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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金銮殿上,一片宁寂,文武百官都将目光投在了韩彬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因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贾蔷是忠是奸”之争了,而是隆安朝未来的执政大道之争了。
是仍如景初朝那般,吏治宽泛,打着促富户用银之意,奢靡花销,还是如这五年来,隆安帝渐渐收拢口子,清理吏治,打压奢靡之风?
放在贾蔷前世,川金毛若不大骂奥黑,又怎么废除旧政,推行新政?
到了这个地步,韩彬,却是再无缓冲转圜之地,他如一老农般,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荆朝云,声如洪钟般大声道:“荆大人,下官以为,大人怕是弄错了一事。”
荆朝云面沉如水,问道:“本官弄错了何事?”
韩彬大声道:“管子《侈靡篇》确为治国良策,然,管子之《侈靡篇》,乃是让天下富户多用银两,以还富万民,而不是天子和百官。天子兴土木,多征徭役,富的只有上下其手的贪官,百姓却受苦役,实乃本末倒置也!!”
荆朝云闻言,也不争辩什么,哂然一笑,而后拱手一礼,重回百官之首,默然站立。
韩彬则双眸遗憾的看向御台龙椅上的隆安帝,这一次,怕是难以入军机,辅佐圣君清查吏治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迟早有一日,他还会回来的。
太上皇所要的虽过分,但还伤不到隆安朝的根本。
天子大位已定,牢不可破,新政大行,不过是时日早晚而已。
韩彬二十八载已经熬过去了,还在乎眼下这二三年?
待他再归金銮殿时,必将这满朝腐朽之气,一朝荡尽!!
荆朝云三人亦明白这点,所以没一人面有喜色。
今日他们看似赢了,实则却是一败涂地。
但,他们若不做出这样的抉择,不用等日后,今日就要倒霉。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也是在替隆安帝挡雷。
他们相信,隆安帝也会体谅他们这一点,日后清算时,不会逼迫过甚……
伴随着百官奏贺太上皇千古功业的声浪中,韩彬转身出了金銮殿。
谁又能想到,一白身竖子无意之言,竟会造成如此险恶风波……
这一日,贾蔷虽未在都中,却是名动京华!
而名满天下的半山公,此次竟未能入阁,再度出京为官……
风波,大恶!
……
ps:这样大的章,真真是了不得了!!





红楼春 第一百零三章 有事相求
“果真?”
回到船舱后,得闻薇薇安之言,李婧激动万分的追问道。
“嗷!李,你抓疼我了!”
薇薇安虽也粗糙,不通女红通打猎,但比起李婧来还差很多,被她拿住胳膊,疼的和骨裂似的,大声叫道。
李婧忙松开手,歉意道:“是我的不是,忘了力道……”
薇薇安有些委屈的看了贾蔷一眼,见他没帮他,愈发失意。
她将贾蔷看作是救命恩人,自觉关系亲近,没想到她被别的男人欺负了,贾蔷居然不理会。
男人,怎可如此渣,她终究独自扛起了一切……
难道燕国的男人,都没有骑士精神吗?
贾蔷对薇薇安幽怨的目光觉得莫名其妙,不就捏痛一下么,都道歉了,还想赔命怎么着?
再说,刚才若不是李婧,只凭他一个,根本带不出这洋婆子来。
贾蔷前世就对西洋百人不很喜欢,讲理的还好,那种鼻孔朝天自以为白皮就高贵的,着实令人厌恶。
这会儿,他看这大洋马就有些开始犯病。
贾蔷的做派看在李婧眼里,就有些欢喜了。
古今皆是如此,钢铁直男用热水招待自己时,女人们尝尝恨的咬牙切齿。
可当他们以大钢铁术对付别的女人,尤其是有觊觎之心的女人时,那滋味就有点痛快了。
不过,眼下还不是得罪这洋婆子的时候……
李婧将脖颈处的小机关取下,恢复女声后,同目瞪口呆的薇薇安道:“我也是女人,薇薇安,两个女人之间的事,大爷不好多说什么的,不是他不帮你。”
薇薇安闻言,先直勾勾的看了李婧手里的小玩意儿好一阵,然后回头看看贾蔷,最后对李婧惊呼道:“李,这真的太神奇了,能给我看看么?”
