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走出辉煌的凡尔赛宫,顾维钧步履轻松,按照欧洲礼节伸出胳膊,让安娜轻轻挽住行走,他纵声笑道:“天佑我中华,山东应该要回来了!”
欧阳安娜心里说,若非秦北洋在纽约的黑夜,舍生忘死救回档案箱,今天尚不知什么结果呢?
三天后,1919年4月30日,四国首脑会议结果传来——美英法三qiáng同意将德国在山东的所有权益,包括青岛和胶州湾的领土,胶济铁路与沿线的财产一律转让给日本。
中国代表团驻地,吕特蒂旅馆陷入一片死寂,欧阳安娜失声痛哭……
据说,因为意大利已退出和会,日本声称如果不满足条件,也将步意大利之后尘,美英法三qiáng转而向日本屈服,包括口口声声支持中国的威尔逊总统。
日本是qiáng国,中国是弱国。中国的利益,充其量不过是列qiáng间的一枚棋子。弱国无外交,一百年前的真理,也许一百年后依然是。
四天后,黎明之前,秦北洋、欧阳安娜,还有九sè来到巴黎中心。秦北洋眺望埃菲尔铁塔——当时世界上最高的建筑,十九世纪工业文明的伟大成就。
他牵着安娜的纤纤素手,带着九sè,拾级登上铁塔。三百米高空,不但眺望整个巴黎,还有凡尔赛宫和贡比涅森林,凯旋门、蒙马特高地、卢浮宫在内的无数伟大建筑,蜘蛛网般向四周辐射出去,塞纳河是穿透整张网的一条光亮丝带。
“看,太阳升起来了。”
顺着秦北洋的手指,安娜极目远望残破的法国东部,旭日从森林与田野上空冉冉升起。她闭上眼,任由阳光泼洒在脸上,泛起金灿灿的浪花。
“北洋,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
“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谁呢?对啊,顺着这个方向,再往前看一万公里,就是我们的中国!”
这lún微凉的太阳照亮了巴黎,七小时前,也照亮另一个遥远、古老而孱弱的国家。
欧阳安娜睁开琉璃sè的眼睛:“今天是几号?”
“1919年5月4日!”
忽然间,九sè疯狂咬着主人的裤脚管,发出灼烧的热量,两条前腿几乎要跳出瞭望台。埃菲尔铁塔另一边,巴黎无数屋顶的上空,飞来一只奇怪的东西——扑扇两对翅膀,撒旦与天使合体的兽头,旧约时代的恶灵。
欧阳安娜认得这只怪物——并不来自耶路撒冷或美索不达米亚,而是北京房山坟王村“鞑摩坟”。
晨曦笼罩四翼天使,四扇翅膀反射死神的金光,收割世界战争中飘散在天空的亡灵们。
秦北洋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头镇墓兽竟能在太阳下飞行了!
盘旋在巴黎上空的天使,转向埃菲尔铁塔而来。极目千里的兽眼,瞥见塔顶瞭望台上的少男少女。四片翅膀的关节点,玫瑰般旋转绽开。秦北洋用力将安娜按倒在地。一百米外,四翼天使的羽翼间闪出四团火光,子弹撕裂空气,发出索姆河与凡尔登的啸叫,匕首般刺向他的瞳孔……
镇墓兽 第一章 埃菲尔之巅
民国八年,1919年5月4日,清晨七点。
当欧亚大陆最西端的日出,照耀巴黎埃菲尔铁塔同时,欧亚大陆的另外一端,正在烧起一把滔天烈焰,连同中华民国的太阳化作灰烬。
“谁家着火了?”
