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Twentine
其实金城并不喜欢红色,但他买第一辆跑车的时候,正赶上《轻红》单曲刷爆各类榜单,他在经纪人的要求下挑了红车应景。粉丝将红色当成他的本命色,将他形容成火焰一般的男人,这么多年下来,他竟然也顺理成章地觉得红色才是自己的最爱。
“我走了。”任迪从副驾驶位醒来,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金城揽过她的肩膀,深深吻下去。
嘴唇分开,任迪皱眉。
“喝这么多?”
“你喝得比我多。”
“但我没开车。”
金城无所谓道:“都这个点了还有谁查,就算查出来又怎么样,让公关去做嘛。”
任迪懒得理他,金城抱住她耍赖,在她耳边厮磨,“……哪有摇滚乐队不酗酒的?”
任迪又累又烦,推开金城。
“我回去了。”
金城接下来还有聚会,开车离开。
任迪没有马上回家,她在门口点了一支烟。
刚刚入秋,天气还很闷,任迪想解开领口透气,可喝得太多手总抖,几次都失败了,她烦躁得直接将扣子扯断。
烟灰在撕扯中落下,烫了手,任迪低声骂了一句。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前方树影里走出来一个人。
任迪看见那抹影子,缓缓放下烟。她用十秒钟的时间判断了这是现实还是酒后的幻觉,最后慢慢睁大眼睛。
李峋来到路灯下,任迪看得更真切了,她烟扔到地上,揉了揉干涩的头发,发泄一般跺了下脚,又狠狠骂了句——
“操!”
夜风吹来,她心口似乎舒坦了一点。她回身开门,冲李峋招手。
“进来说。”
她踹开门口挡路的障碍物,走到冰箱门口翻酒。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她问。
“不久前。”
任迪做音乐,对声音格外敏感,她听出李峋的嗓音比起从前阴沉了很多。任迪心绪复杂,仰头灌了几口酒,重新打量他。
“你没怎么变。”她说。
李峋笑了,对这句话不作任何评价。
任迪问:“你见过朱韵了么?”
李峋正点烟,火苗一燃一灭,抬起头,淡淡道:“没,不想见。”
任迪皱眉。
李峋吐出烟雾。
“找你是为别的事。”
任迪默然。
其实刚刚她说谎了,李峋不是没怎么变,他变太多了,整个人像夜一样冷,连嘴边那点淡淡的笑都透着森森寒意。
她垂头,看到酒瓶上映出自己变形的脸庞。可能她在李峋眼里也变了很多,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相似的人,肆意张扬,自私又混账。
所以他们之间也有一种奇怪的默契。
“你知道高见鸿的事了。”任迪平静地说。
李峋耸耸肩,默认。
果然是这样,她一猜便准。任迪将酒放到一边,觉得有点好笑。“你出来后,先去找的高见鸿?”
李峋嗯了一声,直接将烟灰弹到地板上。
任迪沉默了一会,眼神瞥开,冷漠道:“我跟他没什么联系,他的事都是我听说的。刚毕业的时候他和方志靖的游戏项目撞上,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拉到一起做了。他们公司早年被人告过,后来不了了之。”她顿了顿,补充道,“朱韵试过一些方法,但她那时在国外,离得太远了。”
李峋靠在墙壁上,半低着头抽烟。
任迪说:“我给朱韵打个电话吧。”
李峋笑道:“我不是来叙旧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磨出来的。
李峋直起身,将烟捻灭。
“当初在酒吧里说的话还记得么?”
他这一句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任迪听完,他指的是哪天、哪个酒吧、哪句话,瞬间浮现在她眼前。他赞助过她的乐队,那晚她承诺将来盈利后按分成给他钱。
任迪说:“你想要钱?”
“嗯。”
任迪顿了顿,再次确认,“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要钱?”
李峋抬眼看她。六年过去,他的身型彻底成熟,高大颀长,骨骼就像尖锐的刺刀,收锋在体内。
“对。”他说。
任迪问:“你想做什么?”
