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贵女有点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诺诺宝贝
“……没人跟我说过日子定在九月初八。”
“唉?”
看着这小姐弟两,从太婆到虎头都不禁笑了起来,老太太还试图安慰云萝,“你天天往外跑,也就晚上那一会儿时辰在家里,许是说定日子的时候你正好不在吧。”
云萝并没有被安慰到,尤其是当回家后,爹娘和二姐得知她竟一直不知道搬家的日子,三人全都是满脸的惊讶。
云萝:……我是真的不知道。
虽出了这一点小小的意外,但云萝除了一开始有点郁闷之外很快就开始忙着搬家了,时间在忙碌中走得飞快,一晃就到了九月初八。
新打的两张床和箱柜提前几天就在新房子摆放好了,放在云萱和云萝的卧房里。
最普通的木料打造出最简单寻常的架子床,席下铺着清理干净的稻草,四面罩着青灰色的蚊帐,床顶上铺一张床簟,既压住了轻盈的蚊帐,又能遮挡从屋顶落下的尘埃。
紧靠着床的一头,贴墙摆放着樟木打造的箱柜,箱柜都还没来得及上漆,露出最本质的木色和纹路,幽幽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卧房很小,放了一床一柜,两口箱子叠放在柜顶上,就把屋子挤得满满的,但云萝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小虽小,却是她想了多年的,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卧室。
姐妹两的卧室并排在院子的东边,一模一样的格式和摆设,而正房的东次间里,三叔和丰庆大伯正在忙着摆放从老房子里搬出来的那张床。
白水村这边的规矩,别的都可以提前安置,但当家人睡的这张床却必须在搬家当天,特意挑选的吉时抬进来,由兄弟安装摆放,妯娌铺设被褥。
住新屋的流程——进大门之前拜门神,进门铺好了床之后,就要先到灶房开锅烧火请灶神,拜了灶神之后才能往烧开的滚水里放下条肉和公鸡,这肉不必熟透了,只需煮到七八成熟就可以捞起摆放在托盘上,没有托盘的话直接放在砧板上也可以。
正屋堂前,四方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公鸡和条肉,以及米面点心若干,桌子的最上方还得摆上三盏茶、六杯酒,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就能点燃香烛请天地大神,祈求天神保佑家宅平安。
送神之后,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撤下,重新摆上一桌好酒好菜,点燃香烛请祖先。
送别祖先时,还得将燃烧的香烛拿到大门外,插在门边的地上,到此,今日进新屋的流程才算是结束了,而此时也不过才辰正时分,太阳高升,投下融融的光芒,迅速的驱散了秋日清晨的些微冷意。
小小的、崭新的院子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虽然办酒要等秋收之后,但自家人的数量也真不少,太婆膝下的儿孙们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此时的这个小院子里大大小小的足有二十六口人,这还不包括在镇上没回来的郑丰年一家四口人。
其实原本应该还不止这些人,怎么也得再添上一桌。
白水村这边的风俗,新房子进门,请神的一桌贡品理该由娘家人来出,也就是刘氏的娘家。
可前两天郑丰谷亲戚去横山村请岳父岳母,回来却只跟云萝他们说外公他们正忙着,恐怕进屋那天没空闲过来,至于究竟是忙些什么,并没有说。直到晚上的时候,郑丰谷以为孩子们都睡着了,才躲在被窝里跟刘氏悄悄的说,因为中秋前两日的事情,刘老汉至今仍十分生气,话里话外的都是云萝没有规矩、不尊长辈,要她过去赔礼道歉,不然进屋那天娘家人是不会来的。
刘氏当时就被气哭了,可等第二日天亮,却丝毫没有在云萝他们的面前表现出来,也半点没有要带着云萝回娘家去赔礼道歉的意思。
若是没有娘家人,那么请神的这一桌贡品该由郑丰谷出嫁的姐妹来出,也就是郑玉荷。
但当郑丰谷去镇上邀请大妹一家的时候,郑玉荷得知刘家人可能不来,当时就一口回绝了邀请,只说铺子里正忙乱,实在抽不出时间回村子,只能等下次办酒的时候再过来了。
郑丰谷其实没想让郑玉荷来出这个钱,他去的时候把钱带得足足的,贡品什么的他原就打算了要自己买,只需让大妹经个手就成了。却没想到他还没开口说明,大妹就已经把话给说死了。
最后,这桌贡品还是姑婆出的,说她是出嫁的姑奶奶,虽长了一辈,但也有资格出这一桌贡品。还说,能备上一桌请神的贡品,该是多好的事情呀,寻常人真是求也求不来的。
虽然少了那么些人,但屋里重新摆上热腾腾的饭菜,依然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为了庆祝一下今天这个好日子,云萝还把她埋在墙角的仅剩的三小瓶葡萄酒全拿了出来。
当然,全都在长辈的桌上,小孩子是没得喝的。
太婆带着她的儿女媳妇和女婿,共七个人坐了堂前的一桌;郑丰谷兄弟妯娌加上郑玉莲,也是七个人在西边预备着开铺子的那间大屋里坐了一桌;紧挨着的一桌是剩下的最小一辈足足十个人。
但小辈们可不会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早就捧着碗、扬着筷子,不顾父母的训斥,站起来夹,甚至是绕着桌子一边夹菜一边还要跟旁边的人笑闹个不停,然后捧着碗筷就往外面院子里窜,袁承还蹲在门边屋檐下,看着躺摇篮里晒太阳的郑小一和郑小二,抖着筷子蠢蠢欲动。
在乡下住了一个来月,袁秀才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他以前可从没有过捧着碗筷蹲在地上吃饭的有趣经历。
正在他试探着将一小根肉丝往郑小一嘴边送的时候,身旁忽然响起了一个软糯糯的声音,“不能吃的,弟弟们还小,不能吃肉!”
