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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蔡骏
农历五月,公历六月,天气渐渐炎热,麦收的季节来了。
关中盛产两种“客”,一是“刀客”,为富商行旅保驾护航看家护院;二是“麦客”——麦收季节,赤贫无地的农民们,如果年轻力壮,吃苦耐劳,又有收割的经验,便会带着镰刀流浪四方,到缺乏劳力的村庄,受雇佣收割麦子。
因为地理气候的不同,麦子收割时间略有差异,比如关中最早麦熟,然后是银川平原,最后才是陕北黄土高原,犹如候鸟般迁徙。麦客们一路流浪而去,替人割取沉甸甸的麦子,换取微薄收入。他们往往成群结队,父子兄弟同行,以免被人欺负。
秦北洋加入麦客们的行列。跟他一起干活的是刘氏三兄弟,年纪跟他相仿,来自陕北保安县。三兄弟在老家没有一寸土地,祖祖辈辈给地主做佃户,爹娘在前些年的饥荒中饿死了,如今为了糊口只能做麦客,否则回家连媳妇都娶不上。
成长于地宫的工匠之子秦北洋,从未正儿八经干过农活,动作开始有些笨拙,在烈日骄阳下出卖汗水,弯腰挥舞镰刀,犹如刀光剑影中的关中刀客。麦杆被割断时的劈劈啪啪声,就像砍断脑袋的咔嚓声。他跟着麦客们一边割麦,一边捆扎,田间到处是一簇簇麦子。眼前是金灿灿随风起伏的麦浪,身后却是波涛退尽后齐整整的麦茬。再qiáng壮的身子骨,往往半天就直不起腰。有些人没能控制好动作,竟被自己的镰刀划伤甚至丧命。
每天超大负荷劳动,让秦北洋的胃口大涨,一顿能吃好几碗面条。天黑后,麦客们露宿田野,纳凉闲扯淡,说荤腥笑话,聊谁家的新媳妇与小寡妇,数着几枚铜板,盘算下一站收麦子的州县。
1921年的端午节,白鹿原上的麦子都收齐了。秦北洋最后一个从田里起来,光着膀子,扛着镰刀,两块qiáng壮的xiōng肌中间,挂着一枚和田暖血玉坠子。满身汗水在太阳下闪闪反光,犹如擦了一身橄榄油。
忽然,前方田垄上出现一匹体型雄健的白马。有个蒙着黑面纱的女孩,全身黑衣,头戴斗笠,英姿飒飒地骑在马鞍上。
即便没看到她的脸,单就这个身形与qiáng大气场,秦北洋已猜出了结果:“阿幽妹妹!”
女孩下了马,卸下面纱,露出十八岁的容颜。她的脸颊又圆润了些,xiōng脯也鼓了起来,像被烈日涂抹一层油脂。
小镇墓兽九sè守在主人身边,虽是獒犬的模样,有一身厚厚的鬃毛,却是无惧酷暑,不会像狗那样吐出舌头散热。
秦北洋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阿幽淡然道:“不用看啦!哥哥,我没有带任何人,此番只身前来找你。”
“你怎知我隐居在白鹿原?”
“我猜,你若回到关中,最想去的地方,必是白鹿原唐朝大墓——你自己的出生地。”
她牵着白马,前往唐朝小皇子的大墓。
秦北洋想到自己裸着上半身,在姑娘家面前颇不雅观,尴尬一笑,用镰刀护着xiōng口:“若真如此,你不怕我绑架了你?甚至……加害于你?”
“第一,哥哥,我不相信你会对我做卑鄙小人之事;第二,既然我在六岁那年,被你从光绪帝陵的老太监手里所救,那么阿幽这条贱命,是哥哥你恩赐的。如果你要拿走,那就请便,阿幽绝不反抗!”
秦北洋跟阿幽肩并肩而行,脖颈后的鹿角形胎记,犹如火焰冲上后脑勺。田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羡煞这牵白马的女孩子。
到了唐朝大墓跟前,竟然挺立数对石翁仲与石马石羊。发现偌大的坟冢之上,已被秦北洋清理干净,只有一层薄薄的青草,生长几株苍翠的柏树。
汗血马发现了阿幽,当初可是她把这匹宝马送给秦北洋的。幽神飞奔到阿幽身边,跟她亲昵地叙了叙旧。
她摸着马头说:“哥哥,你想下去看看吗?”
“看什么?”秦北洋还是保持戒心,“地宫中的棺椁,不是在你们手中吗?”