李峋:“不用你管。”
任迪默然地看着他。他貌似随意地站在那里,表面轻描淡写,实则暗藏疯狂。任迪太了解他了,他出狱后都没有见朱韵,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那家公司。他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公司曾是他全部的心血和未来,现在却被仇人掌控着。
任迪皱眉道:“李峋,你冷静一点。”
李峋笑了,“哦,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冷静了?”
他拒人千里之外。
任迪刚刚舒坦一点,现在又堵住了,而且比刚刚还烦躁。她一口气把一瓶酒喝光,空酒瓶落到大理石厨台上,力道没掌握好,咣当一声。
“李峋,你少跟我来这套!”
酒力一涌,任迪语气也冲了起来。
“当初你给那姓方的打瞎,逞一时意气,又不联系律师,又不让人帮忙,坐六年牢,又禁止一切人员探监。你只顾自己面子,想过其他人没?现在出来了,二话不说又要去作死,你要钱干什么,想□□?”
李峋不语,任迪指着他道:“行,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告诉你你这次最好是能跟他们同归于尽,也省得打扰朱韵的幸福生活了。”
李峋在听前面的时候一直面无表情,直到最后一句,他神色终于冷了下来。
任迪看他变脸,异常爽。
“不信?”
李峋冷冷看着她。
任迪分毫不让地对视,半晌李峋扯了扯嘴角。
“说完了?”
“没。”
任迪扬起下巴,站到李峋面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李峋,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你他妈就是一自私的混蛋。”
她说得李峋嘴角弧度更大了。
“这回说完了?”
任迪转身回到冰箱旁,又抽了瓶酒出来。
“乐队钱不归我管,我私人的钱都存在金城那里,你要多少报个数,明天我给你取现金。”
任迪背对着李峋开酒,酒瓶打开,听到后面的关门声。她转过头,李峋已经不在了,只有茶几上留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第六章
事后回想,他们再次见面的时机并不是很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糟糕透顶。
朱韵后半夜接到任迪电话,说有事要她帮忙,让她联系田修竹帮乐队看一下专辑封面的设计稿。时间太晚,朱韵睡意朦胧间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结果第二天一早,任迪又打来电话。
任迪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别人,朱韵以为她真的很着急,二话不说将田修竹拉出画室。
然后,她在那见到了李峋。
准确来说,她并没有“见到”他,所以才说这时机糟糕透顶。
任迪把见面地点约在一家咖啡厅,当时朱韵就已经奇怪,轻红乐队现在大红大紫,平时大街上都不能随意露面,怎么会明目张胆约在咖啡厅。但当时朱韵并没有想太多。
咖啡厅人流充足,朱韵跟田修竹坐在靠窗最显眼的地方等任迪。田修竹一身休闲装,坐在藤叶围绕的椅子里,像他笔下的画一样干净清爽。
当时李峋就在五米之外的那桌坐着。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李峋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朱韵看到门口一闪即逝的黑影。但直到那时,她依旧没有认出那是谁。她接着与田修竹聊天,可聊着聊着,脑海中总是重复闪过刚刚的画面。
每闪一次,画面就更清晰一点,她渐渐听不到田修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震惊地发现那道背影最终竟能清晰到与记忆重合。
她心里碰碰跳,仍不敢相信。
“怎么了?”田修竹看出她不对劲。
朱韵起身往外追,路上人来人往,却再没有那么凌厉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小的男人来到她身边,用戏弄的语气问道:“找李峋啊?”
朱韵听到这个名字,感到霎时的眩晕。
一切都被证实了。
李峋。
这些年,她曾无数次念及这个名字,但每每都只是叫一个虚影,从来没指望过回应,她也习惯了这样。而这一刻不同了,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那个人的脸孔和身形瞬间明朗,好像下一秒就有人出来应声。
朱韵手心发热,她看着面前男人。
“你是谁,李峋在哪?”
