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儿不为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傲骨铁心
水师方面士气高昂,陆师方面同样也被tiáo动起热情。考虑到水师要在海上航行两个月才能到达辽东,故周士相命令将从前有过海上转运作战的部队优先tiáo入北上作战部队,这样能够使参战部队尽快适应海上生活,同时军中有足够的老兵能够教导那些没有上过海船的新兵如何在海上生存。
周士相同时以三镇为基础,建辽东野战军团。
新组建的辽东野战军团主力为苏纳的第六镇;以原郑袭部下陆师jīng锐改编而成的第十六镇,镇将甘辉;以原浙江绿营和从太平军第七镇、第九镇分别抽tiáo有过海战经验的营卫组建而成的第十七镇,镇将为第七镇的副将,甲旅旅校韩朝宗。
如何将三万多陆师连同火炮辎重一次性运到北方的辽东,原本是军部发愁的一个大难题,但当周士相将这个计划告诉水师那帮将领后,这些将领却轻松的告诉齐王殿下,休三万多将士,就是十万将士,他们也能轻轻松松的一次将人运去。
显然,此前军部的参谋们也好,周士相也好,都忘记了去年郑军大举北上时出sè的组织和运输能力。可以,郑军水师的归降不单让周士相对满清灭族的战略决定变得可行,同样也为太平军带来了从前没有过的各种经验。这些经验都是十分宝贵的,比如周士相在广东曾干过一次的海上跳跃登陆作战,在郑军这里却是实施过很多次的,可谓经验十分丰富。这就省却了许多时间,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苏纳的第六镇直接就在金厦港登船,甘辉的第十六镇和韩朝宗的第十七镇却被组织进行一次长途拉练,行程从金厦至松江。之所以如此安排,主要是这两个镇都是新整编,指挥系统和上下级关系都在磨合当中,将来到了辽东后是要大用的,所以在没有时间进行一次军事演练的前提下,组织长途拉练无疑是种很好的锻炼办法。
........
北上命令发布后,金厦港口就热闹非凡。前些日子挤在码头上的粮车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身着赤红军服踏上甲板的士兵,还有无数为亲人送行的百姓。
刘国轩部最先接到出发命令,他朝手下一点头,便转身回了舱中。此人向来沉默寡言,此番出海北上,他也是但奉令而矣,倒没有什么异样感情,更没有什么话。呆在甲板上望着下面送别人群久了,倒让他会生出气闷之心。
萧拱辰在岸上没有看到刘国轩,不由苦笑摇了摇头,对代表闽王郑袭前来送行的黄昭拱了拱手:“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要出发了,王爷那里就有劳黄兄了。”
黄昭虽然xiōng中仍有郁气和不平,但水师上下这回是去辽东打鞑子,他纵是对那齐王再有不满,也断不会对此事多加议论,些让水师泄气的话。何况他现在是代表郑袭来给水师送行,而水师上下大半都是郑家的原部将,他更是不可能一些让人会对周士相产生不好猜测的话,那样会影响到已随周士相前往南都的郑袭。
“你们多保重,一路顺风!”
黄昭叹了口气,命随从牵来自己的座骑,就此离开金厦前去追赶郑袭。待到了南都后,他将在大理寺行职。
被任命为金厦留守使的周全斌带着一众留守部下也来码头相送,刚到就看见黄昭骑马离去,和他连声招呼也没打。
周全斌的部下有些生气,周全斌却无所谓,大家伙未归顺朝廷前,他和黄昭就不是一路人,何必非要凑到一块呢。正要上船的萧拱辰和周全斌关系不错,忙过来招呼。一番客套后,萧拱辰有些不放心的问周全斌国姓府上的事。周全斌夫人昨日就带着智公子等去了安平打前站,稍后藩主灵柩将由聪公子护送移往安平下葬。
萧拱辰放下心来,向周全斌告辞。周全斌叮嘱他一声,让他对自己的弟弟周全运看顾些,萧拱辰笑着应了,是自会照看。
很快,萧拱辰部大小战船也依次离港,此次北上毕竟是有大战,有很大风险,所以送别人群中难免有哭泣之声传来,只是这些声音很快就消失,毕竟亲人去打仗,自己却在这愁眉苦脸,流泪叹气的晦气。
人群中,有个身影却是特殊,却是个年轻的僧人,看着约摸十六七岁。
那僧人从早上就在码头,一直等到最后一艘战船离港,他才将视线从海上收回来,然后一言不发的从人群中挤出。
僧人的目光,似乎有些yīn冷。
汉儿不为奴 第一千八十六章 瞒上不瞒下
盗户和良善百姓一样都是人,既都是人,为何要分个三六九等,区别对待。?