三百米上的巴黎高空,埃菲尔铁塔瞭望塔顶,秦北洋猛然吸了吸鼻子。
四翼天使镇墓兽,正在法兰西的心脏上空飞翔,金属羽翼掠过无数世纪以来的尖顶,打开改造后的射击孔,向铁塔顶端的一对男女喷洒子弹。
死神扑面而来。
欧阳安娜的琉璃sè眼球,面对四翼天使的一双兽眼。她被秦北洋压倒在地,九sè也机敏地趴下。光天化日,它无从变身。子弹擦着头顶与后背飞过,打穿艾菲尔塔顶的钢板,弹片肆意弹跳,有一块擦破了秦北洋的胳膊。
他与安娜脸贴脸,耳边呼啸枪林弹雨。仿佛下一秒钟,脑袋就会被打爆。安娜瞪大双眼向他点头,秦北洋不明白什么意思,她的嘴chún已匆匆奉上。
埃菲尔之巅,秦北洋措手不及,女孩子的嘴chún,湿润而温暖的一团花蕾,两片嘴chún组成奇异世界,封住了十九岁少年的口。
“你我同生共死。”
安娜松开嘴chún,镇定地对少年。九sè害羞地闭上眼,这头yòu兽什么都懂。
一分钟过去,他们还活着。
法国空军怎能坐视巴黎的天空被攻陷?万里晴空,飞来数十架灵活的双翼飞机,螺旋桨后射出机关枪火舌,团团围困四翼天使镇墓兽。
一场苍蝇与猎鹰的决战。
巴黎市民都挤上大街,探出窗户,骑上屋顶,大好春光下仰着脖子,观赏《罗兰之歌》以来未见的奇观。越来越多印着三sè旗的飞机加入战团,飞行员们都是世界大战的幸存者,击落过无数德国战机,却从未与这样的怪物交过手。飞机的速度比镇墓兽快得多,但四翼天使可用两对翅膀盘旋滞空,不停变幻上下左右的方向,让善于直线运动而不善折弯的飞机疲于奔命。飞机自不同方向追逐而来,镇墓兽突然辗转腾挪,两架战机迎头相撞,飞行员血洒长空。市民们一片惊呼尖叫。
秦北洋站在埃菲尔塔顶,让安娜与九sè保持俯卧的姿势。他在观察空中的四翼天使,这尊来自唐朝的镇墓兽,不仅安装了加特林机关枪与航空火炮,还增加了航空内燃机的动力系统,油箱埋在加厚的装甲身体内部。
经过这一番改造,四翼天使已突破了昼夜间的森严壁垒,不再受限于只能在黑夜或地宫活动。皮埃尔·高更受法国政府之托,万里迢迢,九死一生,跨越大半个地球,将四翼天使运送到巴黎,就是为将它改造为全天候的杀人武器。
但法国人忘了一点镇墓兽只听从墓主人命令,四翼天使逃出法国军方的基地,飞到巴黎上空大肆破坏。
这一天,法国总理克列孟梭、英国首相劳合-乔治、美国总统威尔逊都目睹了这场空中浩劫。四翼天使被击中无数次,但只要最要害的部位如心脏没事儿,它就安然无恙,犹如飞行的铁甲堡垒。而围攻镇墓兽的战斗机,却已被打下十余架,巴黎城里到处是飞机坠毁的残骸,房屋燃烧起大火,引发超乎想象的伤亡。
终于,一发航炮击中了镇墓兽的腹部,一团火光从内部撕开它的装甲,必定是油箱被击中了!尽管发生了空中爆炸,但坚固的四翼天使并未解体,而是盘旋着徐徐下降,经过香榭丽舍大道上空,掠过协和广场的古埃及方尖碑,最终降落在卢浮宫的门前。
“我们下去!”