“的确,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已被我妥善保管,万无一失,敬请哥哥放心。”阿幽围绕坟冢缓缓而行,话锋一转,“若是棺椁还留在这座大墓下,恐怕随时会被军阀、贼匪,甚至西方列qiáng盗掘。”
“你们是在保护棺椁?”
阿幽放开汗血马,踩着坟冢上的一捧黄土:“至少,不是我们把小皇子的棺椁从底下挖出来的。”
“妹妹,你做的每一件事不会无缘无故,你问我下去看看,必是地宫中还有秘密?难道跟我的出生有关?”秦北洋皱起眉毛,又摸了摸九sè的脑袋,“或者跟它!”
“不错。”
秦北洋微微点头,上观苍天,下看黄土,北望渭水,南眺秦岭,命中注定要回到自己的出生地。
“可是,我连我娘的遗骸都未能寻找,又如何能找到这座大墓的墓道口?”
至于庚子年,秦北洋出生之时,老秦夫妇坠入的那个盗洞,必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绝非兵荒马乱的偶然,也非人力所能违抗。
阿幽走着走着,只见坟冢旁又一株歪脖子古槐树,她踩出一脚说:“墓道口在这儿!”
“你确定?”
白鹿原上,秦北洋赤裸半身,吊上这棵歪脖子槐树,健硕的肱二头肌,让他连做几个引体向上。
“往下挖三丈三尺!可见墓道口。”
三年前,阿幽等人带着唐朝小皇子的棺椁,重返白鹿原大墓,就是从这里进入地宫的。
他召唤来小镇墓兽,蹲下说:“九sè啊九sè,你想回家里看看吗?”
九sè眨巴琉璃sè的眼球,点头表示同意。om,。





镇墓兽 第四章魔方大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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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年,西元1920年,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无需犹豫,秦北洋继续光着膀子,挥舞铁铲,往下挖了三丈三尺。好在他干了几天麦客,臂力与腰力已锻炼出来。这片泥土也颇为疏松,甚至底下还有烟气冒出。不消半个钟头,墓道口已露出头来。周围泥土一片焦黑,必是当年军阀使用炸药的痕迹。
阿幽背上一个大包袱,这是探测“地宫道”必备的工具。秦北洋背着唐刀与十字弓,跟九sè一起探入墓道。
世界寂静无声,一下子从烈日中的田野,进入漆黑昏暗的唐朝黑夜。小镇墓兽吐出琉璃火球,照亮前方幽神的甬道。他看到墙上的壁画,就跟永泰公主墓里相似的风格,衣着打扮与容貌也相识的侍女。也许出自同一批画工之手,甚至模特儿也是同一批人。
走了很远的一段路,渐渐深入地下,秦北洋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阿幽发现水淹的痕迹,吩咐秦北洋务必小心。九sè则大大方方地走过,顺便踩碎了几块小小的遗骸。
“这是何人?难道古时候用小孩陪葬?”
阿幽冷冷地说:“这不是人,而是罔象!总是破坏古墓,镇墓兽就是它们的克星。”
“对,我想起来了,《秦氏墓匠鉴》里写到过的。”
秦北洋眯起双眼,忽又想起了日本的妖怪河童。
然而,漫长的墓道继续延伸,上回阿幽见到过的金刚墙与墓室门,已经消失不见了。秦北洋越发感到狐疑,从小钻入过无数的古墓,但他从没走过这么长的墓道!
一路上,不断出现各种岔路口,犹如巴黎地下墓xué。密如蛛网的墓道,不知通向什么所在?阿幽每走过一个分叉口,都会在墙上留下标记,免得迷路出不来。
“唐朝小皇子大墓是个迷宫?”
“是。”阿幽用马灯照着前方,“既形如鹿角,又状如螺旋,甚至如同蜂巢蚁xué。这里有无数间墓室,但我们不能轻易闯入。因为每一间里,都可能藏着一尊骇人的镇墓兽。单以我们两人加上九sè的力量,未必能与它们对抗。”
“那我们打开一个试试!”
因为被欺骗过太多次,秦北洋终究不相信她的话,立刻施展祖传的石匠手艺,打开一扇汉白玉的墓室门。
九sè的琉璃火球,缓缓飞入墓室深处。耳边似乎响起马鸣风萧萧之声,古老的壁画被依次照亮,不计其数的骑马侍卫仪仗出行图。这些侍卫身着甲胄,背后chā着竖长条子的刀旗,犹如京剧武深所chā靠旗。灯火闪过千军万马,壁画中人物的表情生动起来,有的挤眉弄眼,有的呼喊怒骂,有的张弓搭箭。
嗖!
