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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浣若君
她越看儿子越可怜,心里有句藏了二十年的话,不知为何此刻竟不想再藏下去,正准备偷个空儿出屋,悄悄跟儿子说上两句,便听身后季白忽而yīn恻恻叫道:“朱氏,你要往那里去?”
朱氏连忙道:“老爷,我那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
胡兰茵似乎早知道公公一通威胁会让丈夫来,所以沐浴过后,只穿着薄薄的寝衣坐在起居室里,捧着只扇面等季明德。
螓首蛾眉的美人,香肩半露,扇子微撩,笑吟吟的坐着。
他的脚步声很沉,步伐并不快,似乎在门上停了片刻,随即撩起帘子,带着股子风走了进来。
胡兰茵半含羞半含笑,一个眼sè叫丫头婆子们都从侧门上溜了出去,熟门熟路来解季明德的衣带,仿佛自己干惯了这种事一样:“屋子里热,解了外衣喝杯茶,还是要先洗澡?”
季明德一把握住胡兰茵的手,径自走进卧室,随口问道:“今儿宝如见那王朝宣,是你拉她去的?”
胡兰茵早有说辞:“王朝宣是我舅舅,我带宝如在院子里逛,因蚊子多叮着她了,回去拿个花露水的空档儿,我舅舅也在院子里,恰就撞上了,并非我刻意为之!”
季明德一只手紧握着胡兰茵,一边在她盛衣的柜子里上下乱翻,淡淡应道:“唔。我走的时候瞧见王朝宣似乎发了疯,这会子他在做什么?”
胡兰茵以为季明德是在替自己找中衣,暗道他也太匆急了些,可是这样霸道又不由分说的性子,叫她无法掌握,叫她只能随着他,一颗生就深沉老辣的心,竟也惶惶而跳,结舌道:“他听说茶里有朝颜的种子,如今正bī着一家子的老仆们替他到处找朝颜种子,吃那东西吃上了瘾,还在吃。”
她省了一半话,实际上王朝宣吃完朝颜种子之后,上吐下泄,但也许那种癫狂之中的幻觉叫他沉迷,所以边拉边吐边吃,整个人疯疯颠颠,将个胡府造的jī飞狗跳,若不为干爹是王定疆,胡魁杀了他的心都有。
季明德又唔了一声,总算找到胡兰茵放帕子的地方,抽了一块出来,铺在床上,双手按胡兰茵坐在床沿上,柔声道:“大嫂,若你后悔,此刻去告诉季白,你要自请合离回胡府,我保证怎么将你抱回来的,仍将你怎样抱回去,可否?”
胡兰茵垂眸看他虚搭的手,忽而脸sè变yīn:“明德,好好想想你的前途,你该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更适合你!”
她独具慧眼,看中他,栽培他,想陪他一起走出秦州,走进长安,成为他拾级而上,平步青云的肩膀。
事实上比之季明义,她老早就更喜欢季明德,没有花花肠子,本本分分的读书人。想着若是自己有一天能嫁给他,便能脱了那太监身上的腐臭气息,能脱掉母亲做为歌姬的,那极为不光彩的出身,用自己协助父亲的智慧,陪他走上更高的官场,可他还太年青,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
胡兰茵指腹忽而似被虫咬了一口一般,待清醒过来,季明德已经捉着她的手,在往那帕子上挤血了。
他道:“你肯定不会告诉季白咱们没圆房对不对?至于孩子,你想从那儿弄一个回来都行,既做到这一步,索性行行好儿,给季白留个后吧。”
胡兰茵缩手的功夫,季明德已经转身走了。蒿儿凑了进来,望着白帕上渐渐晕染的那滴鲜血,问胡兰茵:“小姐,这可怎么办?二少爷也欺人太甚了!”
