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黛玉不大明白外面事,只若有所思的看向贾蔷。
贾蔷笑着点头道:“听姑祖丈这般一说,还真是如此,也罢,往后我好好当差就是。”
林如海见他如此,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今日就不要在家里多待了,回去还要开宗祠祭祖。事毕,虽东府敬大老爷已不理俗事多年,你也要往城外道观里去见见。”
贾蔷记下后,犹豫了下,还是将今日在宗人府和恪勤郡王并忠顺亲王李祐发生的矛盾说了遍,最后道:“姑祖丈,恪勤郡王李曜因白家记恨于我们,我可以理解。毕竟断了他的一大财源,他着恼也是应该的,先前在扬州时,咱们就议过他。只是忠顺亲王李祐,他和荣国先祖有过甚么过节,如此口出恶言,实在有失他的身份。”
听闻贾蔷出门就和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发生了冲突,还险些挨打,黛玉和梅姨娘都心惊的面色发白,担忧的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面色也显得肃穆凝重,沉吟稍许,道:“其实也不算甚么私怨,不过是先荣国当年与老忠顺王在战场上有过纷争,二人分兵后,老忠顺王中了埋伏战殁沙场,先荣国反倒从外围包抄,最终立下大功。忠顺王府便以为是先荣国公以老王爷为饵,害了老王爷。此事当年闹的很大,甚至一直闹到了景初朝,因为老忠顺王全军覆没,死无对证。不过世祖爷和太上皇都亲自过问过老国公的旧部,确认当年之事,是忠顺王自己的过失。后面忠顺王府虽未再闹,可也和贾家老死不相往来。如今看来,仍未解开仇怨。”
贾蔷闻言了然,道:“怪道那忠顺王口出不逊。”
林如海笑道:“也难为你,维持贾家威名不坠,若是换个人……”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言,又道:“你也不必忌惮,本朝对宗室防范之严苛,冠绝诸代。对于外臣,宗室诸王是没甚太大影响的。且宗室……”
林如海点到即止,但从他眼神里,贾蔷读懂了未尽之言。
天子与宗室不睦。
只是这些话,便是在密室中也不能多言。
宗族的麻烦,连天家都难以轻易捋顺。
因为有太上皇在,隆安帝已经隐忍多年了……
贾蔷站起身道:“如今知道了缘由,心里自然有数,谈不到一个怕字。姑祖丈、姨娘、姑姑,那我就先往东府去了。晚上要会见齐筠,商议一些都中事,另外还要去舅舅家吃饭,未必能回来……额,再晚也会回来。”
原本准备今夜不归的贾蔷,看到黛玉陡然蹙起的眉心,瞬间改口道。
这样一来,林如海和梅姨娘的眼神都落在了黛玉面上。
黛玉一张俏脸霎时如傍晚的云霞,起火般滚烫,咬牙啐贾蔷道:“你这讨人厌的,不是要走吗,又在这啰嗦甚么?”
贾蔷面皮厚,呵呵一笑后,再度与面色淡淡的林如海和满面含笑的梅姨娘拱手告辞,随即转身而去。
……
荣国府,荣庆堂。
今日贾蔷去宗人府考封,西府倒比贾蔷自己还重视。
从早上起,贾家主要人物都聚集在荣庆堂上等着消息。
过了巳时,到了午时二刻,贾母等得满脸不耐烦,和两个儿子也没许多话说,正百无聊赖的都不想继续等下去时,方见贾琏急急从外面进来。
贾赦亦是等的枯燥乏味之极,看到贾琏进来,先开口骂道:“该死的畜生,让你去打探消息,一得信儿就立刻回来相报,你又到哪里去了?这么久的功夫,莫不成又从瘦西湖往秦淮河浪了一遭?”
贾母等人闻言,又气又好笑,唯有凤姐儿脸色跟死人色一样……
贾母看着贾琏满脸羞臊,笑道:“你莫嫌你老子骂你,怎这样久功夫?”
贾琏心里恨个半死,又不敢说他老子甚么,直把怒火发泄到贾蔷头上,道:“都怪蔷哥儿那畜生,把贾家的脸都丢尽了!骑射十五发,一发未中。步射十五箭,还是一发未中。其他兵法、军略也都稀里糊涂……这些倒也罢,他还先和皇二子恪勤郡王起了口角,恪勤郡王差点使人拿下他打板子!完事后,居然又和忠顺亲王叫板!我起初也不信,专门使银子在宗人府寻了三个公人问,都是这般说法。原听他说,不想承西府的爵,我还不大信。如今看来,他是真不想要这个爵,他是故意的!”
