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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天天在作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肉包不吃肉
如果吃不到的话,她也许会半夜里想得胃疼反酸,口舌生津,肠胃阵阵抽搐痉挛,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睡也睡不着。
所以天下之大,她说远离,却也走不了太远。
从上海到杭州,连口音都未曾变去太多,午夜梦回的时候,窗外偶有夜归人三两言语,大概还能诓骗自己是在静安宅邸里,玫瑰荼靡间走过几个仆从家丁,第二天早晨醒来,还要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给小少爷上课,看他写“桃李春风一杯酒”,瘦金体铿锵屈铁,一折一勾都是扎人的棱角。
她想自己从来没有教过这么固执,如此蠢笨的学生,她教了他那么久,他的笔画,终究还是笔锋锐利,就像他的人一样。
叶武很快租了个房子,在城隍牌楼附近,三十多平米的狭小空间,好在房东品味不错,尤其是床头柜旁的一只写着双喜的大青花瓷瓶,里面chā满了塑料假花,赤橙黄绿蓝靛紫,七彩俱全,令她颇为欣赏。
“好好好,洗心革面,重头做人。”
叶武去新房子楼下溜达了一圈,招猫逗狗拈花惹草,一家杭式面馆的老板儿子特别粉嫩可爱,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
那小孩儿眉眼极端正,穿着校服,左边袖子上别着三道杠,叶武倒退两步,十分夸张地“哇”了一声。
“大队长啊,好可怕呀。”叶武捂着心口作天作地地嚷道,“吓死我啦。”
小孩子抬起眼,眉间有霜雪之sè,竟也是个冰玉般的美人胚子,叶武被他冷冷扫了一眼,竟然觉得这小鬼头长得和段少言小时候还有那么几分神似,不由大感亲切。
她颠颠地凑过去,拿着路边折来的狗尾巴草逗他:“小朋友,几岁了呀?叫什么名字?”
大队长目不斜视,默默写着题目,叶武就贱兮兮地凑过去看,瞧那孩子字迹工工整整,正誊抄着课后生词,不由啧啧叹道:“好笔锋,不过差了些气力,要不要姐姐来教你?”
大队长抿了抿果冻般温润的嘴chún,有些不太高兴。
“阿姨,您是来吃面的吗?吃面在里面,你找我妈妈。”
叶武:“……”
阿,阿姨?
一瞬间有想要掐死这个小孽障的冲动,但想起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最好还是不要刚住进来就酿成这种血光之灾,于是按捺着嘿嘿一笑,站起身来,抬手用力揉了揉那小子的寸头。
“小朋友,以后记得嘴要甜,看到六十岁以下的呢,要喊姐姐,看到六十岁以上的呢,要喊美女,这样才能替你家面馆招揽生意。”
大队长莫名被摸了头,更加生气,一张小脸都涨的通红,倒更让叶武难以遏制地想到了段少言当年的模样。





师父天天在作死 73.惊/变
之后的日子乏善可陈, 对于叶武而言, 和她之前活过的漫长岁月并无太多不同, 甚至更是无趣。
至少曾经还有招惹美男这样的刺激活动, 但不知是不是年纪越来越大了,来杭州之后, 叶武也去夜店里玩过几次,那种地方到哪儿都一样,群魔乱舞金迷纸醉的,昏暗的灯光下是一张张修饰jīng致的脸,喧嚣的空气里流淌着再浓郁不过的野兽腥臊。
人类像是□□时抖擞着鲜亮羽毛的禽畜,每一双眼睛都在丛林里伺机等待着优质的荷尔蒙对象,鼻腔里仿佛都能闻到细密的睾酮因子在流窜, 欲望和激素几乎是实体化的。
叶武曾经无限享乐于这种捕猎活动。
但是现在却忽然没了兴趣。
她往往是点了烟,倒一杯酒, 在那里靡靡枯坐着,看新鲜又漂亮的年轻男女卖弄皮毛。
到最后总是会陷入沉吟,不知今夕何夕。
好像又回到nastro那天晚上,包房里咿咿呀呀, 戏子们围着她拖腔拖tiáo,谄媚讨好。
然后是段少言清冷肃敛的面容,鼻梁挺直, chúnsè浅淡, 眉梢眼角似有霜雪。
仿佛在看着她, 对她说:“师父, 我有三个愿望,一是希望你别抽烟,二是不要喝酒,三是每天早上起来,都能对我说一声早安。”
酒吧里鼓点震天,她支着额角仿佛颅中山石崩裂,疼得厉害,疼到喘不过气。
于是踉踉跄跄地走出来,走到街上,长生路酒吧一条街,再晚都有男女在昏暗的小巷子里耳鬓厮磨,叶武眼前阵阵发晕,只看到那些□□的肉块纠缠一起,便愈发恶心,扶着墙在酒吧外面剧烈呕吐起来。
吐了喝下去的酒,吐的一地狼藉,脸sè惨白。
已经一年过去了。
