个一直守候在墓道口,没想到跟阿海撞个正着。
阿海无心恋战,挥出匕首,虚晃一枪,纵身攀上慈禧太后的宝顶。他与中山踮着脚尖,眨眼间已飞出月牙城。唯独齐远山爬上宝顶,奋不顾身地追上去。
安娜在后喊道:“远山!穷寇莫追!”
阵阵yīn风从东陵的昌瑞山上袭来,齐远山一门心思跟着阿海与中山,爬上陡峭山坡。
眼看那两人就要隐入松林,太阳在西边的山野沉没,入夜便再也追不到了。齐远山立时开枪,他的枪法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被公认排名第一,与他同期的许多同学,后来的日本名将都自愧不如。子弹准确地穿过百米之遥,擦着阿海的耳朵边飞过,打断一棵松树枝。
阿海停下脚步,残阳在侧脸上涂抹一层猩红的血sè。他晓得,以齐远山的百步穿杨,下一发子弹有80%以上几率会打爆他的脑袋。
没待阿海发话,中山抢先说了:“哥,你杀了我们吧。”
齐远山握着枪口的手在发抖,他的嘴chún发紫,很想扣下扳机,打爆阿海的脑袋,为秦北洋的养父母,为安娜的父亲报仇……
但他垂下胳膊,慢慢长出一口气:“昨晚,你们放过了我;今日,我也放过你们。阿海、中山,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远山,后会有期!”
阿海双手抱拳,中山的眼眶红了:“哥,谢谢你,咱俩还会再见面的。”
阿海与中山潜入茂密的松林。他们转入山坳,从地下挖出刚才埋藏的木箱子,里头装满从慈禧太后地宫内挖出的珍宝。阿海的力道惊人,轻松地把箱子背在肩上。回头俯瞰整个东陵大地,前头便是暮sè中的巍巍长城。
中山明白了,阿海放走过齐远山一次,齐远山必须还他一条命,哪怕明知要放走阿海,也要追上去告诉他。
昨晚,阿海所说的捉放曹——原来齐远山是关羽,阿海才是曹cào。
夜幕降临,他们沿着长城向东而去,东面是山海关,是满清的故乡。
阿海背着大箱子,爬上山脊残破的长城,突然说:“此行收获颇丰,唯一的遗憾,便是把小木留给了秦北洋。”
秦北洋还在地宫金井下。
九sè趴在井口,用了各种方法却奈何不得。镇墓兽的鹿角当可以挖掘金井,但在破坏金井四壁的同时,也可能会让底下的主人被砸死或闷死。还是李隆盛垂下一根粗壮的绳索。秦北洋无法舒展身体,极为变扭地将绳索捆在腰上,这才被拽出了金井。
带着金井里的qiáng烈气场,秦北洋上半身热得冒汗,下半身冷得几乎冻僵了。他捡起唐刀和十字弓,bào怒着吼道:“阿海呢?中山呢?”
“他们早就跑了!”李隆盛颇为遗憾,他又指着地宫角落说,“不过,他俩留下来了。”
地宫中还跪着两个男人,年轻的是盗墓贼小木,苍白发辫的是老太监何常在。
洛阳盗墓村的首领,此刻如同被捉jiān在床的小媳妇:“北……北洋……好久不见……俺……俺是被迫的……俺……”
秦北洋吃惊的是,数年不见,小木的容颜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如同棺材里的不朽尸身般青春永驻,反而显得比秦北洋后生多了。
小镇墓兽顶着雪白鹿角靠近,似乎随时要吐出琉璃火球,将小木烧成灰烬。
“九sè,你可别吓着他了!”秦北洋将九sè召唤回来,他将小木从地上拽起来,“跟我走吧,我答应了海女,我要送你回家。”
“回家?我真的能回家吗?”
小木的眼眶里冒着泪花。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当作盗墓贼,或者是阿海的同党,当场人头落地。秦北洋架着几乎瘫软的小木,带着小镇墓兽九sè,走出冰冷地宫。
地宫内,还剩下三个人。
一个死人,两个活人——其中一个,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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