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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烽火戏诸侯
陈平安突然满脸怒气。
一旁陆沉伸手捂住眼睛,没眼看,完犊子了。
温仔细在那女子与背剑少年“闲聊”的空当,竭尽全力,凶悍出拳。
身形快若缩地法,顷刻间就来到裴钱身前。
裴钱依旧云淡风轻,硬生生挡住对方一拳,只是整个人被一记打飞出去,双脚离地,后背贴住墙壁。
裴钱看也不看那个递出一拳就自己呕血起来的温仔细,只是望向师父,她笑容灿烂道:“故意的。”
陈平安瞪眼道,“能耐!”
裴钱肩头微动,震散背后尘埃,再伸手拍了拍丸子头发髻的碎屑。
满脸血污的温仔细视线模糊,喃喃道:“你是那个裴钱!你果然就是裴钱……”
裴钱转头,轻轻吐出一口淤血,“师父,跟人切磋而已,犯不着生气啊。”
陈平安沉默片刻,挤出个笑脸,轻轻点头。
只差一点,学塾那边的教书先生陈迹,就要直接一步来到这边。
蹲在一旁从捂住眼睛变成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的陆掌教,松了口气,然后朝裴钱竖起大拇指,“大气!”
裴钱看着那个摇摇欲坠的温仔细,突然停下脚步,她仿佛察觉到对方那种身心悉数陷入恐惧泥潭的处境,扯了扯嘴角,没有与他递拳,只是屈指一弹,嘴唇微动,走你。
温仔细后仰倒地,在他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暗自庆幸,还有一种颓然无力的更大绝望。
自己都不配对方递拳了吗?
陈平安转头一看,差点没忍住就要破口大骂,狗日的,竟然偷偷跑路了。
山脚的合欢树那边,白茅看着满脸苦相惨兮兮模样的陆道长,担忧问道:“陆老弟,咋回事?有珍贵物件落在粉丸府了?”
陆沉唉声叹气道:“白老哥,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啊。”
白茅想要拍打年轻道士的肩膀,说几句安慰言语。
陆沉一个横向蹦跳,唉了一声,“学陈灵均作甚。”
白茅一头雾水,悻悻然收回手,“陆道长好身法。”
不理会那个倒地不起的温仔细,
陈平安放慢脚步,带着裴钱一起走下山,轻声问道:“怎么样?需不需要服用青虎宫的坐忘丹?”
裴钱忍住笑,挠头道:“师父,在你印象里,我就那么不经揍吗?”
陈平安笑了笑,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
在师父的印象里,你可不一直是那个走路脚上起水泡就哇哇大哭的小黑炭么。
好像只是眨眼功夫,小姑娘就长大了。
当年远游路上,经常蹦蹦跳跳,跳着方格的小黑炭,怎么一下子就懂事了,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陈平安轻声问道:“你小时候,师父管东管西,管得很多,你那会儿会不会觉得烦?”
如果打个比方,童年就是一场跳方格的游戏,那么爹娘、长辈们的规矩,言传与身教,就是那些条条框框的线条。
裴钱说道:“当然不会嫌烦啊。”
结果她就挨了一记板栗。
唉,从小到大,就从没骗得过师父。
裴钱只得老实说道:“很小的时候,会觉得烦,其实到了落魄山,就不会了。”
可能是因为师父在那之后,很快就出门远游了,不再与她说道理了,可能是她到了落魄山,哪怕师父不在身边,就真的长大了,谁知道呢。
陈平安故作轻松和随意道:“听说刘幽州也参加了云岩国京城的那场祖师堂议事?”
裴钱愣了愣,点头道:“知道,就没碰面,反正没啥交情,见了面也没啥好聊的。”
裴钱随即笑道:“师父,郁姐姐也在那边哦。”
陈平安板起脸教训道:“没大没小。搁在以前,板栗吃饱。”
裴钱脚步轻盈,她轻轻吹了一口气,微风拂过光洁的额头。
陈平安说道:“既然回了,大渎开凿一事,那边奇人异士多得很,不差你一个,你就直接回落魄山好了,多陪陪暖树和小米粒。而且之后还有宝瓶洲五岳封正一事,我们可以一起去披云山那边,看看热闹,给魏山君道贺。”
裴钱使劲点头,“好的,师父说得对!”