她离开上海,时光匆匆,已经一年过去了。
她无力地撑着酒吧的墙,喉咙烧痛,只觉得苦胆都要呕出,地面yīn暗又cháo湿,夜场蓝红sè的招牌亮着灯,里面男欢女爱笙歌彻响,仿佛地狱。
她怔怔发了会儿呆,那一会儿不知有多久,好像很短,又似乎真的很漫长,直到天边泛起鱼腹白,停泊在酒吧外的车辆也一一载着烂醉的漂亮女客驶远,叶武也摇摇晃晃地扶墙站起。
“段少言。”微凉的晨曦里,她吸了吸鼻子,笑了起来,“……早安啊。”
承蒙段老爷看得起,大约是唯恐她食言,或是段少言掘地三尺把叶武找回去,这一年来严防死守,加力封戒,倒也没有任何故人能找得上门来。
这世界是很大的,如果真想靠着“缘分”二字撞见,那毕竟是太难了。
一年来,叶武过的十分太平。
太平到连段嫣然,甚至是黄珊珊,都没有办法联系到她,她就像当初来上海那样,走的也是令人猝不及防,悄无声息。
从此大海捞针,再难寻觅。
再一次看到段少言,是叶武来杭州的第二年早春。
那天早上,叶武懒洋洋地起床,趿拉着拖鞋,穿着睡衣,头发蓬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晃去楼下早餐铺子买了些烧饼油条。
坐在铺着红绿印花毛毯的沙发上,她啃着烧饼裹油条,大口喝着豆浆,然后拿着遥控板一通乱按,想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电视节目。
结果一条晨间新闻差点没把她噎死。
“今日凌晨2点,上海知名企业家段博闻与其管家于述、助理王立在香港参加段氏影视公司年度会议后返回佘山。段博闻此次会议涉及多名旗下影星今年的工作安排,为了躲避记者的追摄采访,司机驾驶时严重速超,屡次违犯交通法规,2点40分左右,由于雨天路滑,汽车在杭甬高速一收费站附近忽然失控,翻下高架边界,汽车撞损后发生二次爆炸,段博闻与王立当场身亡,管家于述受重伤,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至今仍未脱离生命危险——”
叶武整个人都惊呆了,烧饼油条都掉在了地上,嘴愣愣张着,瞪着电视屏幕上不断变幻的画面。
“段博闻先生生于1958年,其祖父是实业运动中诞生的著名爱国企业家,段氏家族企业体系庞大,主要涉及地产、冶金机械和……”
后面主持人说了什么,叶武都没有再听进去了。
画面上汽车翻车,爆炸腾烟,医护车和消防重重包围,现场抬出了三个担架,其中两个白布蒙过了头……
段老爷……
车祸?
“现在我们的记者正在医院门口进行等待,段博闻生前有一子一女,子女二人目前都在医院认领遗体、办理相关手续。而令人关注的段氏企业的遗产分割问题也会在随后由律师携段博闻生前所立遗嘱进行公布。”
所以叶武再一次见到段少言,是在电视上,青年的面貌模样还是和当初并无二致,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却发现无论是他耳廓的形状,还是眉毛的浓深,都如昨日才见那般清晰。
他显得非常疲惫,整个人瘦了很大一圈,身形高大,却更显得神消骨立,眉眼下隐隐青黛,被保镖拥护着出来的时候一直不说话,嘴chún抿了抿,微微侧身就进了车里。
“段博闻的儿子段少言拒绝接受记者采访,即刻返回佘山打理父亲后事,而段博闻的女儿段嫣然,则迟迟在医院里面没有出来,据知情人士透露——”
段老爷对于叶武而言,就像个合作了多年的老板,老板与员工之间并无深厚感情,但他骤然遭此横祸bào死,且段少言又是一幅憔悴至极的模样,叶武不禁仍是脑目晕眩,在电视机前呆呆坐了很久,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消化彻底。
接下来几天,电视里沸沸扬扬,报纸上印满了段博闻生平,车祸报道,还有些猜忌猜测。
都过去一个礼拜了,叶武去买菜的时候,都还能听到小区里几个大伯大妈凑在一起津津乐道地咀嚼着这场车祸的余汁。
“真是可怕。”
“是啊是啊,听说尸骨都烧焦啦。”
“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到头来死都死的比别人惨,他那些公司啊豪宅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作孽啊。”
忽然有人说:“哎,你们听说了吗?据说律师打开保险箱,取出遗嘱的时候,那里面是一张白纸啊。”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写!那些家产都得按法律程序分割,想不到吧?”
