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江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穆如清风
段子矜江临 一笙无悔140 我有多怕失去你,你一点都不知道
* “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啊!” “看面相就不和善!太漂亮太歹毒!” 陌生的言语依次钻入耳膜。 她不懂那些文字,但不代表她听不出他们语气里的嘲弄和鄙夷。 就像针扎在血管上,一呼一吸间带出的皆是疼痛。 可是表面上,她仍然能够优雅从容,云淡风轻。 这是一个千金小姐的自我修养,向晚教过她。 爸爸也告诉过她,要体面。 chún角漾开浅笑,雍容端庄,落落大方。 人群中,男人侧目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她这个没有内容也没有温度的笑。 他嘴角划开一抹讽刺,反手,握住了nava递来的信物。 欢呼声从人群里bào沸而起,nava不可置信又惊喜地捂住了嘴巴,“江先生……” 在这雀跃热闹的场景里,有一隅角落,却沉默安静得仿佛结了冰。 彻骨的凉意透过血管上细密的针孔,一点一滴渗进了谁的心里。 傅靖笙没有继续看下去,低头,目之所及,是自己的鞋尖。 看着看着,却怎么这近在咫尺的画面都被什么氤氲得有些模糊。 她深吸一口气,关掉录像,把镜头盖合好,将相机挂在脖子上。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看不出一丁点慌张。 是谁在注视着她,目光沉静冷漠,深不见底。 又是谁在对她指指点点,嬉笑谩骂。 傅靖笙都感觉不到,她只觉得自己的感官像是沉入了深海,听觉视觉都变得很迟钝。 缓缓转过身时,司机一把扶住了她,“小姐,你还好吧?” “没事啊。”女孩莞尔,将手里重逾千斤的相机递了出去,低声道,“你去把这个交给他,我刚换过内存卡,这里面只有今晚的录像,录了他们的浪漫舞蹈和nava的深情告白,如果他想留着欣赏的话。” 司机皱着眉头看向她身后的人群,人群中央,男人手里还握着nava的信物,静静打量。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边。 他道:“我去叫江先生过来。” “不用。”傅靖笙竖手拦住他,“跑了一天真的真的太累了,我想回去睡觉了。” 她连头也没抬就这么走了。 司机手里还拿着她刚推来的相机,指腹触摸到了相机顶部的凹槽,那里积了几滴晶莹的液体,cháo湿,冰凉。 他一震,抬眸看去,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 傅靖笙沿着记忆中来时的路往回走。 可这地方她本来就不熟悉,来时有bijan引路,此刻bijan不在身边,她又有些心不在焉,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一抬头,好像已经离村子有些距离了。 她回头,看到村中烧得通红的篝火炊烟,鼎沸的人声,远远传来。 可真是……热闹。 视线在空中画了个弧线,看到天幕中月明星稀,树林里有躁动的蝉鸣,微风吹着地面上的草木,丝丝入耳。 这声音噪杂凌乱,惹得人心烦,傅靖笙用力闭了下眼想驱除杂念。 却不想,这一闭眼的功夫,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块,被绊了一跤,膝盖狠狠跪在了地上。 这一痛,彻底把她的眼泪激了出来。 傅靖笙抬手用掌心按了按xiōng口空荡荡的地方。 明明不觉得自己有多难过。 然而机械性地抹着眼眶,指尖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心都被掏空了到底是哪里在疼,她已经分不清楚了,就这么一直流泪,流到快喘不上气。 也就是一两分钟的功夫,身后又凌厉笃定的脚步声匆匆袭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卷入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落在耳畔的是沙哑低沉的嗓音:“阿笙。” 微微喘息着,紧张着,冷硬不复存在。 他把她抱得很紧,紧到足以嵌进身体里,力道却还在一寸寸的收拢。 泪眼婆娑中,傅靖笙一抬头,看到了那张俊美宛若神祗的脸。 一贯的深邃立体,一贯的棱角分明,却似乎每一笔起承转合之间都镌着某种暗哑的情绪,汇入他漆黑的眼睛里,烫得灼人。 就是这双眼睛,不久前,还用冷漠的目光注视过她。 一想到那陌生人般的眼神,傅靖笙心里就好像被什么死死绞着。 她咬了下chún,淡淡道:“放开。” 他没有动作,xiōng膛如壁垒。 她伸手去推也推不开。 傅靖笙真是疯了一样痛恨他这种流氓无赖的做派。 “你给我放开!”她挣扎,“去抱你的黑天鹅黑珍珠去抱你的追求者啊!人家连定情信物都拿给你了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女孩哭花了脸,这一挣扎,梳着的麻花辫也散落了几缕发丝,看着狼狈又难堪。 