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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但海军上将的目标不是叶卡捷琳堡,而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
他们发现了沙皇全家的骸骨……
罗曼诺夫王朝,统治俄国三百年,多灾多难的家族,疾病、暗杀、早夭、jīng神病……尼古拉二世,他被自己的民众视为bào君。萨拉热窝事件后,他为斯拉夫兄弟塞尔维亚撑腰,向亲表哥德皇威廉二世宣战。大战让俄国牺牲了数百万人,最终换来皇室的末日。
沃尔夫男爵接到命令为沙皇建造一座秘密陵墓,加上一尊镇墓兽,海军上将承诺向秦海关支付一百公斤黄金作为报酬。
老秦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一百公斤俄国临时政府滥发的纸币吧?
“不,确实是黄金!沙俄帝国的黄金储备,控制在海军上将的手里。”沃尔夫苦笑道,“我想,这是他快要灭亡前的疯狂吧!”
一百公斤黄金,足够在北京城里买下整个恭王府,甚至半个紫禁城!
守在沙皇全家的骸骨前,秦海关考虑了三天三夜……他决定接受这个任务,按照中国皇帝的规格与墓匠族的技艺,为末代沙皇营造一座陵墓。
在冰天雪地的乌拉尔山,秦海关与沃尔夫背着猎枪走了数日,找到一条龙脉。有一处地气特别旺盛,长着几棵参天的大松树。风水点xué之术,对全世界山川同样有效。所谓龙脉,只是一个汉语词汇,绝不仅限于中国。
点xué成功,他们挖了一口深井,放入末代沙皇生前的念珠,便是万年吉壤的金井。高尔察克派来一批工兵,大量的工程机械,勒令在三个月内完工。过去在中国是不可想象的,造一座墓少说也得三五年,甚至十多年也不为奇。但使机器就难说了。好在俄国人没啥讲究,只要坚固皮实就行,简单粗bào地guàn注钢筋混凝土,墓室门是厚达几十厘米的钢板,要比中国陵墓的石门牢靠得多,几小时就能安装完成。
秦海关开始“制兽九宫”这将是此生做的最后一尊镇墓兽,可能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尊镇墓兽。
第一宫,发愿奏表。无奈沙皇不懂中文,老秦就省了自己撰文,由沃尔夫男爵用拉丁文、俄文各写一张表文烧了。
第二宫,设计镇墓兽。秦海关绞尽脑汁,最后沃尔夫提供了思路双头鹰,这个图案来自古老的拜占庭帝国,土耳其人攻占君士坦丁堡之后,拜占庭公主逃亡莫斯科,从此双头鹰成为俄罗斯的国徽,一只头朝向欧洲,一只头朝向亚洲,代表欧亚大陆的统一。在沃尔夫的帮助下,老秦迅速画出了图纸,双头鹰镇墓兽已跃然纸上。
第三宫,选材。这年头任何材料都能找到,除了灵石。秦海关走遍了乌拉尔山,又坐着狗拉雪橇穿越西伯利亚,沿着鄂毕河到北冰洋岸边,看到从冰面上走过的北极熊,突然感应到了灵石的气场和温度。
原来,附近有帝俄时代废弃的矿坑,像被陨石撞击过的漏斗。他们往地下挖了上百米,才掘出一大块冒着热气的黑sè石头,像锈迹斑斑凹凸不平的青铜。
带着灵石返回乌拉尔山,沃尔夫男爵一路同行,照顾老秦的饮食起居。路过西伯利亚的暗夜森林,四处响起饥饿的狼嚎,他握着猎枪说:“秦,你知道吗?我的德国姓氏,原意就是狼。”
“可你一点都不像。”
“是啊,现在俄国的贵族啊,要么逃亡国外,要么家破人亡。秦,你在中国还有家人吗?”