安娜的胆sè并不逊于须眉男儿,她拽着秦北洋的胳膊,坐着电梯离开埃菲尔铁塔,回到巴黎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警察和消防队员,还有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哭喊。
他们沿着塞纳河向前跑去,眼看前面还有很远的路,正好路边停着两辆自行车。秦北洋在日本过骑车,安娜在上海的教会校就会了。他俩一人骑上一辆车,九sè在前头四条腿跑得欢,背后响起自行车主人的叫骂声。
片刻之后,他们已到了塞纳河上的艺术桥。欧阳安娜早就知道,这座百年铁桥有个别称“爱桥”。她与秦北洋一前一后,拼命蹬起自行车穿过爱桥,阳光、空气与水面的风都带着玫瑰的香味。
但她很快又闻到了风里的血腥味。
卢浮宫前的小广场,四翼天使镇墓兽,像只受伤的老鹰,收缩着后背的两对翅膀,匍匐在地上挣扎。而在它的身边,已布满了法国人的尸体,有的是闻讯而来的警察,有的是卢浮宫博物馆的馆员,有的是来看热闹的市民……
从天空到地面,镇墓兽依然在大开杀戒,它并非自愿来到这陌生的国度,更像一个逃出牢笼的黑奴,要杀死见到的每一个奴隶主。
“不能让它继续这样杀人!”
秦北洋冲出卢浮宫的门廊,安娜在后头抓都抓不住,只能呼喊:“小心!”
四翼天使转过一张兽脸,看到了这张熟悉的面孔。镇墓兽的记忆力并比人类差,它还记得秦北洋曾经击败过自己,也驾驭过自己飞过北大西洋的夜空。翅膀下的枪管已经打开,冒着硝烟和热气,随时会把他打成个筛子。
秦北洋摊开空空的双手,藏在背后的唐刀扔出去,欧阳安娜牢牢接住。九sè瞪着琉璃sè的眼珠子,扮成赤sè鬃毛的大狗。
四翼天使的兽头还在盯着他,秦北洋同样盯着它的眼睛,黯淡无神,流着湿漉漉的液体,但那不是眼泪,而是机油!这头镇墓兽受了重伤,它在流血,苟延残喘,早已不是地宫里的守护者。它被法国人做了手术,被加装和移植了许多内脏和器官,它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唐朝神兽与西洋工业文明杂交的异种,镇墓兽与机器的弗兰肯斯坦!
但它没有开火,四周围拢着无数的警察和士兵,天空还盘旋这数架飞机,谁都不敢第一个冲上去:一是怕死,二是怕卢浮宫博物馆里的宝贝被这头机器畜生破坏了。
秦北洋念出《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
“真主无元。湛寂常然。权舆匠化。起地立天。分身出代。救度无边。日升暗灭。咸证真玄。赫赫文皇。道冠前王。乘时拨乱。乾廓坤张。明明景教。言归我唐……”
这是四翼天使的墓主人之子,刻在景教徒石碑上的文字,也在歌颂赋予四翼天使以灵魂的伊斯,“红衣主教黎塞留”号lún船即将沉没时,秦北洋曾经念诵过这段话,让这头镇墓兽俯首称臣。
巴黎卢浮宫前的小广场,十九岁的中国少年高声念诵,抑扬顿挫的唐朝汉语,歌颂基督教的异端在东土之流行。四翼天使垂下挣扎的兽头,它已成为秦北洋的仆从,就像回到墓主人身边。走近这头刚刚残杀过无数人的镇墓兽,秦北洋抚摸着它的脖子,让它安静沉着,忍受浑身伤痛,不再进行无谓的抵抗与杀戮。
法国军警们如cháo水涌出,钢索牢牢捆绑四翼天使,运上一辆平板大卡车。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怕这个大怪物苏醒过来。镇墓兽的身体仍是热的,不时发出齿lún与蒸汽的声音,秦北洋蹲在兽头旁边,安抚它半睁半闭的眼睛。
“秦!”
突然,背后响起一连串磕磕盼盼的中国话,秦北洋看到一头乱发,镜片下的蓝眼睛。
卡尔·霍尔施泰因博士,前北洋政府南苑兵工厂首席顾问,被欧洲驱逐的武器专家,来到卢浮宫前。
“博士?”
霍尔施泰因热情拥抱了秦北洋,贴着耳边:“我需要你的帮助!”