胡兰茵将那方帕子揉入手中,咬牙许久道:“家财万贯的方衡在秦州,赵宝如迟早会跟着方衡走的,只要赵宝如走了,他会回来的。
寒窗苦读十四年,他不会止步在秦州,早晚他会发现没有我和我的钱,他走不出秦州,也到不了长安,他会回来的。”
月光微凉,胡兰茵一半是在安慰自己,一半诉的也是实情,将帕子纳进了袖子里。
*
西屋盖的飞快,渐渐山工泥瓦匠们与宝如混熟了,直接开玩笑叫她状元夫人。她向来傻傻的听着,给山工们添些茶,抽空儿绣几方补子。
方衡果真未走,竟在秦州宝芝堂安了家,每日都要往岔口胡同,给赵宝松治腿。
等到八月十五节的时候,赵宝松已经能扔掉拐自己走路了。宝如和黄氏两个欢喜的什么一样,亲自下厨,好东西见过,也吃过,两个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的大小姐,立势要替方衡做出一桌大菜来。
鱼是大通河里才捉上来的鲤鱼,黄氏提回家时还活蹦乱跳的。宝如扣鱼鳞的时候,小青苗就在旁边急的直流口水:“小姑,快烧出来我尝一尝?”
季明德一件蓝直裰一年穿到头,方衡却与他不一样,他换了件月白sè的锦袍,摇着把蒲扇,虽非仕家子弟,毕竟在长安两代人的浸yín,chún红齿白,眸清肤润,摇着把扇子,也笑吟吟看着宝如要如何替自己烧出道鱼来。
将鱼端到桌上,方衡挑了一筷子随即吐掉,偏宝如还问伸长着脖子问:“小衡哥哥,好不好吃?”
方衡捂着嘴,筷子深戳进去再挑出来一筷子的肠肚:“宝如妹妹,你难道不知道鱼下锅之前,要先掏肚子么?”
宝如自己挟了一筷子,果真一股腥气。就连吃什么都香的小青苗,也皱成了苦瓜脸,撇嘴道:“小姑烧的鱼可真难吃!”
黄氏连忙端了自己烧的菜上来,咸汤糊菜的,宝如怕方衡还要挑剔,厉眼盯着他,生生叫他点了几回头,赞黄氏做的好吃。
吃罢饭,方衡自告奋勇要送宝如回家,街道长长,俩个人的影子也拖的极长。
他道:“我也想明白了,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季明德雪中送了炭,我迟来一步,你已经不需要我锦上添花。
但他有两房妻子,季白迟早要公开事实,把他要回家去。到那时候,二房无子,你这个二房的儿媳妇,又该何去何存?我等你到那时候。”
宝如停在街上,因惑不解:“等等,小衡哥哥,什么叫季白要把他要回去,什么叫二房无子,我怎的听不懂你这话?”
方衡也是惊讶:“季明德竟没跟你说过?他与季明义原是双生,都是季白的儿子,是因为季丁无子,怕季丁要绝户,才过继给二房的。”
宝如忽而打个寒颤:“你这话是真的?明德知道否?”
方衡道:“当然知道,我前几天还听他与我爹聊起,这并不算大秘密。”
宝如再打一个寒颤,知道是亲生父亲还敢下手,冷眼看季白眼看溺死于荷花池中也不施以援手,她真是怕季明德怕到了骨子里。
而那个杀人未遂的凶手,此刻就在刘家当铺的门上站着,还是那件洗到发白的蓝sè直裰,真裂嘴笑着,一口白牙,两个酒窝儿,一脸的温和,妥当,可信赖。





画堂春深 127.打草惊蛇
此为防盗章 宝如,明德是有大前途的。你从京城落难, 在秦州半年多无人帮扶一把, 是明德娶的你, 你可得收心好好跟他过日子。五百两银子,那还是他这些年替人写诉状打官司作账目,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下来的,是他所有的积蓄。
虽说咱们如今家贫,等明德果真中进士了, 有官儿做了,两进深的院子, 咱也会有的, 只要你能熬得住, 好不好?”
