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闻檀
赵老太爷的神情突然落寞了下来,半晌才摆手。“祖父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
赵长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光影里,跟着的小厮马上跟了上去。她也静静地看了许久。
有时候她觉得这个时代真残酷,她祖父、父亲,都算是平行端正的人,却也是姨娘一堆,而母亲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若问他们心中挚爱之人,必定还是自己的结发妻。这个人才和他们举案齐眉,死后同享后辈的香火。
她不必学女红针黹,不必红妆,也不必十四五就算计着要嫁给哪个男人了。这个身份对她来说也许是重压,但也是种放松,让她像妹妹那样去活,她真的做不到。赵长宁低头看着自己平整的xiōng。
十七岁了,可能是因为作息太苦,发育得不算太好,但也需要缠xiōng的。癸水也不稳,小半年都没有一次。虽比普通女子长得高,却是个虚架子。她又是一贯的男子作为和行事,就算是别人觉得她长得好看,也不会生出这是个女儿家的想法。
当然,感谢这朝代还流行病弱美少年,比她娇比她矫揉造作的不是没有,雌雄莫辩,甚至江淮一地有读书人红妆敷粉为美,有时候她自己看了都在背后暗自……惭愧,还是这几位比较像女人。
到了晚上,赵长宁让四安收拾好明日用的书具,她想着周承礼的事,如何也睡不着。
结果香椽挑帘进来通传:“大少爷,杜三少爷带了礼来看您。”她和香榧二人并不近身伺候赵长宁,不过家里但凡有点姿sè的丫头都离赵长宁很远,生怕被大太太瞧在眼里,也打个有进气没出气。
香椽看到大少爷靠着迎枕看书,秀丽的脸肤sè毫无瑕疵,心里自然异样。
不说别的,她和香榧二人是自小服侍赵长宁的,见到的男子只有大少爷,服侍的也是他,日久生情自然心生倾慕。只不过大少爷现在要读书,二人都暗暗期待着,等大少爷高中之后,说不定大太太会允许大少爷将她们收房,所以现在表现都很出sè。
赵长宁并不明白自己丫头妹纸的心思,她一直很喜欢这两个业务熟练的丫头,她又不是贾宝玉那家伙怜香惜玉的,对丫头一向都是板着脸,自然想不到这样也会心生倾慕。抬头道:“让他进来吧。”
怎么来看她的人一拨接一拨的,不能约好一起来吗。
赵长宁请赵老太爷随她去书房,她站在赵老太爷的面前说:“方才孙儿回房,已经将此事查清楚了,是孙儿看管不力,叫府中的下人钻空偷用了对牌,酿成了今日的祸事。孙儿愿意领罚,日后也必定严加看管房中下人。那下人孙儿也已经叫人扣住了,准备发卖出府去。”
说罢就撩袍跪了下去。
赵老太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当真如此?”
赵老太爷自然相信此事不是赵长宁所为,但区区仆人怎么可能狗胆包天,赵长宁那里又怎么会连仆人都防不住。
“祖父心如明镜,自然知道再问下去,不会只牵涉长房。首先这些人突然找上门就是蹊跷,分明不是来拿银子,而是来闹事的。没有有心人在后面指使说来您也不会信的。再者偏生还是在这个关节口,其心可诛。”
赵长宁淡淡道:“只需顺着他们往下查,就能揪出背后指使的人。但这事再查下去,对家族的声誉无益,对其中牵涉的人名誉无益。不论怎么说,本该是我掌管的东西被别人借用了,都是孙儿的错处。”
“深明大义,我倒没看错你!”赵老太爷突然说了一声,便伸手扶他起来,“既然你能说出这等话来,那这事我不再深入追究了。”
“不过该罚的确要罚,你自己也要把长房的事理清楚,莫要被别人抓着错处,我现在能袒护你。等你入了官场再被人抓住着了错处,可就没有人能袒护你了。”赵老太爷这话说得很严厉,他费心培养来的嫡长孙,要求就得更加严格。
倘若这孩子有一天能中进士,他希望他在踏上仕途之后,能够少走一些弯路。
赵长宁知道赵老太爷喜欢看到家庭和睦。他对赵家如今情况很无奈,人心向背就是祸根。“孙儿知道。”她轻轻答应下来。
赵老太爷带着她走了出去,坐在首位慢慢对对众人说:“方才已经查明,此事是长房一下人,冒了长宁的名所为。这下人我已经带人去领,乱棍打死了得。至于长宁……”他顿了顿,“此事的确非他所为,但他看管不力,罚他十棍。”
赵长松立刻站了起来:“祖父,您这轻飘飘地几句话,就把这事绕过去了?我们怎知你有没有偏袒长兄。怕这仆人也要喊出来,叫大家问话吧!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怕是不能服众的!”
