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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明月珰
王悦娘说话的声音不算低,纪澄想不听见都难,着实有些难堪,但她也不至于跟王悦娘这种人一般见识。
沈芫有些不高兴地道:“你若觉得不痛快,不来也就是了。澄表妹是我妹妹,你若再说这样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纪澄没想到沈芫这样圆和的人会为了自己这样说王悦娘,弄得王悦娘满脸羞红,又惭又愧,她心里实在是感激。
沈芫说完也不再理会王悦娘,拉了纪澄的手往一边儿坐下,“你别理她,王家姐妹这种傲慢性子,只当看你一眼都是给你的恩典,哼。”
王家追根溯源,非说自己是当年琅琊王氏的一支,想来自视甚高,等闲看不起寒门的,更何况商户。只可惜今非昔比,琅琊王氏早已经灰飞烟灭,高贵不见。
纪澄听沈芫的话说得犀利又可爱,噗嗤地笑出声,王氏姐妹的确是没有公主的命,却有公主的病。
那厢王悦娘听见纪澄的笑声,瞪眼过来,纪澄也只笑着回应,而王四娘则是施舍地扫来一眼,然后又将微抬的下巴转了开去。
如此一来,影月楼的几个小姑娘就自发地分成了两拨,沈芫要顾着纪澄,沈萃也不喜王氏姐妹,所以她们三人一拨,王氏姐妹和另外两位林、严姑娘交好,至于苏筠和沈荨则是两头都兼顾的人,任何一边儿都不冷落。
因着王四娘不屑于和纪澄一桌玩耍,酒令、猜枚都行不起来,只能赏花、下棋,都是平日里的消闲,无甚趣味。最后沈芫叫了文儿、粟儿来唱曲儿,众人赏听一支,也就丢开了。
时值三月,正是春风暖人的时候,园子里姹紫嫣红,不自觉就提到了下月牡丹盛开时的盛景,王四娘道:“下月我家照旧要办牡丹宴的,到时候给你们下帖子,今年我特地央淑妃娘娘让匠作司的工匠给打了一架牡丹围屏,用来赏牡丹。”
众人都说好,便是沈芫都应了一声好。
纪澄却有些想念晋地的春天了。北地女子没那么讲究,她们这时候可以出门骑马、射箭,什么都玩儿。而纪澄甚至还跟着她哥哥们打过两次猎呢。
心中叹息,纪澄其实有时候也拿不准自己的决定对不对。备受冷遇,又屡遭鄙夷难堪,却还要厚颜忍耐,只因心有所求,但实则也难受得厉害,想反击却又无力。家中二哥曾经劝过她,不如就留在晋地嫁人,天塌下来自然有哥哥们顶着。
纪澄想起二哥为她遭的罪,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指望着由家人为她撑起一片天。
走神间,话题已经从牡丹宴转到了纸鸢身上。
春风漾漾,凭风借力,的确是放纸鸢的好时候。
沈芫吩咐丫头去取风筝来,沈荨也道:“你去告诉我屋里的紫嫣,将今年二哥送我的蝠儿风筝取来。”
沈萃问:“二哥什么时候送你的风筝啊?”也不怪沈萃眼皮子浅,主要是沈彻这人吃穿用行都十分讲究,能被他拿回来送给沈荨的东西,绝对普通不了。
沈荨还没回答,沈萃又问:“怎么就只送了你啊?”都是一家姊妹,沈彻每回送姊妹东西的时候,是一个都不会落下的,沈萃也得过沈彻好几样东西,实在是眼馋。
沈荨怕沈芫和沈荨误会,赶紧道:“就只这一个纸鸢,也不是二哥送我的,他原本是打算送别人的,硬是被我抢过来了。”
“送谁啊?”沈萃口无择了地问了一句。
沈荨立时尴尬,沈芫懂得稍微多一点儿,脸就红了红,沈萃自己却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而王思娘听了脸却红一阵、白一阵的,沈彻在外头的事情多少还瞒着家里,她们这些外人听得还更多。用得着沈二爷拿纸鸢去讨欢心的人,肯定是那外头不良的女人。
寻得空档,王思娘将沈荨拉到一边说话,“怎么国公爷和公主都不管管沈二哥的吗?”
