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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他太难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扶华
不过现在, 她终于骑上了马,觉得和骑大摩托有异曲同工之妙。交通工具都是这个特性,纸上谈兵没用, 就必须得骑着上路才能学会。
沿着那条不甚宽阔的道路离开前面那座城, 再看不到城墙时,辛秀已经能稳稳驾着马快跑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天生的驾驶能力, 就算穿越到未来开机甲,应该也能很快学会。
坐在马上漫无边际想这些, 辛秀也没特意控制马儿的方向,就把它当个自动驾驶。这马温驯且听话,好像有自己的目的地一样闷头往前跑。
这个时代的城和城之间可没有高速公路, 除了被太多人踩踏过后露出的黄土,就全都是没过小腿的荒草地,只要离开城和村落聚居的地方,抬头半天看不见一个人。这年头大家不兴出来旅游, 毕竟交通工具不发达,普通人出门就是遭罪。
辛秀坐了一会儿马, 感觉pì股疼,确实很颠簸。
她跳下马,让马到一边去啃草,又把自己的地图翻出来。可马停下后,并不准备吃草,只凑上来用脑袋轻轻顶着辛秀的肩,碰一碰,然后退后,用那双大眼睛望着她。
辛秀奇怪,“怎么了,不吃草?我是停下来让你休息的,也不想休息吗?”
这匹被她随手牵来的黑马和它那个磕碜的前主人完全不一样,长得很俊俏,大眼长睫毛,一把长长的黑sè鬃毛搭在修长的脖颈上,虽然看上去不是很健壮,但四肢修长,尤其是那个眼神,像是一个秀逸而忧郁的美男子。
辛秀:“……”被自己的联想给煞到。
她锤了锤自己额头,哈哈笑着自言自语:“真是单身久了,看一匹马都觉得眉清目秀。”
眉清目秀的马儿不断用那种忧郁哀求的目光看她,辛秀也不懂马语,没有办法,只好试着坐回马上。她坐上去,马儿就继续往前跑,辛秀有点明白过来,这马好像想带她去什么地方。
辛秀的好奇心被吊起来,她也不停了,就这么被马儿载着跑了一晚上,天明时,马儿显得特别疲惫,但当它看见前方出现的城墙时,辛秀明显感觉到它jīng神一震,连略疲乏的脚步都重新轻快起来。
城门守着士兵,但神态疲懒,聚在一边大声说笑,也不管城门进出的人,辛秀骑着马直接进到城内,发觉马儿目标明确,一阵风般吹到了城西一座宅邸前,看到那挂着季姓灯笼的府邸大门,它终于停了下来,发出一声悲鸣般的长嘶。
辛秀跳下马,揉着自己隐隐作疼的pì股,摸着马鬃毛问:“我看你那么急,还以为你是想去找媳妇呢,这带我来这做什么,你媳妇在里面?”
黑马前蹄一跪,卧了下来,望着季府大门,大眼睛里流下泪水。
辛秀:“……”
她蹲下来:“你哭什么呀小伙子,别哭了,这么大一匹马了。”
黑马垂着脑袋,像个悲伤到难以自抑的人。辛秀没办法了,她站起来去敲门,半天才有人来开门,是个面带愁苦的老人家,见了她,很是疑惑地问:“你是?”