伸出的筷子顿时一僵,紧接着迅速的调转方向送到了身旁小丫头的碗里,袁秀才半点没有干坏事被抓包的羞愧,犹自笑眯眯的说道:“那就给你吃!”
云梅懵懵的看着他,然后傻乎乎的舀起了那根肉丝吃进嘴里。
这还是郑小一和郑小二自出生到现在的第一次被带出家门,经过几个月的精心养育,他们虽依然小小的,身体也不是很壮实,但脸上身上都多了不少的肉,红通通皱巴巴的皮肤也舒展开来,白了不少,四仰八叉的躺在摇篮里轻轻挥舞着小胳膊腿,相似的模样瞧着就讨喜得很。
很快,不止是袁承和云梅,其他人也都捧着个碗凑了过来,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斥满了浓郁的饭菜香味,馋得双胞胎张着嘴口水直流,小胳膊腿也扑腾得更欢实了。
云蔓拿筷子蘸了点汤汁往两人的小嘴上抹了一下,双胞胎尝到滋味,当即伸出舌头、吧嗒着小嘴嘬得津津有味,未了还讨好般的冲他们发出“啊啊”的几声招呼,惹得围观的兄长和姐姐们好一阵稀罕,一个个都捏着筷子蠢蠢欲动。
吴氏听到动静忙走了过来,挥手驱赶他们,“哎呦我的小祖宗唉,他们现在可吃不得这些,可别把他们给齁着了。”
这两个儿子,吴氏和郑丰收都养得十分细心,才让他们从刚出生的孱弱到几乎养不活,养到了现在虽不能跟正常孩子相比,但好歹跟别人家满月的孩子差不多了。
这在穷困的乡下可是真不容易。
吴氏拍了拍摇篮里哼唧着讨食的双胞胎,直起身来指着云蔓笑骂道:“蔓儿你过来,让三婶仔细的教教你该咋伺候小毛头,来年你就得伺候自个的胖小子了!”
云蔓顿时羞红了脸,听着从两间屋里传出的长辈们的玩笑和身旁弟弟妹妹们的哄笑,捧着碗筷扭头就躲进了灶房里。
郑云兰和郑文浩并排坐在桌边,透过敞开的屋门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却觉得她姐弟二人被所有人都排挤在了外面。
不管是她还是弟弟郑文浩,似乎都跟家里的姐妹兄弟们玩不到一块儿。
她以前是只跟小姑凑做堆的,从不屑于跟泥腿子、粗鄙的乡下丫头玩耍。而郑文浩倒是想跟虎头玩呢,可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郑虎头都不乐意搭理他,更小的文彬亦是玩不到一起。
看了眼安静的陪坐在另一侧的云萱,她有心想找个好聊的话题,却实在想不出能跟这个整天都围绕着割猪草和家务活打转的堂妹说些什么话,那是她曾经发自内心去嫌弃的事情,也是她曾十分看不上眼的人。
瞧那干巴巴的样儿,真是注定了吃苦受累的命,一辈子都与肮脏的泥土和做不完的针线家务为伍,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能看到她这一生的结局。
郑文浩还在埋头大吃,郑云兰却放下了碗筷,将手收到桌子下面,拧着粗糙的衣角,却不敢用力,生怕稍一用力就将这粗劣的布料给扯坏了。
半晌,她扯着嘴角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看着云萱说道:“今后就能住新房子了呢,不过我瞧着你的那间屋未免也太狭小了些,进去两个人就连身都转不开了。怎么不把屋子弄得宽敞些呢?反正你家里就这么几口人,少几间屋就能宽敞许多了。”
云萱看着她脸上那扭曲的表情,顿时把小心肝给提了起来。
大姐这是……在嘲笑她吗?她她她该怎么反驳?
