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孙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闻檀
“祖父。”赵长宁回头便又跪下,“长旭弟弟的十鞭,我想替他受过,若非我所起,长旭也不会牵涉其中。”
“你代我做什么!”赵长旭却急了,长兄细皮嫩肉,哪有自己禁得住打啊!别说十鞭了,他在通州跟着学功夫把式,被罚是常有的事,就是打上二十、三十鞭也不要紧的。“祖父,你别听他的,打我,打我!”
他简直一副迫不及待想挨打的样子。
赵老太爷看着赵长宁清秀淡定的脸,心里突然就拿定了某个主意,说道:“你要为弟弟承担责任?倒也罢,你毕竟是他哥哥。那这十鞭,你代他受过。”
他亲自拿了鞭子,不顾赵长旭的哀求,扬手就抽在赵长宁的背上,顿时就火辣辣的疼。
长宁疼得额头一抽,老太爷当真是没有留手的!
赵长旭一看就知道鞭子是十分的力道,赵长宁牙关紧咬,额头冷汗直冒。
他又焦急又心疼,连声喊别打了。别的跪着的都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了。长宁挨打这个画面,还是有十分的震撼力的,毕竟她长得好看,玉白的脸因疼痛,反而涌起几分血sè。单薄荏苒,偏直挺挺地跪着,避也不避一下。
嫡长孙 14.第十四章
第14章
赵老太爷当然知道自己手底下有几分力道,不会把人打坏了。剩下的也不叫长宁打了,他一并全收拾了。
那鞭子抽到身上,才知道究竟是有多疼
赵长淮也被抽了五鞭子。赵长松很少被打,十鞭子抽下去也疼得说不出话来了。至于徐明,因为是二房的表亲,赵老太爷是没有下重手的。只看了一眼这个敢煽风点火的,心里打定主意不会再留他了。
这边动静这么大,几位太太自然也闻讯赶来了。
赵长松的母亲徐氏出身名门,穿件青织金玉兰纹长褙子,梳堕马髻。捏着汗巾扶着丫头的手进门,眼眶湿润不停地擦,好歹是没说一句话。
她哭得还算含蓄,三婶娘曹氏进来几乎就是哀嚎了:“娘的旭儿啊,你怎么被打得这么——”哭到一半,才看到儿子完好无损。曹氏很疑惑地止住了哭声。原来没被打啊!浪费她哭得这么厉害!
窦氏则是眼泪直流,心疼得直想扑上去,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儿,正跪在那里受苦呢!她怎么忍得这个!但她很快被赵承义拉住了。老太爷还没有训完,她先别出头的好。
窦氏死死掐着丈夫的手,颤抖地低语道:“凭什么打长宁,凭什么?”
“你稍安勿躁,回去再说话。”赵承义连忙安慰窦氏。
这边老太爷回过头,握了握鞭子,又对赵长宁说:“方才打你的十鞭,是你替你兄弟受的过。现再打你五鞭,是你要受的。你毕竟是他们的兄长,就是管不了也得管,他们有事,你始终是有责任的。一家兄弟,哪个出了事,别的都要被牵连,所以更要相互帮衬。”
赵长宁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但是刚才赵老太爷的一番话,却让她明白了什么。
……只是再五鞭,她的确是受不住了,手肘还在疼。
她低下头,还没等说什么,那边赵长旭就火急火燎地站了起来:“还打?祖父,您再打不如打我吧!打我多少下我都认了!”
窦氏再也忍不住了,扑过去就抱住了赵长宁,两条手臂紧紧地缠着她,哇地一声就哭了,跟个孩子一样,话也说不出半句来。
赵承廉也站起来,咳嗽了一声,这事的确还是赵长松有错在先。他道:“父亲,我看宁哥儿身子弱,不该再打了。再者这事的确不是长宁的错,我看是长宁守礼识大体,家里的对牌该给他管着。”
跪在长宁背后的赵长淮则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别过了视线。
的确……不该再打了,他还被自己打伤了。
他真的很倔qiáng,一句服软的话都不会说。
赵老太爷其实这五下本就没打算再打了,本就是看看他们的反应,还算是有良心。他放下了鞭子,坐下来喝了口茶:“好了,都起来吧。”
一个个才从地上站起来,赵老太爷继续说:“都给我回去反省,反省清楚了挨个到我这里来谈话。赵长松,你再带了徐明去给杜三公子赔礼,知道吗?”看到这几个点头了,他才松了口气,“自此后,长宁便握我的对牌,你们是服也好不服也罢,这事不会再改了。谁要是不顺他的意思,被罚也别到我面前来诉苦!”