周士相很不满意寿宁县对盗户照顾的做法,在他看来,这乃是纵恶,而非劝善。
浪子回头金不换,或许是好事,但却不值得宣传。因为一个做了很多坏事的人,偶然洗心革面做一件好事,就要被大书特书,那对于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坏事的人,是很不公平的。
寿宁盗户的做法,很像周士相前世会闹的孩子有nǎi吃的典故。而寿宁的官员们就像喂nǎi的“母亲”一样,懂事听话的“宝宝”没有得到“母亲”的nǎi汁和重视,爱闹爱哭的却得到了。长此下去,毁的可不仅仅是人心,而是国家,是天下。
这世上没有问题是公平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加一把刀。
周士相一道手令,寿宁的知县、主薄连同六房大小差吏全被锁拿,他将自己的亲卫姚文龙tiáo到寿宁当知县。
随后,一营太平军开进寿宁,原本被盗户当成传家宝一样的“盗户”凭证这会成了催命符。
一家家盗户的大门被踹开,一个个盗户男丁被从家中拉出,然后用绳子绑着解去浙江舟山。他们将被送往辽东承担夫役。
姚文龙在寿宁执行了高压命令,对于敢聚众的盗户,不论老弱,不论男女,一律以谋逆治罪。半月之内,姚知县处斩了三百余人,致使“盗户”二字在寿宁成了谁也不敢起的二字。那盗户也成了上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整个福宁州甚至整个福建布政使司衙门都运转起来,寿宁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都被设下了关卡,寿宁县内的良善百姓们也被组织起来,检举揭盗户,层层高压之下,为祸寿宁长达十六年的盗户问题一夜绝迹。
事实证明,官府不作为,盗户们嚣张狂妄,叫嚷得比天还凶。可一旦官府行动起来,几颗人头就能让这些自比天王老子的盗户们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生事。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群是治不了的,也没有动了什么人,就会引地方动荡,引天下大乱的。我们的官员,先考虑的当是为朝廷,而不是为自己。朝廷的确需要地方平靖,但不是让地方无条件的对bào民、刁民妥协。对百姓,我们的父母官们也要一视同仁,要平等对待。手心手背都是肉,万不能厚此薄彼。那些会闹的,会来事的,一定要严加打击,断不能纵容,更不能为了考核晋升,对这些bào民刁民退让,拿百姓的血汗去填他们贪婪的胃口。以斗争求平等,则平等在;以妥协求平等,则平等不在。今后朝廷、省府州县各级衙门,需要吸取寿宁盗户的教训,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今后,便是有照顾,也当对奉公守法的良善百姓,对烈士军属,对有功于国家,有功于百姓的人员。除此之外,一视同仁,照章执行。有违者,着锁拿押来都城。”
寿宁盗户之事,对周士相而言不过是个chā曲。他前前后后花在这件事的时间也不过是三天,入浙后,他给南都的兼管刑部大士丁之相写了封信,要后者着手完善《大明律》。
随着时代的变化和现实的改变,原先的《大明律》一定程度上已经落后,有些方面的法律条文需要修改。
法为一国之基,人无百岁,法却可。
周士相希望自己给这个时代的中国留下的绝不仅仅是自信,更是一个新秩序。一个哪怕他死了之后,中国也依旧会按照他设想那般运转的新秩序,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新秩序
主持嘉定清欠司的汤效先如愿以偿的成了嘉定知县。虽只是个知县,可嘉定却是松江jīng华之地,赋税收入极丰,故嘉定知县实是很多人眼中的肥差。
这日,汤效先正在衙门中和库房的人商议本县该征夏粮和该免赋税人家名单,正着,门房来报,是知县大人的旧友来访。
一听是旧友来访,汤效先忙叫将人领进来,一看,果是旧友,却是原来在驾前军结识的书办于百恩。
起来,汤效先和于百恩一别也是四年有余了,所以再次见面,自是十分高兴,叫人奉坐请于百恩吃茶。叙了些阔别多年的话,汤效先问于百恩为何不参加科举,若他愿意,可落籍在嘉定参考。
于百恩谢过汤效先好意,却其母刚刚病逝,他现在是在遵制丁忧,不能参加今年的乡试。一听于百恩母亲去世,汤效先大惊,忙进去换去了吉服,拱进后堂,摆上酒来。考虑到丁母刚刚去世,所以席面以素菜为主,很合于百恩心意。
二人正吃着,主薄丁喇东匆匆来见,是有要事和汤知县商量。汤效先心中不快丁主薄打扰他与友人用饭,但也未流露出来,和于百恩告个歉,带丁主薄到一边话。
“到底何事这么急找来?”汤效先问丁主薄道。
丁喇东羞愧道:“却是得罪县尊了。实是方才有几个教亲备了五十斤牛肉,请出一位老师傅求我,是请我通融,准他们宰牛。”
闻言,汤效先顿时不悦,他知道丁喇东乃教中之人,所以语气不由严厉起来:“齐王刚颁了禁令,如今耕牛贵重的很,各地都严禁宰杀耕牛,上司行来牌票,语气也是严厉,你莫要不晓得厉害,连累衙门里都跟着你吃挂落。”
丁喇东也知自己所请有些唐突,但教亲们求他不过,内中还有妻家之人,实是不好推辞,当下也只有硬着头皮道:“县尊体谅一二,我那教亲们了,只求县里略松宽些,叫做‘瞒上不瞒下’。又送五十斤牛肉在这里”
汤效先听了,眉头微皱,示意丁主薄先下去。回到席间,他将此事与于百恩了,想请对方给拿个主意。
于百恩笑了笑,摇头对汤效先道:“汤兄,那丁主薄可是糊涂得很,你莫要被他害了。须知这做官的人,只知有朝廷,有皇上,有齐王,哪知有什么教亲?想当年洪武年间,那位刘老先生”
汤效先问道:“那个刘老先生?”
