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浣若君
季明德怔了片刻,丢下书,踢掉两只鞋,随即一头倒在床上,两手放下床帐,想必是睡了。
宝如一腔的忐忑,仿如凌迟一般,在屋外杨氏咚咚咚的剁声中解了衣服,坐入一缶烫水中,舒适的打了两个颤子,尽量轻声的撩着水花。她是面朝着窗子的,就算季明德果真要看,也只能看到她屈膝而跪的背影。
她的背很美,两扇蝴蝶骨,随着手的动作开合,像只展翅而翔的白蝴蝶一样。肤呈暖玉sè,自里往外而透的腻嫩,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微微亮的光泽,摸上去必是如细砚,绸缎般的绵滑。
水撩上去,又疾速滚落,湿潞潞的乌发由一侧拢向前xiōng,唯剩一捋搭在脖颈窝上。
十五岁的少女,并非肥肉,而是只羔羊,剥皮洗净,置于案头的小羔羊。
王朝宣当比李少源的退婚书只晚一天,越关山而来,恰恰迟了一步,本欲生抢,却叫胡魁劝下,因为胡魁与季白才做了亲家,不想直面得罪,欲寻个转寰之计。
而季白的小心思,则是拿他当挡箭牌,地契,药酒,接下来还会有别的,雪中送炭一般的东西,一点点暖过赵宝如的心。等赵宝如也有那么点心思了,一墙之隔,简直方便不过。
季明德想去尝尝从她那段玉管似的脖颈上滚落的水珠,喉舌结燥,双目灼灼。
宝如擦着头发转身,隔着帐子,他的目光似狼一样。她随即一口气吹熄那只灯盏,摸黑披上衣服,慌乱中踩翻了铜缶,整盆水哗啦一声洒了满地。
杨氏停了剁党参的手,连连道:“砖地而已,天亮水就渗了,你们睡你们的,不必管它!”
宝如于是踩着两脚的水上了床,也知道今夜是躲不过了,闭上眼睛攥紧双手,斜倚在床沿上,静静的等着。
季明德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指一指套上她的手指,捏在手中攥了攥,头慢慢凑了过来,带着股子略有汗气的男性气息,chún到她耳边时止住,悄声道:“穿上衣服,睡吧!”
他这一声,宝如总算回过味儿来了,他敢娶,却不敢睡,也许他怕李少源,或者王朝宣,再或者,仅仅是个土药材贩子季白,就能吓退他那条吐着芯子游窜的巨蟒。
宝如放心不少,却又莫名觉得有些泄气。本来,她打算告诉季明德地契,还有药酒的事,这么一想还是算了,他都自身难保,又如何能顾及她?
恰他起身去收拾地上的水了,宝如趁势滚进里侧,紧裹着被子睡着了。
不一会儿,窗外又是杨氏的声音:“明德,明德!”
季明德直接开了窗子:“娘,你快去睡吧!”
“你行不行?”
“不行!”
杨氏记得小时候同炕睡,半夜季明德niào胀,那点小牛牛总是炸的老高。身为有儿的妇人,她还颇为得意,暗道就我儿这物儿,长大了必是个能治的媳妇儿哀哀叫的。怎的长大之后七尺的个子,那东西就不行了呢?
她气的恨不能进来自己摸上一把,看儿子是不是真的不行。碍于儿媳妇睡在床上不好大声,带着哭腔骂道:“认贼作父,认贼作父去吧你就!宝如那一点不好你看不上她?啊?”
他是否也捏过她这软绵绵的小耳朵,像圈只小猫一样,也曾圈她在怀里,听她沉睡中的呼吸。
画堂春深 70.地头蛇
此为防盗章
“大伯只怕忘了, 这个月我该宿在我们二房!”季明德冷冷提醒道。
季白一声冷笑:“明德, 别跟我讲这一套。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你是我儿子, 我必须要有个孙子, 闭眼的时候儿孙满堂,我等不及, 今夜就要!”
季明德淡淡道:“若果真急不可捺想要孙子, 胡兰茵的院子你又不是没去过, 摸进去自己种一个不就完了?”
“你!”季白气的简直要吐血, 朱氏吓的大哭。
季白咬牙切齿道:“小杂种,你是我季白生的,族谱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若你再敢不从, 我就请族长季墨出面, 亲自到二房把你讨回来,至于季丁,他本就是个绝户, 早该清出祖坟!”
季明德善言提醒:“季丁是你兄弟, 还将自己所有的水留给你,叫你能从沙漠你走出来, 你就这样报答他?”