陈平安哑然失笑。
如果不转头看,好像身边还是跟着个小黑炭。
海上生明月。
一叶扁舟出没风波里,撑船的老舟子,起锅烧火,给自己炖了一锅海鱼。
道号仙槎的老舟子,独自盘腿而坐,一手端碗,扣舷而歌。
耐心等着那锅炖鱼煮熟。
约莫是受限于修道资质,即便那个从不人承认自己是师父的陆沉,作为撑船出海访仙的酬劳,当年传授了一些飞升法和不死方,顾清崧还是无法找到一条大道。甚至还有许多无法勘破的修行关隘,都是陆沉离开浩然天下,顾清崧硬着头皮,拐弯抹角与曹溶他们几个师弟登岸请教,才得以顺利过关。所以很多时候,顾清崧就会想,可能没有成为师徒,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给师父陆沉丢脸。
当不成陆沉的弟子,得不到桂夫人的欢心。
顾清崧觉得自己没理由不觉得人生苦闷,所以偶尔上岸散散心,与谁说几句实诚的公道话,都不知道他们生气个锤子。
察觉到船尾那边微微震动,顾清崧头也不转,虽说自认吵架、打架两不济事,他还真不觉得谁能套自己的麻袋。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响起,“仙槎道友,好久不见。”
老舟子晃了晃脑袋,定然是在做梦吧。
那个不速之客笑道:“船也晃了,碗中酒水也晃了,想来不可能是在做梦吧?真有这样的奇怪梦境,给我也来一箩筐?”
顾清崧默默放下酒碗,先站起身,然后跪拜在地,伏地不起,在外人看来,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老舟子自顾自磕了几个响头,闷闷道:“顾清崧拜见师父。”
嗑完头,顾清崧就坐起身,背对着船尾那个道士。
当你是师父不假,可弟子也是有几分脾气的。
陆沉哭笑不得,哎呦喂,还生上闷气了。
就因为“仙槎道友”这个称呼的缘故?
陆沉来到船头,蹲在老舟子一旁,伸手拎起锅盖,热气腾腾,香味弥漫,点头赞许道:“手艺比以前好太多了,当年怕你伤心,才忍住不说你的厨艺……真是一言难尽,你这个家伙又是个没眼力见的,喜欢隔三岔五就问我如今手艺如何,是不是又长进了,说真的,要不是你不爱说话,比较闷葫芦,也不会跟我追着讨要工钱,我乐得耳边清净,不然早就换个人结伴出海,帮忙掌舵撑船了。”
老舟子既黯然又委屈,喃喃道:“要是当真没有眼力劲,为何要问手艺有无长进。”
陆沉哦了一声,满脸恍然道:“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顾清崧侧身而坐,还是直勾勾看着海面,说道:“你是师父,你说了算,不用管我的心情。”
陆沉气得一巴掌拍在顾清崧后脑勺上边,“差不多点就得了,你还没完没了啦?”
顾清崧闷不吭声。
陆沉说道:“你再摆出这副怂样,我可就要走了。”
顾清崧还是不说话。
一阵清风拂过,船头再无陆沉身影。
顾清崧呆滞片刻,四处张望,好像师父真的被自己气走了,老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陆沉只是悄悄躺在船尾那边,看着满天繁星,伸出一只手去,好像触手可及。
人间许多言语和絮叨,都是这个世界想要听见的话,不是我们自己想说的话。
记得上次在黄粱派观礼凑热闹,陆沉见到了那个李槐身边的护道人,蛮荒桃亭,如今的浩然嫩道人。
刚刚在细眉河之流的石桥梅树旁,又见到了同样是飞升境大修士,流霞洲荆蒿。
陆沉曾经将嫩道人拽入自己心相当中,后者一发狠,就敢出手拼命。
估计那个青宫太保,置身于同样的境地,就只会磕头求饶了。可能换成道号青秘的冯雪涛,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沉笑道:“别嚎了,哭丧呢。”
顾清崧立即停下哭声,说道:“师父,炖鱼好了,尝尝手艺。”
陆沉坐起身,“愣着做什么,麻溜的,连锅端来!”
顾清崧连忙端锅来到船尾,从袖中摸出两双筷子,往腋下一抹,再递给陆沉一双。
陆沉一手接过筷子,一手揭开锅盖,气呼呼道:“怎就穷得揭不开锅啦?谁言吾道在锅揭不开!”
那座村塾的灶房内,刚刚认识的师兄弟两个打地铺而睡,各睡一头。
宁吉试探性小声喊道:“赵师兄。”
赵树下睁开眼睛,“嗯?”