“我有个儿子,唯一的亲人,一年多没见过他了。我很想他。要不是鄂木斯克离中国太遥远,我的身体又太糟糕,早就逃回去找他了。”
秦海关说着便剧烈咳嗽起来,手帕堵住嘴巴,已咳出大团鲜血。
“你有肺结核?”男爵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还是西班牙流感?”
“不,比这更糟糕!但别担心,我不会传染给你的。让我快要死去的原因,在镇墓兽的身上。”
“因为这块石头?”同行的沃尔夫男爵,注视藏在老秦背包里的灵石,“我在德国读书时,收集过各种天然矿物质,某些对人体伤害极大叫做放射性。”





镇墓兽 第四章 拉斯普京的幽灵(二)
一 “拉斯普京的镇墓兽?”
“嗯,为何十角七头如此qiáng大凶残?因为它的墓主人是安禄山,那是个野兽般的乱臣贼子,差点毁灭了大唐帝国。”
“秦!你的有道理啊!”沃尔夫男爵感觉豁然开朗,“如果一头镇墓兽,拥有了妖僧拉斯普京的灵魂,那该有多么恐怖!”
“海军上将急病乱投医了,他觉得一尊十角七头还不够,必须再加上一尊拉斯普京,这两头天下最凶残的镇墓兽,才能帮助他渡过难关。”
沃尔夫抽了一支烟,看着火星迅速在寒冬消逝:“不,我们绝不能把拉斯普京的灵魂放出来,这个魔鬼将彻底毁灭多灾多难的俄罗斯民族,必须让他永远留在地狱。”
“可是海军上将的命令……”秦海关知道高尔察克是个一不二的铁血人物,“他会杀了我们的。”
“秦,你愿不愿意跟我逃跑?”
“逃去哪里?”
“嗯……”沃尔夫男爵深思许久,“去中国呢?你不是一直想念你的儿子吗?”
思量一宿,秦海关决定出逃。他先回了趟在鄂木斯克的家,跟同居的白俄小寡妇共度最后一夜,告诉她自己行将远足,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天蒙蒙亮,老秦和沃尔夫各自骑上一匹良马,带足了武器、皮草、干粮和钱币,悄然没入白雪皑皑的西伯利亚荒原。刚走出去两天,就遇上一场骇人的bào风雪。他们只能在森林里搭起帐篷,用取之不尽的木材烧火取暖。
天黑以后,狼群包围了他们。两人开枪射杀了无数头狼,但有更多饥饿的野兽围上来。这时候,秦海关开始无比想念他的镇墓兽伙伴十角七头,虽然那个大怪物继承了安禄山的凶残灵魂,但在老秦面前却是个温顺的牲畜,就像一头农家的驴子或看门狗。如果有它在的话,别是狼,就算来一百头北极熊,也是风卷残云。
熬到天亮,他们打光了上千发子弹,手里只剩下马刀与匕首了,眼前还剩下十几头饿狼。
秦海关抓着沃尔夫的胳膊:“男爵,我的年龄可以做你的父亲了,我俩相识至今也算是有缘分,今日竟这样死在一起。如果还有来生,你就投胎做我的儿子吧。”
他这么,丝毫没有占人家便宜的意思,可惜沃尔夫是个东正教徒:“秦,我只相信基督的末日审判。但能认识你,我感到很荣幸。”
两人眼睛一闭,正准备舍身饲狼,四周围想起一片急促的枪声。围困他们的狼被一个个射倒,接着出现了穿戴裘皮的白俄骑兵。
这是海军上将高尔察克来搜捕他俩的队伍。原来秦海关的小寡妇,猜到了他要逃跑回中国,又担心他在路上遭遇意外,就告诉了白俄临时政府。高尔察克勃然大怒,下令把老秦和沃尔夫抓回来必须是活的。