荣庆堂上众人闻言,脸色各异。
贾赦和邢夫人居然还有些满意?
贾政皱眉不语,王夫人脸色阴沉的可怕,贾母更是放声大骂道:“这个孽障,这个孽障!好啊,好啊!今日他要不给老身一个交代,我就持金册进宫,告他个忤逆不孝的大罪!!”
在贾母看来,贾蔷承爵和元春册封是挂钩的。
宫里皇帝老子想用贾蔷这个太上皇良臣去做些大事,这个虽不是册封元春的主要缘由,也会起一些作用。
如今贾蔷故意使坏,恶了宫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岂不坏了贾家的头号大事?
这对贾母来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反叛悖逆勾当。
贾赦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若是让贾菖、贾菱去考封,必不会如此,他们敢!”
正当贾母愈发震怒时,忽然外面传来通秉声:
“小蔷二爷来啦!”
……
ps:又被群里大佬爆了,我……
红楼春 第二百四十九章 警告
听闻外面传报声,贾母、贾赦甚至连贾政、邢夫人都一迭声叫道:“让他(滚)进来!”
西暖阁,李纨带着宝钗、迎春、探春、惜春、宝玉、湘云姊妹们静静的坐着,听着正堂上的动静。
原本,贾母是准备得了准信儿后,这边要准备摆宴席庆贺一番的。
虽说那孽障王八犊子不怎么懂事,可袭爵到底是一件喜事。
谁曾想,居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骑射十五箭零中,步射十五箭居然还是零中!
简直天秀!!
如今听大人们话里的意思,这是贾蔷故意的……
迎春、惜春倒也罢了,不关心这类事,只当是奇闻趣事来听。
倒是对大人们的愤怒感到有些害怕和担心……
而宝钗、湘云、探春三人,则连连摇头,以为不可思议。
她们都是饱读书史之人,总以为好男儿大丈夫,要么出为将,要么入成相,如此才是男儿本色。
如贾蔷这般,分明爵位都要落到头上了,不抓住机会成就一番事业,反而故意这般,实在让人看低了去……
却说贾蔷刚进门厅,就听到一阵震怒的呼喝声传来。
他眉头微皱,目光深沉了些,在一双双似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下,一步步走进堂上,与贾母见礼。
贾母根本等不及,厉声道:“蔷哥儿,我问你,你琏二叔说你骑射十五箭中了零个,步射十五射还是一箭未中,你考封未过,是真是假?”
贾蔷清冷的目光瞥向贾琏,贾琏被他这眼神看的,心里一个激灵,叫道:“你看我作甚?你敢做,还不敢认?”
贾赦张口就骂道:“好你个孽障,祖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我当年虽本领不济,骑射十五箭也能中十箭,步射十五箭能中十二箭。再看看你这畜生……”
“够了!不要得寸进尺!”
贾蔷凌厉喝断,从袖兜中取出一份考封公文副件,递给迎上前的鸳鸯。
鸳鸯接过手低头一看,面色便微微一变,有些担忧的看了贾琏一眼后,送上给贾母。
贾母冰寒的眼神,在看到考封文书上的成绩后,“咦”了声,瞬间软化,高兴道:“骑射十五中十,步射十五中十二?这是,过了?”
贾蔷淡淡道:“恩袭三等威烈将军,加绣衣卫千户衔,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
“好!好啊!”
贾母闻言大为高兴,看贾蔷的眼神也顺眼了许多。
然而贾赦似乎反而更怒了,只是不好朝贾蔷发难,转头看向贾琏劈头盖脸骂道:“球攮的畜生,让老太太和我们等了一上午,就回来谎报军情来了?你且等着,打不烂你这张好皮!”
贾政等人也都皱起眉头来看贾琏,不知怎么回事。
贾琏快冤死了,急眉赤眼道:“我也不知怎么……不对啊,蔷哥儿,你莫要弄假,你是不是和恪勤郡王吵架了,还和忠顺王顶嘴?!你敢说不是?”