季白发半披, 老态毕显, 木呆呆的点着头:“所以我说好人不长命, 王八活千年, 我只求自己有个孙子,你不给,我就只好让季丁绝户了。”
季明德忽而裂chún,露着一口白牙,深深的酒窝儿,笑道:“人常言老小孩儿,您是越老越爱耍孩子脾气了,也罢,我去兰茵那里看看,你好好休息吧!”
一屋子的人都大松一口气,朱氏却也替儿子暗暗憋屈,毕竟那季丁早亡,死都死了,绝不绝户的,谁管他了。
可她这个二儿子就是傻,生怕那杨氏伤心,怕季丁的白骨要叫季白刨出来扔出祖坟,便一直傻傻的叫季白扼制。
她越看儿子越可怜,心里有句藏了二十年的话,不知为何此刻竟不想再藏下去,正准备偷个空儿出屋,悄悄跟儿子说上两句,便听身后季白忽而yīn恻恻叫道:“朱氏,你要往那里去?”
朱氏连忙道:“老爷,我那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
胡兰茵似乎早知道公公一通威胁会让丈夫来,所以沐浴过后,只穿着薄薄的寝衣坐在起居室里,捧着只扇面等季明德。
螓首蛾眉的美人,香肩半露,扇子微撩,笑吟吟的坐着。
他的脚步声很沉,步伐并不快,似乎在门上停了片刻,随即撩起帘子,带着股子风走了进来。
胡兰茵半含羞半含笑,一个眼sè叫丫头婆子们都从侧门上溜了出去,熟门熟路来解季明德的衣带,仿佛自己干惯了这种事一样:“屋子里热,解了外衣喝杯茶,还是要先洗澡?”
季明德一把握住胡兰茵的手,径自走进卧室,随口问道:“今儿宝如见那王朝宣,是你拉她去的?”
胡兰茵早有说辞:“王朝宣是我舅舅,我带宝如在院子里逛,因蚊子多叮着她了,回去拿个花露水的空档儿,我舅舅也在院子里,恰就撞上了,并非我刻意为之!”
季明德一只手紧握着胡兰茵,一边在她盛衣的柜子里上下乱翻,淡淡应道:“唔。我走的时候瞧见王朝宣似乎发了疯,这会子他在做什么?”
胡兰茵以为季明德是在替自己找中衣,暗道他也太匆急了些,可是这样霸道又不由分说的性子,叫她无法掌握,叫她只能随着他,一颗生就深沉老辣的心,竟也惶惶而跳,结舌道:“他听说茶里有朝颜的种子,如今正bī着一家子的老仆们替他到处找朝颜种子,吃那东西吃上了瘾,还在吃。”
她省了一半话,实际上王朝宣吃完朝颜种子之后,上吐下泄,但也许那种癫狂之中的幻觉叫他沉迷,所以边拉边吐边吃,整个人疯疯颠颠,将个胡府造的jī飞狗跳,若不为干爹是王定疆,胡魁杀了他的心都有。
季明德又唔了一声,总算找到胡兰茵放帕子的地方,抽了一块出来,铺在床上,双手按胡兰茵坐在床沿上,柔声道:“大嫂,若你后悔,此刻去告诉季白,你要自请合离回胡府,我保证怎么将你抱回来的,仍将你怎样抱回去,可否?”
胡兰茵垂眸看他虚搭的手,忽而脸sè变yīn:“明德,好好想想你的前途,你该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更适合你!”
她独具慧眼,看中他,栽培他,想陪他一起走出秦州,走进长安,成为他拾级而上,平步青云的肩膀。
事实上比之季明义,她老早就更喜欢季明德,没有花花肠子,本本分分的读书人。想着若是自己有一天能嫁给他,便能脱了那太监身上的腐臭气息,能脱掉母亲做为歌姬的,那极为不光彩的出身,用自己协助父亲的智慧,陪他走上更高的官场,可他还太年青,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
胡兰茵指腹忽而似被虫咬了一口一般,待清醒过来,季明德已经捉着她的手,在往那帕子上挤血了。
他道:“你肯定不会告诉季白咱们没圆房对不对?至于孩子,你想从那儿弄一个回来都行,既做到这一步,索性行行好儿,给季白留个后吧。”
胡兰茵缩手的功夫,季明德已经转身走了。蒿儿凑了进来,望着白帕上渐渐晕染的那滴鲜血,问胡兰茵:“小姐,这可怎么办?二少爷也欺人太甚了!”