然后才挥手,叫他们全部回去,这出闹剧算是结束了。
赵长宁却走上前一步,说道:“祖父今日教诲,孙儿谨记。”然后恭敬地行了礼退下。
以前是她看错了赵老太爷,这个祖父,当真心里是清醒的。不亏是二十多年的言官出身。其实有这么个祖父在,她大可不用顾及二房。今天虽然挨了打,祖父却是给她立了权的。
他们慢慢地出了正房,赵长宁由窦氏扶着,却看到有个人在前头等着她。
她轻轻推开窦氏的手,两步走上去,这人长得颇是俊美,嘴角带着一丝笑容,不是赵长松还是谁。
赵长松真正地把这位长兄,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后低声问:“长兄觉得,自己凭什么担得起嫡长孙的担子,因为才华吗?”
“弟弟这口气,是看不起愚兄了?”长宁微笑问他,不然何至于在这里拦下她。
赵长松走近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睛说:“以前我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没想到我这长兄,竟然是个能人。我倒想看看,三个月之后谁才能出头。长兄可别以为仗着身份的便利,就能踩到我头上了。”
赵长松是那种,你一旦惹了他,他才会真正注意你的人。
“愚兄自然等着弟弟。”长宁依旧微笑,眼里却也透出三分凌厉。既然迟早都是要来的,何必掩饰?难不成她不出头,就没有这些算计了?难道她出头,他们还能害死她了?她倒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上这个进士!只有她读书好了,长房才会受到真正的重视。
她一语不发地从赵长松身边走过。
长宁回了正房,屋里的仆妇已经烧好了热水,找了药膏。窦氏抱着长宁哭了好一会儿,才叫顾嬷嬷先领她去擦药,她去小厨房吩咐晚饭,长宁可还没吃饭的。
长宁却看到一只红着眼睛的赵长旭蹲在她东厢房的屋檐下,跟条大狗一样可怜。一见到她便围了上来,绕着她打转:“你为何要替我挨打?你……你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打得厉害么?疼不疼?”
长宁把他的头推远了些:“没什么,你等我一会儿,我要敷药膏。”
“我来我来!”赵长旭从婆子手里夺了药膏,推她进了西次间,“你快把衣裳脱了,我来给你抹。”
这弟弟头先对她好,却也没有这么缠人的吧……
赵长宁嘴角一抽,怎么可能让他来抹?还脱衣裳?“你别闹了,我这里婆子养着又不是吃闲饭的。出去等着。”
“我还是在里头瞧着你吧。”赵长旭立刻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我娘听说你替我受了打,也狠狠拍了我几个巴掌,骂我不中用,习武多年还要你来替我受打。长兄,快让我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赵长宁已经坐下了,赵长旭却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就要给她解衣袍,手都伸到了她的系带上。把旁边的顾老嬷嬷吓了一跳,这……这四少爷,怎么能随便解人家的衣裳。“四少爷,您可别添乱了。这屋里老身帮忙就是了。你去外头等着,一会儿好了便叫你。否则可不是越帮越忙了。”
顾老嬷嬷叫两个婆子qiáng行把赵长旭给架了出去。回来便苦笑:“大少爷,您下次遇到四少爷,尽管避远些。我瞧他也太亲密了。”
“我如何避得开他,他又没有别的意思。”赵长宁淡淡道,“亲的堂兄弟,有时候勾肩搭背的也正常,算了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但是毕竟是女孩啊!顾老嬷嬷想到这个,突然浑身一震,长宁已经决不能是女孩了,她似乎自己也没把自己当成女孩来看,言行举止,没有人瞧得出来不对。当年她们的作为……不就是想毁了这个女孩的吗。
那她这样混在男人堆里,还会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名声,她的清白……
她不再说话了,蹲下身给赵长宁解衣裳。赵长宁望着跳动的烛火。
祖父是想为自己收服赵长旭吧。用这出苦肉计,让赵长旭彻底的跟她站在一起。
顾嬷嬷却好似碰到了她的某处,顿时一阵酸痛,长宁嘶了一声。顾嬷嬷睁大了眼睛:“哥儿……您这里,这里怎么伤成这样了?”
