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三十年

陈长青微微愕然，抬头看着刘军的背影。
…...
“陈长青切了手指......怎么切的？哦...那给他包了没有？包了，那你给他吃点药，安眠药，让他在那睡一觉吧！”
…...
“老陈，领导知道你受伤了，很关心......”
“唉，这事有什么好说的！也就是掉了块肉！”陈长青不以为然开口，放下手中的书。
工厂内不许收听广播，在休息间倒是有放轻音乐，让人放松休息，在风扇的呼呼声中，夹杂的是不知名的钢琴曲，反复循环。
“领导说你这个算是工伤，回头会提一下。”
“呵...丢人的工伤啊！还是别提了！”陈长青直摇头。
“不过确实现在很忙，也没人照顾你，领导的意思是你最好在这里休息到白天，我们派人送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陈长青点头。
“刚才我们打电话给那个医生服务中心，把你伤情说了，医生说这个掉的肉有可能长好，但要防止感染......”
刘军递过水杯，把药瓶拧开：“那刀子不太干净，虽然酒精消了毒，但还是要小心破伤风还有败血症。”
“消炎药？”
“两片......”
陈长青拿过药片往嘴里一放，就着水喝了几口。
“多喝水！”
陈长青把水喝干。
刘军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你这也是太累了，不是说了累了就必须休息，不能疲劳工作，你......”
“唉...我不是看现在赚外汇这么...我也急啊！”
陈长青叹了口气，抬手看看手指，“我们来香江考察，机会难得，这几天一直就在厂里看生产，可听那些工人说外面我们做了那么多事，都没有配合上......”
“倒也是，不过革命有分工，咱们在这里做的不见得就差多少，......”
陈长青点点头，看看边上滴上血的书稿：“也是，这一本就能赚七八个美元，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这么好卖......”
“那你正好看看。”
“呵呵，这个英文......”
“不也要学习？”
陈长青点点头：“行，那我就...老刘你去忙吧！”
“没事，我也有点累。”刘军看看外头，“厂里头禁烟...我看好多人都有意见。”
陈长青唉了一声：“说真的，这香江的工厂比咱们内地的好管，你看工资给得高，厂子钱赚得多，工厂有意见都压得下去。”
“其实现在配套待遇也好，就好比你这受伤，这药就挺全。我记得小时候田里干活，受伤直接拿土抹，想想真是后怕！”
…...
东亚大楼车库，一辆面包车开到停车位上，几个人走过来检查，车内坐着四个人。
韩力交出证件，对方核对了照片，又拿对讲机说了几句。对着韩力点点头：“你们提早了五分钟？”
“嗯。”
“那先在这等一下。”





飞越三十年 第982章 放个人
陆大喜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宽松的t恤，西短，手边放着个皮包，这打扮让他浑身不自在。
坐在车里忍着，目光倒是往窗外不断地看，这车库里头车子不少，
警卫人员更多，原因他当然知道。
韩力转过头，看看他：
“老陆，一会上去，你就记得三个事，一个是不要乱问，二是不乱说，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嗯！”
“也不要表现得太吃惊。”
“嗯......”
陆大喜不知道是要保护谁，但只看这阵势就知道是极其重要的人物。
资本家吗？
这么好的大楼里头，住的一定是资本家！
资本家要见我，我应该说什么呢？
满心疑虑！
前面保安对讲机响了，他听了两句应了一声，便走过来：“跟我上去吧！”
“走吧！”韩力拿着包下车，陆大喜也跟着。
两人走进电梯道，在那里摆着一张桌子，边上还蹲着条狼狗，伸着舌头。
一个箱子放在桌上，打开着。
“带武器了吗？”
韩力点点头，跟陆大喜一起把包打开给对面看了眼。
“就这些？”
“是！”
“放在这里面。”
两个手包都放进去，箱子盖上，那保安提着箱子，示意可以上去了。
电梯门开。
保安做了个手势，韩力先进，接着陆大喜走了进去。
然后是保安，电梯里头也站着个人，看着三人。
按下八楼。
陆大喜不久之前才知道这个叫电梯，门缓缓关上就是四面密闭的铁盒子。
电梯轻轻一晃，陆大喜深深吸气，身子瞬间绷紧，那保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这反应不像是正常人。
电梯到达八楼，出来，这里光是警卫就有八个。
二次检查，只是简单地又拿个东西扫了下身体，接着又走，从楼梯走上去。
九楼。
三人走到一个空房间。
“在这里坐一会。”保安说完就走了。
韩力点点头，这一层他也是第一次来，没想到现在已经严到这个程度了。
两人坐在那，也没说话，韩力左看右看，这个房间的窗户都被挡上了，无法观察到外面的情形。
两人坐的桌面上放着一些报纸和杂志，这原来应该是个办公室。
陆大喜坐得笔直，看这里的人员布置，这好像不是个简单的资本家。
韩力翻看着桌上的报纸，目光炯炯：“老陆，你认不认得繁体字？”
陆大喜探过头，摇头，却还是跟着一起看，有些费劲：“这说的是什么？”
一张照片，上面是个中年男子，双手举在胸前，张开，缺了一节手指。
“这是一个罪犯十年前的图像，这里说他在十年前在香江也犯过案子，我们在濠江把他抓住了！”
“十年前的照片......”
