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多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阎ZK
这便是你的意思吗?
你自己求死,便要老夫补偿给他们?
老迈夫子看着棋盘,拈起一枚黑棋,思考片刻后,落下,皱眉呢喃道:
薛家琴霜,天资横溢,自行自道,而百里封已经被子明收于门下,传授武功兵法。
王安风
老人复又下了枚白子,颇为头痛。
这小子他已经观察了许多天,却不知该怎么处理,就如眼前这棋局一般。
这少年身上气机虽然竭力收敛,已不复前些天刚突破时候明显,但是在他眼中却依旧清晰地可以。
九品武者,而且走的是堂堂正正的路子。
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练上来的武者,之前也曾展现出了远超同侪的繁杂剑术,鞭法身法也算是不错。
可这样一个明明很能打的九品武者,却只猫在风字楼里看书。
想起这些日子偷看时候看到的模样,夫子便感觉自己有些牙痛。
是夫子们的武功不好用,还是和同辈切磋,人前显圣太无聊?
不去想着拜师学武,看书看书。
看个鸟书。
又不曾心境有碍。
正在此时,木门被推开,吱呀轻响,一位青袍老者缓步进来,一手背负身后,一手依旧还握着卷书,双目视线须臾不离书上文字,洒然踏步,极为娴熟地走过屋子厅堂,坐在案几另一侧,嘴唇不动,却有苍老声音响起:
唤老夫过来,有何事?
夫子抛下手中棋子,道:无事便不能叫你过来了?
青袍老者看他一眼,言简意赅道:
不能。
夫子神色微僵硬,眼前老者复又抬了抬手中书卷,道:
看书。
夫子无奈摇头,道:这书新成,写书的人必然不如你,看它作甚?
儒家道理,一部《论语即可。
青袍老者正是常年镇守风字楼的任老,闻言懒得理会夫子,只全神贯注看着手中书卷,后者讨了没趣,手中捏起一枚黑色棋子把玩,沉默许久之后,道:
这次唤你来,还是想要问一下你。
王安风,你觉得如何?
任老抬眸,看他一眼,颔首道:尚可。
你要如何?
夫子抚须,道:
你也知道,倪天行带他去了赵府,让他看到更多东西的同时,也算将他拉到了棋局之上。
此举可开其眼界,可他本身实力还不够。当年发生的事情,我现在还在查,只觉得疑雾重重,可唯有一点可以确认,王安风若不能于武道上勇猛精进,恐怕只能在学宫之中,在保护之下活一辈子。
甚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会有危险。
提到这件事情,老者便感觉一阵头痛,摇头道:
这件事情,倪天行知道,他也知道我能看出来,料准了我会因为对他的愧疚而补偿这些孩子,助他们破局出去。
薛家小妮子和百里封还好,唯独王安风。
这小子,太他能藏了。
想到近日里来的憋屈,夫子颇有面对一只千年王八的感觉,这等感觉,在他近百年人生之中,唯独在三十年前遇到过一次。
不去学武,只是看书。
一身武功,却不显露,就是常人眼中的藏书守,纵然想要给他机缘,也是上天无门。
听着夫子的抱怨,任老神色不变,一边看书,一边随意道:
老夫不会收他为弟子。
夫子脸上神色微微一僵,偷眼看他,只见老友神色平静,不起微澜,眉眼一塌,连连嗟叹出声道:
唉呀,我也知道看来只能另找方法,可我的路子其他人走不通,其他夫子也不适合
搞不好,一个天资横溢的后辈,就要这样在学宫之中蹉跎一生了,唉呀,老夫已然错过一次,这一次竟然还要晚年失节,如此抱憾而死,如何瞑目,如何瞑目
也是,全然怪我,便该当此下场
就让老夫身败名裂,死不瞑目罢
任老面皮微微抽搐,看着眼前这个和旁人眼中截然不同的夫子,终究受不住,叹道:
我不会收他为徒,但是可以让他主动走出藏书楼。
继而传音入耳,讲述了自己想法,夫子微怔,脸上神色迅速恢复原本模样,摇头叹服道:
果然。
还是你的心够脏,厉害。
青袍老者面色一黑,猛地起身,便要直接离去,夫子自觉失言,起身赔笑,拉着好友袖袍,连连道:
是我不对,来来来,许久未见,和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任老回身,看着那黑白棋盘,嘴角浮现不屑冷笑。
老夫,不以五子为戏。
你不若去寻蒙童雏子!