贾蔷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贾琏闻言,激动叫道:“老爷你听,你听,他认了!”
不是他太不堪,实是贾家老子管儿子,是真的往死里打。
贾政打宝玉都不去提,贾琏成亲几年了,还时不时被心情不畅的贾赦打个半死,他岂有不怕之理?
听闻贾琏之言,贾赦等人又看向贾蔷。
贾赦想骂,但不知怎地,心里有些顾忌,一时似有些张不开口……
高台上,贾母皱眉道:“那恪勤郡王听说还是皇子?你就和他吵?好端端的,人家一个王爷会寻你的不是?必是你轻狂了去,招惹人家。”
贾蔷淡漠道:“恪勤郡王府的侧妃白氏,出身扬州白家。白家是八大盐商,天下巨富,每年往恪勤郡王府送大笔金银。在扬州,我助姑祖丈覆灭了白家,断了恪勤郡王的财源,是以,他见到我后,以奴才为名羞辱于我。”
贾赦终于寻到由头了,骂道:“断人财路,更甚杀人父母。在扬州妹婿的盐院衙门权势最重,你就仗着胡作非为?该死的孽障,为贾家惹下大祸来!”
贾政倒替贾蔷分说了句,道:“此事我知道些,的确不是蔷哥儿去招惹的事,说起来,还是半山公和妹婿托他出的面,此事以后再说……只是,你怎又和忠顺亲王起了冲突?我家和他家素无来往,难道他也欺你?”
贾赦冷笑道:“他算甚么好下流种子,无缘无故人家会欺他?”
贾蔷淡漠道:“忠顺王倒是没欺负我……”
“那你这是?”
贾政皱眉,不解问道。
贾蔷陡然凛冽的目光直射贾赦,寒声道:“忠顺王夸我文章写的好,武艺虽不强,但也未必是坏事。因为当年荣国先祖,一杆银枪打穿元平功臣,到头来,还不是死成一堆臭肉?赦大老爷,听闻此言,我该不该和他起冲突,嗯?”
此言一出,贾母、贾政等人无不面色阴沉,贾赦则满脸羞恼。
贾蔷冷笑一声,看着贾赦道:“我虽为宁国玄孙,然荣国先祖,文韬武略,亦为我所敬仰。有人敢如此践踏荣国之名,我若如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声,贾家的脸面才会被真真丢尽!”
贾赦闻言暴怒,厉声喝道:“你在骂哪个?”
贾蔷眉尖一挑,道:“我骂你了么?倒是忠顺王李祐骂了先荣国,你为荣国长子,难道不该去报仇?”
“你……”
贾赦还未说完,贾母就拦道:“好了,有蔷哥儿出过一次头,此事就作罢了。你们一个个都能平平安安,无灾无难,国公爷在天之灵,也就安心了。”
不过到底“关心”了贾蔷一句,道:“你一次得罪狠了一个亲王一个郡王,往后可有甚么难处没有?你自己要多仔细小心些。”
言下之意:自己的事,要自己扛……
贾蔷也不意外,本非一家人。
他嘴角弯起一抹讥讽,道:“我这里倒不用老太太挂念了,只是有一言,不得不提前相告,以免连累西府。”
贾母等人闻言心头一紧,皱眉道:“甚么话?”
贾蔷垂下眼帘,淡淡道:“天子赐爵于我,自然是皇恩浩荡,为报皇恩,我为臣子,自当要竭尽全力,办好差事……”
贾母奇道:“你办你的差事,又和我们西府甚么相干?纵然一时办差了,难道还能罚到我们头上?”
贾蔷呵呵一笑,道:“我要办的差事,都是极得罪人之事,若是办差了,惩罚自然只落到我一人头上。可若是办好了……天子倒会嘉奖我,可得罪之人,必将恨我入骨。只是,东府如今只我一个,蓉哥儿又瘫在床上,想来别人也迁怒不到他头上。至于我……差事办好了,他们想弹劾一时间也没法弹劾。如此,少不得有些人昏了头,就会恨错人……”
贾母、贾赦等人闻言,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贾母恼怒道:“照你这么说,你办好了差事,自己得了嘉奖,倒让别人记恨起我们来?”