谢天谢地,虽然口音浓重,但这个老大叔说话,辛秀连蒙带猜能听得懂,她边说带比划,问这府里要不要买马。老大叔费劲地听懂了,只摆摆手,好像是说这种事只能主人家决定,他做不了主。
辛秀:“不买也行,我有一匹马,想送给你们家主人。”
这时候的一匹马可不便宜,老大叔大约还没遇上过这种上门送钱的事,很是诧异又不解地看她,嘴里叽里咕噜,他说话速度一快,辛秀就听不懂了。正在这头大,门口停了一顶小轿,轿里走出来个醉醺醺的年轻人。
年轻人脸长得不错,可惜气质猥琐,破坏了那张脸的和谐。老大叔见到年轻人,忙上前搀扶,辛秀从他的称呼中,听出了郎君两个字,看样子这年轻人是这季家的主人了。
醉鬼听老大叔说了两句,乐了,世上还有这等好事?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他直接让一个尖嘴猴腮的小跟班把黑马牵进家门,然后生怕辛秀后悔似的,把大门哐当一关,将她关在门外。
辛秀耸耸肩,扭头去附近找了个店坐下,叫了一份面。出门在外,她都多久没好好坐下来吃顿热乎的了,光吃面包肉干这些东西,容易腻啊。
面没什么油水,但闻上去特别香,放了一勺酱sè臊子,几根碧绿清脆的小菜,算是很丰盛了,辛秀吃的差不多,又喝了两口面汤,满足了胃,这才和老板娘问起面前那个季家。
老板娘非常热情,哪怕双方沟通并不顺畅,她也没有不耐烦,反而很有兴致地和她好好说道了一番季家的事。一股语言障碍也无法束缚的八卦之气,生动地从她的眼角眉梢和嘴里溢出来。
辛秀听了个大致,这季家是个富户,季家的老爷夫人都是善心人,教出了个好儿子,人长得好看,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可惜前几个月,这季家的郎君不知道怎么的跟人学坏了。
他请了个道士好吃好喝供在家里,从此再也不念书了,还到处喝酒赌钱,把爹娘气得病倒在床也不管,反而玩的更加肆无忌惮,转眼季家的财富就给他挥霍了大半,这事也算是城中人人都忍不住谈两句的奇事。
辛秀若有所思,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道对是不对。
离开那家面店,辛秀回到季家,不过没去大门那边,而是转到另一边的青墙下。这高墙对她而言,根本毫无难度,脚一点就能跳上去。另一边有几丛竹子,辛秀大喇喇潜入人家院子,还有闲心折了一支竹枝。
她找到马厩,见黑马被关在了里面,隔壁还有两匹马,和它们比起来,黑马显得格外焦躁,不断用马头去撞柱子。
“诶诶,且慢且慢。”辛秀走过去拉住马脖子,“这位朋友,你先别急,容我问问,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想要我帮忙?”
问了两遍,马才听懂了似的连连点头。
辛秀:“那我先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我刚刚才想起来我带了样东西,可能有用。”
师父给她准备的东西都放在熊猫叮当的肚子里,辛秀之前拿出来简单看过,一时没想起来。她伸手在熊猫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面镜子,就是那种姑娘手持的小妆镜。
这面镜子,辛秀叫它照妖镜,师父对它只提了简单一句,说能让她分清楚遇到的人究竟是不是人,因为担心她会遇到别有用心的妖魔鬼怪之类。可是没想到,这镜子第一次用,竟然是用来分辨一匹马是不是一个人。
镜子对着黑马照照,镜面很快映出来一个人影,是个神情憔悴的俊秀年轻男人,一头黑发绑了个辫子。辛秀看一眼马鬃毛,那是她路上无聊随手编的辫子,得,原来是人家的头发。
这年轻男人的脸,和辛秀看见过的那个醉醺醺季家郎君的脸,几乎一模一样。
事情很清楚了,显然这匹马才是真正的季家郎君,他不知道怎么的被变成了这样。
辛秀:“看你一路归心似箭,原来是思家心切。”
这一句话,说的黑马又是泪如泉涌,它……他双膝跪下,朝她叩拜,虽未能说出什么,但意思很明显,想求她帮忙。大约是那时看见她的神异之处,所以才怀着希望带她来此。
“行吧,你先等着,我去看看那冒充你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妖怪就有趣了,她还没见过一般意义上的人间妖怪呢!
辛秀摸到季家郎君的屋子,见他在床上呼呼大睡,直接翻窗进去,拿着镜子对他一照。然后她失望了,那是个普通人,只是镜中原本的样貌丑陋,龅牙小眼满脸麻子。
普通人怎么能改变样貌,又怎么能把人变成马?瞧他这样也不像什么奇人异士,肯定是有人帮他。
想起那八卦中这人供养的道士,辛秀又猜到了,十有八九就是那道士搞的鬼。
辛秀从熊猫叮当口袋里掏摸出剑,想想又塞了回去,夹出两张符。道士住处在季宅东南角,辛秀找过去时,正见到他在炼丹。
她见过焱砂师伯炼丹,那才是炼丹大手,眼前这个手法蹩脚,瞧着就知道没有人教,是自己摸索的野路子,辛秀二话不说直接一道雷符劈过去。
她不是劈的那中年jī眼道士,而是劈的他那炼丹炉。轰隆两声巨响后,丹炉炸了,屋子也炸了,炼丹的野jī道士被自己的丹炉炸飞,跟门板一起砸到了院子里的花圃中,人事不省。
辛秀:虽然知道不会很难对付,但这是不是太容易了?