“不是照片，是画的......画了之后登报，当年目击者就可以指认了。”韩力有些唏嘘。
陆大喜轻轻哦了声，突然间心中有些警觉，似乎肯人在盯着，飞快抬头看向门口。
不知何时，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少年，也不知站了多久，陆大喜有些吃惊。
“一鸣同志！”韩力已经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小声叫了句。
李一鸣点点头，目光落在陆大喜身上。
这个刚从前线下来不久的二级战斗英雄，是被派来保护自己的。
按着韩力带来的说法，放个靠得住的人，危急的时候就算是挡颗子弹也好......如果实在不相信这边的工作人员，那刚从前线下来的战斗英雄总可以吧？
陆大喜也站起，打量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心中满满疑惑，刚才韩部长叫这人什么？
声音很小但似乎是一名同志？
既然是一名同志，那就不是资本家了，这么说我们这么多人是来保护一个孩子的？
…...
房间里头有些沉默。
他能理解吗？
李建国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想了想，轻声开口：“我觉得他也能理解，另外，他应该会重新整理国家的科考计划，而且可能会在管理上做更多......”
纪朋飞抽了支烟拿在手里，慢慢开口：“这个事情，你觉得是管理问题......”
“应该有的，其实......”
李建国想了想，“无论做什么工作，困难总是存在，如果提前把困难都考虑到，然后做些演练演习，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还有就是...”
“哦......演练...”纪朋飞点点头，把烟塞嘴里又拿出来，对着阳台，“老周，进来听下！”
周正收起架势，面对夜风冷雨闭着眼，过了一会又睁开，掸了下身上的雨丝，走了进来，把门关上，看看三人：“什么？”
纪朋飞示意李建国。
李建国清清嗓子：“我是说，其实做工作要把所有困难都想到前面，然后提前做演习，这样发生事情就不会乱，那个...还有思想工作...那科考队里头有没有...放个政...委？”
卢平三人想了想，摇头。
还真没有！
科考队这些人里头除了科学家就是帮着扛东西的战士，专门做思想工作的政工干部....没有。
没放的原因也简单，觉得没必要，一次科考行程半个月，耗资巨大，多一个人就会多消耗不少补给品，毕竟都是常年接受思想教育的，谁都可以是半个政工干部。
可真到危急时刻，半个不见得顶事！
周正叉着腰，叹了口气，看来这队伍没个政委是不行，严酷的自然环境，然后又面临生死考验......
回想起那些年，比那更苦的时候都有，往往都是指导员政委出面，给队伍统一思想，不然队伍早就散了。
纪朋飞瞄眼卢平，有气无力：“记一下，以后科考队必须做两个工作，一个是困难预判演练，另一个是放个专业政工干部。”
“来吧，接着......”
“呃，建国，之前说那些现象，还有这些那些，那严打呢？”卢平抬头，很生硬地直接切换话题，“没起作用？”
李建国犹豫一会：“好像以后就没了......”
周正走过来，坐下，拿起杯子，深深看着里头的水：“没了？”
“好像是......而且听说就算判了，也可以有办法减，实际真正处理到位的......”李建国摇头。
三人齐齐摇头，管理这么大的国家，法纪松驰肯定会出大问题。
“其实......”