在心里斟酌了半天,她才小心的开口说道:“还……还好,不过是歇息的地方,有个一席之地就够了,我一个人能独占一间屋,这在咱村里也不多见呢。”
这“一席之地”还是听小萝说的,她听了就记住了,此刻拿出来说莫名有种自己很有文化的感觉呢。
郑云兰的嘴角一抽,看着云萱那目光闪闪发亮的模样,心中冷笑:你这是在嘲笑我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吗?粗鄙的乡下地方,谁还稀罕个破屋子?在镇上有房子才是本事呢!
农门贵女有点冷 第112章 你怎么又来了
热热闹闹的搬了新家,这一天,连孙氏都没有出幺蛾子,只不知是因为有太婆压着,还是因为在二儿子家竟然遇上了多年不进她家门的妯娌胡氏。
胡氏自嫁到白水村就一次都没有登过大房的门,连郑丰年兄弟几个娶媳妇这样的大事,她都当做不知道,只让郑二福和郑丰庆他们过来帮忙道贺。
却没想到,今日郑丰谷迁新居,她竟然来了。
所以,除了孙氏一整天都感觉怪怪的之外,其他人都十分高兴。
邻近的几户人家看到动静,也过来道了声贺,刘氏还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果子点心分给他们,并提前邀请他们秋收后来家里吃酒,邻居们都高高兴兴的应下了,坐在屋里或者站在门外笑谈得十分热闹。
郑丰收将里里外外的都转了一遍,尤其几间屋里铺着的青砖地面,让他看得甚是眼热,忍不住用力跺了跺脚。
他的新房子并没有铺上青砖,有这钱来铺地上,还不如买点吃喝的呢!
而且他虽然更早开始建新房,但因为房子的面积更大,所以反而比这边完工得更迟,不过他决定了,回头也要赶紧定个日子搬进去!
待得夜幕降临,大家都各自回去,这边就只剩下了云萝一家五口人。
郑丰谷送人回来,关上了院子的大门,回身进屋就见家里其他人还聚在堂屋里,一个个都目光晶亮,神采奕奕,半点没有要困觉的疲累。
刘氏拿着快抹布将柱子、门框、窗台、桌子等擦了又擦,挺着个大肚子转来转去的停不下来。这些天,她已经把这里的内外每一个角落都转遍擦遍了,一直到现在还沉浸在有了自己的新房子的欢喜之中。
文彬趴在桌上啃着早上请神时供奉过的米糕,啃得满脸都是雪花般的碎屑,边啃边和云萝说话,“三姐,我晚上跟你睡吧。”
“不要!”云萝拒绝得不带半点犹豫,好不容易拥有了自己的小卧室,如何还能容得下一个郑小弟?
文彬顿时就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他三姐竟然会拒绝他这个小弟的亲近,米糕放在嘴边都忘记了咬,只呆呆的看了会儿云萝,忽然有些委屈。
将头转向云萱,却见二姐也偏开了目光,连视线的接触都不愿意。
这下,他更伤心了,含着米糕委屈巴巴的说道:“那我晚上睡哪里呀?”
刘氏转过头来,说道:“你才多大点,自然是跟爹娘一起睡。”
郑小弟坐在长板凳上偏转过半边身子,默默的生起了闷气。
但他并没有生气多久,很快就抬头对刚从外面进来的郑丰谷说:“爹,我也要自己睡!不是还有一张床空着吗?”
那是云萱和云萝在老房子那边睡过的,说是床,其实就是几块板子拼成的一个铺位,躺在上面稍微动一动身子就会发出一阵“咯吱”的声响。
可惜,郑小弟这个简单的要求都没有被满足,郑丰谷听着只是笑了笑,然后带着他出去洗漱之后就直接赶他进了东间,转头又催促云萝她们赶紧回屋去睡觉。
这是云萝来到这个世界后,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小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呼噜、没有夜半梦呓,身边也没有躺着个二姐。
她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起来后开门出去,就看到刘氏正站在院子里跟两个妇人说话,听到动静,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其中一个身材瘦长的妇人笑着跟云萝说道:“咋起得这样早?是我们在外头说话,吵醒小萝了吧?”