秦北洋不想离开四翼天使,担心这头镇墓兽失去他的安抚,又会重新疯狂地杀人。他答应了博士的请求,回头对欧阳安娜吼道:“不要担心我!天黑前,我会回来找你!”
安娜知道他固执的性格,无奈地将唐刀还给秦北洋,挥手作别。小镇墓兽九sè跟随主人,窜上运送四翼天使的平板卡车。
越过塞纳河上的大桥,秦北洋趴在两头镇墓兽之间,遥遥望向埃菲尔铁塔的尖顶,一朵灰sè的云彩,像被挑起的尸体,高高挂在巴黎的天空。
镇墓兽 第二章 凡尔赛基地
一支戒备森严的军队,步兵与骑兵,护送秦北洋和四翼天使,徐徐穿过巴黎的街道。天空有数架战机护送,预防镇墓兽苏醒后飞翔逃逸。街边的巴黎市民,有的面黄肌瘦,有的肢体残缺,有的麻木不仁,都是一场大战留给这个国家的遗产。
到了凡尔赛,到处都是军队。也有行sè匆匆的外交官,世界上许多国家的命运,包括中国在内,都将在这座宫殿内决定。秦北洋从卡车上站起来,望见凡尔赛宫的尖顶。
卡车拐了个弯,进入森林中的小径,树立着两个大烟囱,喷射黑sè烟雾。尽头是条壕沟,藏着一座星形的沃邦式要塞,堡垒由钢筋混凝土guàn注,地下暗藏许多射击孔,看起来固若金汤。穿过吊桥,基地内有一条飞机跑道,机库门口停着数十架教练机。许多法国士兵仍在cào练,似乎为下一场世界大战做准备。
昏睡的四翼天使镇墓兽,被送进一个巨大的工厂车间。九sè看到法国人正在改造镇墓兽,竟然夹起尾巴,目光惊恐哀怨。
霍尔施泰因博士邀请秦北洋参观工厂,指着可以切削出任何形状的机床:“秦,很高心能再见到你!”
“博士,你现在为法国人服务了?”
秦北洋从小在天津的德国校读书,去年在日本京都的第三高等校,德语是必修课。
“你的德语水平进步很快嘛?”博士依然蓬头垢面,额头的皱纹又加深了,鬓角多了些许白发,而他藏在镜片背后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偏执而神经质,“四年来,残酷的世界大战,已经告诉法国人,也告诉欧洲所有的政府世界已经不是十九世纪了。现代战争不是艺术,而是赤裸裸的屠杀,生命比空气更为廉价。”
十多年来,霍尔施泰因耿耿于怀,因为研发杀人武器,和发表亵渎宗教的言论,他被驱逐出了欧洲。如今这场残酷的战争,简直是替他复仇的天谴,也让人重新发现了他的价值。
“法国人同意了你的武器研究计划?”
“没错,法国驻中国公使亲自发出邀请。我秘密离开南苑兵工厂,可惜我刚到法国没几天,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了。但我的使命才刚开始,因为下一场大战随时会爆发。我要替法国人研制出最qiáng大的武器,可惜缺少原材料。”
博士只为自己的野心服务,谁能给他展示才华的机会,放手大胆地让他去做离经叛道的尝试,无论德国、法国、英国甚至是俄国,他都会为之而效犬马之劳。
秦北洋用德语问道:“你的原材料,就是镇墓兽?”
“没错,法国驻中国公使与伯希和先生,才会费尽心机,将四翼天使重新从坟墓里挖出来,再跨越大半个地球,把四翼天使运送到凡尔赛。”
“是你改造了四翼天使?让它可以在阳光下飞行?”
“还没有彻底完工。毕竟,它只来了不到半个月。但我已耗尽了毕生的所能。我是世界上唯一能真正改造出‘灵魂机械体’的人。”
秦北洋想起京都大的山本教授死于被自己改造的日本战国名将盔甲,便摇摇头:“你不是唯一。”
“我不是唯一?世界上还有比我厉害更黑暗更变态的人?他是谁?”