沈荨道:“好姐姐,你快别提了,你知晓我二哥那本事,哄得我娘团团转,我爹爹在家时家法棍子都打断好几根了,二哥还不是依然我行我素。我就只盼着娶来个厉害的嫂嫂,管管他。”虽然沈荨觉得这个期盼十九八十是要落空的。
王思娘听了不知道怎么脸一红,却又怕人瞧出来,赶紧用手绢沾了沾嘴角,也不知道是擦什么,只可恨现在还在暮春,团扇没上手。
沈荨却没留意王思娘的神情,她正被苏筠叫了过去。
而在隔扇后面观赏青花大瓷缸里的金鱼的纪澄却无意间将这番对话听了去。
再富贵的家,如果落入败家子手里也就只有坐吃山空的份儿。别看齐国公府现在瞧着鲜花着锦一般,可是若国公爷和公主一去,落到这位沈二爷手里只怕前途就堪忧了,偏偏这位沈二爷又是安和公主和齐国公膝下唯一的子嗣,纪澄暗自叹息。
倒是二房,能养出沈芫这样的女儿来,想必不会太差,只怕沈家的将来都要落在二房上头。纪澄越发下了决心要同沈芫好好相处。





七星彩 第11章 叹神技
放纸鸢需要空旷的地方,最适合在郊外,磬园虽大,偶有空地,但周围也有大树,众人最后在悯农园附近找了块稍微大一点儿的绿地。
过得一会儿,丫头们就拿了九只纸鸢来,沈家姐妹都有自己专用的,沈荨将自己旧年的三只纸鸢给了苏筠和王家姐妹,另外几只纸鸢则是丫头从库房里头拿的,都很精致。
不过最精致的自然还是沈荨那只,原本瞧着也没什么不同,大不了就是这只蝙蝠比别的精致华丽一点儿而已,但等真正放的时候,这只纸鸢的骨架轻,构造也好,平平顺顺地最先放了起来,飞得最高。但这也不算特别。
特别之处在于,等蝙蝠纸鸢飞上天,喝饱了风,从那腹部骨碌碌地又钻出五只可爱的小蝙蝠来,成了一架“五福捧寿”,当真是别出心裁。
众人都叫好。
沈荨得意地道:“那当然了,小二张的张老爷子亲自做的呢。”
小二张的纸鸢说起来也是个传奇,话说张老爷子最开始就是个酒楼的传菜小二,平日爱好就是做纸鸢,后来被酒楼老板辞掉后,干脆专心做纸鸢,如今已经独成一派,和南边的“排楼”,西北的“燕沙”齐名。
不过张老爷子自六十之后,就几乎已经不动手做纸鸢了,这只“五福捧寿”实在难得,便是有钱只怕也难买,也难怪沈荨得意。
沈萃嫉妒得要死,深恨自己怎么就不是沈彻的亲妹妹,王思娘姐妹则都是一脸的向往。
只是人一旦得意了,就容易出岔子,天空中好几只纸鸢,必须互相避让着,免得绞了线,到时候就不得不绞断线头让那纸鸢飞走,别的纸鸢也就罢了,那五福捧寿的纸鸢却是不能丢。
是以沈荨一直很小心,可惜天不遂人愿,虽然没有和其他纸鸢纠缠在一起,但那只五福捧寿偏偏在收线下落的时候,被风一吹就挂到了不远处的一株百年大树上。
若是别的树也就罢了,叫人砍了就是,但是这百年大树也算是磬园的镇园之物了,沈荨也动不得。
“怎么办,怎么办?”沈荨急得都要哭了。
那纸鸢挂在树梢上,离地面有五、六丈的距离,树干部分又是光秃秃的,便是爬树都很难够到。
“别急,叫小厮搬了梯子来,再不行就让他们叠人梯。”沈芫安慰道。
只是树干实在太高,梯子也够不上,叠人梯,叠上五、六人就开始歪歪扭扭,根本使不上力气。
沈荨在下面急得跺脚,眼见着天色又忽然暗了下来,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那可就糟糕了。
“怎么办?二哥知道肯定要训死我,今后再也不给我淘这些了。”沈荨开始掉眼泪珠子。不过即使这样也犯不着令沈荨急得都哭了,只她自己知道,这纸鸢哪里是她二哥送的,根本就是她趁着她二哥不在偷来的。
“我来试试。”纪澄走上前道。
沈荨眼泪巴巴地看着纪澄,“你会爬树?”