她的手肘弯处一片清淤,竟比背上的伤还要吓人!顾嬷嬷颤抖地问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他们打得乱……”赵长宁顺了呼吸,轻轻地说,“赵长松砸长淮,长淮趁乱便砸到了我的手。”
“二少爷……他也太……您这要是伤到了筋骨该怎么办?”顾嬷嬷说了句。
她突然反应过来,哽咽着快步走了出去,压抑得声音都在发颤:“去找太太,大少爷的手被伤着了。再派人青衣巷请柳大夫过来……快去!”
如果真的伤到了手……老天爷无眼,那长孙该怎么办!
西园这边凌乱的动静,很快赵老太爷那边就知道了。
赵长淮站在赵老太爷的书案面前,外头灯影浮动,投在地上一片片昏黄的yīn影。
赵老太爷叫人进来问了,说是长房那边还没有传话,不过砸伤之类的,再重应该也不至于伤到筋骨,赵老太爷才让回话的人退下去了。
他整个人都非常的疲惫,靠着漳绒靠垫好生地喝了一口茶水。才缓缓地说:“长淮,你一向聪明。祖父明白,他们那些个加起来,怕也没有你一个人聪明。祖父对你最放心不下,因为你的心思也是最重的。”
赵长淮低垂着眼睛,他不说话。
“长松倒了罢了,但长宁是你的亲哥哥。你为何要这么做?”赵老太爷静静地问。
他想起刚把这个孩子抱来的时候,他就这样的不爱说话,在自己屋里一坐一整天,也不喜欢讨好长辈。看得人心疼。
后来,他就这么长大了。
“祖父,我的确不是故意伤他的。”赵长淮缓了口气说,“我若是真想伤他,能做得更隐秘百倍。”
赵老太爷的目光蓦然凌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不是不了解这个孙儿,半晌又叹气:“……长宁必定以为你是蓄意,怕从此是真的要恨你了。”
赵长淮沉默了一下,轻轻道:“我没有办法。”他就算说了,赵长宁应该也不会信。他以前的确是害过他,这次……真的是失手。
赵老太爷叫他回去休息,把等在外面的赵承廉叫进来。今日提赵长宁的地位,不给二房颜面,都是想打压一下二房,否则家里更没个宁静了。也怪他以前没注意,等反应过来已经出了大事了。“今日这事,家中女孩规矩也太乱了。你回去便告诉徐氏,好生把几个嫡出的姐儿管起来,她要是管不好,我就来帮她管了!至于赵长松,见自己能读两个书了便张狂起来,我为官几十年,还没见过哪个这样的人能做官的。以后他再敢公然顶撞他兄长,我定让他跪祠堂跪烂膝盖!”
赵承廉心里一凛,知道老太爷的意思:“……儿子定好生管教长松,他今天的确是太不像话了。家族里兄弟和睦是最重要的。也怪我平日繁忙,来不及教导他,让他母亲把他宠溺坏了。”
“我倒是还厌烦那个徐明。”赵老太爷冷冷地道,“他非我赵家子弟,跟着闹个什么劲儿。你同徐氏说清楚,这徐明日后便不必再来了。没得坏了咱们家几个孩子的举业。”
赵老太爷吩咐许多,赵承廉都应了下来。
***
柳大夫瞧过没有大碍,赵长宁才喝了两盅甜汤,由顾嬷嬷服侍着睡下。今天过得太累,她反倒睡得没这么踏实。
她虽然已经闭上了眼睛,但还在想祖父给她对牌的事,想举业的事……她手受了伤,怕是要修养两天的。屋内有盏蜡烛没有吹灭,朦胧而柔和的光洒在她的脸上,烧热的炕床很暖,外头又非常的静。
风吹得门扇吱呀一声轻响。
光影晃动,细索的响动,似乎有个高大的影子立在她面前,挡住了烛光。
旁边有人说道:“七爷,大少爷已经睡着了。”
“嗯。”那人轻轻地发声,然后没有再说话。
长宁仿佛陷入了睡梦中,但她还听得见声音,却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个七爷是周承礼么?他怎么会进自己的内室来,守夜的顾嬷嬷呢?她怎么可能放人进来。
然后似乎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脸上,慢慢游移。指尖带着点凉气。她很想阻止,很想说话,但却发不出声音来。
“您看大少爷这般受气,您也不chā手么……”同行的人迟疑地开口。
“我能有什么立场管?不急。”男子继续说,“你出去,我片刻后就出来。”
有人便合上门出去了。
赵长宁才觉得有人靠他极近:“不是叫你不必尽力吗,怎么不听话呢……”又叹息道,“这么努力,要不要我帮你?”