贾蔷“无奈”道:“恪勤郡王就是例子,他知道我要为皇上当差,所以恨成那样,气的发抖,也不敢拿下我打板子。今日若是换了旁个贾家人,怕是少不得一个冲撞王驾的罪过,被按倒打个半死……我说这些,就是提前同这边说一下,今后对外行事,务必要小心仔细着,要夹起尾巴做人。如放印子钱,插手诉讼,结交外臣之类的勾当,往日里旁人不会计较甚么,可今后再做,多半会被人记住,往死里去整。真到那时,怕就危险了。”
贾母闻言,脸色虽气的发白,却还是强撑道:“这些用不着你操心,西府也没这些腌臜见不得人的混帐事!”
贾蔷闻言呵呵一笑,目光在凤姐儿发白的脸上顿了顿,看得她心里一惊,随后淡淡道:“若没有自然极好,可若是从前有的,最好尽快扫清,不然少不得被人翻旧账……”
最后,他对贾政道:“东府要开宗祠祭祖,祷告先祖爵位承袭之事,因才有丧事,所以我以为不必大办,一切从简,我去上柱香即可……二老爷以为如何?”
贾政闻言,连连摇头道:“这等大喜事,必是要该好好操办一场的。要会宴世族老亲,告诉大家你承了爵,往后东府你当家做主。没有偷偷摸摸从简办的道理,怕是让人笑话了去,说贾家不知礼数……”
贾蔷轻声道:“若没接这份差事,大办一场也不是不行。可接了这个差事,往后尽是得罪人的活计,总不能前脚刚收了人家的礼,后脚再去办他们吧?所以,不如先不办了。甚么时候去了差事,甚么时候再说。不然,还要连累西府跟着挨骂。”
贾政听他说的唬人,再想想贾蔷的为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贾母已经心累的受不住了,连连摆手往外轰赶道:“去罢去罢,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宁国是长房,我也管不得你,哪怕你把天捅破个窟窿出来,也是你自己的事,和我们不相干。”
贾蔷闻言轻笑,不再多说甚么,拱手一礼后,在西府诸人疏离冷漠的目光下,转身而去。
贾蔷走后,荣庆堂上气氛愈发低迷。
今日着实坏消息多过好消息,贾蔷这样的贾家子弟,带给他们的完全没有分毫荣耀,如同眼中沙肉中刺一般,让他们实在不舒服。
偏偏一时又奈何不得……
贾母看着贾赦、贾政、贾琏等人叹息一声道:“那孽障话已经说的明白了,他承爵袭官后,是要做得罪人的差事,别人拿他没甚办法,只怕会盯着你们,你们心里要有数,莫替他分担了罪过。行了,没其他事,都下去罢。”
话音刚落,就见林之孝家的急急进来,道:“老太太、老爷,前面传话说,外面来了宫里的天使,说是要招大老爷、二老爷速速进宫呢。”
贾母、王夫人闻言,眼睛登时一亮!
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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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第二百五十章 三千人
宁国府,贾氏宗祠。
这宗祠,是宁府西边另一个院子。
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站在门前,见上悬一块匾,写着是“贾氏宗祠”四个字,旁书“衍圣公孔继宗书”。
两旁有一副长联,写道是: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
看守宗祠者,为焦大。
老人曾是宁国公身边的牵马长随,随宁国公出征过,在东府地位超然。
看到贾蔷进来说明来意,也只多看了眼,就默不作声的去准备了。
看来,吃醉酒前和吃醉酒后,老头儿判若两人……
贾蔷独自进入院中,脚下是一条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
月台上设着青绿古铜鼎彝等器,抱厦前上面悬一九龙金匾,写道是:“星辉辅弼”,乃高祖御笔。
两边一副对联,写道是:
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五间正殿前悬一闹龙填青匾,写道:慎终追远。
旁边一副对联,是曰: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俱是御笔。
殿内,只见焦大一根根点燃香烛,又用银钩钩起锦幛绣幕。
高台上列着神主,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
贾蔷拈香下拜,焚帛奠酒,又将考封文书和袭爵诏书奉上,三叩首后,礼毕。
起身后,凝视宁荣二祖遗像片刻后,又对焦大道了谢,方离了宗祠。
……
如今再走在宁国府中,又别是一番滋味。
这座占地巨大,层层院落相套的高门豪宅,居然就成他了……
“老爷,珍大奶奶传话出来,说已经置办好了一桌好菜,请老爷去用午饭,还请老爷务必赏脸。”
赖升家的从二门出来后,寻到了贾蔷,赔笑说道。
贾蔷好奇:“她不是去礼佛了么?”