这显然不是爬树能解决的问题,纸鸢挂在脆弱的树枝尖端,根本承受不起人的重量,刚才就有个小厮从树上摔下来,还不知道伤得如何呢。
“我只能试试。”纪澄也不敢打包票,毕竟纸鸢挂得太高了,她让小丫头去她屋里找榆钱儿,将她惯用的弹弓和铁弹子取来。
在沈荨这些姑娘们吟诗作画、踏月赏花的岁月里,纪澄大多时候却是在骑马射箭玩弹弓。
弹弓取来之后,沈荨简直是在用看救命菩萨的眼神看纪澄,纪澄都被看得有些手发抖了,她先试了一发铁弹子,根本够不上那树枝。
沈荨则由屏息盼望转成了大大的失望。
纪澄倒是没有放弃,她在树下来回走了好几步,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再睁开眼睛时,就选定了站立的位置,将装铁弹子的荷包系在腰上,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莹白得耀眼的手臂,只听得“嘣”的一下,铁弹子仿佛流星一般射出,很快地几乎分辨不出先后地大家又同时听得“嘣”的一声,然后又是一声,最后还有一声。
沈荨等人根本就没看清楚,就见那铁弹子击打上了挂着纸鸢的那支小小枝条,枝条应声而断,纸鸢也随之落了下来。
下头等着的小厮赶紧地上去接了下来。
而就在树枝“咔嚓”一声断裂的同时,纪澄的背后传来一声叫好声。
纪澄和众人一同转身,却见是个陌生的男子站在不远处。
沈芫已经叫出了声,“大哥。”
原来这个穿着青地卷草纹镶青竹纹墨绿襕边袍子的人就是沈家的大爷,二房的嫡长子沈御。
纪澄早就听说过这个人,十三、四岁时就跟着他父亲沈二老爷在西北建功立业,如今已经是四品忠武将军,现在京营供职,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怪能养出这样一身的威压气势,叫人看着他就向面对高山般,只能仰止。
沈家的人都生得不错,这位沈御生得也十分英俊,但因为人看起来太过冷硬,反而让人忽略了他本身的俊秀。
纪澄看了第一眼便越发觉得沈家的二房以后恐怕将是沈家最有出息的一支。而这位沈御今年才二十有五,曾娶妻周氏,周氏前年难产身亡,留下一个嫡子,如今养在二夫人黄氏身边。
纪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但随即就湮灭了,哪怕是填房恐怕也轮不到她。
沈御应了一声,眼神再次扫向纪澄,“这位姑娘好精的准头。”三弹连发,第二枚击中第一枚而送力,第三枚又再次击中第二枚,将它往上送去再次击打第一枚。这可不是全靠技艺了,还需用脑子精确算计,每一弹的力度都要不同,第三枚才能追上第二枚,还能送力给第一枚,直到击断树枝。
便是沈御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可能做不到这一点。正因如此,他才会主动上前跟纪澄说话。
沈家的三姐妹全部都目瞪口呆地看向纪澄,先前她们虽然被纪澄的技艺给惊讶到了,但是外行看热闹,并不知其中的厉害,到这会儿纪澄居然能引得沈御主动跟她说话,沈家三姐妹那才是每个人都在心里叫“天呐”。