狼狈不堪的秦海关,被押解回鄂木斯克,跪在海军上将面前。他和沃尔夫心想难逃一死。没想到,高尔察克给他们松绑,前线战事吃紧,必须要镇墓兽紧急出征,给妖僧拉斯普京修建陵墓一事可以暂缓。
老秦侥幸捡回性命,他和十角七头镇墓兽再次参加战争,但在伏尔加河畔,不可一世的十角七头,猝不及防地被凶猛火力摧倒,钢铁外壳炸开两个大洞,副油箱殉爆,几乎从内部摧毁了镇墓兽。
垂头丧气地回到鄂木斯克,纵然能工巧匠,也无力修复十角七头的结构过于复杂,七个脑袋等于有七个思想,各自往不同方向去,如果没有统一的智慧,自己跟自己也会打架。
众人一筹莫展,法国军事代表建议,将十角七头运到法国,那里有世界上最好的工程师,一定可以修复这头镇墓兽,不定还能大批量制造。
海军上将同意了这个计划。老秦必须与十角七头同行,以免镇墓兽失控。全俄临时政府派遣了代表,也是秦海关的老搭档,弗兰茨·冯·沃尔夫男爵同行,顺便参加巴黎和会。
这年春天,木头教堂的洋葱头尖顶响彻钟声,塔楼上飘扬帝俄的三sè旗。荒原处处积着残雪,气温仍在零度徘徊,额尔齐斯河刚解冻,来自中国新疆阿尔泰的湍急流水,夹带冰块荡气回肠地冲向北冰洋。
将近六十岁的秦海关,留起大胡子,头戴裘皮帽,身着呢子大衣,里面是套头衫,xiōng前别着帝俄勋章,脚蹬哥萨克马靴。鄂木斯克大教堂前的广场,“全俄最高执政官”高尔察克检阅军队。像初次见到这位帝俄海军上将那样,他得到热情的斯拉夫贴面礼并亲吻。
老秦与沃尔夫出发,带着大木箱里的十角七头,骑马和骆驼,沿着哈萨克人放牧的小道,通过里海北岸的戈壁荒滩,渡过伏尔加河与卡尔梅克人的草原,效忠沙皇的顿河哥萨克前来欢迎。
他们见着了黑海顾名思义,黑sè的寒冷大海,两千年来草原民族入侵欧洲的通道,匈奴人、保加尔人、马扎尔人、突厥人、蒙古人的马蹄都曾来过。
到了邓尼金控制的克里米亚半岛,黑海舰队基地塞瓦斯托波尔,秦海关与沃尔夫坐上一艘法国军舰,连同十角七头镇墓兽,启程前往地中海。
黑海出口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君士坦丁大帝的千年古都,拜占庭的堡垒,奥斯曼人的伊斯坦布尔。路过加里波利半岛,几年前为争夺这条舌头状的弹丸之地,白白牺牲了几十万条生命。
从爱琴海到地中海,穿过亚平宁半岛与西西里间的墨西拿海峡,年近花甲的秦海关,方觉世界之大,岂是世世代代在地宫里造镇墓兽,坐井观天所能比拟?
四月,军舰停泊进了马赛港,秦海关踏上法国的土地。
地中海的春风和煦,与西伯利亚完全两个世界。十角七头被运上火车,男爵坐进一等车厢,秦海关坚持待在闷罐车厢,陪伴他的镇墓兽。
火车沿着罗讷河向北疾驰,经过里昂折向西北。两天后,守卫车厢的士兵们欢呼“巴黎到了!”他们停在凡尔赛车站,沿线布满军队,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秦海关感到形势不妙,突然有个戴着眼镜,蓬头垢面的欧洲人,张开双臂拥抱了他,就是卡尔·霍尔施泰因博士指名道姓要秦海关从白俄来到巴黎的,就是这家伙的主意。
当秦北洋横渡过太平洋和大西洋,自西向东环游地球同时,他的父亲秦海关,正从西伯利亚到巴黎,自东向西环游欧亚大陆。
巴黎!巴黎!




镇墓兽 第五章 三件大事
巴黎!巴黎!