一道寒光从墓室中飞出,秦北洋敏捷地抓着阿幽趴下,竟然真有一支雕翎利箭,从他们头顶飞过,铿锵有力地chā入背后石壁。
沉默了三秒钟,阿幽刚要抬起头,又被秦北洋死命按压下去。
刚才那一箭只是试探,这下从墓室里飞出上百只利箭,齐刷刷贴着他们头皮而过,chā满了背后的整堵墙。若是谁站在原地,必定会被射成刺猬,犹如小商河的杨再兴。
为了保护主人,九sè再度长出错综复杂的鹿角。随着体内的镇墓兽灵石增加,它的鹿角变得越发严密,犹如水泄不通的拒马与盾牌,竟然挡住了箭雨的袭击。
秦北洋这才敢抬起头来,透过纵横交错的鹿角缝隙,只见墓室中出现数十匹骑着战马的武士。他们身着跟壁画中相同的盔甲,手执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奔腾着向墓室门冲来。
是从壁画中下来的人物吗?
不,这些家伙的头盔底下,都长着野兽的面孔。有黑熊、猛虎、猎豹、豺狼,甚至还有鳄鱼中国古称猪婆龙或鼍。
它们都是镇墓兽!
九sè口中也吐出琉璃火球,先如彗星袭月,再似白虹贯日,最后苍鹰击于殿上,化作大唐军阵的千军万马,与这伙镇墓兽骑士决战。
天晓得是人与兽?还是兽与兽的决战?按照阿幽的说法,它们都只是“行尸走肉”级别的镇墓兽,无奈数量众多,犹如能自我繁殖一般。秦北洋只听到兵刃的交锋声,肢体被切断的咔嚓声,鲜血的飞溅声,还有人与兽的惨叫声。
然而,墓室中的镇墓兽越来越多,再也难以分辨它们的面目,或是属于哪一种兽类,九sè的军阵,某种程度不过是不同温度与颜sè的火焰排列组合,并非真正的实体武器,渐渐无法抵挡钢铁洪流的冲击。
倏忽间,地宫中响起某种悠扬的音乐声……
似笛非笛,似萧非萧,难以名状矣。尤其适合地下幽闭的环境,形成某种回环缠绕的共鸣,简直给耳膜做了一把针灸推拿。
眼看要冲破鹿角屏障的镇墓兽骑士们,突然勒紧缰绳而凝固,又像被武林高手点了xué。每张野兽的面孔,瞬间无比严肃而凝重,有的甚至有梦回故乡的错觉,个个屏息静气,倾听这番古老的乐曲。
秦北洋一回头,看到阿幽从“地宫道”的包袱中掏出了尺八!
春雨楼头尺八萧,不知今宵奈何桥……
她一边声情并茂地吹着尺八,一边又向秦北洋使出颜sè。他的思维导线长于普通人,好一阵子才明白阿幽的意思关门啊!
九sè微微后退,秦北洋赶紧拉上墓室门上的青铜门环,紧紧封闭起来,将千军万马的镇墓兽骑士关在门内。
阿幽这才放下尺八,摔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若再不关上墓室门,她就得上气不接下气,中间断气了。
“傻瓜!”
少女嗔怪着举起尺八,轻轻砸了秦北洋脑袋两下。
刚才是千钧一发,只要尺八的乐曲中断,近在眼前的镇墓兽骑士们就会冲出来,将秦北洋与阿幽撕成碎片,九sè也救不了他俩。
天晓得,这座大墓中有多少镇墓兽?
“我爹说过,镇墓兽分为不同级别,遵照周代封建制度,职官与家族合一。至高无上的是天子,嫡长子继承大宗,庶子为小宗成为诸侯。最高为天子,以下按不同等级:公、侯、伯、子、男。诸侯内部再分大宗小宗至卿大夫,依此类推,直至士……
“谁都不知道镇墓天子长啥样?任何单一的镇墓兽,都不是天子级镇墓兽的对手。”
“不知要多少个加起来才能击败它?”
“七。”
阿幽果断地说出一个数字。
“集齐七个镇墓兽?”
“三千年来,你们秦氏制作的镇墓兽,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不是随便挖出七个就能有用的,必须最高级别镇墓兽才有用。”
“这就是你们建立这座秦始皇地宫,挖掘囚禁了那么多镇墓兽的缘故要挑选七个高等级镇墓兽,才能挖掘乾陵,打败镇墓天子。”
“但你的九sè嘛……”阿幽盯着小镇墓兽琉璃sè的眼睛,“它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根本不属于任何一个级别!”