要知道沈御何其人也,冷得跟个冰块似的,连对着他娘二夫人他都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更何况是其他女人了,连沈芫这个亲妹子都没有这种待遇。
纪澄的脸不由绯红,低头半垂眸没答话。
沈御看着那如蝴蝶振翅般微微颤动的睫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纪澄的精湛的技艺和手里的弹弓吸引去了,此刻再看,已经看不到纪澄的容貌,只觉得她肌肤雪白得晃眼,赶紧挪开了眼睛。
沈芫上前一步道:“大哥,这位是三婶的娘家侄女,澄妹妹。”
“原来是澄表妹。”沈御微微颔首,自家姐妹的话他刚才那般唐突倒不算太失礼。
“阿澄,这位是我大哥,你来了这许多时日了,还没见过吧?”沈芫又给纪澄介绍沈御。
纪澄给沈御福了福,“大表哥。”
一管声音泠泠如冰泉浸珠,绵绵若春水拂花,听得沈御心中一沉,他最是不喜这种绵靡之音,好好的说话不会,非得捏腔拿调。
不过沈御的脸常年含冰,众人也瞧不出他的不高兴,他抬腿欲走,但又忍不住道:“表妹的弹弓可能借我一观?”
纪澄自然不能说不,伸手将弹弓递了过去。
沈御检查了一下那弹弓,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选用的是质地坚硬又不失弹性的上好木料,筋是常年在药水里浸泡的牛筋,虽然难得,可也没什么特殊。
沈御一开始还以为纪澄有那个手力将铁弹子弹到那么高,是因为弹弓里有什么机关。如今看来,应是这位表妹的精妙计算以及腕力、臂力用得好的结果。这番功夫实在难得,若是个男儿在军营里一定有所作为。
沈御看后将弹弓递了回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就离开了。
沈御一离开,几个姑娘就都围了过来。
苏筠问道:“澄妹妹,你真是厉害,哪里练得的这一番技艺?连大表哥都赞叹。”
纪澄笑道:“小时候在家中跟着哥哥们学的。”那时候纪家还没有如今的财力,她爹爹忙于生意常年不着家,娘亲又是个懦弱性子不管事儿,纪澄就一直跟着她二哥出门野,像个男孩儿一般。
再后来,纪澄长大,不能跟着二哥出门,同一众晋地姑娘们来往,也玩纸鸢、弹弓之类。她有一架她爹从南方特地带回来的蝴蝶纸鸢,纪澄喜欢得不得了,挂在树梢后,她也如今日沈荨一般着急。
那弹弓的功夫就是那段放纸鸢的时间练出来的,一来二去就熟能生巧了。
王思娘姐妹在一旁缓缓收纸鸢的线,只听王悦娘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哪里学来的粗野之人的技艺,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沈荨原本同王家姐妹交好,这会儿听了王悦娘的话却有些不悦,毕竟纪澄刚帮了她,“什么粗野之人不粗野之人的技艺?能帮得了人的就是好技艺。”
王悦娘惮于沈荨的身份,她又是沈彻的妹妹,听了这话有些讪讪,倒也不再开口。
王思娘笑道:“荨妹妹,既然纸鸢拿回来了,咱们在园子里转转吧,莫辜负了春光。”
沈家姐妹是主人,自然要做到宾客尽欢,又开始张罗游园。




七星彩 第12章 芳心许
且说沈御离开悯农园之后,路过鹤岗,见二弟沈彻从上面下来,“咦”了一声,问道:“二弟今日也在家?”