赖升家的满脸尴尬,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
赖升、张财、李堡等四五个管家在一旁侍立着,赖升赔笑道:“今儿个是老爷大喜的日子,总要在家里用顿饭才是。”
贾蔷目光在赖升面上一转,心里寻思道:暂不可打草惊蛇,还要再等等。
因此略略点头,强按下心中的厌腻,道了声:“辛苦了!”
随即和赖升家的一道往二门行去。
见贾蔷居然答应,看着其远去的背影,赖升和张财等人相互对视了眼后,都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能听劝,能听摆布,往后就好办了……
……
“哎呀!老爷回来了!”
宁安堂,上房抱厦前,尤氏带着炒豆和银蝶,身旁站着尤二姐和尤三姐,一并候在那里,看到贾蔷到来,登时笑容满面迎上前来。
看到这幅做派,贾蔷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真论起来,尤氏还算他的伯娘,这样做,实在是……
富贵,果然难以割舍。
贾蔷拱手见礼后,直白道:“你到底还是长辈,就算我与贾珍不共戴天,与你却无甚仇怨,不必如此。想去礼佛就去礼佛,不愿去,自过你的富贵日子便是。这宁国府,我暂时也不会住进来。”
尤氏闻言,心里一块巨石落地,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怎么睡好,就怕国公府新主人进来后,她被打发到角落里去礼佛,亦或是,被逼着去做些下三滥的事。
她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一直留着尤二姐、尤三姐在府上作伴,为的是甚么?
就是准备着,若新主入府后,饥渴如禽兽,她的身份不能就范,就拿两个妹妹去换富贵。
左右她们自己也以为,在国公府度日,远比在外面强……
可没想到,和贾珍如此大仇的贾蔷,居然这般好说话……
尤氏落泪道:“多谢老爷宽宏大量,不迁怒我等妇道人家。只是你是国公府的主子,岂有不在家住的道理?传出去,只道我这未亡人在作妖,害得老爷有家不能归。”
贾蔷皱眉道:“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我是要在东城当差,住西城往那边去太远。”
尤氏还待说甚么,尤二姐温声劝道:“姐姐,且用饭菜罢,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虽如此,因先前贾蔷之言,尤二姐今日一眼都不敢看他。
倒是尤三姐,生性悍勇,不时拿秀眼瞪贾蔷。
贾蔷几次不理会还看,不耐烦下,冷笑一声道:“你总看我作甚?”
尤三姐刚一张口,就被尤氏和尤二姐齐齐拦下,尤氏赔笑道:“三姐儿只这性子,非对老爷不敬。”
这卑微之态,让贾蔷腻歪。
他也不好再强硬甚么,想了想,看着尤三姐道:“你性子如何,与我没甚关联,我不会因你貌美就忍让着你。只念在一些不可外道的缘由,赠你一言:安生几年,等这府上被贾珍之流祸害的臭名声洗净后,自有你的好前程。前儿个,我才遇到柳湘莲,他并未成亲。”
尤氏听闻此言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尤二姐隐隐若有所思,尤三姐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骇然的站在那,杏眼圆睁,如见鬼怪般看着贾蔷。
贾蔷却没再同她多言一句的心思,先一步进了内堂。
不是他多事,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原本苛刻太过,若能多嘴一句,救人一命,他又何必吝啬?
进了正堂,见尤氏早已让人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
正座一张大交椅,设着大红彩绣云龙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
倒是尤氏等坐了两面相对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张椅下一个大铜脚炉。
贾蔷不必服劳什子孝,她们却要在意些。
偌大一张圆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七寸的盘子里装着三鲜鱼翅、佛手海参、清蒸白鱼、小炒螃蟹、江米酿鸭子、糖焖莲子、烧百合、炒丝瓜。
接着,又是四个碗儿、烀烂甲鱼、香菇野鸭、冬瓜鸡翅、高汤白菜。
然后,再上两道汤,鸭血汤与三鲜丸子汤。
这些人不在贾蔷心上,所以也不拘谨甚么。
在三尤姊妹目瞪口呆下,贾蔷以席卷风云之势,将桌上的饭菜用了大半,而后干脆利落的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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