“你住嘴!”赵老太爷原本yīn沉的脸sè更加难看,突然怒喝,一拍桌子指着他说,“上次你闹出大事,你长兄可曾对你穷追不舍?你当真想要继续查下去吗?好,我问你,那几个人口口声声说不认识你,家里怎么会有你的名帖?”
赵承廉喝茶的动作一顿,而赵长松惊讶地看着赵老太爷。
长宁低垂眼睛,一言不发。方才她就暗中派人去访了那几人的家,虽然放印子钱的肯定不是赵长松,但让玉婉背后撺掇赵玉婵,还有这几个人找上门,绝对跟他有脱不了的干系。赵长松敢动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暗中让人放了赵长松的名帖在那几人家中。
赵老太爷肯定会想到这层,然后派人去查,他自然能看到这些名帖。
“三弟真的想继续的话,我是不怕的。毕竟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赵长宁直直地看向赵长松,“但是三弟确认,你想继续查吗?我先不论那三个人,谁在背后铺路,谁暗中让回事处对此大行方便,其实真的不难问的。”
赵长松一愣,随即冷笑:“好哥哥!装得一副被人迫害的样子,内里竟有这份心计呢!”
长宁嘴角微微一勾:“不敢当,三弟心计过人,我身为哥哥,自然要压得住你才是。”
“行了,长松你坐下。”赵承廉突然沉声道,“老太爷说得有道理,这事再论下去对谁都不好。不过是个胆大包天的下人,打死算了。”
“既然有长松的牵涉在里头,请父亲也罚他。”赵承廉站起来,拱手道,“这孩子教他母亲宠坏,的确应该教训。”
二叔今日大义灭亲了?
赵长宁明白,这位二叔其实心里门儿清。平日他们小打小闹无所谓,但影响到赵家声誉的事,关系到他的仕途,赵承廉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算是亲儿子他也不会手软。难怪他能做到少詹事的位置,比父亲的优柔寡断、舐犊情深是果决多了的。
赵长松有些愕然,刚喊了声父亲。虽然的确……有他在里面煽风点火!但他怎么可能留下名帖这样的证据!
“你闭嘴!你长兄说不必追查,你为何还想穷追不舍!”赵承廉打断了儿子的话,甚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拱手,“家族为重,此事不能再查。请父亲请家法来,教训这孽子!”
赵长宁静静地不说话。长松被人抓了物证,自然只能闭嘴了,两人跪到外面去领罚,齐管事捧着家里的立威棍来了,这棍是祖上传下来的的,一头嵌了铜箍子,另一头略细扁,打人是非常疼的。
几个叔叔在内室喝茶。冰冷的黑夜里,过年的大红灯笼投下淡淡红光,长宁看着便深吸了一口气,她趴到了凳儿上去,月白的衣衫滑下来一些,体格威猛的小厮挥出的棍儿带着凛冽威风朝他臀上喝去。“啪!”地一声剧烈闷响,长宁的脸sè立刻变了,疼得声音都出不来。
跟立威棍一比,抽鞭子简直就不算什么了!这才是真正严厉的家法!接下来又是一棍,她的手都在抖,甚至不能抬头看周围人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这样一定很狼狈很惨,但是这个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痛吟出声。就算如赵长松身子骨硬,也被打得直喊疼。但他只有五棍,比赵长宁还是轻一些的。很快就打完被人扶了起来。
屋内几个叔叔纷纷别过头说话了,只有赵老太爷看着外面,赵长宁受罚的情景。这顿棍子有多厉害,没有人比他清楚。但是这顿他该受,赵老太爷其实也恨长宁被人抓着把柄,给了别人害他的机会。还要打给那个真正使对牌的人看看,这究竟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赵长淮站在一边看着,这时候他竟然难得生出一丝同情来。赵长宁不过是被那蠢妹妹给拖累了,这就是他的弱点,弱点被人抓住了,只能认栽。幸亏他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倘若真的有,他也不喜欢妹妹,倒是更喜欢姐姐一些。
要他有个姐姐,温柔如水的性子,他必定好生待她,不让她受赵长宁这等被拖累的苦。
立威棍打过六棍,窦氏同三个女儿出现在了正房门口。这时候赵长宁的额头已经全是汗,手脚都在发抖。
窦氏一看她扑在春凳上,打得人都软了,吓得肝胆俱裂。
这个不行,赵长宁不行的啊!她不是男孩……她承受不住这顿棍子的!