赵长宁感觉到那手已经到了她的脖颈处,落在了她衣襟的边缘。
烛影不停地晃动。好像过了很久,她突然感觉到,一个柔软温热,带着陌生气息的东西落在她的额头。
那东西是……!
这样陌生的触碰,让赵长宁浑身一僵。耳边则是个低沉的声音:“好好睡吧,七叔会帮你的。”
七叔……周承礼。他究竟是在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嫡长孙 15.第十五章
第15章
赵玉婵巴着指头数数,她已经被关了五天了,五天了,她跟只猴子一样再也被关不住了。第六天,亲娘窦氏难得笑眯眯地来看她,还给了她一只锦盒,里头正是她上次要的一对金蝉子,薄如蝉翼的金翅,灵巧纤细的脚。还有一只嵌了金莲头的玉簪,她捏在手里就不肯放,小心翼翼地问母亲:“娘……您发财啦?”
窦氏道:“什么发财了!”然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下,止不住地笑:“……没想到几房的嫡女都有错,偏你这次守了规矩,什么都没给那杜三公子送。你祖父听了高兴,特地赏你的!说你难得懂规矩一次!还有你哥哥,手没大碍,娘心里也高兴。”
赵玉婵心里小小地心虚了一下,毕竟她其实比其他嫡姐儿更按捺不住,不过是哥哥阻止得及时而已。她巴着母亲的衣袖问:“娘,我听说哥哥得了家里的对牌呢!我还没见过对牌是什么样的。”
“那对牌……”窦氏叹了口气,昨夜赵承义跟她谈过了,这对对牌虽在长宁手里,实际是没有大用的。其实是老太爷有意要抬长宁的身份,但并不代表长房的地位就此改变了。
赵承义虽然懦弱,但总还是看得清事实的。跟她说:“只要咱们宁哥儿没中进士,那什么对牌都是不管用的。你是妇人没得见识,别只看着眼前这些利害处。宁哥儿就比你清醒,你看他得了对牌便不声不响地交给了顾嬷嬷保管,什么都没说过……”
这一席话就把窦氏心里的激动给浇灭了,总算宁哥儿没事,她心里稍微舒坦了些。
她跟玉婵说:“对牌却也不算什么事,娘今天带你出去看你哥哥,以后便不准再闹他了。他受了伤,你别给他添堵。”
“知道啦知道啦!”赵玉婵一听说能出去,就跟长了虫一样坐不住了,“咱们快去看哥哥吧,肖媳妇还叫我给他做了两双冬袜,我做得可好了,拿去送给哥哥,正好他读书可以穿。”
当赵长宁得到妹妹的冬袜时,只能嘴角一抽夸:“还是……挺好看的。”倒也不是玉婵绣得太难看,而是玉婵似乎只会绣水鸭子,所以她送给别人的绣品——全是水鸭子,水鸭子荷包,水鸭子鞋袜。赵长宁现在堆了一小箱子的水鸭子制品。绣得又胖又圆,很富态,她现在已经对水鸭子产生了审美疲劳,快不认识这种动物了。
赵玉婵是个简单的人,非常好哄。难得听到哥哥夸她,内心骄傲高兴,偏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既然你喜欢,那我再给你做件袍子,肖媳妇说我现在可以学裁衣了。你可以穿着去读书。”
赵长宁差点忍不住咳出声,还要穿着去读书么……
她跟玉婵说:“行了,哥哥知道你坐不住了,也不必在我这里呆着,去婉姐儿那里玩吧。”
赵玉婵自然早就坐不住了,跟哥哥说了声就跑去了婉姐儿那里玩。
窦氏端了碗天麻羊肚汤给儿子喝,说:“你平日不是拘着不要她玩么,今天怎么反而叫她过去了?”
“估摸几个房的姐儿现在不是在受罚就是在抄书,她正好去看看,收敛一下她的性子。”赵长宁心里是有打算的,羊肚汤是补身子的,但有股腥味,喝了口她就放一边了,迟疑了一下,问窦氏,“娘,您可知道七叔这个人?”