老匹夫,哼!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二十八章 吾家麒麟儿
少林寺中,落日熔金,飞鸟的鸣叫声似被黄昏拉远,复又被钟鸣声捣碎,散入了远空,倒是越见祥和。
孤峰之上,王安风罕见地没有去修行,而是盘坐在石桌前面,黑发没有束起,只用草绳随便扎了下,垂在左肩,随风微动。
少年迈入十四,眉目已经逐渐开始长开,面庞之上满满的少年意气,一手握着毛笔,一边托腮,皱眉沉思,时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双眸微亮,飞快下笔,似要抓住如流星般的思绪般略有急促,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行墨字。
落日在他身上洒下赤色,拉出影子,和远山,佛殿,和那隐隐颂唱相称。
吴长青拄着木杖缓步过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幅画卷,站在一旁定定看了看,心中好奇,缓步走近,抬手替少年拂去肩上落叶,笑呵呵地道:
风儿?
王安风抬眸看到老者,脸上浮现笑容,放好毛笔,起身道了一声二师父。
老者慈和颔首,却又不无责怪地道:
方才便看你趴在这里,都甚么时辰了,也不点着灯,不怕伤着了眼睛。
如此入迷,是在做什么?
一旁王安风挠了挠头,解释道:
嗯是,温故?
少年脸上浮现些许困惑,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是不是准确,心中颇为兴奋,便不再在意这一点,指着纸上的文字,道:
徒儿发现,近几日在铜人巷里面已经没有办法再击败对手了。
所以便想着,能不能把那些最有效的招式招法整理一下,最短时间造成最大的战果。
然后整理的时候,反倒是越想越多。
声音微顿,王安风嘴角微翘,貌似平和,却又故意加重了些声音,道:
嗯,赢先生也同意了。
声音没有异样,却能听得到小小的得意,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能够得到向来严厉的先生认可,是一件可以和师父们炫耀的事情。
吴长青微怔失笑,抬手抚了抚少年头发,笑道:
好好好,风儿真厉害,来,二师父给你看看。
王安风让开位置,搀扶着老人坐下,替吴长青拿着那颇为沉重的木杖,老者抚须,看着少年写下的东西,写得颇为端正,也有一两行涂抹的痕迹,老人视线扫过第一行,脸上笑容便逐渐收敛,嘴唇微张,神色略有动容,双目之中浮现出了惊喜的神色来。
本以为是少年的奇思异想,但是,似乎远不是如此。
吴长青视线从少年所写的文字上扫过。
灵蛇寻隙的第七招,第十五招,如果把甩劲化为拉劲,好像是可以和九宫步法冲势配合稍微试了试,步法速度更快,可是不大容易控制,好险露出破绽,可是对面的人也被锁链束缚了,打出的拳头歪了些,也轻了很多。
若是能够习惯那种突然增大的速度,对手应该会吃一大惊吧。
离伯教给我的罡雷劲,既然可以作用自身,激发潜力,可是又不止我自己有穴道,对手也有穴道,天底下谁都有穴道的,穴道为气血汇聚,那么野兽有没有穴道,如果有的话,在哪里,比如大黄的哑穴,就可以好好吓唬一
(涂抹)
不行,不能乱想,离伯总说我武功不够,雷劲打出去也没办法引爆,可是我也没有必要那么粗暴地用哇。
拿雷劲当针,刺激敌人的穴道。如果在打架的时候,突然间大笑或者大哭,肯定会受影响,就是憋着不笑,力气肯定也会变小,我想要笑的时候,就没办法练拳的。
在写到这里的时候,少年似乎有些犹豫,似乎觉得让对手在交手的时候大笑大哭有些过分,涂抹了许多,然后写道:
还是刺激麻痹的穴道吧