“别打了,不打了!”窦氏的声音几乎都是尖利了,她不顾旁人的阻拦,扑上去就抱住了她,将她的孩儿好生搂紧,这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明明她是要好生护着她长大嫁人的,但她这个为娘的啊,让这个孩子平白地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
嫡长孙 83.第八十三章
第83章
屋内的灯光如豆点,周承礼已经静默了喝了许久的茶。
趁着这个空隙, 长宁将他不在的时候的所作所为都梳理了一遍, 觉得自己没做得有什么不对的,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她看着那盏松油灯的灯点, 冷寂的夜sè里, 灯点的光并不亮。油灯是普通人家常用的, 光亮不如蜡烛, 府里其实并不怎么用油灯。
但是周承礼这里用。也许是他的喜好吧。
“知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叫过来。”七叔终于开口说话了。
长宁心想其实她大概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与他详说罢了。
周承礼就笑了笑,似乎叹息一般:“你现在大了, 这赵家里你是头一个能说话的, 自然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许多话我说了, 你未必会听。”
“七叔您是我的长辈,您的话我自然是听的。”长宁就说。
周承礼听了点头一笑:“是啊……长辈。”
油灯这时候烧到了灯节,满室盈盈的光突然就暗了。赵长宁放在小几上的手被他按住,只听他凑得很近说:“……你觉得, 我想当这个长辈吗?”
赵长宁眉心微动,他瘦削的下巴映着微弱的光, 笑容沉沉。她轻轻地问:“七叔不想当吗?”
片刻之后,烧过了灯节, 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周承礼就缓缓地松开了她:“当年我纵着你去科举, 甚至帮你, 不过是想让你做你喜欢的事。但这事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处置自己, 你将自己身处险境, 倘若不能脱困,又叫人发现了身份,你当怎么办?”
他的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bī着长宁要她回答。
两人的目光对视,还是赵长宁败下阵来。半晌后她才说:“……侄儿知错,是我考虑不周。”她也不能同自己的老师叫板吧,当时的情况,她若不出手,恐怕赵承廉都未必能撑到七叔回来。但七叔说的也有道理,当时的确太冒险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知错就够了?”周承礼说,“今日起每日罚抄一篇《心经》,送来与我。”
长宁听了七叔的惩罚顿时心里苦笑,她如今都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了,做错了事还要被罚抄书。但七叔说了她又不得不听。只能站起来应是,保证每日会叫人给他送过来。随后长宁又问他:“七叔是什么时候知道二叔的事的?”赵承廉出事之后长宁就试图找周承礼,毕竟都察院没有比他说话更管用的了,但却遍寻不到。
周承礼这时候的神情很平淡,只说:“……京城的探子告诉我,我就回来了。”
赵长宁其实心有怀疑,从出事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七叔的探子如果要告诉他,是不是早就该说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她突然又想起二叔跟她说的话“你七叔……他毕竟不是赵家的人,他做事不会以赵家的利益为前提的,只有宗族血亲才是根本。”
长宁自然什么都没说,缓缓垂下眼睫,她又听到周承礼说:“……官场诸事七叔会为你看着,你自己切莫太冒进了。以后有什么事难办不要自己做,交给七叔来做就是了。若是你找不到我,便把话交给宋平,知道吗?”
宋平是七叔的幕僚,长宁见过几次,一个半百的老头,时常跟府里的护卫喝酒,看起来游手好闲的一点也不起眼。原来此人才是他的心腹。她应了是:“若七叔没什么事了,我就先退下吧。”
周承礼靠着迎枕,问她:“长宁,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刚搬来京城的事?”
长宁思量了一下:“七叔大概是指的几岁?”
周承礼笑笑说:“我十五岁那年从山东来到京城的时候,性子冷酷bào戾,谁都不理会。”这个长宁自然知道,一个自yòu养尊处优的少年,突然遭遇家族巨变失去了双亲,自然会性情大变。周承礼看她神sè仍然如常,就问,“你那时候也有六岁了,当真不记得?”