显然, 宝如不过傍晚出了回门, 杨氏就着急了,生怕这娇滴滴的小媳妇儿赖不住寂寞要跑掉。
宝如抢着从杨氏手中收了碗,甜甜说道:“娘,您放心,我是落过难的人,知道银子值钱, 不会乱来的。”
杨氏夺过宝如手中的碗,佯装嗔怒, 眉眼间却全是笑:“就你刷的碗, 猫猫洗脸一样, 还得我洗二遍,快歇着去,碗我自己会洗。”
宝如只得回房,趁着天亮穿好丝线,埋头而绣一方五彩明亮的补子,已渐有雏型。
次日一早,她顺着嫂子给的地址,一路打问着寻到岔口胡同,迎胡同口上一间干净整洁的小院子,迎门遮yīn的葡萄架子,往后两间房,清凉又舒适。
赵宝松正坐在葡萄架下喝那雪莲酒,见宝如来了,远远展给宝如看:“这酒确实有奇效,连着喝了两天,满身的关节发热,你瞧瞧,我这手上的肿是不是消了许多?”
他原本肿成鸽子蛋大的手关节,如今消了许多,都能自己端盅子了。宝如打开盒子,挖了一勺子粉搀入酒中,捧给赵宝松:“哥哥再尝尝这个,据说是虎骨磨成的粉,最治风湿的,你与药酒同食,喝上半个月,万一还能站起来了?”
赵宝松道:“这也是季明德给的?”
宝如深深点头。
赵宝松细砸了一口,笑的特别满足:“当天李少源的退婚书刚到,他就跟着到了。你在屋子里上吊,你嫂子与他在外头交涉。他背着一褡裢十两一锭的银锭子,五十只银锭子砸在桌子上,瞧那架势就知道是个手里有好东西的,果不其然,哥哥这病,只怕还得他帮衬着,才能好起来。”
青苗笑的特别腼腆,凑在旁边说道:“小姑,我也想尝一口。”
这孩子爱吃,吃什么都香,正在吃一枚酸杏子,酸的直皱眉头,不敢拿牙咬它,拿舌头一点点的舔着。
宝如从兜里掏了一把新鲜的甜杏仁出来,悉数装进青苗的小衣兜里,抚着他的耳朵道:“药酒太辣,是治病的。你吃些杏仁儿,等吃完了,小姑再给你送来。”
青苗比寻常孩子晚熟,说话又缓,等他说句话儿要等好半天。
他尝了一枚,鲜杏仁清甜可口,喜的这孩子不住的笑:“好!”
赵宝松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原也是世道常情。但是李少源不该退婚的,当初王定疆和尹继业率群臣围剿咱家,是李少源跪在交泰殿外跪了整整一夜,太后娘娘才开恩,咱们一家才免于诛族。
咱们回秦州,临别时他连着送了三十里路,那样情真意切,信誓耽耽说自己必会整理好一切,来秦州亲自接你,可人走茶凉,咱们回秦州才半年,他的退婚书就来了。”
三十里相送,李少源一直骑马伴在她的车驾旁,自yòu没有cào过心的世子爷,一遍遍交待她路上要如何防黑店,防山匪,亲手教她如何生炭炉子,熏的满脸是灰。
没人看见的时候,抱着她在怀里哭,一遍遍问她,她走了他该怎么办。惹的宝如反而放心不下,果真以为自己走了,李少源要得相思病死掉。
谁知那样的深情,不过半年时间,他连份私信都懒得差人送,随着吏部公文送一份休书给她,婚事就这样做罢了。
宝如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它,咱们好好把日子往前过,好不好?”
青苗凑着小脑袋,舌尖上点着一枚甜杏仁儿,一口细牙咬破它,摇头晃脑道:“好!”