显而易见,卡尔·霍尔施泰因已陷入深深的执念,为争夺世界上的“第一个”,无数伟大的人物,都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第一个”而身败名裂。就像旧时男人们会追求做女人的“第一个”那样荒谬绝伦。
“他已经死了,你也会死的,博士!请你早点放弃吧。”
“秦,我请你来到基地,是想要让你做我的助手。我已亲眼目睹了,只有你才能驾驭和控制镇墓兽。接下来的难题,并不在于机械化的改造,而在于如何有效控制它们。”
霍尔施泰因博士的没错,因为无法有效控制,四翼天使才会叛逃出基地,造成今天早上的悲剧。同样的道理,山本教授因此被战国盔甲们砍掉了脑袋。
“你要我帮你控制镇墓兽?”没等博士回答,秦北洋摇头,“对不起,告辞了。”
他领着九sè往外冲去,心想现在是控制镇墓兽,以后恐怕就要让他把镇墓兽与墓匠族的秘密,全部一股脑地出去技术只有可复制才有价值,而不是仅仅控制在一两个人的手中,博士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要让所有技术人员都能cào纵镇墓兽,才能在战场上大规模应用,就像大批量培养飞行员那样。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一条被用剩下的老狗,就会被一脚踢开。
“你们不能走!”
博士按下一个开关,工厂大门迅速封闭,看来是要瓮中捉鳖了。秦北洋暗暗后悔,自以为他乡遇故知,从而轻信人言这也是自己的一大弱点。这个车间是全封闭的,几乎没有窗户,如同灯火通明的地宫,即便在大白天,九sè也具备了变身的条件。
就当秦北洋摸向背后的唐刀,九sè的眼球发出绿sè幽光,头顶生出雪白分叉的鹿角,浑身白毛收缩而长出金sè鳞片,变作yòu麒麟镇墓兽,即将吐出致命的火球,要把博士烧成灰烬之时,霍尔施泰因从容按下第二个开关。
秦北洋与九sè脚下的地板打开,原来是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一人一兽,根本来不及反应,同时坠入地狱。
脑袋撞上坚硬的东西,几乎当场昏迷过去,秦北洋下意识地打了个滚,落到了九sè的后背上。眼冒金星的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难道自己又瞎了?
忽然,一团琉璃火球,半空中如坟地鬼火悬浮,透出绿sè光亮。九sè还是yòu麒麟镇墓兽,它在帮秦北洋照明。这间密室大约三米多高,因此没有摔死或重伤。地板全是水门汀,墙壁则是钢筋混凝土。他抽出背后的唐刀,用刀柄大力敲击,只听到沉闷的实心回音。
不用主人提醒,九sè知道该怎么做。它用火球撞击墙壁,但只烧出一片焦黑,掉下几片水泥碎屑,却无法融化坚固的钢筋。它又长出更大的鹿角,犹如一棵干枯的大树,想要顶破天花板,至少是陷阱夹板。头顶发出金属回应,镇墓兽的鹿角无法突破,简直是战列舰级别的装甲。还想挖掘地道逃亡,但是谈何容易,这地下也被处理过,很快挖到钢铁。这是个军事基地,为了防范德国人,到处布满了钢铁。后来马奇诺防线也是这个思路,可惜形同虚设。
这回是要死了吗?可惜,身边没有美人,只有小兽,他大吼一声:“九sè,不要白费力气啦。”
话音刚落,他却听到从密室的角落里,传来某种奇怪的回声。
扑过去,发现有个通风口,不然任何人进来都会缺氧闷死。秦北洋贪婪地呼吸空气高喊:“有人吗?救命!”