江一言从未见过工整优雅的傅大小姐露出这样的表情,心疼之外,却又该死的欣喜着。 他知道她为什么而难过。 他也知道她这样歇斯底里是因为谁。 沉默地攥紧她的手,却并不阻止她的动作,任凭她的拳头没轻没重地打在自己的xiōng膛上。 而后将她抱得更紧。 江一言突然觉得自己那么混蛋,喜欢她爱她哄她就是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bī迫她。 “滚开。”傅靖笙哑着嗓子吐出清晰锋利的字眼。 有什么东西撕扯着她的神经,尖锐地痛楚让她只想痛吼:“江一言,我没和你开玩笑。你既然接了别人的定情信物就不要跑到我这里来装情圣,你在她家吃住不够你还想娶她是吧,好啊!我给她准备嫁妆给你准备聘礼,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祝你们百年好——” 话没说完,被堵回了嗓子眼里。 他攫住她的下巴,倾身靠近,吻住了她的chún。 英俊的眉眼间未剔净的怒火完全反应在了他的动作上。 他的chún吸着她的,舌尖顶开她的牙关,用把她吃拆入腹的力道,一路抵进她的喉咙。 趁她反胃干呕之际,他沉沉道:“把这句话收回去。” 其他的气话他都可以当做没听见,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被气糊涂了说几句重话,他甚至还觉得……有点成就感。 但是他独独不能忍受她把他推给别人。 傅靖笙扬起脸,喘了几口气,眼里不停交错的除了他反手握住nava的定情信物的一幕,还有在意大利时他紧握孟不悔的一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种无处诉说无处发泄也根本无从解决的难过,一天一天地困死着她。 “我收不回去。”傅靖笙掩着眉目,淡淡地笑,“江一言,你为什么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我却总觉得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你顶多会因为我和纪墨川、和萨里老师或者和bijan单独出去而感到不快,却不会担心到彻夜难眠不会觉得能因此失去什么……而我,始终没有过这样的自信。” 男人身躯一震,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她眼里尽是苍茫的笑,像是戈壁上的风,飞沙走石,没有颜sè。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傅小公主,她说她没有自信。 听着像笑话一样。 可是她眸中的神sè又深深震撼着他,动摇着他,让他毫无理由地相信,这不是笑话。 傅靖笙轻轻一笑。 她提分手,她难过到不能自已。 世间有多少感情都是这样,先说结束的人往往只是声嘶力竭的表演。 毕竟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没人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江一言,我有多怕失去你,你一点都不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男人的嗓音被什么紧紧束住,bī仄而冷厉,“你不要忘了是你把我推到别的女人家里的,你自己倒是出息了,一个人大半夜跑出来哭。你想怎么样,想让我怎么做你才能高高兴兴老老实实的不要再闹?” 他妥协了那么多,一路从意大利追到这里,还不足以证明他的诚意? “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他的脸sè冷得结霜,显然是这几天积压了不少怒气。 沉声一笑,五指将她纤细的胳膊握到骨骼近乎错位,眸光犀利明锐,“我也不会一直缠你不放,江一言还没那么下贱!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分手的话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是,我从此不再纠缠你。” 话音落定,像巨石砸在了傅靖笙的心坎上。 她挣扎的动作突然顿住,呆呆地望着他的脸,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一言自己说完这话也愣住了。 眉心一拧,眉峰皱成丘壑,咬着牙,暗自懊恼。 有些伤人的话,并非像是发错的邮件,只要按下撤回键就能清除的一干二净。 良久,他感觉到女孩细白的手指揪住了他xiōng前的衣襟,越攥越紧。 清澈的眼睛里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来,纤瘦的身子在他怀里颤抖。 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那么深浓的绝望和难过。 心如刀绞,可江一言还想再等一等、撑一撑,用比着谁先崩溃的方式,bī对方低头。 女孩闭了下眼睛,又睁开。 余光里,草丛似被风吹动,刷刷作响,草木在什么游过的瞬间被压成了流线形。 泪水耗尽了她的理智,但不知怎么,傅靖笙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膝盖刚在地上搓出的伤痕犹在,她明白,自己此刻能站不起来,也无法能跑动。 而江一言…… 她看向他肩膀上隐约沁出血丝的伤口。