凡尔赛的地底密室,不知多少漫长的黑夜,秦北洋沉入更深的地狱……
“我会救你出来的!”
面对沃尔夫男爵,父亲的朋友,秦北洋给他一个承诺。通风口那一头,接连传来德语、法语、俄语和拉丁语的“谢谢”。
密室安静了。一直扯着嗓子说话,谁都不可能持续。估计沃尔夫也累倒了。
秦北洋跪在地上咳嗽,想把肺里的脏水咳出来,却咳出一团团黑sè烟雾,犹如体内寄生着某个脏东西?
头顶传来另一个声音:“北洋,我是博士。”
卡尔·霍尔施泰因博士在叫他呢。秦北洋翻身爬起,借着九sè喷出的琉璃火球,才发现头顶有个小喇叭,也许还有收音装置。
饥肠辘辘的秦北洋狂喊:“博士,我饿极了!请给我吃一顿牛排吧!”
其实,他这辈子只吃过一顿牛排,还是在上海跟齐远山去了趟南京路上的西餐厅。
头顶的铁门打开,放下一把梯子。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秦北洋关照九sè不要轻举妄动,一人一兽,拾级而上出来。
“对不起,北洋,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对你的。”
霍尔施泰因博士满脸歉意地迎接,将他带入工厂食堂,特命厨师做了最上等的牛排。
秦北洋真是饿极了,飞快地用刀叉吃完牛排。九sè冷静地蹲着,毫不贪恋食物的香味。
1919年5月4日,接近子夜,博士打开一扇小门,出现个男人的影子。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秦北洋看到老爹,满头白发,垂垂老矣,不免当场泪崩。
两年前,父子在北京监狱分别,一个留在兵荒马乱的北方,一个南下逃亡上海,就此天涯两隔。一年多前,他们又在吴淞口的战场上相遇,分别位于对阵双方,父子俩远远打了照面,又被战争的洪流冲散。数日后,儿子北上到了南苑兵工厂,父亲却被掳往了西伯利亚,擦肩而过。从此再无音讯,有时候,秦北洋也会想,爹爹会不会已经死了?他那孱弱的身体,身处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般渺小……
活着就好!
秦海关紧紧拥抱儿子。六十岁的男人,失声痛哭。两年不见,儿子又长高了,身板变得更厚实,就连眉眼也成熟了几分,不再像个半大孩子。他自己没有意识到,在久别重逢的儿子眼里,父亲老得更厉害。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老秦摸着秦北洋背后的三尺唐刀,那可是他在战场上留给儿子的礼物。
忽然,老秦转身面对霍尔施泰因跪下,磕了个响头:“博士!感谢您帮我找到了儿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您提出的任何要求,老秦我都会竭尽所能地完成。”
十年前,秦海关就是这样给摄政王载沣磕头,给名侦探叶克难磕头,给内务府陵墓监督磕头……
虽是老父爱子心切,但如辜鸿铭所说——这一代人,背后的辫子剪了,心里的辫子却还在。
“好,老秦,小秦,我希望你们父子俩,协助我一起改造镇墓兽。这些武器现在为法国所用,将来也可为中国所用!不管是我们共同改造过的十角七头,还是今早失控的四翼天使,它们都已离开地宫,变成一堆废铜烂铁,我们只是做了一桩变废为宝的好事情。”
卡尔·霍尔施泰因用德语掺杂汉语解释一通,老秦完全没了主见,对博士唯命是从。
看到父亲这种态度,秦北洋只能应承下来:“但我有一个条件,请释放被你们关押在地下的一个人。”
“对了,俄国的沃尔夫男爵,他只是忠诚于海军上将高尔察克,请不要为难他。”
秦海关附和一句,博士皱皱眉头答应:“好,但在凡尔赛条约签订之前,沃尔夫只能在基地范围内活动,以免干扰到巴黎和会的举行,这可是法国陆军总长的关照。”
是夜,父子俩住在凡尔赛基地。九sè蹲守在床脚边,秦北洋跟老父抵足而眠,不时摸摸他的花白头发与胡子。仿佛回到十年前,背负血海深仇的小男孩,从天津来到光绪帝陵的地宫,失散了九年的父子团圆相认,睡在工地里的那一夜。
一夜无眠,各自讲述过去两年来,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秦北洋略过了欧阳安娜的一节,秦海关也略过在西伯利亚娶了白俄小寡妇的一节。
“北洋,你一定会觉得奇怪,我为何要为北洋政府与白俄服务,帮助他们改造镇墓兽打仗,还给末代沙皇造了一座陵墓和镇墓兽。”
“是啊,爹爹,你不是说过吗?镇墓兽的秘密,绝对不能示人,必须待在地宫里镇守墓主人的亡魂!”