侯宁语气带刺,“你连人都认不出,还问他在哪。”
田修竹从咖啡厅出来,来到朱韵身边。有他在,侯宁的气势稍弱了点,可依旧是冷嘲热讽。
“我们是来拿钱的,谁知道他那些老朋友一个比一个虚伪,不给就算了,还找……”他将朱韵和田修竹打量一番,话不说完,冷哼一声。
朱韵明白是任迪安排了这一切,她没时间去考虑她的意图,又问侯宁说:“李峋在哪?”
“他在哪用不着你管,我就是替他不平,专门回来骂你们这些狗的。”侯宁说完,转身离开。
朱韵在街道上发怔,田修竹的手轻轻落在她肩头。
她猛然清醒,几步追上侯宁。侯宁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高跟鞋声,他转头,被一把抓住领口。侯宁反射性地叫了起来,朱韵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扯着他往咖啡厅后面的小巷子里走。
侯宁完全没有想到朱韵会这么直接,他瘦小枯干,比朱韵尚且矮一头,而且她下手太用力,他被她拎着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朱韵给侯宁扯到角落里,狠狠推到墙上,紧逼两步,凝视着他。
“我再问你一次,李峋在哪?”她盯着他的眼睛,“还有,你是谁?”
她一句一句地问,侯宁越发紧张起来。
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路程,这个女人的神情跟刚刚已经全然不同了。从阳光普照的街道,到冰冷阴暗的小巷,她也是这样变化的。在起初的慌乱和感伤过去后,朱韵的目光变得冷静起来,自上而下审视着他,也判断着他。
侯宁没有办法招架这种神态,他习惯于躲在暗处,躲在屏幕后面,他所有的情绪都不能端上台面。
就在侯宁腿脚发软的时候,朱韵听到身后有人说——
“松手。”
那感觉很奇妙,朱韵心想,这么多年下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别人嘴里强势的女人。她成绩优异,从国外回来一直没有找公司,起初是因为她想多尝试一下国内的项目,好为自己的目标做基础,后来则演变成懒得听从任何人的安排,她习惯了自由。
可这一切,都在听到“松手”两字时烟消云散了。
朱韵松开手,侯宁赶紧跑到李峋身后。
她回头。就是刚刚那身黑色的衣服,高挑的身材,漆黑的发,黑发让他的棱角更分明。他脸上留下了一点岁月的痕迹,但是不多,乍一眼变化很大,可细一看,哪里都是从前的样子,只是棱角被打磨得更锋利了。
李峋双手插着兜,微仰下巴看着她,这姿态让她喉咙发紧。
侯宁拉着李峋衣服,想尽快离开这里,巷口站着田修竹。
朱韵张了张嘴,第一下没叫出他的名字,她低声说:“……来这边说。”
李峋跟她走向巷子最深处,外面就剩下侯宁和田修竹。侯宁还是紧张,刚刚他图爽,骂他们是狗,女人尚且那么恐怖,何况男人……
“他就是李峋?”
侯宁一哆嗦,后感觉田修竹的声音比起朱韵温柔多了。他侧头,田修竹看着里面两个人,轻笑了一声。
“简直跟她形容的一模一样。”
昨夜下了雨,地上泥泞不堪,青黑色的墙壁上也渗出水珠。
巷子宽度不到三米,不通车,路也比较旧,坑坑洼洼。路边停靠着几辆自行车,也不知放了多久,胎都没气了,杂草从地底顽强地抽出头来。
吧唧。
草被朱韵的高跟鞋踩瘪了。
她停住脚步,看着李峋。
“你出来多久了?”她问。
“不久。”
“怎么没找我?”
李峋轻笑。
朱韵有点莫名的紧张。“是任迪叫我来的,你们也是她叫来的么,刚刚那人说你们是来拿钱的,你们打算做什么?”
他还是没回答,朱韵也觉得这见面太过突如其来,她小声问:“你等会有空么?”