宝如只要看一眼自己这可爱的小侄子,一颗心都要化了。兄妹俩同时想起死在半道上那个孩子,小丫头,乖巧又伶俐,比这个还可爱。心仿佛被利箭穿过,烂了又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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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季家,婆婆制药,媳妇绣花儿,两个人安安静静,偶尔闲聊一句就是一天。
杨氏很会过日子,院里院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墙角几株花儿,都开的比别处更艳。
因为季明德不在,宝如过的很是惬意,她隔三岔五回岔口胡同看一回,赵宝松慢慢能站了,风湿正在渐渐退去,黄氏脸上笑容也多了不少,总之一家子人否极泰来,日子慢慢走上正途了。
这天,宝如正埋头绣的专心,便听杨氏在外叫道:“宝如,快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宝如隔窗瞧见两家间的小院门上站着三个娇俏俏的小美人儿,连忙将自己所绣那补子息数抱起来,藏进了屋角的板箱中,才出门笑道:“姐姐怎的来了?”
是胡兰茵,她大约等了将近一个月也等不到宝如过去,遂主动到二房的小院里,来看宝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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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茵身后还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看容貌便知是胡兰茵的两个妹妹,一个穿着白玉兰散花纱衣,一个穿着青掐缎裳,年不过十四五岁,一人手中一把团扇,眼儿滴溜溜四处打量小西屋:“想必这位就是宝如姐姐!”
宝如请她们在床沿上坐了,那胡兰玉和胡兰香对视一眼,望着墙上那幅画着两个大胖小子的版画儿,彼此投个揶揄的眼神,宝如只当没看见。
几个人相对聊了几句,胡兰茵忽而捧xiōng干呕两声,拿扇子扇着风道:“这天何时能凉,我像是中了暑,怎的整日头晕欲呕?”
胡兰玉哟了一声道:“姐姐莫不是怀孕了吧!”
胡兰香也拍起了手:“果真,姐夫走了怕快有一个月了吧,若他回来知道姐姐怀了身孕,还不得高兴死?”
胡兰茵气的甩手:“没有影子的事儿,不许乱说。”
胡兰玉道:“姐姐,还是请个郎中来诊一诊的好,万一怀上了呢?”
胡兰茵甩了手中绣活起身,唤过宝如道:“宝如,走,咱们往隔壁后院敞一敞去。这屋子里太闷热了,闷的我喘不过气来。”
两个妹妹落在后面,只有胡兰茵和宝如两个,在那满是石榴树的园子里转悠。
胡兰茵说道:“明德前儿送了信来,说自己只怕这几天就会回来。他是从我这屋里出去的,眼看一个月,来了之后就得去你那院里,我瞧你那屋子实在难住人,不行我派两个工人过去,把你那房子重新修缮修缮,你先到我们院里避上两天,你看可行否?”
宝如道:“这得我娘和明德两个作主,我再不管的。”
胡兰茵一听宝如不反对,立刻头也不晕,xiōng也不呕,转而亲自找到杨氏,对她说起要替宝如和季明德修缮西屋一事。
她是能替父亲胡知县当家的人,口才自然了得,一席话将杨氏说的喜笑颜开,竟然坚信胡兰茵果真是因为体贴季明德,才会自掏银子来替宝如修葺屋子。
送走胡兰茵,杨氏一张脸胀的紫红紫红,拍着宝如道:“果真天大的好事儿。横竖这一个月明德也不在秦州,趁着空闲,又是胡兰茵花银子,替你们修一间宽宽敞敞的大屋出来,将来有了孩子也不会太挤。
只是委屈你,咱们家再没有床,从今儿夜里开始,你就住到隔壁去呗!
等屋子修好了,你再搬回来住,好不好?”