“如今年代不同了啊!东方的大梦没法不醒了!过去两千多年,别管哪家哪姓,总有皇帝坐龙庭。现在呢?龙旗换了五sè旗,大清帝国换了中华民国。皇帝都没了,还有什么镇墓兽呢?”
“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秦北洋第一次觉得父亲变了,这世界最近几年的变化,已超出了过去两千多年,“别说是我们中国,德国皇帝、奥匈皇帝、俄国沙皇,还有奥斯曼帝国的苏丹,四顶皇冠都落到地上打碎。照北京话,就是散摊子,滚蛋走人了。”
秦海关说得神神叨叨:“我也想说来着呢,宣统皇帝溥仪住在紫禁城里还算运气好,看看人家俄国沙皇……”
“这个飞机、坦克与潜艇的时代,再没有镇墓兽存在下去的空间,我们秦氏家族的千年使命也该画上句号了?”
“但有人想让镇墓兽成为像飞机、坦克与潜艇一样厉害的武器!”父亲布满老茧的工匠大手,摸着儿子脸颊上的青春痘,“北洋,过去我的最大念想,是你能子承父业,成为下一代皇家工匠,将镇墓兽的技艺,祖祖辈辈传下去。现在呢,我早想通了!你没必要再守着这些废铜烂铁,镇墓兽烧光了我们一代代老秦家的生命,现在要把我带去见老祖宗了。儿子啊,我不想你也走上老路,像我的爷爷和爷爷的爷爷那样,不到四十岁甚至三十岁就一命归天。”
“爹爹,你是在劝我离开镇墓兽,只做个普通工匠?”
“是,我宁愿让两千年的技艺失传,也不想见独生儿子短命!”
看来秦海关是铁了心,要舍弃一切而保住儿子。他搂着秦北洋的脑袋,哮喘般的剧烈咳嗽。秦北洋心如刀绞,不仅因为父亲对他的爱,也因为自己的肺同样在燃烧,忍住不发出呻吟……父亲的担忧是对的,镇墓兽让他时日无多,活不到老秦现在这个岁数。
“爹,我答应你。”
“北洋,我们说好了:我一个人留下来,继续帮助法国人改造镇墓兽——安禄山的十角七头,唐朝景教的四翼天使。而你,只要表面上应付一下,尽快找机会逃出这鬼地方,逃出巴黎和法国。”
“但我不能放弃九sè!”
“你送它回家吧!既然,它从白鹿原唐朝大墓里出来,理应再回到那里去。”
“可是九sè的墓主人,唐朝小皇子终南郡王李隆麒的棺椁已经不在了!失去了墓主人的镇墓兽,正如同无法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
“你别无选择,要么你陪着它死?”
