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
昌建国国都之外七十里,这里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峰,名为东阳峰,山势嶙峋,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一年四季,几乎都不长半点植被,现得其主峰越发冷峻孤傲,曾有高人在上面写下两字东阳,有大日初生象。
王安风本追寻着坻川汗王的踪迹,往北而去。
那位汗王并不是能够简单对付的角色,留下的痕迹多有误导,未曾想,才破杀了拦路的七名武者,才不过一日时间,再度被阻,不得不停了下脚步来。
“福生无量,居士可安好?”
穿着褐色衣服的老者挡在了王安风的面前,他衣着很朴素,手掌却很干净,身后则是浩浩荡荡,跟着了几十人,神色慈和,隐含悲苦,不像是个江湖人,更像是个很有学识的长辈。
王安风深深吸了口气,道:
“在下并不认得老丈。”
老者摇了摇头,笑呵呵道:
“识得不识得,都是俗人眼里的俗气事情,不识得就不能够相邀了吗?”
“那老者为何拦路?”
老人神色庄严,道:
“居士可是要往北去?”
“在下,正为了解救居士的性命而来。”
“北地兵戈边疆,其势肃杀,而居士命格之中亦是过于锋锐,欲要去除此祸,须得要居士将剑解下,在我国供奉十年,化去兵戈锐利之气,十年之后,死劫自解,到时候在下会亲自将兵刃双手奉还。”
老者神色郑重。
王安风看着手中的木剑,这柄剑再经历过湛卢剑剑灵的重塑之后,已经和原本大为不同,不再如同当年那样灰扑扑不起眼,赤红色的流光,即便是封锁在剑鞘之中,亦隐隐透出灼热气息。
任何人,即便是不通武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明白这柄剑的价值。
江湖上,为神兵秘籍而厮杀冒险,本就是寻常事,若是能够因此更有其他好处,愿意一搏之人,并不在少数,若是经过有心人的挑拨,则自然更是如此。
王安风从剑上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原来如此,为利吗?”
老者未曾开口,神色似乎越发悲苦。
王安风听到了随风而来的细碎声音,掌中神兵震颤,手腕一震,已经将手中剑连鞘扔下,锋芒之气,透出剑鞘,倒插于地上,怔然鸣啸,灵韵气机自然引动,剑如龙吟,仿佛云雾缭绕,许久不散,透出赤红光影。
在他前面的几十人眼中都有喜色,暗中交换了一个神色,而在这里的山下,有上千军马暗中潜伏,皆身穿铠甲,手持利刃,自大秦模仿而来的强弩已经上弦。
为首一名将领低声道:
“待会儿受到了国师的消息,你我便一齐杀出。”
“若能得了此剑,陛下也能够从那佞臣手中重登大宝,这是惠及家国万民的事情,你我往日得了王上看重,而今,岂敢惜身?”
山腰之上,王安风将细碎的声音收入耳中,看着前面的老者:
“为君尽忠,是大义所在,但是你们的国君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并不欠他的,需要去害了旁人性命,才能够保住的君主,不如废去,重立明君。”
“我想,为了防止后事,你们大概不单要这把剑,还想要用我的性命,讨好匈族。”
老者眼中出现苦意:“你,你竟知道……”
“我并不傻。”
“那你为何如此……”
王安风望着北方,他此刻感受到了,一己之力,面对强国的压迫,即便错的是对方,但是在悬殊的力量之下,有无数人愿意阻拦在他的面前,他看着远方,眼中仿佛看到了奔走的匈奴汗王,笑了下,轻声道:
“我想,除去匈族的人,为了此剑铤而走险的,应该也不在少数。”
老者并不是无知愚钝之人,闻言一下明白过来:
“你想要杀鸡儆猴?”