这位沈二公子从来神出鬼没,在家里时常见不着影子,沈御才有此一问。
沈彻轻笑一声,“总要在家孝顺几天爹娘。”
沈御一下就听明白了,朝沈彻点了点头,彼此一同往松径走去,“你也老大不小,该收心了,免得公主成日催你。”
沈彻笑道:“大哥是知道的,我巴不得早点儿成亲,只是我娘一直挑剔。”
沈御看向沈彻沉默片刻道:“虽然找不到证据,但我敢肯定前头那几桩都是你做的好事。”
沈彻只淡笑不语。
“就算不是为了公主,你为了老祖宗也该收心了,她老人家最疼的就是你。”沈御劝道,他平日本不是多话的人,更不该管弟弟屋子里的事情,奈何沈彻风流不羁,老太太管不住他,就只好跟沈御这个大哥唠叨,他听得多了,也就少不得要说上两句。
“我早就跟老祖宗说过,她看上了谁,直接换了庚帖就是。”沈彻毫不上心地道。
沈御也知多说无益,他虽然也是男人,但实在不懂外头那些妖妖艳艳的女子有什么好,香气刺鼻,矫揉造作,看着便倒胃口,但各人有各人的喜好,他也不能强求沈彻如同自己一般。
“大哥,你今日破天荒跟我说这些,是自己被老祖宗催烦了吧?”沈彻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沈御心里的阴暗,这人明显是找人垫背的意思。
沈御的肤色较深,便是尴尬,也隐于硬朗的容貌之后,此刻只沉默不语。
沈彻笑道:“不管老祖宗给大哥说的是谁,到时候我帮你去仔细打听,总得找个人品又端方的,身子骨好的,免得隔三差五换人。”
沈彻这就是变相承认,他自己以前那几桩看着就要成的亲事,都是他弄的鬼了。
沈御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沈彻本事大,瞧着素日游手好闲,但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人生得又清俊如玉,貌比潘安,容赛卫阶,便是不风流,那也天生就带了七分倜傥。他不找人,人还跟飞蛾似地往他身上扑,甚至是男女不限。
沈御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回他们去明月楼吃酒,恰逢国舅爷也在明月楼,他身边那好容易得手近日正宠得厉害的小倌儿柳灵昆,死活非要向沈彻自荐枕席,冒着得罪死国舅爷的风险也不怕。
沈御才算知道,男色也有倾人城倾人命的本事。
不过最妙的是,那素日横行霸道的国舅爷郑括,居然二话不说地就将柳灵昆送与了沈彻。
“若有需要二弟帮忙的,我自然不会客气。”沈御道。其实他们娶妻也有撞运的意思,平日里那一众大家闺秀都戴着面具,若非同床共枕一段时日,谁也看不出她们面具下的脸孔。
两人说着话,却见前头转弯处露出一片粉色衣角来,此段松径只一条小道,便是想回避也无法,只能碰个正着。
纪澄这时就站在鹤岗的摘月亭内俯瞰松径,此地算是磬园的最高点了。
王思娘和王悦娘两姐妹还有沈荨正和沈御说话,另一个同沈御一般高的男子瞧衣着十分眼生,纪澄确定自己没见过。
不过纪澄只扫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了,能让王家姐妹绞尽心思哄得沈荨走近道去堵的人,显然不会在纪澄的考虑范围。
只是纪澄没想到松径里的那个陌生男人会突然抬头,纪澄莫名地想往后退一步,但很快就抑制住了,隔得这么远,很奇怪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她又没做亏心事。
好在那人只扫了一眼就重新低下了头,纪澄退回亭内坐下,沈萃接过丫头手里的茶盏抿了一口,不屑地往山下瞥了一眼,“王四娘这人也是好笑,在咱们面前仗着有个当淑妃的姐姐,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可是看到二哥,就跟京巴狗儿似的往上扑,还自作聪明地以为谁都看不出来。”
纪澄这才知道山下那位的身份,原来就是那位纨绔国公府二公子,倒是不知道王四娘这等人物怎么就看上他了。
“最好笑的是,王悦娘私下也爱慕二哥,不知道王四娘看出来没有。呵呵,王四娘的姐姐是宫中淑妃,有本事怎么不去求一道圣旨赐婚,那我才佩服她呢。跟我们面前摆什么谱儿?”沈萃讥讽道。
纪澄不知沈萃哪里来的这样多的牢骚,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就值得沈萃信任,居然一股脑儿地吐槽给自己听。
正喝着茶,却见石梯下一个年轻男子往这边上来,露出个头,却是沈萃的胞兄沈家四公子沈径。
前几日纪澄在纪兰身边侍疾时已经见过了这位表兄。
“四哥怎么来了?”沈萃也瞧见了沈径,纪澄则站了起来。
沈径着一袭蓝地宝相花纹天华锦的袍子,富贵气里透出文雅,为人也彬彬有礼,听见沈萃的声音笑道:“远远儿地就看见你们在亭子里喝茶,真是惬意,我也上来讨杯茶水喝。”
说完,沈径看向微低着头的纪澄微笑道:“表妹坐吧,咱们都是一家至亲,不必这样客气。”
纪澄这才入座,又听沈径道:“霓裳你怎么在这里?”