此时天色还早,天边正翻卷着灰白色的云雾,太阳尚未升起,不过勤劳的人们却早已经出门干了半趟活计,两个妇人的脚边放着个菜篮子,里头分别放着蒲瓜、茄子、韭菜等,还有一捧水灵灵的萝卜缨子。
云萝摇摇头,冲着两人打招呼道:“宝生大娘,二根婶子。”
这两人正是住在附近的邻居,以前没什么走动,但往后大概会有不少的交集。
刘氏也跟云萝说:“你大娘和婶子一早就送来了好些菜蔬,都鲜嫩得很呢。”
瘦长妇人就笑着说道:“昨儿听说你家现在也没个菜地,正好我家地里的菜吃不完,眼瞅着就要老了,就摘了些给你们送过来,都不是啥稀罕东西。”
这位就是宝生大娘,她不仅身材瘦长,脸也格外的瘦长,下巴尖尖,形似被拉长的马脸,乍一看去总给人奇怪的感觉。且她两颊的颧骨高耸,眉眼细长,不笑时,两边的嘴角自然的往下垂落,瞧着就是一副刻薄的相貌。
她的相公就是李宝生,算起来还是栓子的同族伯父,就住在隔壁的那个院子里。家中共有三个儿子,长子大驴子已经娶妻,去年生了个大胖小子,眼下大儿媳妇又怀了身子,真真是三年抱两。次子二驴子年十五,正在忙着给他相看姑娘。小儿子三驴子,十二岁,半大的小子了,整天就晓得淘皮捣蛋,典型的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听说在三驴子的下面本来还有一个儿子,却在几年前掉进河里没了。
二根婶子则是跟宝生大娘完全不同的模样,她身材矮小,穿着一身补丁累补丁的粗布褐衣,浑身上下都是饱受生活磨难的刻痕,身上瘦得没有几两肉,却长了一张圆圆的笑脸,天然的讨人喜欢。
王二根家是外来户,就住在李宝生家的另一边,一家三代十几口人挤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连想要说句悄悄话都找不着地儿,生活困顿。
当然,乡下人家就没有不困顿的,也大多数都是这么过的日子,王家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人关注的地方。
云萝听着她们和刘氏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肥皂作坊上头。
作坊建在村外,沿河往东的那片曾经的荒地上面,从村里到作坊势必要从她家屋旁经过,每日的早晚上下工时间,这里就特别热闹,也成了村子里新的八卦汇聚地。
李宝生家的正喜滋滋的说着:“我家大小子老实厚道不多话,一眼就被作坊的大管事给看中了,招了他进作坊,现在每天都有三十文工钱,还能白吃一顿午饭,管事的说了,若是勤奋会吃苦,干得好了这工钱还能涨!”
一天三十文,一月就是九百,那一年就是整整十两银子!
哎呦喂,乡下人家,吃的都是自家田地里出的,十两银子都够两年的花用了!
刘氏恭喜她,“那是嫂子你有福气,家里多了进项,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李宝生家的拍着手笑道:“真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家小萝呢,不然咱村里也建不出作坊,我们更得不了这样的好差事。”
“小孩子家家的不过是有点好运气,可禁不起嫂子你这样夸赞。”刘氏嘴上谦虚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也止不住。
李宝生家的将身旁的王二根家的往跟前一扯,说道:“二根也进了作坊,每天都和我家大小子一道来回。还有村西头的癞子那一家,四个兄弟被选中了两个,那可是咱村子里顶顶穷困的人家,往后的日子眼看着就要红火起来了。桥头那边也有好些人,邱苗生家的大小子因为识得几个字,还当了个小头目,每天能多拿五文工钱。听我家大小子说,过几天,作坊里还得再招一批女工,只不知要干些啥,有啥条件的。”
“女子也能进作坊里做工?”
“可不!我要是能进作坊就好了,也不要三十文工钱,给我二十文就跟做梦似的了。妹子啊,照理来说那作坊还有你家的一份,这些事你咋好像都不晓得?”