“但是你已经弃剑……”
已经有老者的弟子暗中放出了信号,伴随着铠甲甲叶的肃杀鸣响声音,数百名身穿铠甲的精悍之人从山脚下奔走而上,手中强弓强弩打开,锋芒毕露,将王安风牢牢锁定,寒意乍现。
然后几乎不肯给旁人半点反应的时间,伴随一声低喝,弩矢如雨而落,朝着王安风射去,老者闭了闭眼睛,脸上似乎有悲哀之色,却又未曾阻止,可数息之后,便即察觉不对,竟只是听到了弓弩破空之音,未曾听到其他。
猛地睁开双眼,神色微变。
上千弩矢凝固在了空中。
空气中有肉眼可见的涟漪,一圈一圈地震荡开来,旋即平复。
被包围在中间的人并没有拔剑,他很从容地将双手袖口稍微向上翻卷,露出了受伤包扎的手腕腕口,露出了手有刀痕的手臂,那是来自于匈族王的腰刀,鲜血的味道和药的味道混在一起,味道很复杂。
然后伸出右手,将一根仍旧还在不断震颤的箭矢握在手中,稍微用力,箭矢化作齑粉。
老者心中震动。
王安风神色宁静,看着倒插在地,死死被锁在了剑鞘中的长剑。
“是谁告诉你,王安风离了神兵便一无是处?”
老者神色骤然变化。
“什么?你……”
王安风气息流转,气机澎湃而起。
“你该好好看看。”
“某的身上,除去了那一柄神兵神武,还有这个。”
天地之间,一座金钟自虚为实,浮现出来,将青年倒扣其中,赤金色的佛经纹路雕琢其上,伴随着缓缓转动,散出霓虹般的光彩来,将周围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白云染成了赤红鎏金的颜色。
王安风双瞳之中,赤红莲花绽放,单手竖立胸前。
正在缓缓旋转的虚幻金钟停滞,旋即鸣啸,其音浩大,连响九九之数。
少林金钟罩。
“万法不破,琉璃身——”
轰!!!
不过数个时辰,便有各家各派的高手密探出现在了这里,出身于刑部的密探循穹看着那座山上的风景,看着那丝丝缕缕,还未曾散去的火焰,陷入失神。
他从来不曾见到过这样炫目的火焰。
纯粹的金色,丝丝缕缕,质地仿佛最细腻的金砂,就这样,自下而上,缓缓朝着天空漂浮,充斥在整个视野。
不知道是哪一个流派,才能够使用这样的气机,天空中,白色的云雾,甚至于湛蓝的天空,被渲染成很纯粹很清澈的赤金。
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循穹才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回过神来,然后手忙脚乱,将随身的东西取出,就只盘坐在了隐秘之处,迅速写完了密信。
当日,消息以特殊的手法,传遍了江湖和朝堂。
“王天策之子出现于昌建国中,昌建国国师外出七十里阻拦,布下兵阵,败而未杀,未曾察觉残留剑气,后过境,昌建国国师持新芦剑暗算,夺剑,钉杀其于一千三百丈东阳峰山巅,离去。”
“尸首无人敢动。”
……
天地鎏金。
循穹抬眸看着那天地之间的异象,心脏仍旧疯狂地跳动着。
可是他不能够继续在这里停留,强行定了定神,继续起身,匆匆循着踪迹赶路。
他作为暗子,既然已经被启动,唯一的解释就是,即便是刑部,对于这一次的江湖事情也极为在乎,甚至于不惜让他显出身形,令之前数年的潜伏归于一场空。
之后他便能够回到大秦,所以相对应的,这件事情就必须要做好。
但是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明悟——
这算是大秦江湖和西域北疆的碰撞。
加之神武府的特殊性,即便是朝堂,也极为在乎结果。
这里是昌建国,距离大秦的边关天雄城,距离已经超过了万里之遥。
他识得道路,拍马而去,尽全力发挥所学,循着未曾多加掩饰的方向和路线疾奔追赶着。
又过一日。
距大秦西域,天雄城一万三千里。
循穹穿过了一座座沸腾的城池,听过了无数的嗓音,男人,女人,年轻的,年少的,年老的,听着无数身份,无数人在讲述着同一个话题。
那个人的故事和事迹似乎冲地比天穹都要遥远。
他步过了草原,在草原最为荒僻的角落之上,闻着刺鼻的血腥味道,看着眼前遍布的尸骸,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烧着,深深吸了口气,趴伏在地上,将听说和搜查到的情报写在了信笺上。