胡兰茵将那方帕子揉入手中,咬牙许久道:“家财万贯的方衡在秦州,赵宝如迟早会跟着方衡走的,只要赵宝如走了,他会回来的。
寒窗苦读十四年,他不会止步在秦州,早晚他会发现没有我和我的钱,他走不出秦州,也到不了长安,他会回来的。”
月光微凉,胡兰茵一半是在安慰自己,一半诉的也是实情,将帕子纳进了袖子里。
*
西屋盖的飞快,渐渐山工泥瓦匠们与宝如混熟了,直接开玩笑叫她状元夫人。她向来傻傻的听着,给山工们添些茶,抽空儿绣几方补子。
方衡果真未走,竟在秦州宝芝堂安了家,每日都要往岔口胡同,给赵宝松治腿。
等到八月十五节的时候,赵宝松已经能扔掉拐自己走路了。宝如和黄氏两个欢喜的什么一样,亲自下厨,好东西见过,也吃过,两个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的大小姐,立势要替方衡做出一桌大菜来。
鱼是大通河里才捉上来的鲤鱼,黄氏提回家时还活蹦乱跳的。宝如扣鱼鳞的时候,小青苗就在旁边急的直流口水:“小姑,快烧出来我尝一尝?”
季明德一件蓝直裰一年穿到头,方衡却与他不一样,他换了件月白sè的锦袍,摇着把蒲扇,虽非仕家子弟,毕竟在长安两代人的浸yín,chún红齿白,眸清肤润,摇着把扇子,也笑吟吟看着宝如要如何替自己烧出道鱼来。
将鱼端到桌上,方衡挑了一筷子随即吐掉,偏宝如还问伸长着脖子问:“小衡哥哥,好不好吃?”
方衡捂着嘴,筷子深戳进去再挑出来一筷子的肠肚:“宝如妹妹,你难道不知道鱼下锅之前,要先掏肚子么?”
宝如自己挟了一筷子,果真一股腥气。就连吃什么都香的小青苗,也皱成了苦瓜脸,撇嘴道:“小姑烧的鱼可真难吃!”
黄氏连忙端了自己烧的菜上来,咸汤糊菜的,宝如怕方衡还要挑剔,厉眼盯着他,生生叫他点了几回头,赞黄氏做的好吃。
吃罢饭,方衡自告奋勇要送宝如回家,街道长长,俩个人的影子也拖的极长。
他道:“我也想明白了,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季明德雪中送了炭,我迟来一步,你已经不需要我锦上添花。
但他有两房妻子,季白迟早要公开事实,把他要回家去。到那时候,二房无子,你这个二房的儿媳妇,又该何去何存?我等你到那时候。”
宝如停在街上,因惑不解:“等等,小衡哥哥,什么叫季白要把他要回去,什么叫二房无子,我怎的听不懂你这话?”
方衡也是惊讶:“季明德竟没跟你说过?他与季明义原是双生,都是季白的儿子,是因为季丁无子,怕季丁要绝户,才过继给二房的。”
宝如忽而打个寒颤:“你这话是真的?明德知道否?”
方衡道:“当然知道,我前几天还听他与我爹聊起,这并不算大秘密。”
宝如再打一个寒颤,知道是亲生父亲还敢下手,冷眼看季白眼看溺死于荷花池中也不施以援手,她真是怕季明德怕到了骨子里。
而那个杀人未遂的凶手,此刻就在刘家当铺的门上站着,还是那件洗到发白的蓝sè直裰,真裂嘴笑着,一口白牙,两个酒窝儿,一脸的温和,妥当,可信赖。
画堂春深 71.心机
此为防盗章 还有那家宝芝堂, 天黑了, 都关门上门板了,他还能在里头一个人呆着,也不仅仅是一句做帐就能解释的通的。
宝如越发看不透季明德, 直觉他不仅仅是个小举人那样简单,又猜不透他究竟还私底下做着些什么, 一把摘了项圈道:“果真天晚了,我也该去睡了, 你快走吧,好不好?”
她忽而夺门而出, 上了正房的台阶回眸, 便见季明德也跟了出来。
他望着她婷婷袅袅的背影进了正房,隐于那黑洞洞的屋子里, 站着发了会子呆, 书也不带, 空人一个转身走了。
这夜杨氏一直在小耳房里鼓捣,宝如又在裁剩下的缎面,绣补子的打底纹儿。至晚杨氏回来, 俩人一炕睡下, 杨氏握过宝如绵绵一双小细手儿, 叹道:“不期我的宝如一双小细手儿如此jīng巧, 竟是个能挣银子的, 娘果真小看你了。”
宝如窜了过来, 趴在杨氏身边, 甜甜说道:“娘,往后我挣钱养你,你就不必每日辛苦炮制药材了,好不好?”