十岁之前的事,这个是她想知道也没办法知道。长宁有些遗憾,“难道那个时候我就见过您?”
周承礼点头说:“我住在你旁边的小院里,墙本来是分隔的,不过有个小洞,你背着伺候你的嬷嬷天天钻过来找我。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个烦人的小娃娃,怎么会搭理你。倒是你锲而不舍的一直钻洞来找我,将你的点心给我吃,你的玩具给我玩。就算我如何不理你,你也从不放弃。”
长宁听得皱眉:“这事当真……?”
周承礼说:“我也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那时候我虽然不理别人,总还是理你两分,否则你会哭鼻子的。终于有一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他说到这里又停住了。
长宁还真挺想知道小长宁为何要锲而不舍地找他,就问,“那我找您做什么的?”
周承礼看了她一眼:“——你当时非常不喜欢读书,所以才一直讨好我,那天觉得讨好得差不多了,就拿着笔墨纸来找我,让我帮你写先生布置的功课。”长宁听了忍不住一笑,小时候还挺有趣的。
紧接着,周承礼又淡淡地抛出一句话:“你八岁那年,还说你长大了要嫁给我。”
长宁这下真是没忍住,咳了声:“七叔……”那时候小孩恐怕连男女之别都不知道吧。
“我记得当时我没答应你,你还不高兴。”周承礼继续说,“摔了我一套茶具,非要磨得我同意为止。我这个人的性子却是既然答应了,就要去做到的,虽然你只是童言。但你把我磨得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你了。”
赵长宁以前都不知道两人还有这段过往。难不成……就因为这个,七叔才对她有别意?
趁这个机会,长宁赶紧解释:“七叔,您也知道童言无忌……”
周承礼又笑了笑,俊朗儒雅的面容显得很温和,眼神清明而幽深,然后他说:“后来我有事回了山东,直到十三岁那年,你回到山东去探亲,我才再次遇到你。那时候你已经长成了个半大的少女,跟小时候比变了很多,而且……”周承礼又看了看长宁。
十三岁的长宁,像是一朵莲刚绽开了莲口,身段优雅,气质也完全不同了。
最关键的是,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看到他的时候,只是经过介绍,冷淡地叫了他一声七叔。
“而且,你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他的声音缓而悠长。
听到这里,长宁似乎想起了什么,心里划过一丝莫名的冰冷……和恐惧。
“再后来呢?”她不由自主地问道。
周承礼很久没有说话。一阵风过,外头传来树叶飘落的声音。他轻轻地说:“……就没有什么了,你不记得我了啊。”他回过神来,看到长宁正出神地看着他,他说:“总之只是告诉你,只要你开口求我帮忙,我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长宁拱手,从他这里退下之后,周承礼让人把宋平找了过来。
宋平跪在他面前,陈述道:“常将军已经回信了,说当年荆门一战若不是有您帮助,他都未必能脱困,何来能够位居将军之位的说法。更何况当今天子念他以前拥护的是前太子,皇上对他颇为忌惮,倒不如随您和前太子一起拨乱反正,毕竟当初皇上的位置是怎么的得来的,大家都清楚……前太子的拥护者都没有忘了他的,武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文臣才是关键。尤其是内阁和翰林院,本来就拥护嫡长子继承制,若不是被新皇铁血镇压,必然是怎么都不服他管教的。”
正是因为如此,朱明炽才不会真的开罪宋宜诚,内阁心不齐。
倘若朱明熙真的死了就罢了,但是朱明熙没有死,始终是朱明炽的一块心病。
周承礼很明白朱明炽的软肋在哪里,这天下本来就是他帮他夺来的。不客气地说一句,若是没有他,朱明炽这天下未必能到手。
宋平轻声说:“大人,我原来劝过您,做臣子始终受制于人。您心怀韬略,大可取而代之,便是不坐那个位置,也可拥裕王爷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您以前却不屑与此,不知如今……”
“如今?”周承礼淡淡道,“如今倒是觉得权势甚是好东西。”
想冒天下之大不韪,想无人能够cào控自己。就需要权势。
在高处受人朝拜,执掌别人的生死命运,大概是种格外让人迷恋的感觉吧。
“只是您如今控制得住太子殿下,他日若他登基……”宋平顿了顿没往下说,不过周承礼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朱明熙现在被他控制在手里,他怕日后朱明熙登基了便控制不住他。“倒不如……您直接……”