辛秀这一次当真是误打误撞,这道士确实有些真材实料,若是正面对上,辛秀大约要吃些苦头,但这次是正到了炼丹的紧要关头,人全副心神都在丹炉上,他炼的丹又是烈丹,受不得一点外力撞击。
雷符要是往道士脑袋上劈,说不定只能给他电个头发,可劈到了丹炉上,这炸炉就了不得了,直接屋子都给炸了,辛秀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动静。
她趁着人昏迷了,立刻拿锁链把人绑起来。
师父准备的道具,锁链,被这锁链锁上,除非她用灵力解开,否则轻易挣脱不了,一般而言两百年以下修为都能困住。辛秀提着中年道士的胡子瞧了瞧,觉得他大约没有两百年修为,放心了些。
接下来就简单了,把这道士砸醒了问一问。
中年道士疼醒后,先是准备发怒,等发觉自己挣脱不了锁链,立刻就变了脸sè,惊疑不定地打量辛秀,摸不准她是什么路数。
辛秀:“这季家真正的郎君是你这个巫婆变成马的吧,说吧,怎么变回来?”
中年道士一张口,辛秀听得懂大半,他说:“我们是同道中人,只要你肯放了我,我自然能帮他变回去……”
“啪。”
辛秀踩着他的脸,露出个笑容,“不要说废话,要是我不耐烦了就什么都不想听了,直接割了你的舌头。”
可能是她装变态很成功,这道士抖动一下,咬牙切齿说了。很简单,用几种草药混合让马兄吃下去,把肚子里符咒卷着的马鬃毛吐出来就可以。
辛秀:“那怎么把人变成马啊,我很好奇,你教教我嘛。”
被她踩着脸的倒霉道士:“……”





师父他太难了 第三十三章
“骡道士, 你知不知道项茅在哪?”
并不叫马道士,也不叫罗道士,本名吕升的骡道士虽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如今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还是忍辱负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辛秀把这干坏事的胡子道士变成了骡子, 但又很有人道主义jīng神,让他好歹能暂时说出人话来, 一只能说人话的骡子,总比一只不能说人话的骡子要好。
她出门走的这些地方都语言不通, 好不容易遇上能顺畅沟通的骡道士,当然得用上,于是她骑着骡子一边赶路, 一边聊天, 让他教自己这边的方言,很快就能用当地方言进行一些日常交流。
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 辛秀不仅把他当方言教学机,还准备让他当个活地图。看他这一把年纪, 说不定知道项茅在哪呢。
听他这么干脆地说不知道,辛秀想也不想,直接拽着手中的锁链, 笃定道:“你不老实,明明知道也说不知道。”
骡道士一惊,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稳住反问:“你怎知我说的不是真话?”
辛秀:“我诈你的啊, 刚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 你就是没说真话。”这是跟她妈学会的技巧,诈问。
骡道士:“……”
辛秀:“从你的态度里,我可以猜出来,你不仅知道项茅在哪,还肯定和项茅有渊源,这故意避开的态度不一般哪。”
骡道士又是一惊,心道这年轻小姑娘好敏锐的心思。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嘴硬不肯说,辛秀也不bī他,只慢悠悠闲聊,东拉西扯,搞得骡道士心里反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辛秀:“骡道士,我看你还挺厉害的,懂得挺多,不如你教教我前两日打女鬼的法术?”
骡道士被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惊住了,心想这人好生不要脸,抓了他当牛做马,竟然还要他教法术?
不过他也有心想探探她的底,便问:“你应当是有师承的,连如何对付鬼物都不知晓?”
辛秀:“哦,我之前光顾着玩去了,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学,谁知道这么早就要出门。唉,出门在外,技多不压身,不多学点东西,我也不好意思回去见江东父老。”
骡道士不明白江东父老是个什么梗,他只觉得这人胡言乱语,摸不透底。
辛秀:“你要是肯用心教我,也算对我有教导之恩,我也会回报你的,等你带我到了项茅附近,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骡道士当真开始考虑此事,他确实没想到办法逃脱,与其这样耗下去,不如还是按照这小辈所说。可这么想着,他心内又很是不甘,若不能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他难消心头之恨!