秦北洋想起在巴黎凡尔赛基地的x光片,九sè体内住着一只真正的活着的上古神兽。om,。




镇墓兽 第五章金井之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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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洋借着琉璃火球,抵近观看鲜艳夺目的画面,这是盗墓的军阀们无法带走的宝物。他看到壁画中的侍女与侍从。还有皇帝的卤簿车驾,虽然没有画出御车中的皇帝真容,但估计八成是个女人——武则天。而在这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开头,有个骑着白马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头戴束发金冠,身披金sè大氅,腰间佩着宝剑,xiōng口还挂着一枚和田美玉——正是秦北洋xiōng前的那块暖血玉坠子。
最重要的是,这位骑马的少年,显然是个皇亲国戚,容颜酷似秦北洋。
或者说,是细皮嫩肉锦衣玉食版本的少年秦北洋。
“这才是墓主人的真容?”
秦北洋低头问九sè,小镇墓兽微微颔首,跪拜在壁画跟前。
整幅画气势bī人,细节惟妙惟肖,不同于外面墓道的壁画,更像出自大师手笔。角落中似乎还有字,秦北洋凑过去一看,果然找到了行书的落款。通常古墓壁画不会有落款,因为画者多是无名之辈,哪怕身怀绝技。辨认好久,他才看出三个字“吴道子”!
果然是“画圣”吴道子的作品!
他想起在三年前,北京房山云居寺的石经山洞窟中,刺客老爹向京城七大才子出示“云居四宝”。其中第二宝,就是吴道子手绘的终南郡王李隆麒像真迹,不就是壁画中的同一张面孔吗?还有同一枚羊脂白玉,只是尚未沾上血sè的皮子。
离开壁画,他们向地宫深处而去。阿幽看到玉石做成的围棋一副,还有木头象棋一副。秦北洋发现象棋上有个残局,显然是军阀们并不关心这个,以至于每个棋子都留在原本的位置上。
“九sè,这个残局是你下出来的吗?”秦北洋想起在北京圆明园的废墟,经常跟小镇墓兽一起下棋,“那么是谁跟你一起下的?”
说到这儿,九sè的琉璃sè眼球又一片悲戚,他已用眼神传递了答案——唐朝小皇子。
墓主人躺在棺椁之中,怎么会跟镇墓兽一起下棋?
听起来真是农村旧时候的闹鬼或尸变故事!
也许是小皇子的魂魄附体,让九sè得以左手与右手互搏对弈?
秦北洋不敢多想下去,他发现地上散落许多古书与卷轴,有些甚至被人踩烂了,简直bào殄天物啊!盗墓的军阀只知道金银财宝,却不知道文字才是无价之宝。
终于,他又看到了完整的文字,是在一块正方形的石碑上,开头镌刻几个隶书大字——
大周故终南郡王墓志
接着是正文——
“王讳隆麒字yòu明陇西成纪人也昔者龙光柱史弘道德于东周猨臂将军建功名于西汉武昭之经纶霸业奄宅瓜凉神尧之缔构皇基勃兴沃晋地灵钟祕天族蕃昌募瓜瓞于金柯表葭莩于玉jīng王即大唐天皇大帝之孙今大周相王之第六子也……”
不错,这就是唐朝小皇子的墓志铭,唐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的孙子,睿宗李旦的第六子,终南郡王,李隆麒。
秦北洋闭起眼睛,抚摸这块斑驳的石头,以及其中纵横交错的yīn刻文。
这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也几乎是娘亲殒命的地方——在二十一年前,天崩地裂的庚子年,二十世纪的第一年,耶稣诞生后第1900年。
白鹿原,节气小雪,秦北洋诞生在唐朝小皇子,终南郡王李隆麒的棺椁上。
重新睁开眼睛,一度充当自己产床的硕大棺椁,连同棺椁里的少年墓主人,早已不见踪影。地宫最深处,只剩下一大块空白,还有原来盛放棺椁的石头台阶。
秦北洋有些虚弱地坐倒,九sè还在背后支撑了他一把。
“上回我来到此处,就发现大墓底下变成了迷宫,任何盗墓贼进来,断然不会有活路。”聪明伶俐的阿幽也迷惑不解了,“可为何,小木这个杀千刀的,却能轻易地闯入地宫,打开小皇子的棺椁?”
她却忘了小木为此丢失了一根手指头呢。
“阿幽妹妹,你可知道——四年前,军阀与小木掘开这座大墓的具体时间?”
“听说是张勋复辟的同一日。”
“民国六年,西元1917年7月1日!”