“不会吧!我还以为肯定会给那个段少言……”
立刻有人反驳道:“你开玩笑,那可是私生子啊,我还觉得肯定是他那个女儿能多拿些呢。”
“听说是段博闻觉得对子女个有亏欠,一直做不了决定——”
“这个段博闻也太花心了,外头欠风流债也就算了,竟然还搞出个私生子来!那个女人怎么没消息?”有个穿着花呢格子,提着菜篮的肥胖女人面露不屑,“她也算熬出头了,怎么不来争一争财产?”
“你看的不仔细。”旁人神秘兮兮的对她说,“段少言那个妈妈,以前是做jī的,早就死了,我倒觉得是段博闻晚年对这个女人心怀愧疚,心里更加纠结,所以才迟迟没有把遗嘱定下来。”
“……”一个老头想了半天,也颤声说了句,“那遗嘱不会被掉包了吧?”
周围人立刻哄笑,都说着“怎么可能”“银行保险箱里的呢”“那么大的家族”“安保森严”“律师肯定知道”,老头也就诺诺地点了点头,几个人又乱哄哄地你一言我一语,热烈探讨下去。
再怎么说,死生都是别人的事情,地位崇高如段博闻,身后真心凭吊他的人,大概比普通人家的长辈过世,还要少得多。
叶武没吭声,在旁边听了几句,提着买来的蔬菜鲜鱼,默默地往家里走去。
段博闻车祸事件沸沸扬扬了近一个月,直到狗仔爆出影帝林子勿妻子怀孕,坊间关于豪门惨事的讨论才逐渐平息。
这天,叶武转着自行车钥匙走进破旧的楼道内,老氏主宅里面光线暗淡,她摸索着去开书报箱,她不太有看报纸的习惯,但是自从报纸上会报道一些段家的动向后,她鬼使神差地,也就掏钱定了一份。
楼下住的刘大伯推着脚踏车也进了楼道,和叶武打招呼:“小叶啊,下班回家啦?”
“回来啦回来啦,哟,买了这么多菜啊。”叶武瞅着他车把手上挂满的塑料袋,“jī鸭鱼肉这么多,有客人?”
“哈哈哈,女儿放假回家,多烧一点。诺,小叶,苹果拿一个去吃吃。”
叶武也不和人客气,接过来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凑上去嘎巴咬了一大口,笑吟吟地:“谢啦,刘叔,以后我买水果也记得给你留一份。”
“哎哟,一只苹果你嘎客气干什么啦。”刘大伯挥挥手,“快回去吧,楼道里蚊子多,咬人呢。”
邻里之间寒暄着,叶武一边笑嘻嘻地咬着苹果,一边拿着报纸晃悠着上楼,走了没两步,忽然又被刘伯叫住了。
“哎——小叶,你东西掉啦。”
刘伯从地上捡起一封信,拍拍干净,递给了叶武:“从你报纸里头掉出来的。”
“信?”叶武一愣,接过来一看,表情就更古怪僵硬了。
她盯着信封看了一会儿,半晌没出声,刘伯有些好奇:“你朋友寄给你的?”