“没。”
李峋漫不经心地拒绝,他似乎觉得这短暂的见面已经够了,想走,但朱韵刻意挡住了路,他走不了。
“让开。”他说。
朱韵没退,她问他说:“刚那人是做什么的,我看他不像正经人。”
李峋乐了,“那你看我像正经人么?”他脸上带着笑,极其疏离。他用眼神无声划开一道界限,不给朱韵提及过去的机会。
朱韵觉得有些焦躁,她低声问:“你现在住哪?”
“城西。”
朱韵眼睛一亮,马上说:“你哥也在那边。”
李峋没有说话。
朱韵说:“他自己开了个舞蹈班,教小孩子跳舞,就在——”
“朱韵,”李峋打断她,“大家都赶时间,别聊没用的了。”
朱韵说:“我不赶时间。”
李峋挑眉,他离得这么近,视线是彻头彻尾的居高临下。他往前半步,神色讽刺,“你不急不代表别人也不急。”
这个距离,他们之间和两边的巷壁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空间,他的声音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翻转环绕,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她的身体。
趁着短暂的愣神,李峋绕过她走出巷子,融进街道的人群中。
侯宁打算去追他,被从后赶来的朱韵拉住。
朱韵说:“怎么联系你们,你们住哪?”
“你少管。”
“你们有什么打算?”
侯宁一边抱怨李峋为什么不等他一会,一边敷衍朱韵。
“我们有什么打算跟你有什么关系?”
朱韵微微躬身,与侯宁面对面对视。侯宁发现朱韵的眼睛很清澈,很漂亮,也很光明。
“你们是在牢里认识的?”她问。
侯宁哼道:“是又怎样。”
“我感觉你蠢蠢欲动。”朱韵说,“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
侯宁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他极度恐惧社会,缺乏与人交往的能力,另一方面他又十分自负,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他有高超的电脑技术,他经常感觉自己像个刺客,躲在角落毫不起眼,可是能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致命一击,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但角落毕竟是角落。
阳光一照,里面所有的垃圾和废物,全部原形毕露。
“你不要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侯宁冷冷道,“他早就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我们被浪费太长时间。这整条街上比我们厉害的人有几个,可我们现在什么样。你不用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鼓励别人重新开始,坐牢的又不是你们。我们自然有自己弄钱的方式,用不着——哎!”
侯宁说到一半,再次被朱韵推到墙上。田修竹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声说:“冷静点。”
朱韵眼眶发红,极力压着自己情绪。
“别拿自己跟他比,凭你也配?”
如果不是田修竹拉着,朱韵恐怕已经掐住他的脖子了,她指尖锋利,抵在侯宁下巴上,一字一句道:“有一点你要清楚,他是坐了牢,但他跟‘坏人’半点边都沾不上。”
侯宁被那神情震慑住,喃喃抵抗:“……那是从前,你又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
朱韵不跟他废话,她在他身上粗鲁地翻出手机,打通上面唯一的联系人。
对方懒懒地喂了一声,朱韵开门见山。
“你还记得你以前要做的事么?”
静了几秒,李峋挂断电话。
侯宁回神,夺回手机,冲朱韵吼道:“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刚才不还是认都没认出他!”他猛地撞开朱韵,又泄愤似地撞了田修竹一下,冲出巷子。
朱韵手掐着腰,深呼吸。
她闻到泥土的味道,雨后的地表味道很重,她奇怪自己现在才察觉。
田修竹低声说:“走吧。”
侯宁闷头跑了半条街,终于看到靠在路边树下抽烟的李峋。他跑得肺都要吐出来了,蹲在李峋身边呼哧呼哧地喘气。
“你也不等我!”他抱怨道,“那女的凶得跟母夜叉一样!”
李峋不说话,侯宁抬头看他,“你走这么快该不会也是因为怕她吧。”
李峋冷眼看他,侯宁忽然又兴奋起来,从怀里掏出两个皮夹。
“你看,那对狗男女的钱包,我临走前弄来的!”
