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唯一的差别,便是此时的蓝衫少年,未曾朝着自己眨了下眼睛。
自己也不再是十二三岁的小小孩童。
李婉顺心中念头,未曾被人察觉,于雯已经落座,定松方才出去,此时又引着仆从进来,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在了红木圆桌之上,于雯邀王安风坐在一旁,颇有兴致地介绍着这些菜肴。
李婉顺看着他们轻声谈笑,状若温和。
右手不知为何感到了极热,却又接触到了匕首,被那凉意冲散。
定松站在门口,身为家将护卫,他此时身着轻甲,右手持枪,左手扶刀。
道姑负剑,站在了于雯和王安风身后五步。
这个距离,中三品的高明剑客可以在千分之一呼吸之中,以长剑斩下前面的头颅,或是在瞬间废掉眼前少年的武功,使其如同待宰羔羊一样任她宰割。
李婉顺定了定呼吸,右手仍旧扣着匕首,左手抬起,握在了前面的被子上,这是骨瓷,触手最为温润,如同美人肌肤。
她将这杯盏抬起。
王安风身后道姑眸子之中微微亮起,右手稍稍抬起。
王安风不交出剑,没关系。
只要一瞬间,她便可以将少年长剑夺走,反制于他,瞬间以煞气将其经脉冲破,废去其一身修为功力,到时候就算是公主发挥不出七品武道实力,也可以轻松以匕首刺破他的心脏。
前头于雯抬手指着王安风身前的一处菜肴,低声道:
怎么样,没有骗你吧?
我姨姨人很好的。
王安风点了点头,一时间对于先前心中怀疑升起了些许羞愧之感。
无形煞气已经笼罩在了他的身后。
李婉顺身旁,以黄铜铸成了捧灯侍女,左右各一,烛火摇曳,映照地周围明暗不定。
王安风身后的墙壁之上,映照出了煞气投影,薄如雾纱,流转不定。
李婉顺看着那蓝衫少年,眼前不断闪现过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沾染着鲜血的匕首,闪现过了蓝衫儒生深深行礼,言辞冷锐,脑海当中,那声音越发清晰,越发冰冷。
是自己的声音。
杀了他。
看得到眼前龙袍染血的父亲,躺倒在地,怒目而视。
扔下杯盏,杀了他,为为父报仇
报仇
看得到蓝衫书生行礼,声音冷然:
请殿下先行一步。
有已执念为狂的母亲尖锐的声音:
哭什么?怕什么?这天下,本就应该是我们的,我这身衣裳,有何不对?!
是那个儒家书生,是他,还有你那个人面兽心的二叔,是他们抢夺了这天下,夺走了本属于咱们的东西
父债子偿。
杀了他!
一个个声音在她的耳畔回荡着,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念头,还是来自于其他的地方,但是此刻却都非常清晰而且真实,在教唆着她,驱使着她,但是在这个时候,却还有另外的声音在告诉她其他的事情。
这声音是如此之宏大,如此之浩瀚。
又是如此之真实。
仿佛来自于整个天下,竟足以与这十数年积累的仇恨所匹敌。
手掌快要握不住那瓷杯,似乎有迷雾重重,遮蔽四野,心中诸多念头,挣扎不休,却始终不曾放手。
在此时候,她终究还是未曾下得了最后的狠心,轻呼口气,准备将杯盏放回原本位置。
正在此时,或许是放下心念损耗过大,手腕突然一软。
雪白的骨瓷落地,坠成了碎片。
王安风微怔,和于雯一同看向了声音传来之处,而在同时,其身后道姑双眸微亮起,气行周天,浓郁的煞气勾勒了周围的环境,在她身后浮现出了种种异象服。
李婉顺心中一个咯噔,几乎本能地惊呼:
不要!
猛然起身,心念过激,带起了激流如浪,两旁灯火瞬间熄灭,房间之内,霎时间一边安静,李婉顺只觉得自己挣脱开了某个束缚,感觉到了心跳很快,呼吸急促,却不知道此时局势究竟如何?