宝如心说杨氏就这点不好,大房的人喜踩她的脸,她也喜欢伸了脸给别人踩。
明明她生怕大房的人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抢走,可当胡兰茵提出替她修缮西屋时,竟眉也不皱一下就答应了。人生在世,若爱贪点小便宜,就总是要吃大亏的。
从这天起,宝如就住到隔壁季白家了。胡兰茵本来邀她同住,宝如却一力拒绝,住到了大伯娘朱氏房里。
大伯娘朱氏与二房的杨氏年龄其实相差不大,只是因为一直身上有病,才会显得特别老,与季白坐在一起,人们只当是母子,不当他们是夫妻。她见谁都一幅低声下气的样子,面慈声软笑起来像尊菩萨一样温柔。
她笑眯眯捉着宝如的手儿,带她入后院一排罩房,指着那铺垫的十分软和,凉气森森的屋子问道:“我的儿,你可瞧着舒适这屋子舒适否?要不往后就在这院里常住呗,我再没有孩子,很愿意有个人与我一天热热闹闹做个伴儿的。”
宝如不是很了解朱氏这个妇人。毕竟她来秦州时间也不长,只知道她似乎连娘家都没有,是季白做生意的时候半路上带回来的。天生豁豁嘴,对外宣称自己是叫狼咬的,但其实应当是天生的兔chún。
季白身边这些年来来去去至少七八个妾,如今唯一留下两个,一个姓万一个姓方,是两只应声虫儿,一左一右看着宝如,笑道:“宝如就留在咱们院子里呗,这屋子住着多凉快,往后明德回来了,出进也方便照顾。”




画堂春深 129.红烛
此为防盗章
李少源是皇亲国戚, 荣亲王府的世子爷。若说没有退婚的时候, 有那重婚事顶着, 秦州城的人还不敢对前相爷的遗孤们做什么的话,待婚一退,大家就知道相府是真的倒了,赵宝如俩兄妹,也是真的落难了。
她一根绳子投梁的时候,季明德其实就在隔壁。
他手在她衽口那铜锁扣上轻触了触,却又抬起,轻轻揭过宝如头上的花冠,连同那合卺杯一俯一仰,一起放到床底下。
接着, 他又拿起刷子去清扫床铺,边扫边说:“早生贵子,高中状元, 香火不断!”
事实上秦州习俗,撒帐这等事情,该是由公婆二人共同来完成的。季明德父亲早丧,又只有母亲一个人,他一个大男人干这种事情, 说着些莫名其妙的吉祥话儿, 叫宝如觉得怪异。
不知道他在隔壁, 跟胡兰茵在一起时是个什么样子。
清扫罢床帐, 他又打了洗脚水过来。她坐在床沿上, 等季明德倒洗脚水,将菜都收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还在床沿上坐着。
他另用一只很旧,但擦的光亮的铜盆洗脚,而她方才洗脚的那只,被他放到了屋角的木头架子上。
洗完脚坐到床沿上,季明德解掉自己红sè的外衫,双手捏拳,搭在膝盖上默了半天,说道:“睡吧!”