宁吉问道:“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赵树下沉默片刻,抬起头,双手作枕头,笑了起来,“不用难为情,我也这么问过自己,而且这么多年来,不止一次。”
本来还有几分赧颜的宁吉,也跟着笑出声,原来成熟稳重的赵师兄,也跟自己一样啊。
赵树下问道:“先前师父和陆掌教的那两个不同说法,你觉得哪个有道理?”
宁吉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道:“我觉得陆道长的说法很好,但是先生的那个说法更好。”
赵树下笑道:“宁吉,你以后到了落魄山,会很快适应的。”
宁吉疑惑道:“为啥?”
赵树下说道:“你跟小师兄和裴师姐会很投缘,有的聊,见了面,肯定不会尴尬。”
宁吉愈发奇怪,“真的吗?”
因为少年一直担心这件事,会跟落魄山上的师兄师姐们合不来。
赵树下点头道:“真的,除了他们,还有个曹师兄,也会喜欢你的。”
宁吉重重点头。
赵师兄身上,好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说出来的话,能够让人信服。而且站在赵师兄身边,就会心境祥和。
赵树下说道:“有件事,当师兄的,得说你一句。”
宁吉有点紧张,“赵师兄你说,我听着。”
赵树下说道:“下次睡觉前,记得洗脚,熏得慌。”
宁吉嘿嘿而笑。
赵树下闭上眼睛,微笑道:“陆掌教那句话说得确实不错,老实做人,安心睡觉。宁吉,睡吧,还要早起。”
宁吉傻乎乎说道:“赵师兄,我好像还睡不着,你先睡,别管我。”
赵树下笑道:“可别等我打鼾了,到时候你想睡都睡不着。”
宁吉说道:“没事,赵师兄,我有个不大不小的本事,就是想睡觉就能睡着觉。”
其实除此之外,每次睡觉之前,只要宁吉想要什么时候醒过来,就可以在那个时辰清醒,几乎没有误差。
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太怪了,少年就没好意思说出口。
而且这个本事,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好像是年少时逃亡路上才出现的光景。
赵师兄真的很厉害啊。
因为直觉告诉宁吉,先前陆道长询问世间第一张符箓的时候,赵师兄分明是知道答案了的,只是没开口说话而已。
赵树下其实有一句到嘴边的话,同样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宁吉,你我能够遇见同一个先生和师父,以后我们就好好珍惜,努力修行。
学塾檐下,老秀才睁开眼睛,不知不觉,天亮了。
身边坐着守了一夜的关门弟子。
老秀才赶紧坐起身,满脸愧疚道:“这事闹的,怨先生迷糊了。”
陈平安点头道:“先生自己知道就好。”
老秀才哈哈大笑,这种话,可不就只有咱们小-平安说得出口?
陈平安好奇问道:“先生当时想说的八个字,是什么?”
老秀才抬头望向拂晓过后亮堂堂的天色,捻须笑道:“秉烛夜游,天就亮了。”





剑来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有失远迎
今天魏檗来到落魄山竹楼这边,陈山主说有要事相商,有劳魏山君来这边一趟。
陈平安在崖畔石桌旁起身相迎,笑道:“老厨子让我帮忙捎句话,能不能在披云山那边买块地,入夏好去那边避暑。”
魏檗疑惑道:“就为了这个?”