噤声聆听,却听到了液体自桌子上流淌,滴落的声音,面色微微发白。
正在此时,她听到了桌椅碰撞的声音,似乎有人缓步而行,走过了圆桌,行到了窗前,呼吸不知道为何微微放缓,抬眸看向了那一处方向。
伴随着吱呀轻响,皎洁的月光倾泻进来,将黑暗照亮,桌面上碎裂了一个瓷杯,一片幽深的黑暗当中,越过那窗口,看得到漫天灿烂的星辰,看到了圆月悬空,无尽光耀。
蓝衫少年站在窗前,转身回望。
殿下,可曾受惊?
李婉顺终究未曾出手。
将少年少女送出,令定松将两人各自送回家宅,右手提灯,孤身立在了院落之中。
道姑站在了女子身后,轻声问她:
为什么不曾下手?
她追随李婉顺许久,知道那种恨意,是真实存在。
李婉顺神色恍惚,抬头看着那圆月,看着漫天的星斗,脑海当中复又响起了那和仇恨对抗的浩大声音,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问题。
为什么爷爷会传位给二叔,而非其他叔叔?
大秦人重视礼法,儒家夫子看中纲常,二叔得位不正,为什么如今却能够令大秦上下一心,唯命是从?
她不知回答,只是似有疲倦,道:
婉儿,带我去看看这月圆中秋罢
道姑微怔,微微点头答应下来,一手挽住了李婉顺腰肢,煞气化影,凭之而踏步腾空,瞬息之间,下方的树木,住宅,行人,灯火,逐渐变得渺小,但是这些渺小的东西组合在了一起,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出来的浩大。
这便是大秦。
浩浩大秦。
当年的大秦,尚未强盛到了如此的地步,交给自己的父亲,真的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吗?战火未绝,内外交困,那个一心想着给自己女儿万里红妆相送的父亲,真的能够带领大秦,将那些异族驱逐吗?
当年的父亲,是否也对二叔三叔做过什么?
李婉顺神色越发疲惫,却在心中升起了自嘲之念。
若是今日仍旧战火连绵不绝,未曾将那些异族彻底打服,战火所至之处,死伤何止于一家一室?生在安宁之家,百姓路不拾遗,纵然偏僻之处,也是饱食之家,这等大治之世,若是只杀一人便能遂愿,这究竟是对是错。
而若是只杀一人便能遂愿,舍去了百姓凄苦,有何不能?
看着下方的扶风盛世,李婉顺低低念道。
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琴瑟铿锵,酌酒高歌,以卜竟夕之欢。
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围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之人,解农市酒,不肯虚度。此夜天街卖买,直至五鼓,玩月游人,婆婆于市,至烧不绝。
婉儿,你问我,为何不让你出手吗?
道姑不解,侧目去看,看到了旁边的那双眸子,看到了眸子里面映照着的万丈红尘。
李婉顺身上繁复衣裳微微拂动,似乎金凰振翅而飞,提灯看着这大秦山河,看着这古今盛世,道:
因为我不止是父亲的女儿。
我亦是大秦的公主
道姑微怔,继而便明白过来。
看向李婉顺的目光之中浮现出些许的怜惜。
彼时太子,她亦听师父提及,好大喜功,暴戾寡恩,非为人主之资,却独得皇上喜爱,当年的天下,尚有可与大秦匹敌的国家,若是现在是当年太子执政,大秦必不可能如此强盛。
当年一事,以数人之死,而令天下得遇明主,走向了大治。
于私有仇,但是却于国有恩。
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此即为国士无双。
为了私仇而杀国士之子。
这种事情,正因为是大秦的公主,所以,不能做。
李婉顺看着这下面的灯火,低低呢喃:
我亦想在有生之年,得见百姓安居,天下无灾。
得见这大秦盛世,绵延不绝
:第二更
第一百零五章 隐秘身份(12)
中秋月圆之日,在一片欢快的气氛当中结束,闹市散去,游人归家。
好景伴酒,最是醉人。
心中烦恼,大多且随他去,名利之争,此时尽归熄心。
可众生百态,不一而足,也还有些人就算是这个时候,也未能好好休息。