杨氏笑道:“傻孩子,你毕竟是个妇人,咱们的指望还是明德,他明年果真春闱能中个进士,往那儿做官,咱就跟到那儿去,你这样好的孩子,是要做官太太的,做绣活儿只是个消遣。果真拿它当营生,熬坏了眼睛怎么行?”
在京城贡院举行的春闱,会在明年三月开考,秦州离京路途遥远,季明德就算现在不走,至少在秦州过完春节,就该上京城了。
宝如才从京城回来,不想做官太太,也不想再挪地方,只想好生呆在秦州城里,经营个热热闹闹的家出来。
与杨氏相伴一个多月,她对杨氏也有了感情,所以自发的将杨氏也纳入自己的亲人范围,如此一步步试探,是想劝服杨氏,等季明德赴京之后,让哥嫂和小青苗都搬到这院子里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日子。
杨氏忽而摸了把宝如的耳朵,解了一只茄型碧玉坠子在手中轻晃:“明德给你置的?”
宝如不期耳朵上还挂着两个,在灯下细瞧,也是自己的旧物,给了土匪的。握在xiōng口闭上眼睛,全然不知自己该拿季明德怎么办。
果真就因为他这一点点的温柔,稀里糊涂两妻一夫的过下去,还是慢慢缓过气来,再与他摊牌,叫他放了自己,重新找个妇人来给二房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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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德到隔壁时,两个老姨娘像迎宝一样在门上等着相迎。
朱氏房里七八个丫头婆子,多少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胡兰茵也在院门上,见季明德板着张脸进来,笑道:“辛苦辛苦,咱们的解元郎回来了!”
季明德问道:“伯娘了?”
方姨娘先就开始抹眼泪:“夫人自打二少爷走之后就生了病,偏偏几个刁奴半夜闹事,惊着夫人半夜起来了一回,自那时候起风湿愈发严重,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了,两只眼儿眼巴巴盼着您回来了!”
季明德进了屋子,朱氏也不知是肿是胖,总之脸特别大,在床上歪着。
见季明德进来,她连忙拽着个小丫头的手坐起来,柔声道:“只怕你也听说了,宝如刚在我这院里住了两夜,就险险出了事,娘对不住宝如,也对不起你!”
季明德摸了把朱氏的手,顺势替她掖进被窝:“我去大嫂那屋坐坐,你好好休息。”
朱氏不肯叫季明德走,反攥住他的手道:“明德,你是我生的,兰茵是我替你娶的。她才是你的正经妻子,她能帮宝如修屋子,便是她的贤淑与xiōng怀,你不能凶她。”
季明德站了片刻,转身出屋,胡兰茵就在门外站着。
她笑的颇腼腆,上前便问:“吃过了不曾?”
季明德一直出了朱氏院子,到石榴园中时,才冷冷问道:“谁叫你拆我房子的?”
胡兰茵并不说话,身边一个叫织儿的丫环上前一步道:“二少爷,我家小姐原是好意,贴钱贴人工替那边二少nǎinǎi修屋子,做到一半,二夫人就将工人全打回来了,您瞧瞧,奴婢这腕子上的青痕,就是二夫人拿扁担抽的,到如今还没好哩!”
说着,织儿掀起自己的袖子,果真一道深青正在往外发散,显然受伤有些日子了。
胡兰茵连忙一个眼sè制止织儿,上前道:“原是我的不对,我也请了多回,叫婶娘和宝如两个住到这院子里头来,怎赖她们不愿意,如今她们连门都用砖给堵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果真都是真事,胡兰茵其实一句谎话都没说。
季明德忽而一声喝:“都给我滚!”
什么织儿啊,蒿儿啊,几个小丫头吓的脸sè一变,果真全都滚远了。
季明德上前一步,轻声道:“大嫂,我这个月在成纪县,遇到个同年的举子叫刘进义,老爹叫知县家的刁奴给打死了,是一脚踹破的脾脏,当时多少人围观,官司打到咱们州府衙门,刘进义当时还只是个童生,挨了顿板子,叫胡知府勒令着把整座院子都赔给了成纪知县家的刁奴,说是踢崴脚的医药费。如此荒唐的官司,你可曾听过?”
胡兰茵脸sè变了变,qiáng撑着一笑道:“明德,我不过一个闺中妇人,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季明德道:“刘进义家的院子,原本是赔给知县家刁奴的,可你的陪房婆子王氏家的儿子王富贵前两天却在成纪县,四处找人卖那所院子,你说有什么关系?”