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的三个字,在电光石火间,她做了决定。 那么容易,那么不假思索,“分手吧。” 江一言被她轻易说出的一句话震慑住。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蓦地掐住她的肩胛,黑眸死死将她望住,“傅靖笙你说什么?” 绯chún轻启,她用毕生最冷漠最无情地口吻道:“我说,让你,滚。” 也就那么一两秒钟的死寂。 男人xiōng膛低低地起伏了下,震住了一声冷笑,随而,变成了大笑。 他放开了她,或者说是甩开了她。 一个哑透了的字从他chún齿间bī出,“好。” 心像是被人扯出巨大的裂隙,可他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开。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不舍,他赌她的不舍,所以他不回头。 但那时的江一言不懂,为什么直到他的身影快消失在这条路上,她还是没有叫住他。 他以为那就是世间最极致的痛楚了,他从未想过,当他明白她此刻的沉默后,会痛心彻骨到何等地步。 …… 回到村子里,江一言没有马上去nava家包扎伤口。他想先去抽根烟,却被族长叫住了。 马塞族向来自由随性,并无族长一说,不过部落里也有那么一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年轻时无一例外都是十里八村的勇士。 江一言称他为族长,对方也愧受了这一称号,问他:“你和那个小姑娘怎么样?” 男人的表情顿时冷峻下来,族长一声叹息,“还是……没和好吗?” 江一言没吭声,指尖的星火明明灭灭。 族长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之前说好的……” “不会变。”男人吐出一口烟雾,“我答应的事,依然会兑现。” “那……改成以你的名义?” “不,还是以她的。”江一言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清俊寡淡的眉眼间一丝情绪也无,像是被一泓冷水洗濯过,干净俊漠得什么都不剩,“每年耕林多少亩,派来多少人驻守,还有帮助稀有动物衍生繁殖的专家团队具体如何运作,我会再和当地政府详谈。” “这是一件大功德,神会看到你的用心,也会给你福报。”族长虔诚道。 男人薄chún勾起,轻“呵”出声,黑眸深如枯井,眼底尽是寂寥,“我没想过做什么功德。” 只是因为她喜欢这里,他看得出来。 她喜欢的风景,他便愿意为她守着,哪怕这种用心如今看来一文不值。 他不信鬼神,不过若真有福报,就报给那个没心没肺不知死活的女人吧。 族长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想再扰他,起身要走。 刚出门却发现大家都匆匆往同一个方向跑去,族长一凛,叫住一个年轻人喝问:“怎么回事!” 年轻人答:“刚才bijan捡回来那只狼崽子突然跑出去,bijan追着它一路追到林子里,看到了一条两米多长的黑曼巴蛇!” 族长立刻问:“有没有人受伤?” “有个女孩……”年轻人说着说着,看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江一言,“啊对,就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个,是被bijan抱回来的。” ?
段子矜江临 一笙无悔141 在她身上,妥协是没有次数可言的
* 江一言虽不懂他们当地的土语,但他将来人脸上那种战战兢兢不敢与他对视的神态看得分明。 长眸一眯,看向族长,“他在说什么?” 族长皱着眉头,犹豫着开口翻译。 只见男人手里的烟蒂从他蓦然张开的指缝里跌入泥土,而他俊脸上的表情也刹那遽变! 他二话不说疾步朝bijan家奔去。 bijan家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 他们都在窃窃私语,满脸担忧。 那些声音低低回绕在江一言的耳畔,让他心里的bào躁和戾气瞬间飙高冲破临界点,他想也不想,抬手揪起堵在门口的女人,咬着牙厉喝道:“滚开!” 马塞族的女孩体格再好也比不上常年在军事基地里搏命训练的男人。 尤其是当他理智全无、几乎疯狂的时候,下手根本没有轻重。 nava就这么被他一扯一甩,身子朝后跌去,幸好被人扶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个浑身散发着冷厉鸷气的男人,“江先生……” 那明明是个深沉内敛、彬彬有礼的男人。 昨天她为他处理伤口时,曾被他qiáng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震撼得说不出话。 