年纪方才十七岁的彭星波昨夜里虽然饮了些酒,可长年以往的习惯却仍就让他在固定的时间睁开眼睛来,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屋顶,脑袋一片空白,片刻之后,方才翻身下来,洗漱一番,借助微寒的水,扫去了心中睡意。
从桌上抓了半块剩下来的月饼,就着凉茶囫囵吞下肚去,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此时街上行人洗漱,已过中秋,早上颇为寒冷,令他下意识抬手紧了紧领口,匆匆行去。
他是这北武城里当铺里的活计。
干他们这一行的,长年无休,东家常常挂在嘴边儿的一句话,便是今日休息了,或许就会和绝世宝物的消息擦肩而过,休息不得,休息不得。
他心中颇为不以为意,可东家毕竟是东家。
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为了那明晃晃,圆溜溜的铜钱,他也只能在这寒风凌冽之中,远离温暖的被窝,心中无数次赌咒发狠,败给了柴米油盐四字。
真冷啊
彭星波咕哝了两声,把衣服又拉紧了下,脑海中则在胡思乱想。
或许是时候换上些厚实的衣裳了。
年前才做了一套,还有七成新,用不着扯布子。
现在好布子又涨了一枚铜钱。
奸商。
脑海之中思绪翻腾,他已经转过了巷口,大道比之于方才小街更为宽敞,也衬得行人稀疏,更为萧瑟,视线未曾受到丝毫遮掩,几近于一览无余。
视野之中,看到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三十余岁年纪,身着一身黑色宽松衣裳,气质肃然沉稳,神色不由微微一怔。
他认得这个男人。
其正是东家的熟客,也是这北武州城这一年来鼎鼎大名的大人物,巨鹏帮的帮主,公孙大人。
彭星波见过这位大人和东家谈笑风生,但是见到更多的则是穿着巨鹏帮衣服的武者行走在道路之上,那种威风凛凛的模样,心中早已艳羡。
他往日里也曾经想过自己见到了这位大人物,会有如何如何的表现。
可此时真的见到了帮主,却只感觉自己的身躯僵硬地和木头人一般,不听使唤,未能如同自己曾经想过的那般主动迎上去,不卑不亢,表现出色,从而得到看好,委以重任。
而在这个恍惚的时候,公孙帮主已经推开了当铺的门,走了进去。
他却依旧未能开口。
未能把握住这个罕见的机会,回过神来,只在心中懊恼。
若是若是
心念纷飞,如同魔障,却是在思考着等会儿概要如何表现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低声叫了一声不好,匆匆赶入了当铺当中,只希望今日勿要迟了,勿要浪费了那几枚铜钱,脑海中思虑,却是在瞬间扔到了身后。
等他进去的时候,那位公孙大人正在和东家谈笑。
他恭恭敬敬上了茶水,在给那位帮主倒茶的时候,本想要开口,可方才在外头未能想得清楚,脑海之中一片混乱,不成体系,还是没敢开口,只捧着茶壶候在了一边儿。
看着东家和公孙帮主谈笑了片刻,公孙大人似乎要起身离开,东家将其送出门来,满面笑容,和煦地问道:
公孙帮主,这番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咱们也好给您留意一下。
这里虽然当铺,可是大秦的当铺之中,其实能够找得到比起奇珍阁中成色更好的美玉,比回春堂中药性更足的好药,一切皆看运气,可当铺的掌柜也总有相熟之人,久而久之,便会给这些老主顾留意些好东西。
彭星波未敢跟出去,只听得了些许东西,听到了那沉稳的声音开口道:
要如虎目般的白玉珠子,最少要凑得一对之数,若能有三五颗,也是好的。
少年闻言咂舌。
虎目般的珠子,还要白玉质地。
果然有钱啊。
当铺的老板转身回来,看到了自己的小伙计还在这里愣着,脸上在面对顾客时候和煦的微小瞬间变得比这秋风还要瘆人,抬手在伙计头顶一下,皱眉呵斥道:
愣在这里干什么?
我花钱雇你过来,不是让你吃干饭的,去去去,赶紧干活儿去。
一边说着,一边又抬脚踹了伙计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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