“什么？”
“一鸣为了便于我理解，跟我打了个比方。”
李建国边说边接挡了下纪朋飞递过的烟，拿起打火机给纪朋飞点上，又给周正点。
卢平摆摆手，他要记录，就不抽了。
“什么比方？”纪朋飞问道。
“一鸣说，社会就像人的身体，在内部环境跟外部环境的平衡里头生长发育，在这个过程里头，身体必然要面对无数的变化。
人要健康长寿，就要注意环境卫生，营养锻炼要均衡，在体内随时防止细胞的癌变，还要经常打疫苗生成抗体。
这里环境卫生对我们国家来说就是这个国际环境，内部细胞癌变指的就是那些腐化变质的人，而疫苗指的是对社会发展有破坏力的那些东西。”
卢平抬头：“经常打？”
李建国点点头：“是的经常打预防针，但这个单个的量绝对不能大，大了那人直接就得重病了，而且，必须是灭活的，也就是严密控制！
这私营经济其实就属于这一种，必须是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
纪朋飞夹着烟，很认真严肃直视着，他很清楚不能把李建国简单视为走南闯北的小采购员。
现在看来，虽然同样满满的爱国之心，在南边的那个小家伙和这个老子性格是不一样的，南边那位的脾气肯定不好，但这一个，却还有着对权威的敬畏，但也似乎慢慢在消减之中。
周正轻轻叩着桌面，低低重复：“有组织有计划，......”
李建国看看老人身上的军装：“周首长，一鸣说部队战士要加强生产技能的学习，回乡建设他们才是骨干主力带头人。
我们做计划虽然是在中央做，但一定要根据各地的具体情况来执行，国家做的就是提供资源与调配资源。
基层组织的知识水平的执行力一定要高，最值得信赖的就是我们的子弟兵，他们也有热情去建设家乡，我们要给他们资源！”




飞越三十年 第983章 不够警惕
周正点点头：“这个很好，原本我们给战士也都有上一些课，不过既然他这么说，那就看看具体教些什么。”
“这些是一整套的方案。”
“你都记着？”
李建国点点头。
“写下来吧！”
卢平递过本子和笔。
“比较多......”
卢平另外拿了一叠纸，一支笔递给李建国。
不怕你多，怕你没干货！
李建国捏着笔，仔细把纸铺平，要好好捋下思路了。
前面都是铺垫......
三人也不催，夜深人静，思绪万千。
“对了，国企比不过私企的原因是什么？”卢平开口问道。
纪朋飞点点头，没错，这个原因很重要，虽然他们心里头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但自己想的，跟李一鸣解读的，肯定还有很大的区别。
“我们知道人是有需求的，一层一层的需求。”
“一鸣在杭城宾馆讲课时画的那个？”
“是的，咱们一个社会的需求是由这十亿老百姓所有的个人需求和社会各成员组织共同组成的，......”
“建国你慢点...”卢平赶紧说了句，这话有些绕口。
纪朋飞瞄了眼卢平：“个人需求和组织需求。”
“嗯...但这个组织需求其实又是建立在个人需求之上的，为个人需求服务的。
但需求是会不断变化，这个我们想想就知道了，我们去过香江的，跟一辈子在县城的人，眼光是不一样的，那么在购买商品时，需求也不同。
那么，现在不是说谁去了香江，而是说，时代在发展，各种信息在交流，电视报纸还有往来的游客，让城市里头人更先了解到了外面的世界，...这一层层往下推到农村，......”
李建国在桌上连续点了几下：“没得挑那就不说了，但现在是有得挑，有得买。”
“国企的产品赶不上人们的需求是一个，还有就是有的质量比较好，......”
“质量好也是问题？”
“质量好，就不会坏，不会坏人家就不用反复买。当然，质量好的是少数！有的东西不光设计很一般，质量也不见得好。”
“......”
“如果说没有私企来竞争，现在是供不应求，但接下来就必须跟上市场的需求，这个就要主动求变......可咱们的国企不一定能及时产生这个动力！”
“不能及时，是因为懒吗？”
“不是简单用懒来形容，其实可能是迟钝，又或者说是对环境的变化不够警惕。毕竟长期咱们都是物资短缺，只要生产就不愁卖，只要能卖那只要大干快干就好，这已经在思想上形成了惯性......
其实资本主义社会也是一样，出于成本考虑，巴不得一个产品卖一辈子，除非这个发现成本更低的，不然又换机器又要学新知识，谁也不愿意！”
周正抬头：“嘿嘿......”
纪朋飞抬抬下巴：“说但是吧！”
李建国停顿了一下放慢语速：“但一鸣说，我们要动态地去看问题，其实这些企业这么快跟不上时代，有一个原因就是国企的人员素质相对于时代在下降......”
“素质？”
“就是儿子接老子的班进厂，这是个普遍的现象，然后这些儿子女儿大概是十八岁左右，那总体来看，他们接受的教育和掌握的知识是严重不足以应对环境的变化的......
市场开放时，我们对付的不是那些小个体户，而是外面那些发达国家成熟的工业体系的先锋队！”
卢平想了想，轻轻哦了一声，有些理解了。
周正轻轻叩着手指，也点点头。
所以终归还是教育的问题了......