她用镊子夹着尖利的石子,把它从几厘米深的伤口里取出来,一片血肉模糊,她看着都揪心不已,可他也只是淡淡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那一脸的平静与冷漠,仿佛半点感受不到疼痛,又仿佛,这偌大的天地间,没有任何事能使他动容,更遑论是失态。 他……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江一言一步跨进屋里,正好对上刚把女孩放在床上转过身的bijan。 而对方脸sè沉蕴凝重,一眼看过去,江一言的心脏重重一跳,随后,有长达数秒钟的静止。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床上女孩的安然平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纤长的双腿被长裙掩着,只露出一节骨骼分明的脚腕,皮肤白到发青发冷。 他宛如被人扼住了咽喉,突然就忘了,该怎么呼吸。 短暂的怔愣过后,剧痛碾过心脏,他脚下踉跄,手重重扶住了她的床沿,“阿笙。” 他低低唤她的名字,嗓音像被guàn了铅,又粗又哑。 如此一个位高权重卓尔不群的男人,行止言笑皆是万人瞩目,带给旁人的影响力也毋庸置疑。 恰如此时此刻,他简单两个字里勾带出来的尖锐的疼痛也刺着所有人的神经。 他其实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深深感觉到,他已然是慌痛到了极致。 他望着床上的女孩。 明艳漂亮的脸蛋煞白成一片。 所谓,花容月貌。 此番却是凋谢的花,苍凉的月。 他阖了下眸子,低低淡淡地开口,字字都在滴血,“阿笙,我错了。” 是他错了。 若他没有离开,她不会出事。 族长说,两米长的黑曼巴蛇。 那是非洲最毒、最致命的蛇。 他怎么会因为生气而将她独自丢在那里。 他怎么敢生她的气。 其实,她做错了什么呢。 郁城的女孩子们都羡慕她,一是因为她投胎投得好,生来就是万千宠爱。二则因为,她是江少董的女朋友。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做他的女朋友,他给过她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她拿自己的一腔热忱追着他黏着他,不遗余力地爱着他。 甚至失去生命都不足为惜。 在她十八岁的年华,最重要的生日,她放弃了自己身为傅小公主原本应得的繁华热闹,跑到意大利来,只为和他过一个朴素简约的生日。 她是脾气不好。 她是脆弱敏感。 她是固执极端。 可这,又怎么能说是错。 在恋爱中的女孩,哪个不是如此。 他凭什么要她知书达理懂事乖顺,他凭什么。 江一言承认,他是憋了一口气在的。 从他在米兰的酒店里看到茂承时,这口气就一直不上不下的。 他想过她是来做什么的,也怀疑过她让人跟踪他,虽然后来证实了,那些都是茂承的自作主张。可他难道不是在四面楚歌险峻危机之时不计后果地留了她的人一命? 她是不是因此怪着他,所以才只身跑到了非洲? 他跟来了,千般宠着哄着,她却总是不顺意,还使性子想把他推给别人,咬死了和他分手的决定。 那口气于是又梗在他心里。 有一秒钟他怒极了想,分便分,向来是她爱他多,难道还要他低声下气地求和不成? 所以他接受了nava和她父亲的邀请,在她家里下榻。 说是为了就医方便,但江一言自己知道,这借口有多立不住脚。 他其实,只是为了让傅靖笙在意。 这种说来都嫌yòu稚可笑孩子气的举动,他却真真实实地这样做了。 他想看她吃醋,想看她嫉妒,想看她抑制不住难过跑来向他低头。 然而,真看到她脸上的难过,他又该死的心疼不舍。 那晚,她只知道他冷漠离去,却不知他在她窗外徘徊了多久,也不知,他咬牙给一向看他不顺眼的顾向晚打了个电话。 他想让顾向晚做什么呢。 是开解她心里的郁结,还是劝她和他和好? 他在思考着这两件事哪一件更重要,却忘记了自己信誓旦旦在心里说的那句,分便分。 哪怕生着她的气,仍然以她的名义投资了无数公益项目在这里。 ——原来,他从里到外从心到神,都是那么地渴望哄她高兴,与她和好如初。 他差一点,连自己都骗了。 在篝火晚会上,他亲眼见了她脸上的崩溃的神sè,因为他接了nava的信物。 他却鬼使神差地想,这还不够。 她还没有像两年前嵇雪穿了不悔的衣服那次,扑到他身边,盛气凌人地宣誓主权。 他没有去想为什么那次她能不管不顾英勇无畏,这次,她却只是淡淡站在人群之外,笑意悲凉。 而她流泪转身的刹那,他再也绷不住自己。 江一言对自己妥协说,不bī她了,他就再低一次头,就一次。 就像他最后挽留不悔的那次一样,若她不肯,那就好聚好散。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江一言的“妥协”,是没有次数可言的。