这种小事,何必专门把自己喊过来。
原来魏檗在披云山僻静处置别院一处,建筑精巧,一路迤逦如长卷,其中山君读书处,有卢氏王府旧邸两老松移植于此,树荫浓密如松棚,在树下远眺,每逢白云起于山脚,群峰俱失,仅余南方落魄、仙都等地仅露髻尖而已,宛如一幅米家山雪景图。书堂外有藕花一塘,荷叶亭亭,酷暑时节在这里停舟,投二三西瓜入水,然后就可以午睡,香气染衣,做过白日梦,捞瓜登岸,剖而食之,如冰窖中物,宛如人间无三伏。
陈平安笑着开门见山道:“当然还有正事,按照我先生的说法,你们五位宝瓶洲山君的神号,其实可以自拟神号,当然最后还需要文庙那边点头认可,才作数。你和晋山君这边,有没有想法?如果有,可以早做准备,我就提前跟先生,还有茅师兄,打声招呼,回头在文庙那边议论此事,兴许可以帮上一点小忙。”
魏檗有些意外,“文庙那边好像没有说这件事。”
事实上,封正五岳、赠予神号一事,文庙暂时还没有对外泄露任何消息,只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文庙至今一个字不提,不代表浩然山巅没有得到小道消息。都说宝瓶洲五岳山君即将拥有神号,外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但是文庙始终没有跟他们几位山君打招呼,中岳山君晋青就曾专门飞剑传信至披云山,询问此事,在信上说你跟陈平安熟悉,陈平安又跟文庙关系好,让他帮忙确定一下,如果真有这档子事,你就不用回信了,他晋青好早做准备,打算大办一场夜游宴。如此一来,魏檗都没办法假装没有收到这封信,回了一封,说自己忙,陈山主更忙,关于这件事的真假,晋山君要么自己跟陈山主询问,要么另寻门路打探消息。
“你们要是不提这茬,文庙那边也不会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平安笑道:“由文庙颁布五岳、大渎神号,是礼圣在上古时代订立的规矩,后世沿袭已久,就给当作一条不可更改的金科玉律了,其实在文庙档案那边,不是这么记录的,我们不仔细翻查档案,就根本不知道山君、大渎公侯其实可以自己拟定神号。”
魏檗沉默片刻,与陈平安作揖致谢。
哪怕外界都传他魏檗和披云山,与落魄山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
只是这等大事,跟陈平安关系再好,朋友间再不见外,也得正儿八经道个谢。
陈平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事情紧急,文庙那边催的急,所以我就擅作主张了,与先生说你觉得‘夜游’神号就不错,先生也觉得确实好,属于众望所归,长久以往,对整个北岳地界的山水气运,裨益极多,只说将来整个浩然天下的练气士,他们嘴上言语提及披云山,或是心中起念,又或是山水邸报上边的文字,次数会越来越频繁……”
魏檗脸色铁青,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不等陈平安说完,魏山君猛地一摔袖子,劈啪作响,就要返回山君府。
披云山得赶紧传信文庙,就说除了“夜游”,随便给什么神号都可以。
陈平安赶紧一把拽住魏檗的胳膊,强行挽留下魏山君,笑道:“魏山君咋个还急眼了,修心养性的功夫没到门不是?”
魏檗咬牙切齿道:“非要我丢脸丢到文庙和中土神洲才高兴?”
陈平安有几分心虚,可能事实上,宝瓶洲鼎鼎大名的北岳夜游宴,如今连青冥天下都有所耳闻了。
何况有个看热闹不嫌大的陆沉在,以陆掌教的一贯脾气,这趟返回白玉京,肯定会帮忙扬名。不行,得提醒陆沉一声,可别连累自己被魏檗误会了。
陈平安拉着魏檗一起坐在桌旁,“真就这么反感‘夜游’?”
魏檗冷笑道:“你说呢?”
陈平安说道:“一拳就倒二掌柜,远看是阿良近看是隐官,诸如此类的说法、绰号,一大箩筐装不下,你看看我,多学学我。”
魏檗嗤之以鼻,“做人是不能死要面子,但是也不能死不要脸!”
陈平安试探性问道:“真不再考虑考虑?书上可是说了,大喜之时不可轻易许诺他人,大怒之时不宜答复他人,我觉得这两个说法,很有道理。”
魏檗说道:“免谈。你要是没事,我就回了,别觉得我闲,文山会海不是开玩笑的,不谈山外的北岳地界,只说山君府二十四司,我每天都要连轴转参加议事。”
陈平安说道:“我之前答应礼圣,要给出一份详细的策略。这段时间除了自己的修行,几乎全部心思都花在这件事上边,已经写了将近三十万字,稍作修改,就会送往文庙。署名可以加上你,如此一来,披云山这边自拟神号,文庙通过的可能性会大上几分。”
魏檗脸色和缓几分,“免了。文庙那边又不是傻子,我这种滥竽充数的勾当,只会贻笑大方。”
陈平安笑道:“你傻么,真要添加魏檗的名字,你能不亲自动笔写个几万字?”
魏檗好奇道:“写什么?”