秦北洋手边没有日历,只能根据现在的公历与农历对应,开始往回进行推算。从小在天津读书时就有这绝技,能在脑中快速运算各种数字,并画出一张张无形的表格。
片刻之后,他已算出结果:农历五月十三日,丁巳年,丙午月,甲辰日。二十八星宿为“北方虚日鼠——凶。”民间有云“虚星造作主灾殃,男女孤眠不一双,内乱风声无礼节,儿孙媳妇伴人床,开门放水遭灾祸,虎咬蛇伤又卒亡,三三五五连年病,家破人亡不可当。”
可谓大不吉!
难道这一日,地宫大门敞开?祸不单行,正好北洋军阀的溃兵来到白鹿原,被裹挟在军中的小木,被迫参与掘墓行动。军阀用马克沁机关枪,击倒了可怜的镇墓兽九sè,盗走了唐朝小皇子的棺椁。
“冥冥中的劫数?”秦北洋长叹一声,“就像李淳风《推背图》的预言?这座唐朝大墓,跟当今的中国命运一样,在劫难逃!”
说着说着,他又走到棺椁原本所在的石头台阶上,忽然xiōng口的玉坠子剧烈灼热,几乎要把皮肤都烫焦了。
秦北洋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不仅是xiōng口的和田暖血玉,还从脚底下升起一阵滚动的暖流——就像十二年前,初次进入光绪皇帝的地宫,不小心坠入尚未完工的金井。那超qiáng的能量,任何凡人都压不住,简直要鼻血狂喷。父亲还说过,坠入金井者,要么是真龙天子,要么是乱臣贼子!
而今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
金井!
所有陵墓的棺椁底下,都会有一口金井。这也是营造陵墓之初,风水师通过堪舆点xué,确定基本方位的坐标点。
秦北洋一回头,无需琉璃火球照明,白鹿原唐朝大墓的核心,隐藏在棺椁台基中的金井,自下而上发出灿烂的光束,几近刺瞎眼球。
他下意识地挡着眼睛,一步一顿地靠近,仿佛热流要撕碎衣服。不对,他的上半身本来就是赤膊,这是要撕碎皮肤的节奏。
阿幽与九sè,也悄然跟了过来。三个脑袋凑到炽热的金井跟前。就像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终于发现了一口甜水井。
秦北洋听到金井中传来某种声音,就像他在地下世界漫游之时,科拉半岛超深钻井地下听到的地狱呼号!
陵墓金井底下是地狱?这个逻辑可以给一百分!
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秦北洋在凝视金井的时候,金井也在凝视秦北洋。
金井之下,地狱变一般的惨叫呼号声中,秦北洋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秦北洋……秦北洋……秦北洋……
茫茫天数,他诞生覆盖这口金井的棺椁之上;茫茫天数,他在二十一岁重返自己诞生的这口金井。om,。




镇墓兽 第五章金井之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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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金井大声回应:“我是秦北洋!我从地宫而来!我要到地宫而去!”
忽然,又一股奔腾的热流迎面扑来,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按住脖颈后的鹿角形赤sè胎记,将他整个人拽入金井之中。
“哥哥!”
阿幽尖叫着伸手要去抓他,但秦北洋是倒挂坠入金井的,她只抓住了一个脚脖子。却没想到秦北洋坠落的力道十足,底下似乎有股qiáng大无边的吸力,犹如地球轴心的磁极,犹如深海中的漩涡,让人根本无从抵抗。
于是乎,阿幽也被一并拽入金井深处。
看到秦北洋与阿幽都下去了,小镇墓兽九sè也不含糊,它既已发誓要与秦北洋同生共死,何况又回到自己居住过一千二百年的老宅,便也纵身跳入这口金井。
秦北洋、阿幽、九sè。
他们在金井中自由落体,就像二十一年前,从盗洞坠入白鹿原大墓地宫的秦氏夫妇。
想要伸手往四壁去抓,却是空空如也无一物,宛如坠入的不是深井,而是深渊。秦北洋看到万丈霞光升起,犹如在天国学堂的高山之巅,云海苍茫,白鹤飘飘,苍穹宇宙,近在眼前……
他在飞。
他变作一只朱鹮,传说中的东方神鸟。柳叶羽冠,鲜红面目,细长鸟喙,悠悠地舒展雪白双翅,从白鹿原的古墓上起飞,背对神仙居所的终南山,面朝八百里秦川龙脉。
还有一只朱鹮,体型却略比他小,似乎是一只雌鸟,向他发出呦呦的鸟鸣,她是阿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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