刘氏腼腆一笑,“一开始就说好了,虽有我家一份,但作坊里的事情我们却不能插手。其实就算让我们插手,我们也不晓得该咋弄啊,还是交给金家去管事就好。”
三个妇人越说越热乎,云萝听了一会儿就走出大门,站在门外看着旁边通往作坊的那条路上的行人来往,默默计算着。
她家新房子的地段确实好,西边紧挨着出村的大路,往南走不了几十步就是通往东边作坊的路口,不论是本村去作坊做工的人,还是别村过来的,站在这里都能清楚看见。
此时天色还早,不过刚过了卯正没多久,也就是清晨六点多的样子,也正是从几个方向通往作坊的道路上最热闹的时候。
听金来说过,作坊里夏日的开工时间是卯时三刻,也就是早上六点半,而冬日的开工时间则是辰时,也就比夏日推迟了那么半个小时。而下工的时间为夏日酉正,冬日酉初。
现在早已过了中秋,开工时间为辰时,一直到来年的清明后才会提前一刻钟开工。
云萝算了算,如果自家要开个食肆的话,早上就得凌晨起来开始准备了。
当然,辛苦虽辛苦,但她并不觉得早起是一个多大的问题,谁家赚钱不辛苦?
她在门口这一站,就站到了辰时,路上再没有去作坊上工的人走动之后她才转身进了家门,然后对烧火的刘氏和炒着昨晚的剩饭当早餐的云萱说,自家开食肆的事情可以准备起来了,不过也不着急,现在就算马上开了估计也没多少生意上门,怎么也得等到下个月的十一之后。
作坊将会在每个月的十一那天发工钱,发了工钱之后才有钱来她家的小食肆里来吃东西啊,乡里乡亲的,她知道现在大家都手上没钱穷得很,好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
云萱低头那么一算,就说:“正好能先把秋收忙活过去。”
是啊,秋收了,锅里没米的人家也又将有了存粮,过去大半年的灾祸的阴影到此也似乎终将过去了。
江南富庶,白水村也算不上是多偏僻的穷乡僻壤,即便经历了一场小小的灾难,对穷困的老百姓来说也只是日子艰难些,熬一熬好歹是过去了。但在一些更远的地方,他们经历了上半年的干旱和夏收时的暴雨,而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更是雨水连绵,似乎要将上半年未下的雨水一次性落个完全。
正值秋收时节,白水村在喜气洋洋的丰收田里的粮食,连作坊的管事都给做工的人分批次的放了几天,让他们回家收庄稼,连带着周围的几个村子都有一种蒸蒸日上的盼头。而在别的地方,有农夫站在细雨朦胧中看着田里稀稀拉拉的谷穗,神情麻木,连眼泪都留不出来。
“老夫人,利州、莒州和梧州这三府之地半年干旱半年涝,收成仅有十之一二,百姓困苦,上半年靠着往年的积蓄勉强支应过去了,眼下秋收的那一点粮怕是都顶不了两个月。”
越州城卫府正院的花厅内,卫老夫人一身素衣襦衫,外罩着暗青色的缂丝比甲,正坐在上方听着大管家跟她汇报事务,听到此,不禁目光微沉,转了下手中的檀木串珠,沉声问道:“三府的知府有何应对?道使大人又是如何说的?”
大管家弯下了身,说道:“上半年干旱减产,三府都减免了大部分的粮税,下半年又遇上了水涝,上好的良田几近颗粒无收,三府的粮仓今年都不曾收进一粒粮食,过段日子即便是想要开仓赈济百姓,恐怕也没有那许多的存粮。”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道使大人收到三府的求助之后就派了人来府中询问,说是江南今年夏收时大部分地区都减产严重,勉强收起的粮食已在两个月前就北上运送到了京城。老奴还听说,冀中今年也是干旱严重,至今不落一滴雨,还隐约有传闻,说……说西北可能又要起战事。”
话说到这里,他猛的住了嘴,深深的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屋里一时间落针可闻,老夫人阴沉了脸死死的捏着手中串珠,几乎将坚硬的檀木珠捏碎。
坐在她身旁的卫漓也是脸色微变,又关切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大管家说道:“现在正是秋收,三府之地的粮食虽受灾减产,但百姓的日子暂且还不十分着急。所幸其他的州府即便不是丰收,好歹也没有受到太大的灾害,各州府互相帮忙总能度过难关。你亲自去道使府走一趟,告知大人卫府尚有几仓的存粮,危急时刻可尽数赈济给百姓,不过我更担心冀中的受灾百姓会南下,还请道使大人做好应对准备。”
大管家顿时脸色微变,忙应声道:“是。”
大管家退下,其他的下人也被挥退,花厅里只剩下了祖孙二人。
卫漓凝神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着身旁面沉似水的老夫人,轻声呢喃了一句:“还真让景玥给说着了,也不知冀中的灾民是不是真的会大量涌入到江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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