三十六主穴。膻中穴可以导致胸部及躯干部分麻痹,肩井穴可以导致上肢麻痹,环跳穴可以导致下肢麻痹,除非对手比我强很多很多,要不然肯定会受影响吧,雷劲本身也有麻痹的作用好像金钟罩内功全力施展的时候,钟鸣声也能让内功低的人心境澄明。
心境澄明的时候肯定不想打架,不想打架的时候,拳头肯定会变弱。
后面还有许多,可只是这些已经令吴长青惊叹,抚了抚长须,放下手中写满了墨字的纸,道:
风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王安风回答道:
嗯徒儿刚刚学长拳的时候,园慈师父告诉我,要做到吃透每一招每一式的劲气,起承转合,圆融如意,能够做到循环无端,连绵百击才算是学会了这一门武功。
我就想着将所有武功都要练会才行。
少年挠了挠头,道:然后就想到,所有招式不过起承转合,劲气也大多都在赢先生教给我的二十八势运劲之法里头。
既然都是我的招式,为什么用拳法就只能用拳法,明明拳法和鞭法也可以一起用,鞭法之后可以接拳法,拳法之后也可以顺势拔剑劈斩,起承转合相连,劲气一样,就能够使得很顺畅。
又没有谁规定,不能混起来一起用。
武功也不是攻击力最强就是最好啊,能够让对手无法防备,能够将对手击败就是好的,没有了前面招式的蓄力,但是剑走偏锋,能够趁着对手意外击破防御,不就够了吗?
少年伸出双手比了下,左手张开,右手竖起一根手指,道:
一分力可以击败对手。
积蓄到五倍的力量也可以击败对手,不都是击败对手?
声音微顿,王安风面上神色微滞,道:
不如果能够积蓄到五倍的力量气势,打在对手没有防备的地方,岂不是可以打败比我修为更高的对手?
但是,要怎么做
王安风觉得自己思维有些理不大清,吴长青双眸神采却越发明亮,看着眼前苦恼少年,胸腹中有意气翻腾,终忍不住放声长笑。
好好好,吾家麒麟儿!吾家麒麟儿!
哈哈哈哈,好!
少年看着大笑的老者,略有不解。
二师父?
大殿之上,青衫文士负手而立。
狭长的眸子俯视着面庞上没有丝毫异样的王安风。
少年眉宇间气质依旧干净无害,仿佛寻常少年书生,每日诵读圣贤道理,仁义道德。
神物自晦,君子藏锋。
真的收敛地住吗?
赢先生抿了抿嘴角,神态玩味。
夕阳之下,少年神态干净平和,唯独在谈及武功的时候,双眸微睁,流光溢彩。
第二十九章 此岸彼岸,藏书守的职责
扶风学宫,风字楼中。
王安风盘腿在地,膝上展开了一本杂学游记,讲的是一位剑客游览扶风一郡十数年的经历,扶风每一个县城他都去过,风土人情,美食美景,信手拈来,文风也写得颇为有趣,但是少年的注意力却全然没有放在这书中故事。
眉头微皱,屈指轻敲着自己的额头。
脑海之中,则是不住回想着昨日里,一场场的败北。
关于自己的那个念头,在铜人巷里头已经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武者交手,瞬息万变,想要完成设想中那种细腻的连绵攻击,需要的目力,经验,胆气,都非同一般,起码现在的王安风都罕有成功一次,连续的失败令少年胸腹里似是憋了一口气,一定要将这一招自己的招式创造出来。
日头渐渐偏向午时,却终无所获,王安风叹息一声,将这根本没有翻页的游记放回原位,起身出了风字楼,准备回房吃些饭食,脑海里面却还是铜人巷的刀光剑影。
走出风字楼,踏在小路之上,迎面走来一个相识的墨家学子,背着把厚重木剑,平素颇为沉稳的一个人,此事却颇有些眉眼飞扬的感觉,隔了尚有四五米,便朝着王安风挥了挥手,笑容灿烂道:
王兄,许久不见,风姿更甚往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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