“……”
李峋叼着烟,无言地抬头看树冠。
见过朱韵,他比平日话更少了。
“那唱歌的不给我们钱也没事。想搞垮公司难度有点大,不过单独搞垮两个人很简单。”侯宁贼笑着说,“我有无数办法套他们的钱!要不干脆买一赠一,把他们亲戚朋友的也一块顺来。我给你想了个好点子,咱们把他们的钱搞到手后全买成狗粮寄回给他们家,你觉得——诶?”
侯宁说得兴致勃勃,忽然停住,视线落在手中朱韵的钱包上。
车里,田修竹提醒副驾驶的朱韵系安全带。
“你们聊什么了?”田修竹发动汽车。
“没什么,他什么都不肯说。”
田修竹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到路面上,光晃得两人眯了眯眼。
“他不信任我。”朱韵说,“我没认出他,而且我跟你在一起,他觉得我背叛了他。”
“那不算没认出。”田修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缓,“你不知道他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今天会来,是他们钻牛角尖。至于我们,难道他让你六年不能跟任何男人聊天吃饭?哪有这个道理。”
朱韵看着窗外,低声说:“以前我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拿他跟其他男人作比较都是一种背叛。”
田修竹静静开车。
朱韵:“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田修竹说道:“六年很久,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不是任何人的错。况且你们那个时候太年轻了,分分秒秒都觉得是一辈子。”
他趁路况较好,转头,深深地看着朱韵。
“这种事情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只有自己才清楚,你觉得自己背叛他了么?”
*
侯宁惊讶地看着手里的钱夹。
“这是你?”
在朱韵钱夹最里面的一层,他翻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在一间稍显空荡的会议厅里,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正站在台上当众发言。
照片像素极低,看不清男生的脸,只有一头金发在暗淡的图片中亮得惊人,让人轻易感受到男孩的年轻气盛和野心勃勃。
李峋拿过照片。
这照片很旧了,但保存得干净,刚刚侯宁的脏手蹭到上面,是这六年来唯一的污渍。
不。
他顿了顿。
不止六年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李峋一手拿着照片,一手夹着烟。他忘了抽,就像忘了照片里那个意气风发的人是谁一样。
八年,还是九年。
小半截烟落地,他空出手掐住自己的鼻梁。
那家公司叫什么来着……
时间太可怕了。
一阵风吹过,树上落下叶子,手里的照片也松动了,他反射性捏紧。
路上行驶的车辆里,朱韵望着窗外落叶,进行了认真而漫长的思索。
她不得不承认,六年过去,她已然忘记了很多情情爱爱的细节。唯有他们一起奋斗过的那些日夜,还有他曾点亮却没来得及走的那条路,始终牢牢刻在她的脑海里,宛如石骨,在时间造就的废墟之上拔地参天,固若金汤。
时间不可避免地磨平了很多东西,只留一点精粹到海枯石烂。朱韵并不清楚这六年牢狱带给李峋怎样的变化,她唯一知道一点,那就是时至今日,只要他指明一个方向,她仍肯毫不犹豫放弃一切,为之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背叛”究竟要如何定义,朱韵自己也说不清楚。
打火机与公主裙·长明灯 第七章
“妈的,小贼。”
两个小时后,朱韵和田修竹发现钱包不见了。当时他们刚好吃完饭,服务生手持账单来结账。
“先生,女士,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田修竹靠在椅子里神游太虚,朱韵冲服务生笑笑,“再上份甜品,我们还要再坐一会。”
服务生离开,田修竹感叹,“真厉害啊,撞一下就能偷走,拍电影一样。”
“你还佩服起他了?”
“反正里面也没多少钱。对了,你的证件在钱包里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留一下。”
“田修竹,他偷了我们钱包。”朱韵特地咬住‘偷’这个字眼。“你怎么像东西忘在朋友家了一样?”
田修竹努努嘴道:“那报警抓他们?”
朱韵顿住。
田修竹笑道:“所以嘛,算了吧。”
手机响起,朱韵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到一旁僻静的角落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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