宝如这才开始解自己的衣带,慢腾腾从腋下解着,思索自己该睡在里面,还是外面。
季明德似乎猜到她的心思,轻声说道:“我惯常一个人,也是睡在外面的,你睡到里面去。”
宝如应了一声,脱掉那件正红sè的吉服,连里面白sè的交衽长衫都未脱,快速钻到了床里侧。
这种架子床,连板壁都没有,里侧只挂了薄薄一层绵布,再往后,就是土坯墙了。六月雨多,墙皮往外喷着阵阵的cháo热之气。闷的宝如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钻紧两拳,蜷缩着身子靠里躺着。听架子床咯吱一声轻摇,接着,身边明显一热,季明德也躺到床上了。
彼此默了很久,忽而季明德又翻坐起来,深吸一口气吹了桌上的灯盏,室中顿暗。
宝如穿着两件衣服,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还以为季明德会问些什么,或者看看她脖子上的伤痕,毕竟她和李少源的事情,如今在秦州只怕尽人皆知。
谁知他一句话也不曾,只说了句睡吧,便自拆一床被子,睡着了。
季明德似乎总睡不稳,起来在床上扑摸着,扑摸片刻又躺下,过一会儿再起来。
宝如白天饿的等不住,吃了许多花生,老鼠一般,将那花生壳儿全藏在季明德的枕头下,这会子瞧他起了又起,绝对是因为咯的睡不着,果然,他搬起枕头,从下面扑出去许多花生壳儿,才算睡稳了。
*
新婚三天无大小,都是新娘子。
次日,宝如先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睁开眼睛,便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床外侧,透过架子床,可以看到季明德换了件深蓝sè的直裰,正在木架上的铜盆中洗脸。
恰季明德转过身,两人目光对到一处,宝如又连忙别开。
这时候天还未亮,外面月亮都是明的。季明德擦净脸,走过来一口气吹熄灯盏,说道:“隔壁早起也需要照应,我过去照应一下,然后就去书院读书,兰茵是大嫂,是大哥的妻子,今天你抽空过去拜拜她,叫声大嫂。
若不自在,早些回来在自家呆着,我至晚就会回来。”
他这意思是要到隔壁,跟胡兰茵一起敬新妇茶。
季明德走了,宝如又重新回到床上。从昨开始,她一直未看清楚他的脸,方才他吹灯时才看了个仔细。浓眉,眼略深,鼻梁很挺,眉眼竟与李少源有七分相似,笑起来感觉是个好性子。
李少源清瘦,孤高自许,当然,先皇嫡长孙,荣亲王府世子爷,京城第一才子么,也是男子中独一无二的好相貌。
季明德与李少源生的颇有几分神似,但又比李少源生的还好看,而且更温和,一笑颊侧两个深深的酒窝。
男子脸上生酒窝,宝如唯一见过的,唯有荣亲王李代瑁,不过李代瑁是皇帝的儿子,国之亲王,而季明德只是个秦州城的小举子而已。
当初季明德去求娶的时候,宝如本已心如灰死,以为肯出五百两银子买自己的,会是个糟老头子,昏昏绰绰又熬不过黄氏的哭闹,勉qiáng点了头,谁知揭了盖头才发现季明德年纪青青仪表堂堂,更难得性子也温和,此时也不知如何时好,看窗外天还是黑的,遂又蒙上被子睡了。
再睡一觉醒来,天才真正大亮。
家里就她和杨氏两个,杨氏没做惯婆婆,不会拿婆婆的款,一早便提着铜壶,端了新铜盆进来。
她完全不像个婆婆,兑好水,打开窗子凑过来,借外头的亮光儿瞧着宝如,忽而哟了一声,接着便咧嘴笑了。
宝如不知杨氏笑什么,站起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这下,杨氏笑的更欢了。
杨氏以为丞相府的小姐,只怕比隔壁的胡兰茵还要高傲冷艳,鼻孔必定chā在天上。谁知卸去昨日那一脸的白/粉,这赵宝如美的像幅画儿一样。
她额头饱满,皮肤白亮,两只圆圆的眼儿,还浮着两道喜庆又福相的卧蚕,鼻梁挺直,鼻头翘圆,红嘟嘟一点小嘴儿笑成一弯月牙,又美又甜,甜的杨氏一颗老寡的心都要化了。
杨氏一掀红被,自然要检视那元帕,有了元帕,这丞相府的千金,才算真正成了自家的儿媳妇儿。
宝如起床之前早将元帕铺好在正中间,杨氏拿起来细细的看,看了许久,问道:“我的儿,昨儿你们成事了不曾?”
宝如擦着脸,摇头。
杨氏扑通一声坐在床沿上,捏着帕子愣了片刻,半似安慰自己,半似安慰宝如:“不怕的,还有今天晚上了。到时候你主动一点,做了人家媳妇不比姑娘,我拿你当亲儿,你也给我长脸,今儿晚上,必得要抓住机会,否则过了明天,他可就去隔壁睡了,明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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