“是日,王安风过天雄城,一万三千里。”
“七国贼寇联手埋伏,似为重金所诱,故而不惜己身,中三品以上高手七十二,五品六,四品一,号称百寨,铁索连马,结阵以待,据传,寨主上前邀战,王安风应战,将其斩于马下。”
“群寇请饶,不允,拔剑而战。”
“一日之间,百寨尽除。”
循穹吸了口气,干燥的西域空气中混着沙砾,这个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早已经知道,但是他不曾知道,当清晨冰冷的空气中,混杂了刀剑的锈迹,还有鲜血的味道时,竟然会这样地灼热。
灼热,炽烈,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烧。
他的血脉都在为之沸腾,环顾了一周,在刀剑成林的地方,用尽了全身力气,最后写下了三个字。
“尽斩之。”
…………
一个个消息,像是早春时候的火焰一般,迅速掠过了这片大地,情报传回去的时候,文字越来越少,但是,频率越来越高。
那些曾经高居大堂的大人物,那仿佛能够轻易决定万人生死荣辱的手掌,在拿起那一张纸片的时候,竟然会有遏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每一个字都是他们熟悉的。
因为写信的是潜伏的暗子,那是是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的影子,他们的字迹没有自己的特点,因为特点代表着鲜明,代表着会被认出来。
认出来就会死去。
他们的手可以写得出天下任何一个人的字迹,但是现在,那不同面目,不同年纪,不同岁月经历的人,所写下的文字,每一笔,每一撇,柔软的,中正的,秀丽的,都浸润了淋漓的鲜血。
氤氲着的杀气从遥远荒凉的大漠,透过了千万里的距离,在点着香烛的红木阁楼重安静地绽放,依旧凛冽,依旧肃杀,仿佛透着北漠的寒意。
“神武府王安风过天雄城两万里。”
“现身吉曲国,四品刺客暴起刺其于百姓之中,强受一剑,以掌力毙之,咳血,百姓无死伤,无碍,自饮茶而去,城主相送于城外七十里,不敢退。”
“并于林外遇伏。”
“是日五百匈族甲士,并骁将一人,死于城外。”
“闸河浪涛染血,腥味数日不绝,更名赤河,时日,天地异象,如火烧云,便即一百八十余里,数十万人可见。”
“神武府主离西域。”
“有东州前世家结阵阻拦。”
“神武府主未曾拔剑,以剑鞘横击,破山岩十里。”
“众人面无血色,退去。”
“府主过…………”
“……阻拦……,尽斩之。”
“退去,不杀。”
“斩之……”
“挡于前路者,斩之……”
“尽斩之。”
天京城·皇宫。
李栖梧放下了手中的信笺。
上面的名称,那些无泪无血一般的密探,在信笺上写出来的名字,已经从王天策之子,到王安风,然后再到神武王安风,而今已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府主。
第五日。
府主已过三万里西域,途径十七国。
退去者不杀。
不退者皆斩之。
未有能阻拦者……
………………
循穹抬起头来,水浸润了嗓子,反倒是有些刺痛。
一路追赶,他的武功不算是很强,这个时候早就已经精疲力竭,可以说,若不是那位神武府主会遇到重重的阻碍,会不断有人不怕死地拦在他的面前,他早已经失去了踪迹。
可是这个时候,以他的实力,居然也能够勉强跟在后面,未曾被阻拦。
但是,府主是为了做什么?
这样不怕被坻川王知道了吗?
他也曾经这样迟疑和好奇过,但是现在已经明白了,知道之后,心里面甚至于是有些许的幸灾乐祸。
匈奴知道又能够怎么样?神武府主一直都跟在后面,坻川王根本没有施展腾挪的时间和空间,只有恐惧和压迫,越来越多的恐惧和压迫,那种感情会伴随着时间挤压在心底里,越来越重。
很多时候,这样的恐惧比起生死时候,还要能够令人心境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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