于百恩道:“讳基的了。他是洪武三年开科的进士,‘天下有道’三句中的第五名,后来入了翰林。洪武私行到他家,就如‘雪夜访普’的一般。恰好江南张王送了他一坛小菜,当面打开看,都是些瓜子金。洪武圣上恼了,道:‘他以为天下事,都靠着你们书生!’到第二日,把刘老先生贬为青田县知县,又用毒药摆死了。这个如何了得!”
汤效先虽识些字,可毕竟不是读书人,不知那么多典故,见于百恩的口若悬河,又是本朝确切典故,不由得不信,便问他道:“那这事如何处置?”
于百恩想了想,道:“依我愚见,汤兄就在这事上出个大名。今晚叫他伺候,明日早堂,将那老师傅拿进来打他几十个板子,取一面大枷枷了,把牛肉堆在枷上,出一张告示在旁,申明他大胆犯法之处。上司访知,见汤兄一丝不苟,升迁就在指日。”8
汉儿不为奴 第一千八十七章 目无王法
汤效先觉得于百恩的办法十分好,齐王和朝廷现在对恢复生产十分重视,各级官府为此出台了不少政策用于保护耕牛等生产物资。而松江本地的教民却为口腹之欲私宰耕牛,且还要动官府帮他们宽松律法,他汤效先要是不将此事严办,日后上头追查下来,恐怕他汤效先就得和包庇不肯纳税的前任一样被械送刑部大牢了。
升不升迁的倒是小事,汤效先刚刚从军中百户改任知县,pì.股还没坐热,哪就想着升官,现在只想不要在自己手中出事就好。当下,汤效先就唤来丁主薄,将自己欲要办那些教民的意思与对方了。丁主薄听后,甚是惶恐,只觉不安,对不住教亲们,但一想他乃是做的朝廷官,不是做的教中官,便也释然,积极配合起汤知县来。要不然不待上头找他麻烦,“现管”汤知县就能让他吃好大的苦头。再则,教民们也是应该要敲打一番,不然动不动抬大师傅出来压他,叫他这官做得如何安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教民也是民,怎可自恃身份居王法之外,不服王化。借着这件事,叫教民晓得大明律法厉害也好。
嘉定属松江府,这松江府的教民都是蒙元时期的36户sè目人繁衍下来的,约有五万之数。这五万多教民围绕一座西域sè目人纳速喇丁建的大教寺白鹤寺居住,寺内建有教民坟。教民们几乎不种田,只经营各种商业和手工业。早年松江府城内的西域兵最多,所以民间又称松江老城为教民城。蒙元亡后近三百年,教民们早就改汉姓,汉话,用汉字,外貌看起来和汉人也无不同,只是他们总以教民自居,不认自己为汉人,有事也总习惯找教中大师傅,而不是找官府。
丁主薄是教民中的杰出人员,自yòu苦读方中试任官,自然想有所作为,叫教亲们都尊重,而非看不起,更不想因这事被他们连累。
早前松江清欠时,教民利益也被损及。教民虽不种田,但积蓄甚多,历年多会买地租于当地人耕种,时日一久,自和本地士绅一样偷税漏税。清欠一起,自有大批教民被迫缴纳大量欠税,有不少教民和那些汉人士绅一样对明朝产生不满,举家逃往北地。留下的教民数量仍多,对这年来的官府变化颇多埋怨,听不少教民私下和那些对官府不满的汉人士绅联络,欲要生事端呢。请丁喇东出面向官府情,允他们宰牛吃肉,或许是个试探。不然,明明王法在那,不许私宰耕牛,这帮教民怎敢明知故犯。
只是丁喇东虽是教中人,可自为官之后和教中关系就淡了,所以有些内幕教亲们也不会告诉他。汤效先这里也是就事论事,只欲惩治犯法的教民,倒也没有将这事往深里想。
次日一大早,汤效先就叫升堂断案。于百恩闲着无事,便以师爷的身份在堂中听断。
衙役们先带进来一个偷jī贼,是个老犯,此前曾被汤效先打过板子。见又是这老犯,汤效先不由怒道:“你这贼子,在本县手中犯过两次,仍cào旧业,不知悔改,当真是不怕打不成!”