李建国叹了口气：“私营企业存在并且发展更快的形势下，市场没有给国企时间来变。因为人们会一下子被洋货把胃口提上去！这个一下子有多快呢？快到想不到，就是你见到个广告就知道有这个东西，知道这个比原来的好，看到别人用了就感觉自己应该挑这个的程度......”
三人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是走私进来的商品，第二个就是私企生产的东西，看起来更时髦更好用，有的说不定还更便宜。”
李建国看看三人：“老百姓有时哪管你质量好不好，像温州那边，做的产品质量多差，也能卖，......
何况像深城以后那片会引进很多外商，那些香江的台湾的工厂用的就算是二手的旧设备，产能也很高，然后设计还新，......”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不要引进外资？”
李建国点点头：“是的，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们可以造更好的！而且那些资本家会带来很多不良的东西，就是这个市场！”
“什么市场？”
“大多数资本家生活非常腐化，就像是传染病一样，他们腐蚀干部群众很有一套。
我们刚到香江那天晚上，一鸣安排李国宝的助理给考察团上点课，结果在他们给每个人发的笔记本里头，就夹着钱，一个人一千！”李建国说到这个时，表情极其之严肃，他想起当时那场面犹自惊心。
要知道一千元的港币如果按着实际的价值来说，几乎不输于一千元人民币。
这跟汇率关系不大，而是指获取的成本和用途。
李建国一年工资也才一千出头，但他要拿一年工资去换港元，不一定能换到一千。
而就是在那么个像是仓促组织的一堂培训课上，那些人就敢在本子里头塞这么一大笔钱。
当时经过关口在那些小店看东西时，他们就知道香江的物价了，又知道了香江这里的工资水平，这里外的心理落差，对以后工作生活的影响不知道有多大！
“另外那些皮制的本子，还有笔，都是挺不错的东西。被发现后还跟一鸣说这个是开会的惯例！”
三人相视，有些无奈。
开会发东西是惯例，这个没错，但你塞这么多，这还惯例？
那我们可以组织人马天天去开会了。
“嗯，我们看到汇报了，确实......可怕！”纪朋飞叹了口气。
周正瞄了眼卢平两人，没说什么，心中想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表情不太好看。
这可是个处级团，又是来考察的，很显然每一个干部以后都是前途光明的那种，这些人的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飞越三十年 第984章 万般危险
“汇报里头说是当场给他揭穿了？”卢平抬头问道。
“是的，当场就拿出来了，而且一鸣还让那个方助理在课上分析他这么做的心态。”
周正微微一笑，这又是典型李一鸣的作风。
敌特搞破坏的一万种方法啊！
让敌人来上课。
“其实这是一鸣给他们故意上的教育课，他说这种事一次两次可能防得了，但次数多了就不好说了，......”
“故意？”
“嗯...按说通常开始时不用这么大手笔，说点好话，免费给点好吃的，我们估计就能满足了，等走的时候再夹在礼品里送那才隐蔽......”
卢平点头，叹息：“也是，我看到这个时也奇怪，当时就想这手法挺那...过分，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是有原因的。”李建国看看三人，“其实一鸣一开始就给那李国宝灌输了强烈印象，他来香江就是为了要出成绩的，然后免计划不一定找东亚，正常来说应该是中银来负责。
因为这里头有利可图，所以他们比较着急想插一手，所以各种手段就能用就用。”
卢平点头叹道：“哦，难怪了......引蛇出洞......这个战术很了得！”
李建国也叹息：“对一鸣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卖弄见识骗不了他，美人计使不上，只有从身边人下手。我又跟在他边上被看着，别的考察团成员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一鸣是考虑他接下来做事不可能一直盯着团，所以干脆就让他们先上堂课，意思也是什么他都知道，让这些人自己小心点！”
周正叹笑：“他倒是...想得多......”
李建国看看三人：“他最担心的其实是我。”
“哦？”
“他说别人他不怕，对付起来容易，如果我出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周正微微闭眼点点头：“这孩子......”
李建国呼了口气，又开口：“所以他时不时就跟我说别人会怎么通过我来影响他！让我要千万警惕不要上当，而且他也说了，我们不要在个人物质追求上花太多精力，有时追来的东西也没什么意义......
我是能理解他，他知道那么多东西，随便就可以赚那么多钱，个人享受上又能花多少......那个李国宝就很有钱，结果有个胃病，一鸣要是不说，他指不定哪天就得了癌，还有那个李福兆，钱得多得很，可是还有点痛风的毛病，......可是别的人，就不一定了，也许会觉得让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所以考察团也很危险，不光是人身安全，这思想也是。”卢平也心生感慨，“他这个课上得很及时，那边也反馈过来了，看来这种课的形式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