话说到这里,九sè爬起来,用鼻子顶了顶秦北洋,黑暗中放射两团琉璃sè的光。凡尔赛的地下,充满yòu麒麟镇墓兽细碎的声音,直接穿透颅骨,深入秦北洋的大脑。
他明白了九sè的意思——它不想让主人陪伴自己死去,它愿意回到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地宫,愿意继续做个孤魂野鬼。
“九sè啊九sè!君子一诺千金!我欲与君生死相望,断不会抛下你不管不顾!我会带着你逃出这个牢笼,想办法穿越欧亚大陆,从西域等地回国,进入新疆与甘肃直到陕西的白鹿原。我会帮你找到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助你完璧归赵,与你真正的主人永世相守。”
秦北洋把耳朵贴着九sè的心脏,感受其中蓬勃的热度,让自己的脑细胞也熊熊燃烧……
父亲却搂着他的脑袋说:“儿子,我活不了多久了!虚岁六十,已是个奇迹!我在外国银行有个账户,海军上将给我的薪水都存着呢。我只想在死以前,尽可能多攒点钱,给你娶媳妇买房子生娃。”
“娶媳妇?买房子?生娃?”
可怜天下父母心,秦北洋哭笑不得,但他没有料到——等到一百年后,中国的父母对儿女最大的期待,依然是这三件大事。




镇墓兽 第六章 出了大事儿
民国八年,1919年5月4日,巴黎时间的午后,北京时间的深夜。
吕特蒂旅馆,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驻地,门口飘扬着五sè旗。安娜风尘仆仆,从巴黎市中心赶回来,刚一进门,便觉空气有些不对。鄂尔多斯多罗小郡王面sè凝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到哪里去了?今天出了大事,可不能乱跑了。”
“是啊,镇墓兽大闹巴黎,死了好多人呢,外面全是警察和士兵。”
“我说的不是巴黎,而是北京!”
她已被拉到旅馆二楼的会议室,代表团全体就坐,包括五位全权代表:外交总长陆徵祥、驻美公使顾维钧﹑驻英公使施肇基﹑驻比公使魏宸组、南方军政府代表王正廷。
陆徵祥是代表团老大,上chún两撇大胡子。他跟欧阳安娜一样,是xiōng口挂着十字架的天主教徒,cào着吴侬软语的上海口音。平常温文尔雅的外交总长,却火冒三丈地拍着桌子:“你们看看北京发来的加急电报!”
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将要转让给日本的消息,已被梁启超的秘密电报捅回国内。报纸上发表林长民的《外交警报敬告国民》:“呜乎!此非我举国之人所奔走呼号求恢复国权,主张应请德国直接交还我国,日本无承继德国掠夺所得之权利者耶?我政府、我专使非代表我举国人民之意见,以定议于内、折冲于外者耶?今果至此,则胶洲亡矣!山东亡矣!国不国矣!”
“国亡无日,愿合我四万万众誓死图之!”外交总长面sè涨红地念出最后一段,“林长民等人面见了大总统,请求代表团拒绝在协议上签字。”
陆徵祥拿起另一份电报说:“可是国务总理发来的密电,要求我必须签字!这事儿被国务院电报处泄密了。今天下午,北京十二所学校的三千多名学生,到天安门广场前游行示威,反对巴黎和会对山东问题的决议,打出了‘外争国权,内惩国贼,废除二十一条,拒绝在合约上签字’的口号。”
“诸位,学生们所说的国贼就是我们吧?”
顾维钧自嘲一句,陆徵祥擦了擦额头冷汗:“少川啊,我原来也这么认为,当年就是我签下了‘二十一条’,背上了卖国贼的骂名。不过,这次北京的学生们要惩罚的国贼,是交通总长曹汝霖、币制局总裁陆宗舆、驻日公使章宗祥,这三个公认的亲日派。北京的游行队伍到了东交民巷,却被军警阻拦,转道去赵家楼胡同,放火烧了曹汝霖的宅子!”
“火烧赵家楼?”
有人啧啧惊叹:“真是无法无天!随便什么楼都能烧,赵家的楼谁敢烧啊?”
“听说章宗祥化装成日本人逃跑,结果被学生们痛打了一顿。”
“虽说这个曹汝霖,乃是新交通系的首领,日本人的狗腿子,可学生们烧人私宅,这可就违法过火了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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