那偷jī贼也是老油条,知道自己不过偷jī,官府也打杀不了他。只作一脸胆小害怕状,心中却想着左右不过打板子,只叫县老爷打快活了他便无事。下次再偷,到远处去便是,省得再犯在这汤县尊手中。
汤效先见这偷jī贼目光闪烁,如何不知他想法,越想越写,提起朱笔就在这老犯脸上写了“偷jī贼”三字,然后取一面大枷将他枷了。又叫衙役将老犯偷的jī,头向后,尾向前,捆在他头上,枷了出去。才出得县门,那jīpì.股里刮喇的一声,屙出一抛稀屎来,从额颅上淌到鼻子上,胡子沾成一片,滴到枷上。
县衙外的围观百姓见了这偷jī贼如此糗样,不由大笑起来。于百恩也是头次见汤效先断案,见他如此别出心裁,也不由乐了。
枷了偷jī贼后,汤效先叫将那教民大师傅押上来。那大师傅戴着个帽子,对于自己为何突然被衙役锁拿犹自不知。到得堂上,那大师傅便要找丁主薄,可丁主薄却不在堂上。
“威武!”
衙役们喝起堂威来,叫这大师傅跪下。大师傅心中不愿,可见这架势也不敢不跪。待他一跪,汤效先就立即发作,怒斥这大师傅与一众教民目无王法,大骂一顿后,掷出签去,命重责三十大板。只将这大师傅打得皮开肉绽。完事后,又叫衙役取一面大枷,将那五十斤牛肉都堆在枷上。大师傅脸和颈子箍的紧紧的,只剩得两个眼睛,在县前示众。
衙门外等消息的教民见大师傅被官府枷了,都是不服气,但无人敢出头,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师傅叫大枷枷在那。汤效先原是想枷这大师傅几日,不坏他性命,让他们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便好。不想那大师傅不经枷,第三日呜呼死了。
这一下,事情坏了。众教民平素都敬那大师傅,哪里甘心大师傅就这么被官府治死,于是在大教寺人员的串联带动下,数千教民从嘉定四面八方向县城赶来。他们鸣锣罢市,一路驱赶汉人,不准汉人百姓开门营业,见到肉摊也上前掀翻。一路走来一路大叫,要官府为大师傅赔命。
乱中,嘉定一些因为清欠而对官府不满的汉人士绅地主也加入进来,欲借此事将汤效先赶走。他们对那些教民道:“你们就是不应该送牛肉,也不该有死罪。这回闹进衙门去,将姓汤的官揪出来一顿打死,法不责众,大家伙这么多人,官府能奈如何?”
教民本就有心生事,汉人地主再一煽动,这事便越闹越大。直中午,数千教民将县衙围得水泄不通,口口声声只要揪出汤效先来打死。
汤效先大惊,忙唤了几个心腹的衙役进来商议,又问于百恩如何办。
“这是聚众做乱,借着这事反对朝廷。”
于百恩倒也狠辣,一言就将事情给定了性。他对汤效先道:“你是朝廷的官,嘉定的父母,那教民大师傅犯了王法,你判他受枷并无不妥。”
“话是这么,可人毕竟是枷死了。”汤效先倒没有埋怨于百恩出的主意,只是觉得不管怎么,那大师傅都是叫他枷死的,似乎罪不致死。
于百恩冷笑一声:“汤兄,我见过齐王的令文,私宰耕牛是不赦之罪,按律就是处死,也是应当。你秉公执法,何错之有?”