昨夜那事一直让她辗转不安,今儿早问了顾嬷嬷,偏说昨夜一直守着,没有什么人来过。赵长宁甚至把院里所有的小厮都叫了过来,她记得随行的是个男人,听声音自然不是那傻四安,她院中两个小厮,一听又觉得不像。怕是打草惊蛇,就叫他们回去了。
窦氏很疑惑:“你七叔?娘只知道他是你祖父带回来养大的,平日跟咱们交往少,每年在家不过一两个月,别的却不知道了。要是说奇怪的,便是他二十七八了还未娶亲吧。你祖父给他说过些举人之女,清贵人家读书的庶女之类的,他都推拒不娶。你祖父毕竟不是他亲爹,劝也没用,只能由他去了。给他几个丫头了事罢了。”
也是,窦氏毕竟是内宅妇人,她能知道什么。
窦氏出去给儿子吩咐午饭了,让她好生休息。
赵长宁却拿了四安给她买回来的石刻刀,挑了块玉质不错的田黄石,继续练石刻。她练石刻几天,手腕的确更有力了,特别是还能jīng准控制刀尖的力道,竟和练字有异曲同工之妙。见真的对控制力道有效,她自然要趁着有空多练了。免得真的因字写的不好,而在殿试上失了机会,这的确太亏了。
她正在刻一株苍松,外面丫头来通传,说是老太爷亲自过来看她了。
他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赵长宁换了件棉袍起身,不敢坐着。
赵老太爷一进屋便打量了一番,炕床上铺着藏蓝sè厚褥,博古架上摆了不少花草,黄花梨木长几,屋内收拾得简单、整齐。但在他们家中算是简朴的了。他让赵长宁坐下:“别起来,祖父是见你不便走动才亲自来一趟的。”
赵老太爷问了她一些读书上的事,送了她一刀澄心堂纸,一盒龙尾砚台。算是来慰问了病人,才道:“受一样的打,长松却没什么大碍,今日特地来我那里认了错。我也狠狠骂了他了,你们毕竟是堂兄弟,不要因此生了嫌隙,那盒龙尾砚,便是他给你赔的礼。”
男孩子在这个年纪争qiáng好胜,是很正常的事。
“他是弟弟,我自然要包容的。”赵长宁说。她就当锻炼自己的容忍能力了。
赵老太爷前头这些话都是铺垫,接下来就叹道:“……再过两个多月便要会试了。长淮有我指导读书,长松请了蒋先生,就是少陵也有周先生帮他盯着。你读书却没个专门的人来盯着,你虽然不说,但祖父知道你心里是想着这事的。”
赵老太爷也想一起教了,无奈是分不出身来。他继续说:“正好你七叔回来了,我跟他商量了一番,他愿意来指导你。你往后就去半天族学,再去他那里半天,让他来指导你。你可别瞧不中他,他是癸己科的进士,没中进士前还在白鹿洞书院任教过,当时我请他指导你们几兄弟的举业,偏他得了朝堂的任职去了通州,因此拒绝了。这下他愿意主动教你,可是一桩好事!他学问渊博,可说你二叔都比不得。”
赵长宁听到这里,手已经不自觉握紧了。她淡淡一笑:“七叔来教我,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怕耽误了七叔的任职……”
赵老太爷摆手:“这不必担心,他既然答应了自然有他的办法。你只需每日下午去他那处就是了。”
赵长宁想起昨晚迷糊之间,听到他低声说的话:……这么辛苦,要我帮你吗?
要我帮你吗?
所以这就是他帮忙的办法?
赵长宁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应了下来,毕竟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的确需要有个人带着她读书。
赵老太爷这才高兴了:“你好生跟着你七叔读书,有什么缺的就问我要。”说罢竟跟她还小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把赵长宁吓了一跳。家里会这么对她的人已经很少了。赵老太爷笑着说,“还是你祖母在的时候好,她为人严厉,家里让她管得服服帖帖的。有时候我都受她的管,还跟她吵,纳妾,一大把年纪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她最喜欢你了,要知道你这么懂事,不知道有多高兴。”
赵老太爷的神情突然落寞了下来,半晌才摆手。“祖父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
赵长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光影里,跟着的小厮马上跟了上去。她也静静地看了许久。
有时候她觉得这个时代真残酷,她祖父、父亲,都算是平行端正的人,却也是姨娘一堆,而母亲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但若问他们心中挚爱之人,必定还是自己的结发妻。这个人才和他们举案齐眉,死后同享后辈的香火。
她不必学女红针黹,不必红妆,也不必十四五就算计着要嫁给哪个男人了。这个身份对她来说也许是重压,但也是种放松,让她像妹妹那样去活,她真的做不到。赵长宁低头看着自己平整的xiōng。
十七岁了,可能是因为作息太苦,发育得不算太好,但也需要缠xiōng的。癸水也不稳,小半年都没有一次。虽比普通女子长得高,却是个虚架子。她又是一贯的男子作为和行事,就算是别人觉得她长得好看,也不会生出这是个女儿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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