“算……算是吧。”
叶武揣着信上楼了。
这封信是段嫣然寄过来的,应该是段老爷死后段家一片混乱,之前对于叶武下落的封禁,此时也不管用了。
不过既然段嫣然能找过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段少言……
叶武甩甩头,没有再想下去。
打开信封,还是段嫣然秀美清丽的字迹,隔了那么久看起来倍感亲切,信件上段嫣然说,由于查找不到叶武的手机号,不能通过电话和她联系。
叶武看到这里笑了笑,这是当然的,她离开段家之后根本不会再有需要主动联系别人的时候,手机虽好,却总容易勾她去与故人联系,干脆就弃之不用了。
段嫣然信里又写,说今日家务繁忙,脱不开身,当年叶师父离开的太匆忙,甚至来不及道别,分开这么久了,十分想念师父,所以想邀她这个周末在杭州龙井茶山的私舍见上一面。
最后还说了,无论叶武来不来,她那天都会在茶社等她。




师父天天在作死 74.重逢
龙井村茶园万顷, 山脚下多有农家乐,民宿与茶舍酒肆, 但段嫣然约她见面的私舍是在龙井山巅,出产特供茶叶的地方。
叶武虽然爱酒不爱茶,但她不爱, 不意味着她不懂。龙井村山脚下产的茗品虽然顶着西湖龙井的名头, 却不算名贵珍品,最上等的龙井茶普通人是喝不到的,在顶峰御茶园里白沙地上,有十数株上百年的老茶树,清明前由技术娴熟的采茶人将嫩尖儿掐下,回去炒制。
这一点点数量可怜的茶叶都是特供的,首先会分运给中央, 然后剩下的就由富商巨贾高价竞得。
段嫣然约叶武晚上小聚, 沿着砌满石阶的青苔,叶武拾级而上, 越往高处,空气就愈发清新, 也愈发空寂人稀。
龙井山林业茂密,层层叠叠的碧叶如浪涛涌动, 浓荫暮霭中远处山寺晚钟幽幽敲响,万叶婆娑, 一道斜阳余辉撕裂深林, 犹如利剑劈斩于幽寒寂静的木石间。
叶武抬起头, 见“空山茶社”娴静地坐落于山颠一隅,薄雾氤氲,暖黄sè的光亮从窗户和大门透出来。
她走了进去。
门口都是段家主宅的仆佣,见了叶武,一一躬身致礼,叶武上至二楼,见到一个女人正坐在窗边喝茶,面前红泥小炉烧的正烫,茶汤咕嘟冒着热气,她裹着厚重的白sè裘草,清白细腻的娇小脸庞深陷在皮草之中,很畏冷似的。
“嫣然。”
听到她的声音,女人蓦然回首,眉梢chún角都舒展开来。
“叶师父,你来了?”
“你邀我,我怎么会不来。”
叶武一袭黑底镶红sè细边的衣裙,高跟鞋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声音沉响。
她施施然在段嫣然面前落座,笑着说:“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
“嗯,快两年了。”段嫣然眼睛不眨不眨地瞧着她,忽然眼眶就有些红了,“师父,你……你都还好吗?”
“好啊,好的很。”叶武笑嘻嘻的,“小日子过的很舒坦,我简直觉得在段家的那十七年都虚度啦。”
段嫣然望着她:“可你瘦了。”
叶武撇撇嘴:“你们这种女人啊,明明自己瘦成了麻秆,还要跟别人说‘你瘦了’,好让别人多吃一点,最好吃成个胖子,你看看这都是什么坏心思。”
段少言被她逗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旋即又垂落眼眸:“爸爸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再说一遍了。”叶武拉起段嫣然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想了想,还是只能不尴不尬地说了句,“嫣然,你节哀。”
段嫣然却忽然崩溃了,她没有忍住,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叶武也就不吭声,什么都不说,把椅子拉到她旁边,陪着她。段嫣然哭够了,抹着眼睛脸颊,一头扎进叶武怀里,仍然像是当年那个依赖她的女孩子。
“叶师父,你回来吧。”
“……不回来啦。”叶武悠长地叹息道,“我和你们,本不是一路人,陪了你们十七年,该放我走了。”
“可我舍不得你,我从小就没有妈妈,爸爸现在又走了,如果你也不在,我……我真的就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叶武拍拍她的头:“你不是还有段少言吗?”
段嫣然直起身子,把泪痕拭净,眼尾红红的,摇着头:“我和他以后不会再住在一起。我……我决定嫁给白昼了。”
叶武猛地一愣:“你说什么?”
“我决定嫁给白昼了。”段嫣然抹着泪,语气却很决绝,“爸爸虽然没有留下遗嘱……但是他生前一直在说让我们和白家联姻,这些年秦家风头太盛,爸爸去了之后,趁着我们百事缠身,他们家又胡搅蛮缠,做坏了我们好多单买卖交易,这一个月我和少言提了很多次这件事,他却执意不肯娶白薇薇,我想、我想白昼虽然和我性子不合,但他这些年到底还是对我好的,不如、不如我就嫁给他……”
叶武倏忽起身:“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说你不会将就的吗?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白昼吗?你从小就说你最讨厌成为那些连婚姻都无法自己作主的人,你现在——你现在是一时冲动,你连喜欢都不喜欢他,嫁给他干什么?为了段家?”