辛秀丢出一个诱饵,就一直哼着白龙马蹄朝西,坐在骡子上画素描。她刚好画完一张,把图伸到沉思的道士骡脸前,“你看,画的像不像你?贼像对吧。”
骡道士骡脸往后一缩,瞪大眼,被这现代素描以及专业绘画工人辛秀的技术所震惊。
辛秀等他看够了才把画收回来,幽幽道:“我把你画下来,送回去给我师父,以防万一。要是我放你走,你恩将仇报要报复我怎么办,有这画在我师父手中,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他就知道该找谁替我报仇了。”
“师父只我一个徒弟,非常疼爱我,他又是个厉害人物,我要是有个好歹,天涯海角,他都会为我报仇的。”
她说的和真的一样,但其实压根不准备把人放走,现在先骗骗他而已。想要让骡子跑,当然要吊根胡萝卜在前。
惭愧惭愧,从前九年义务教育,她思想品德课从未认真听过,全看武松打虎和猴子偷桃去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亚子。
骡道士,彻底没脾气了。他不断宽慰自己,算了,此子肯定来历不凡,忍一时之气,算了。如此翻来覆去念上几遍,好不容易才按耐下杀心。
之后的路程,他就不断在按捺自己的杀心。
故意把人气得血压飙升,再把人安抚下来,辛秀在试探骡道士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快乐学习。
令她有点诧异的是,这骡道士竟然对鬼物之类了解甚多,手段也不少,还会自己改良驱鬼符咒,她越发觉得自己真是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就把这么个家伙给降服了,省了多少事。
学到手不少实用捉鬼术,辛秀非常想立马找个鬼来试试,可惜真想找反而找不着。
这日,一人一骡路过一条山道,忽听得峭壁底下有人呼救。
辛秀立马拽骡子的耳朵,略期待地问道:“是不是山间的jīng怪魅惑路人?”她昨日才听骡道士讲起山间的鬼魅之类,有些就会伪装出人声,等待人路过时出声求救,骗得人掉落山崖摔死,然后它们就会从山崖缝隙里爬出来,衔着尸体回巢啃食。
被她拽耳朵的骡道士从一开始的怒火冲天,到如今已经能心如止水平静以待,说:“不是,是普通人。”
辛秀可不信他,自己去查探,结果发现还真是个普通人,大约是走夜路不小心滑到山崖下的。这边一片山多,开凿的山道陡峭,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这人运气不错,抓了到一根凸起的树根,才得以保住性命。
骡道士催促她:“赶紧走吧。”一个凡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辛秀自顾自甩出绳子,把下面那个倒霉鬼拉了上来。那是个看着面容宽厚老实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模样。
绝处逢生,大叔老泪纵横,拉着辛秀语无伦次表达感谢。他自称是个小商人,这次是去出门谈桩生意,结果不小心摔下山道,跟着他的一匹老马摔死了,他自己侥幸抓住树根才坚持了一天。
在这人的热情邀请下,辛秀不得不随他一起回去。
这年头的人表达感谢,就是一定要请吃饭。出门在外,想好好吃顿饭不太方便,辛秀就欣然应允了,而且大叔说他家就在山下那个镇子上,她刚好可以去借宿一宿。
辛秀出门前,从师父那里拿了很多金银,这也是一种炼器材料,主要是装饰用的,她拿了不少,还分给了弟弟妹妹们,告诉他们出门没钱寸步难行。但是,她发现自己失策了,因为经过的十有八九是荒村,根本没有多少能用钱的地方,能投宿的旅店也特别少。
商业不发达,旅游业基本不存在,有钱都用不出去,只能偶尔行侠仗义蹭点吃喝维持生活这样。
她把大叔安全送回家中,果然得到了这一家子上到大叔他老娘老婆小老婆,下到他两个小女儿的感谢。
吃了一顿还算丰富的饭菜,被女主人安排了个干净屋子休息。只是这女主人看她的目光有点奇怪,又探究又好奇。
辛秀这一路没少见过类似的目光。在这个地域,年轻的女子独身出门在外,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更别说她这模样太过干净了些。不仅是衣着外貌的迥异,气质也与这里的人完全不同。
这家里还有个年纪大些的仆妇,晚间过来给她送热水,话里话外打探她的身世家乡之类,异常八卦。
这一家看着不是特别富裕,和之前季家那个大宅是不能比,但也有前后两个小院子,算是个小康。
辛秀舒舒服服泡了脚,难得在软被褥里睡个好觉,可惜睡到半夜被一阵人声惊醒。
她爬起来去看情况,发现是后面一个小房子里,大叔的小老婆正在生孩子。
先前吃饭的时候,看到那肚子里揣个气球似的小老婆,辛秀就感觉心惊肉跳的,因为这小老婆和那仆妇一起,上上下下端菜伺候一家吃饭,还健步如飞,她老担心一不小心摔一跤出什么事。
辛秀过去时,那边恰好孩子刚生下来,辛秀隔着窗听见女人在小声哭泣,里面还有那个仆妇大娘在帮忙收拾。
孩子也在哭,哭声刺耳,又突兀消失在水声里。辛秀略觉奇怪,探头去看,发现那老妇人将孩子脑袋压进水里,不像是清洗,更像是要溺死孩子,她一愣,扬声问:“你在干什么?”