汉儿不为奴 第一千八十八章 当断不断 反受其害
于百恩早前在驾前军中只是小小书办,未想胆量倒比在军中任过百户的汤效先壮了几分。
汤效先心虚之处在于不应该在大枷上放牛肉,这条刑法大明律中可是没有,乃他率性而为。倘若一开始就直接判那大师傅死刑,报上按察三法司,定个秋后问斩,虽给人酷吏观感,倒也不失公正严明。
齐王殿下近年屡屡和下面,乱世要用重典,故就此事让汤效先给外界的印象是个酷吏,怕也不妨碍汤效先前程。但他一开始却未如此雷厉风行,只判了枷首示众,结果人被枷死,自是落了话柄。
事到如今,汤效先也不可能向外面的教民解释,更不能赔罪,他乃嘉定知县,一言一行都是代表朝廷,若是低下头来向教民退让,教民饶得了他,王法却不会饶他。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于百恩力劝汤效先马上想办法出城,tiáo来驻军镇压闹事教民。早前主持清欠时,汤效先倒也是敢做敢当之人,曾tiáo驻军将王太后的母家给抄了,不过那件事不管谁人听了,不管是非对错,总会先夸一声汤知县不畏权贵。可如今于百恩让他tiáo兵镇压教民,事端一开,恐怕就有不少人头落地。这和齐王的要与民休养,恢复人口,少杀慎杀的jīng神有所不合。
汤效先拿不定主意,于百恩见状,不由耻笑起来,你也是杀过鞑子,砍过鞑子首级的人,怎的现在也生了菩萨心肠来?你不欲杀那教民,可那教民却想杀你?不闻外面正在叫嚷要你汤知县赔命吗?
“不请大兵来,外面如何善后?bào民们冲进衙门来,你是要和毛一鹭一样躲在茅房中不成?”
于百恩的毛一鹭乃是当年天启朝的江苏巡抚,时东厂来无锡拿人,结果遭到bào民抗拒,连衙门都叫冲了。那毛一鹭就是躲在茅房中逃过一劫,事后不仅丢了官,更是落得个千古笑名。
“大师傅昨日才死,今日县里就来了这么多教民,这消息是如何传的这么快,这教民又是如何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谁组织的他们?衙役们城中治安大乱,寻常百姓的营生都叫教民给砸烂,身为父母,你不为百姓做主,怕这怕那成何体统?再者,这教民瞬间就能集众,你就不怕嘉定闹出民乱?汤兄,我虽刚来此地,但也听你之前主持清欠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你就不怕这些人趁机要你的命?”
汤效先思来想去,这事恐怕真如于百恩所那样,于是不再犹豫,召来亲信衙役兵丁,商议出城去府城求援。幸得衙门后身紧靠著北城,几个衙役先溜到城外,用绳子把汤知县和于百恩系了出去。换了蓝布衣服、草帽、草鞋,寻一条小路匆匆忙忙赶往府城。
丁喇东不知汤知县已经逃出往府城,教民闹起来后,他感到害怕,于是躲在家里不敢来衙门。直到傍晚,才有教寺的人来寻他,是衙门里不见了汤知县,要他出来代表衙门就大师傅被枷死之事商谈赔偿。大教寺的人提出了一些条件,有的条件丁主薄能答应,有的却不能答应。
丁喇东好歹也是一县主薄,县里仅次于知县的人,偏生教寺的人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咄咄bī人,只硬要他答应条件。可有些条件,就是杀了丁喇东,他也不敢应承。于是事情便拖着,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那些教寺的人有些不安,生怕逃走的汤知县会带兵回来,于是再行威bī丁主薄。丁的那些教亲也出面,是事情不能再拖下去,要是引来大兵害了教民,丁喇东于心何忍。无奈之下,丁喇东终是答应条款,如此教寺的人才领着教民们散了。只那城中一地狼藉和家产被抢、货物被砸的汉人百姓却不知找谁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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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效先赶到府城,立即将此事向松江知府告禀。松江知府一听嘉定教民生乱,也是吃了一惊,仔细询问后立即将事情经过写了个禀帖,命人快马发往苏州巡抚衙门和按察司。
正在督办崇明军港扩建和北上钱粮输送的江苏巡抚蒋国柱看了松江禀帖后,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刚刚收到浙江转来的公文,齐王殿下不日就将到松江。现在倒好,殿下还没来,松江却先乱,要是叫殿下知道了,岂不骂他蒋国柱治下无方?
正好刚刚卸任了江苏清欠总局差使的张长庚也在苏州,于是蒋国柱便找他商议此事。起来,嘉定知县汤某可是张长庚从军中借tiáo过去的,也一直在其清欠衙门办事,所以那汤某当算是张长庚的人。既是张长庚的手尾,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张长庚就必须帮着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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