段嫣然又泣道:“我不想让爸爸失望……”
“你这样,他就会开心了吗?”叶武说道,“他如果真的希望你们牺牲自己的婚姻来成全家业,那你不会单身到三十多,他早就会把你嫁出去,就是因为舍不得,他也只能一直劝你们,却从来不会qiáng求你们,你现在嫁给白昼,以为是为他尽孝吗?”
段嫣然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呼啸鸣响,在空寂寥落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刺耳。
两人齐齐从窗口往下望去,只见车lún碾过泥土地,滚滚沙砾飞扬,三十多辆悍马组成的车队黑压压涌上龙井山颠,将空山茶社重重包围。
叶武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段嫣然也是怔仲茫然,但见下面杀气腾腾,剑拔弩张,从车上下来密密麻麻的戒护人员,各个全副武装,持械将他们所在的楼宇团团围住,不由脸sè苍白,揪着叶武的衣摆:“叶师父,会不会又是秦家的人,他们这一个月来一直在找我们麻烦,肯定又是他们……”
叶武把她拉到身后,自己则站到窗边,yīn沉着脸看着下面的景象。
“放心吧,嫣然,师父在,没有人可以伤到你。”
说话之间,为首的那辆越野亮起了远光灯,刺目的光线照彻茶社周遭,紧接着车门打开,一双黑sè皮靴踩在白沙地上,一个裹着风衣的男人神情既冷且肃,他走下车,目光像是削铁如泥的锋刀,倏忽朝着楼顶刺去。
叶武他们侧隐在窗帘后,从楼下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景象。但叶武居高临下,却是在看到来人面目的时候蓦然心惊,胃部甚至都不自觉地揪紧。
“……段少言……?”
那人眉目肃冷,隐隐有萧杀之意,匀挺的鼻梁之下是颜sè极其淡薄的嘴chún,叶武揪心之后,几乎是松了口气,回头对段嫣然说:“没事,不是秦家的人,是你弟弟。”
说着从窗帘后走出,站在窗口朝他挥了挥手:“喂!段先生,好久不见啊。”
叶武天性便是如此,心事越重,笑得越是粲然,越是不知所措,就越喜欢佯作镇定。
这一声在剑拔弩张的暗夜里犹如金石击落,段少言蓦然抬头,但见她眉目如烟,眼梢泛着玩世不恭的薄韵,一张脸妩媚玲珑,肤sè如芝兰凝露,白梅覆雪,不是叶武又是何人?
叶武瞧着他,笑吟吟地:“怎么带了这么多保镖来,就为了喝个茶么?看来最近段家戒严戒得紧啊。”
不知是不是叶武看错,她竟然看到段少言笼在暗夜里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紧张,他朝着叶武喊道:“师父,你下来!”
“啥?”
“下来!”她没有看错,段少言走近了,就在她的窗下站着,一贯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英俊面容,此刻写满焦急,“跳下来!快点!”
“……”
干嘛?虽然这里二楼很低矮,跳下去绝对死不了而且看架势段少言确实是会接着她,但她干嘛好好的楼梯不走要跳下去?
叶武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忽然腰上一紧,某个又硬又冷的东西猛然抵在了她的腰窝处。
那是一把枪……
耳边清晰可闻保险拴打开的声音,段嫣然一手以枪抵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叶武的胳膊,从她背后站出来。。
她下巴抵着叶武的肩膀,朝楼下淡淡看了一眼。
“我不过是和叶师父叙旧,少言,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放她下来!”
段嫣然只是若有若无地笑了笑,贴着叶武的脸庞,亲密无间的模样。
“放了她?你带了家族的私卫来对着你的姐姐,你说,我手里只剩下她一张牌,我会不会弃了她?”
“你把她放了,什么都好说——”
“我留着她才什么都好说!”段嫣然拔高了音量,“段少言,你以为我会信你?你以为我要和你商量?要知道如果没有你,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
段少言:“……你疯了?她是你师父!”
“我师父?”段嫣然轻轻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她是我师父,我敬她爱她,如果不是你bī我,我又怎会出此下策?我本该好好地请她喝完茶,再亲自送她去白宅,一路上恭恭敬敬,拉着她的手和她叙叙旧,一根头发都不会弄乱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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