枉害人命,颠倒黑白,一条人命白白屈死,得到的利益不过县城里的一所小院子。
胡兰茵轻笑了一声道:“明德,你很快就要出发入京兆备考,长安的物价不比秦州,我们要在长安置家业,要上下打点关系,你不是不想靠爹么,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难道你还不明白?”
她这话里其实透着威胁。她的干爷爷王定疆如今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季明德明年考春闱,若没有王定疆支持,即便果真文章做的花团锦簇,笔动山河,王定疆大笔一挥也能叫他名落孙山。
所以胡兰茵有恃无恐。
季明德忽而一笑,面皮紧绷皮笑肉不笑,淡淡道:“我接了刘家当铺的帐,要去替当铺做帐,明儿就回隔壁住了。”
他说罢便走,头也不回。
胡兰茵追着送了两步,追到院门上时,忽而一枚青里透红的石榴远远飞过来,砸在胡兰茵脚下,里面白生生的瓤子砸裂出来,溅的她满裙子都是。
她立即生生止步,目送季明德远走,又羞又气,泪如雨下。
蒿儿上前道:“小姐,咱没做错什么呀!二少爷何以发这样大的怒火?”
胡兰茵苦笑一声,揩了眼泪道:“虽是一胞同生,他到底是老二,比明义傻多了。也罢,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苦心!”
*
次日一早,宝如差点等不到天亮,洗把脸便包起所有二十八张补子,一总儿拿个大包袱皮儿包了,沉甸甸挂在肩上,要往寿衣店去。
她那点小细肩膀,叫个包袱皮儿勒出深深一道沟来。杨氏怜她那点小身板儿,劝道:“给娘,娘背着,与你一起去绣庄好不好?”
宝如不好给杨氏解释自己去的是寿衣店,力拒了婆婆的好意,一个人背着补子出门,兴冲冲到寿衣店门上,便见那掌柜早已心神不宁的等着。两人俱是作贼一样,相对点了点头便一头扎进寿衣店。
在掌柜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宝如颇得意的解开包袱皮儿,迎面先亮出来一张一品仙鹤补子,掌柜双掌一拍,赞道:“果真以假乱真,以假乱真啦!”
话说官员们并不是人人识得,朝中重臣们到了地方上,陪员是一系,这官服补子,便是他们最重要的凭证。
所以原来也曾有过一些骗子们假绣补子做官服,系上银鱼袋,到地方上招摇撞骗,下面县里的老爷们自打考完春闱就不曾入京,被他们骗了钱财的不在少数。
宝如笑嘻嘻伸了手道:“东家,咱们昨儿说好的,一张五两银子,现钱现货我才能给你!”
掌柜笑着指了指宝如,正要说话,便听外面伙计叫道:“东家,季解元来了!”
掌柜听了一怔:“那个季解元,不认识,叫他走!”
外面一个带着些笑意,腔tiáo深沉的男子声音响起:“段其鸣,你三请四请,我好容易抽出功夫过来了,你竟连见都不见,就要赶我走?”
宝如和这东家段其鸣俱是一惊,这季解元,可不就是季明德?
宝如也不回头,直冲冲出门,奔回家时,杨氏已经做好了饭,正在正房里等她回来。
见宝如来了,杨氏略有埋怨,递给她筷子道:“李翰当年做过大官,听闻如今礼部监考的大员们,多是他的学生,明德能拜到他门下,明年的会试咱就不用愁了。
宝如,明德是有大前途的。你从京城落难,在秦州半年多无人帮扶一把,是明德娶的你,你可得收心好好跟他过日子。五百两银子,那还是他这些年替人写诉状打官司作账目,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来的,是他所有的积蓄。
虽说咱们如今家贫,等明德果真中进士了,有官儿做了,两进深的院子,咱也会有的,只要你能熬得住,好不好?”
显然,宝如不过傍晚出了回门,杨氏就着急了,生怕这娇滴滴的小媳妇儿赖不住寂寞要跑掉。
宝如抢着从杨氏手中收了碗,甜甜说道:“娘,您放心,我是落过难的人,知道银子值钱,不会乱来的。”
杨氏夺过宝如手中的碗,佯装嗔怒,眉眼间却全是笑:“就你刷的碗,猫猫洗脸一样,还得我洗二遍,快歇着去,碗我自己会洗。”
画堂春深 73.骡子
此为防盗章
小声劝慰的应当是大房主母朱氏。她声音则小了很多:“宝如和兰茵皆是明德的妻子, 这边来的都是官老爷人, 他总得照应着些,是不是?”
忽而,杨氏就开始嚎了:“季明德,你若再不出来, 娘就一头撞死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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