段子矜江临 一笙无悔143 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 傅靖笙就这么呆呆看了它很久,手指松了又攥,攥了又松。 江一言见她白着小脸出神的模样,凝眉敛目,淡淡开口:“最近的医院有多远?” 包括bijan在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你要做什么?” 他没回答。 在这个地方深夜行车是很危险的,就连熟悉地形的原住民都不敢这样做。 何况……被毒蛇咬了,最佳救治时间顶多一两个小时,这都已经过去大半了。 bijan摇摇头,“你不必去了,没用的。” 他抱着手里的小狼崽,看着它眨眼的速度逐渐慢下来,瞳光也越来越涣散,不禁露出些许心疼和不忍,“它原本就是傅小姐救下来的,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把它的尸体还给大自然,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吧。” 傅靖笙听到“死得其所”四个字,心脏无声揪紧,抽疼得厉害。 她想起日落时分,在苍茫原野上追着车跑的那几只成年的狼。 那是它的父母族亲吗? 她答应过,等它伤好了就把它带回它们身边。 这么一想,眼泪来得猝不及防。 刚一落泪,就被人揽进怀里,好像那人一直便默默关注着她。 “阿笙,这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低沉,砂纸般的质感,很哑,“是我不好。” 傅靖笙垂着头,没给他任何回应。 bijan也跟着宽慰道:“自然界里弱肉qiáng食的事情很常见,就算它平安长大了,将来也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机,你不能保护它一辈子。早晨你在林中拍到了斑鹡鸰,我就猜到你是有福的人。你看,这就是神给你的福报。” 女孩一动不动在床上坐了很久,最后才点了下头。 bijan露出个笑,“休息吧,别想太多,你今天也受惊不小。” “谢谢你。”傅靖笙轻声道。 “没事。” 小崽子的身体在bijan怀里,渐渐冰凉。 他虔诚地做了个什么手势,抱着它的尸体走出了屋子。 屋外聚集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与他做了个同样的手势,像是在祈福,像是在祷告,而后便散去了。 傅靖笙在床上躺下来,背对着身后的人,闭上了眼。 江一言看着她的背影,岑薄的chún抿紧几分,最后还是上前,坐在了床沿上,“阿笙,我们谈谈好吗?” 女孩纹丝未动。 “这两天的事,”他顿了顿,沉声道,“是我犯浑,我不该……” “江一言。”有清减的嗓音传来,是女孩开了口。整个过程里只有两瓣丹chún翕动,身体还是静静卧在床榻上,静得让人生出一种她已然疲倦到极点的感觉,“我现在不想谈这些,我头痛,我想睡一睡,你放过我好吗?” 放过。 她这两个字,让身后刀枪不入的男人骤然像被万箭穿心。 “抱歉。”女孩似乎觉得这样说有些歧义,终于撑着床板坐起来,认真而苦恼地看向他。 眉眼还是那般倾城,却再无往日的明媚。 她解释:“我这样说,不是把你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你不要误会。” 男人xiōng膛一震,被戳得稀烂的心房再次狠狠入了一刀。 ——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我也不会一直缠你不放,江一言还没那么下贱!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分手的话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是,我从此不再纠缠你。 这话是他说的,如今想来,讽刺万分。 而女孩脸sè平静坦然,半分嘲弄也不带,更让他的心陡然凉了半截。 他恍惚间,无限怀念起了她往日或嗔或笑、哪怕是和他闹脾气、哪怕是这两天对他冷言冷语的样子来。 什么都好过现在。 她胡闹她发脾气,说明她心里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这样温驯的傅靖笙,反而让他手足无措。 她从来便是那样娇艳无双盛气凌人的,她何曾有过这般寡淡凉薄的模样。 这种样子让他突然想起了他儿时刚有记忆那会儿见到的母亲。 他有时不解,会问父亲,母亲为什么看起来郁郁寡欢,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惹她不开心。 父亲就抽着烟,语tiáo深沉地说,没有,你妈妈只是累了。 累了。 是什么让她如此疲惫? 男人缓缓收拢五指,压着心里的颤抖,艰难道:“在树林里那些话,不作数的,我……” 傅靖笙笑了下,作出洗耳恭听的神态。 若江一言不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大概无法想象他当时转身离开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虽然,这是她的选择。 但她巧妙的利用了他的骄傲和狠心。 最该死的是,他是那么配合。 在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江少董竟在她这简单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笑容中,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了。 