秦北洋用了汉语、日语、德语还有日式的英语。他后悔没向安娜再几句简单的法语。
突然,那个回音又来了,仿佛隔着口罩在话,朦朦胧胧听不清。秦北洋把耳朵贴上去,依稀听到两个“ih”这是德语,意思就是“我”。
他立刻用德语大声:“喂,你是谁?”
终于,那边的声音也更加清晰,听到一连串德语单词:“弗兰茨·冯·沃尔夫男爵!请您救救我!这里是地狱!看在上帝的份上!”
秦北洋本来还想要向对方求救的,这下子沉默了,原来通风口的那边也是一间密室,同样关押着一个男人。
但他不能放弃,至少得知道这里更多的秘密:“你从哪里来?”
“俄国。”那边同样紧接着问了一句,“您呢?”
“china”
坠入陷阱的秦北洋,紧贴着通风口,喊出德语里的中国,拼写就跟英语一样。
对面的俄国人很是惊讶,很快回了一句:“我有个好朋友也是中国人!”
弗兰茨·冯·沃尔夫男爵,声嘶力竭地自我介绍来自正义与上帝的“全俄临时政府”,效力于海军上将高尔察克,从西伯利亚万里迢迢,代表白俄参加巴黎和会,请求协约国的援助,却被扣留囚禁于此。他押运来一件秘密武器,cào纵武器的工程师,是一位中国大叔。
“他叫秦!”
听到通风口里传来“qin”的发音,秦北洋心脏猛然一震,他用德语狂喊:“秘密武器是什么?”
“镇墓兽!”
沃尔夫吼出三个单词“镇守”、“坟墓”、“野兽”,简单粗bào地组合而成。
而在这个基地,同时出现了改造镇墓兽的工厂、四翼天使与霍尔施泰因博士。
普天之下,姓秦的中国人,还能cào纵镇墓兽……除了秦北洋,就只有他的老爹秦海关。
老秦在巴黎?
镇墓兽 第三章 沙皇
一秦海关。
一年半前,南苑兵工厂遭到奉系军阀洗劫。白俄雇佣军驾驶装甲列车,带走了兵工厂首席机械师秦海关,以及遭到严重损坏的十角七头镇墓兽。
秦海关在俄国的主要工作,就是十角七头镇墓兽。这是一项艰巨而困难的工作,好在他得到高尔察克的全力支持,获得了协约国送来的机器设备,白俄最好的工程师弗兰茨·冯·沃尔夫男爵的支持。这位有着德国姓氏的年轻贵族,修复了原本由霍尔施泰因博士设计的内燃机等动力系统。
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十角七头曾经两次失控,杀死大量白俄士兵,冲入西伯利亚的莽莽丛林。每次都是秦海关出面,像主人召唤宠物,用北方话与唐朝话加上叽里咕噜的胡人语言都是他在睡梦中跟着十角七头与安禄山学会的,才将这头庞然大物呼唤回身边。
当老秦彻底修复了镇墓兽,他几乎成了半个俄国人。他跟一个白俄小寡妇共同生活,学会了简单的俄语。这个jīng通各种工匠手艺,不酗酒的中国男人,特别受俄国女人们欢迎。
1918年,十五万人的白俄军,自西伯利亚向俄罗斯腹地进军,目标是莫斯科与彼得格勒。在叶卡捷琳堡,战事陷入胶着,白军阵营出现一头怪物七个奇形怪状的脑袋,总共十个尖角,每个角上都挂着一个王冠,每个头上都刻着无法破译的符号。怪物的七个头里藏着加特林机关枪,身体里竟有法国的速射炮。它发出不计其数的子弹与炮弹,像死神的镰刀扫过麦田,收割成百上千条生命。
没有任何活人敢于抵抗十角七头镇墓兽来自曲阳田庄唐朝大墓,安禄山地宫的杀人机器。白俄的随军牧师也划着十字架说“愿这样的撒旦永远沉入地狱。”
踏着累累白骨,白军终告打开叶卡捷琳堡的缺口,攻占了这座以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命名的乌拉尔地区最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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