陈平安说道:“之后我把那份初稿给你看看,你要是愿意动笔,就争取在一旬之内写完,到时候就由你交给文庙,收信人就写经生熹平好了。如果觉得没什么可写的,又不愿意在末尾增添自己的名字,就把初稿还给我。最好,我再劝你一句,真就最后一句,关于披云山独占‘夜游’,我,先生,还有陆沉,我们三个都觉得很好,没有之一。”
魏檗点点头,“我先看过初稿再做决定。”
陈平安从袖中摸出三本厚厚的册子,“带回去看,记得小心保管。”
魏檗将三本册子收入袖中,点头道:“还有事吗?”
陈平安笑道:“皇帝陛下近期可能要微服出京,走一趟豫章郡采伐院,到时候我会去那边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魏檗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比预期提前出京了,这会儿估计都已经进入禺州地界。”
陈平安说道:“知道了。我自己赶过去,就不拉上你一起了。”
等到魏檗返回披云山,落魄山的后山小路上,与青衫陈平安同行的,还有一个魁梧青年模样的鬼物,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它觉得在这牢狱外“阳间”的每一次呼吸都得好好珍惜。
它正是蛮荒那座仙簪城的副城主银鹿,被陈平安拘拿了一魂一魄关押起来,这些时日一直在勤勤恳恳书写蛮荒密事,可谓绞尽脑汁,任劳任怨,愣是被银鹿写出了一部“鸿篇巨制”,当然银鹿为了凑字数,也是没花心思,写了不少鸡毛蒜皮的废话,亏得那位年轻隐官不计较,反而对一些银鹿觉得一定会被对方删除的细节,颇为赞赏。
一来魂魄不全导致修为暴跌,再者就算修为还在巅峰,又能如何,在这个将仙簪城打成两截的年轻隐官这里,银鹿是怎么谄媚这怎么来,没走几步路,银鹿就把这辈子积攒下来溜须拍马的词语给抖搂干净了,就像此刻就说隐官大人的道场,真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地方。
听的人,毫不尴尬,就由着银鹿在那边恶心人。
这就导致银鹿自己逐渐尴尬起来,实在是技穷了,也确实有点腻歪。
银鹿小心翼翼说道:“隐官大人,说句肺腑之语,我这鬼物姿态,每走一步,都怕污贱了这方青山绿水。”
陈平安微笑道:“哦?那就回去待着?”
银鹿一时语噎,再不敢废话半句。
双手笼袖的陈平安伸出一手,手腕一拧,胳膊上便搭了一把名为“拂尘”的拂尘。
银鹿见到此物顿时心一紧,颤声道:“隐官大人,不如我还是回了吧。”
委实是吃牢饭这些日子里,银鹿苦不堪言,陈平安这厮隔三岔五就去查阅那本书的进展,每次悄无声息出现在伏案写作的银鹿身后,一言不合就抬起手,手持青砖,一板砖砸在银鹿的脑袋上,次次打得银鹿七荤八素,抱头满地打滚。陈平安只有偶尔看到银鹿所写书页,入了法眼,才会将那块青砖放在书案一旁,提醒银鹿,写的不错,逃过一劫。
陈平安微笑道:“难得出来透口气,就这么紧急回去待着,是不给我面子?”
银鹿低头哈腰,赶忙澄清道:“只是担心被外人瞧见,误会与鬼物厮混在一起,丢了隐官大人的面子。”
陈平安说道:“真不知道那枚道簪的主人,还有你们归祖师,见到你们这些徒子徒孙,会作何感想?”
银鹿叹了口气,“想必会不忍直视,眼不见心不烦吧,就算路过了仙簪城,都不乐意去城内坐一坐。”
仙簪城的开山祖师,归灵湘,女修无道号,她也是那枚远古道簪的第二任主人。
第二代城主,道号“琼瓯”的鬼物,真身竟是一只蚊子,她长久隐匿在黄泉路上,那把拂尘就是她用来避开酆都鬼差视线的傍身至宝,只是得手两千年,老妪始终未能将其大炼,否则早就从阴间重返蛮荒了,去争一争王座位置。
然后就是当时走出画卷、再被师父琼瓯坑了一把的大妖乌啼,按照仙簪城的谱牒辈分,它也是银鹿的祖师爷。
之后是被刑官豪素砍掉头颅的当代城主,飞升境修士玄圃。
万年以来,蛮荒最高地,不是托月山,而是仙簪城。
结果等到身边这个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走了趟蛮荒天下,就都没了“最高”一说,故而如今最高的,变成了那座剑气长城。
手上这把拂尘,属于当之无愧的山上仙兵重宝,紫色木柄,三千多根雪白丝线,衔一枚小金环以缀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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