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老妇人手一松,孩子脑袋出了水,呛咳着哇哇哭泣。
发觉是她,老妇人略尴尬,但还是很寻常地和她说:“生了个女儿,不要了。”
生了个女儿,不要,所以就溺死。
辛秀看着她们,一时失语。老妇人抓着孩子的脚,倒提着,甚至还很抱歉地对她笑笑,“扰到客人了吧?对不住,我们小声些。”
辛秀:“……我看你们家并不穷,难道养不起一个女儿吗,为什么要杀?”又不是穷得实在养不活了,辛秀不明白,她听说过很多落后贫穷的地方,女人一个接一个生孩子,如果生太多女儿就不要了,丢掉或者送人,但她不知道,像这样的人家也会做这种事。
大娘对她的话有点诧异,解释说:“家里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再要女儿也没用,养了浪费米粮。”
面对她们理所当然和不解的态度,辛秀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离开蜀陵后,她好像经常遇上这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情况。
她宁愿遇上些凶狠丑陋的妖魔鬼怪。
这家主人和他老婆过来,化解了这场僵局,男主人也是尴尬,劝她这位恩人回去休息,那女婴也没说要杀死了。辛秀走回房间时,隐约听到身后女主人抱怨了两句好管闲事之类,被男人大声呵斥后住了嘴。
小院在镇子最西边,旁边就是一片湖,连着河流。秋日湖边的芦苇丛倒伏一片,芒絮于秋风中瑟瑟颤抖。
借着这不甚明亮的月光,仆妇将手中的孩子悄悄扔进了水里,转身快步走了。
辛秀站在芦苇丛中,听到那边噗通一声响,轻微的波纹蔓延到她的脚下。她走过去把女婴捞了起来,浸水后惊醒,又开始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婴被辛秀拢在身前,擦了擦脸颊上带着泥腥气的湖水。
辛秀连夜走了,带着骡道士还有个捡来的女婴,没和那家主人打招呼。
“骡道士,这样大的女婴要喝nǎi……嗯,骡子有产nǎi吗?你行不行?”
骡道士:“……”
最后辛秀只能找村子里有nǎi水的女人,出钱或者出东西请她们帮忙喂一喂这个女婴。有时候实在碰不到人,辛秀把甘露拿出来兑水喂给女婴喝对付过去,跟着她一起饥一顿饱一顿,餐风露宿,孩子竟然也没生病,反而日渐健壮,jīng力旺盛。
辛秀有时候给她那大嗓门哭的感觉自己耳朵都失灵了,骡道士没被她bī疯,差点给这爱哭鬼bī疯,无数次游说辛秀赶紧把这小东西丢了。
哪怕是只猫猫狗狗都没办法随便丢弃,更何况是个婴儿,捡都捡了,也只能暂时带着。辛秀虽然也很痛苦,但见到骡道士比她更痛苦,她就能感觉到快乐,继而再坚持一段时间。
她准备去个大点的城,说不定能找到想养女孩的人家。
也许是对自己一出生就要死的悲惨命运有足够认知,这女婴特别爱哭,那种奋力猛哭的架势和她奋力猛吃的架势是一样的,她们行走在旷野时,这小娃娃的哭声,能吓退野狼,狼都不敢叫了。
辛秀抓到了一个弱鬼,这个弱鬼不是那种人死后滞留世间的鬼,而是怨气死气汇聚后异变出来的东西,没有神智,就像是旷野上徘徊的影子。辛秀不费吹灰之力把它抓住,放进透明的泡泡里,底下用那根绑过骡道士的透明丝线绑住,让它像个氢气球一样飘着,另一头就系在骡子耳朵上。
小女婴窝在辛秀怀里,见到“气球”里偶尔露出不同的狰狞人脸,被逗得咯咯笑,也不哭了,张口啊啊啊流口水,滴落在骡子背上。
辛秀故意抬手去拨气球,让里面的弱鬼贴在透明泡泡里出现各种颜艺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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