但周承礼听了摇头:“如今天下安定,王朝兴盛,虽有战乱但不乱国本。这种事情倒不用考虑。朱明熙为了能重回高处,必然得听我们的。他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甚至稍露出些风声就难逃一死,他明白得很。至于登基后,”周承礼淡淡说,“我也没说过要除去朱明炽,能杀他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不过是换人做这个皇帝而已。而朱明熙右手已废,他想坐稳这个天下只能依靠于我。”
宋平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
大人果然是干大事的人,思虑之周全非他能比。论行军作战,当今圣上恐怕论第一,论权术yīn谋,他们大人绝对是再世诸葛。前太子虽有几分聪慧,但在这两人的映衬之下,如何能讨得好处。
“那大人打算如何做?”宋平又轻声问。
但是周承礼没有说话的打算。油灯又烧到了灯节,他道:“我自有打算,你退下吧。”
宋平应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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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渐近,京城接连下了几日的雨。又冷又cháo,屋子里闷着也不舒服。
于是天稍微一放晴些,长宁被翰林院的几个旧识捉出去骑马喝酒了。以前她不爱去这些场合,大家便觉得他是高冷,三番四次地熟了之后,才知道他个性随和,不过是不太爱说话喜好安静罢了。
长宁本来是不爱骑马的,但盛情难却,只能前往。
倒是赵长淮知道了眉一挑,说:“如此我也许久没出去走动了,跟哥哥一起去吧。”很自然地跟她一起去了马厩,赵长宁总不能说我不太想带你去,当没看到他,从马厩里挑了匹性情温驯的白马,赵长淮挑了匹高大健壮的黑马,两人一黑一白地骑着往东郊去了。
沿着河堤石道,河面波光粼粼。骑着白马,一身青衫,面如冠玉的赵大人一出场,还是引得不少人来看的。
这才是赵长宁出行总喜欢坐马车的重要原因。
中国自古以来对男子的审美,多偏yīn柔秀美,就是以面容白皙,美如女子为佳。像朱明炽、赵长淮一类英勇刚健的,就不如赵长宁这样yīn柔的受欢迎。她自己也知道,走在路上姑娘回头看她红脸,在家里丫头伺候她也红脸。
幸好这个时候的姑娘们都很含蓄,即使是再喜欢她,最多就是远远看看,送点手帕鲜花什么的罢了。
自然还有大理寺丞,探花郎这些身份加成。
身具貌若潘安,才华横溢,性情冷淡,洁身自好。这简直就是一个好夫婿的上乘人选。媒婆给各家姑娘的册子里,赵长宁一般都是第一个。给她说亲的媒婆踏破了赵家的门槛。
只是年过二十还没娶亲之后,京城里关于她的传言就越来越多了。还有些怀疑她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搞得有些俊俏的年轻官员跟她在一起也不好意思,跟她多说两句话也脸红。
赵长宁是很无语的,她觉得自己语气神态都很正常,人家看到她就想歪她有什么办法。
自崇文门出,过了药王庙就是东郊,前面不远是天坛,每年春秋两季会举行祭祀。
秋高气爽,路边酒家种着柿子树,翰林院一行人已经在等她了。这批庶吉士有些现在已经在官场任职了,大家相互拱手恭维,气氛倒还算和睦。
无论赵长宁跟谁说话,赵长淮总是落后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这厮就莫名其妙的……有点黏她,尤其是在赵长宁跟男性相处的时候,赵长淮总是跟着。
但是面对赵长宁的时候,他还是那副有些冷淡、漫不经心的样子。长宁也并不理会他。
宋楚带着他堂弟宋唐站在酒家边说话,自赵玉婵嫁入宋家之后两家成了亲家,来往甚多。宋唐看到长宁就迎了过来,笑着喊她:“长兄。”又喊了赵长淮二哥,殷勤地将两人往屋子里引去,“我这里可早就备下坐等你了,快进来!”
一行人进了雅间,宋楚还用衣袖擦干净了长宁板凳上的灰,才让她坐下来。长宁嘴角微动,其实她也明白,在宋家这一代里宋楚是比较出众的,而宋唐在宋家诸多子孙中并不起眼,宋楚肯带他玩,多半还是因为他娶了赵玉婵,成了赵长宁的妹夫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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