霓裳还没开口,就听沈萃道:“刚才二哥在这里喝了茶,他走了我们正好上来,我就让霓裳顺便给我们煮一杯咯。”
纪澄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其貌不扬的霓裳是那位沈二爷身边的丫头。沈彻定然是看见这些姑娘们开始四处行走,这才避嫌连茶具都还没来得及收就走了,却哪知刚下去就被王家姐妹给堵住了。
当然纪澄也不排除这位二公子走得如此急,也可能就是为了下山去偶遇王家姐妹的。
只是原来沈萃也不是个傻的,这是摆明了在沈彻身边的丫头面前说王氏姐妹的坏话,这就是不想让王四娘当二嫂的意思。
沈径不由叹息一声,连二哥身边的大丫头也敢随便使唤,他这妹妹胆子可够肥的,只怕将来要挨教训的。
“原来是二哥的茶具,我就说这套冻花石杯不是你这粗人能欣赏的东西。”沈径道。
沈萃立时就瞪直了双眼,纪澄也是惊讶,做哥哥的怎么能如此说妹妹,何况他难道不知道沈萃最忌讳什么?
可偏偏沈径就是说了,还是当着丫头的面儿说的。
纪澄可不会拿沈径当傻子,这位四表哥打生下来就被抱去了老太太跟前养,后来纪兰生的小六沈征也是养在老太太院子里的,唯有沈萃是跟着纪兰长大的。纪澄觉得老太太那样的人绝对养不出蠢材来。
何况这世上,谁又是傻子呢?便是沈萃都有她自己的心机。
因此纪澄不得不想,沈径这话其实就是说给霓裳听的,当然也不排除沈径有些看不上他这位妹妹的做派。
“四哥,你怎么说话的呢,你还是我亲哥吗?”沈萃怒道。
沈径却不理沈萃,转而对纪澄道:“表妹可是有福气了,霓裳煮茶的功夫在咱们京师都算是排得上号的,一般人都没有这个口福,就是我们想喝,也要二哥心情极好的时候,才能讨得一杯。”
霓裳笑道:“四少爷快别这样夸霓裳了,都没边儿了。”
纪澄这方知道,沈径竟然在讨好霓裳,虽然也说不上是讨好,但绝对是不愿意得罪,所以才自己先刺了沈萃两句。纪澄不由想,那位二公子好嚣张的人物啊,连身边的阿猫阿狗都容不得别人随意使唤。
纪澄想着先才沈萃的确是有些失礼了。上得摘月亭来,见着里头有丫头正在擦拭茶具,纪澄还想着黄氏安排真是周到,连这等地方的休息亭都有专门煮茶的丫头等候。如今才知道不过是凑巧了,而沈萃居然也就很随便地使唤了堂兄屋里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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