所有言语都是苍白的,而他把她单独丢在树林里害得她险些丧命,这是真的。 他一咬牙,“好,你睡,我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他忍着想把她纤细削瘦的影子紧紧扣入怀中的冲动,黑眸一瞬不眨地攫着她的脸,低低道,“只有一点,我要说清楚。” “我们不分手,我不同意和你分手。” 傅靖笙听着他低霭却坚决的话音,怔了一怔。 再对上他那双暗含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决心的一双眼眸,她仿佛被什么一刺,心里微涩,偏过头,漠漠扬了下chún。 这世界真玄幻啊。 她在以为自己必死之后,居然活了下来。 见他执拗冷厉的模样,她徐长地舒出一口气,仿佛用刀子轻轻在心上划开一道口子,把压在心底她以为永远再没机会讲出来的话全部翻了出来,连皮带肉地翻了出来,“其实你是赢了的,那时,我确实差一点就向你告饶了。” “我不后悔让你离开,同样的事,再来千百遍,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她娓娓道来,像说着一个与她毫无干系的故事,边说边露出了浅淡的笑,“不过你大概也不知道,你转身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我啊,在心里求你,求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一笑,弯弯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可是我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吭声,我看着你离开,越走越远,又欣慰又害怕。” 男人瞳眸遽烈一缩,理智被她的话和泪轻易灼成灰烬。 他用力抱住她,俯身去吻她的chún,被她侧头躲过,只亲到了chún角,“阿笙……” 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大掌攥住她的皓腕,将她的手拉到昏黄的灯光下。 手背上,赫然是深深的牙印,流过血,结了疤。 那牙印有多深在她手上,就有成倍的深刻在他心上。 男人的视线一触那里便狠狠闭了眼,竟觉得残忍到不敢再看。 他光是想一想她咬着手背独自惶恐的模样就肝胆俱裂。 傅靖笙淡淡抽回手,微一昂头,脖颈拉扯出柔韧的线条,顾盼含笑,“我还很坏心眼地想,若你第二天看到我的尸体,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怀念。” 会不会,像记住孟不悔一样记住她。 这样,她便总算是有了和孟不悔一较高下的资本。 只是,这种方式,是否太过悲壮。 “不要胡说,阿笙,你不会有事,更不会死!”他一声近似低吼的怒喝,不知是在疾言厉sè的反驳谁说服谁,额间青筋隐现,脸sè很不好看。 傅靖笙察觉到他不爱听这话,她也就从善如流地笑笑,不再去捻虎须,目光拉远了,淡漠道:“我最希望你留下的时候,也是我最希望你走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对他的不舍,在她狠心让他离开的那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这是怎样两种对立而生的情感,撕扯着她的心肺,“不过还好,你帮我做了决定。果然,我让你走你就走了。” 男人心口一缩,喉咙如同被人掐住,不能出声,无法呼吸。 “如今我活着,这些深情款款的话你都可以讲给我听,你可以道歉可以挽留,可以演好你江大公子温柔体贴的人设。可我若是真死在今天呢,你要对着我的坟冢讲吗?” 傅靖笙笑望着他,让男人另外半截心脏也凉了个透彻。 她说:“你看,江一言,其实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他浑身僵硬,半晌,在她快要合衣躺下前才激灵一下回过神来,把她紧搂在怀中,在她耳畔咬着牙关不停重复一句话:“你信我,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任何地方,绝不会,阿笙你信我。” …… 傅靖笙忘记了那晚她是怎么睡去的。 第二天她一醒来,指尖刚刚一动,整只手就被人纳入掌中,“你醒了?” 这声音哑得近乎苍老。 傅靖笙下意识皱了皱眉,看着那个披着外套坐在自己床边,黑眸片刻不离自己脸的男人,“你……在这里坐了一晚上?” 他微垂着眸,下巴上生出了一丝青青的胡茬,显得狼狈,却也添了性感,再没有平日里江少董雷厉风行一丝不苟的样子。 低声道:“你一直做噩梦,我不敢离开。” 傅靖笙愕然。 眼前的江一言,从样貌到姿态,她都觉得无比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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