李婧将小机关递给薇薇安,薇薇安这个憨憨拿起看了两眼就往自己脖颈上卡去,随即面色骤然涨红,若非李婧及时援手,怕要窒息而亡。
贾蔷在一边哈哈大笑道:“你脖颈虽也修长,但不够纤细,且小婧能变声,这机关只起了辅助之功,本身还是因为她打小就练习换音之法,就是故意粗着嗓音说话,用了十几年的光景才练成如今这样。”
薇薇安闻言大为失望,一边抚着脖颈,一边道:“我还想变成这样,那以后就可以到处出去顽了。”
误会解除后,李婧迫不及待道:“薇薇安,你说你在扬州时曾看到有人救好过我父亲这样的病人?”
贾蔷冷眼旁观,总觉得这洋婆子在扯淡。
如李福这样的外伤病人,因医治不及时而迁延不愈,除非眼下能让青霉素横空出世,否则基本上没有可能。
薇薇安刚才却说,曾在扬州看到有人得救,救人的还不是西洋番医,而是中原医术。
都中那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难道天下间果然藏龙卧虎?
这个概率,实在太低了些……
不想薇薇安却点头道:“是真的,而且还是你们燕国的和尚。我叔叔乔治之所以没有跟安德鲁神父来津门,就是因为在扬州发现了这件事。那和尚,是用一种秘制的菜卤救的人。看起来十分的恶心,但确实有很好的治疗效果。”
听她这般说,贾蔷面色猛然一变,他想起了一事,前世只当做一则小故事看过,没怎么放在心上。
若非薇薇安这般说起,他哪里会记得起这样的小事?
前世刷手机时,曾刷到过青霉素起源之争,有人说,中国早几百年前在明代就发明了青霉素。
就是在扬州,扬州的天宁寺。
据说扬州天宁寺用极大的缸放置芥菜,使其霉变,长出绿色霉毛长达三四寸即青霉,在埋入泥土十年,称为陈芥菜卤,专治高热病症。
虽不知怎地,此药未能流传下来,但若此事属实,那说不得还真有可能!
“怎么了?”
见贾蔷这般大的动静,李婧忙问道。
贾蔷看着她大声笑道:“小婧,若薇薇安没有说谎,那你父亲多半还有机会。”
李婧激动道:“果真?”
贾蔷点头道:“先前我也听人说过一回,只说是南省有一寺,有秘法可解高热之症,极为灵验。但信者不多,都中名医也以为江湖骗子,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李婧闻言大喜道:“若如此,若如此……”
贾蔷却又皱起眉头道:“总也要先熬过这半月才成,岳父的情形,不算很好。”
李婧闻言,咬了咬唇角,道:“先前都中保宁堂的徐郎中开过方子,也给了些保养的法子,无论如何,总要勤试着,看看,看看能不能改一回命。徐郎中说,最好用老参熬汤……”
一旁一直处于呆萌状的香菱突然回过神来,说道:“我听紫鹃姐姐说,老太太给林姑爷备了份八两老参,紫鹃姐姐说,有这老参,必能救回林姑娘她爹爹的性命。”
李婧闻言,先是眼睛猛然一亮,目光中不止有激动兴奋,甚至还有一丝危险气息。
可随即又黯淡下来……
若无贾蔷,便是天王老子,她也要拼死搏一回。
可有贾蔷在,她怎好杀人越货……
贾蔷轻轻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七两为参八两为宝,只是这参靠不靠谱?果真有用?”
前世,他可是听说过,所谓人参,其实和白萝卜差不多,甚至还不如白萝卜。
李婧忙道:“爷,人参有补气固脱,健脾益肺,宁心益智,养血生津之效,最能吊命。这些年我买了不知多少,不过多是二三两的小参。即便如此,也帮我爹延寿了这么久,若是……”
看着李婧希冀的目光,贾蔷想了想道:“罢了,我去求求人罢。”
李婧激动道:“我也是,我给那林姑姑跪下,跪多久都成。”
贾蔷却摆手道:“这样最讨人厌,人家若愿给,不跪也会给。若不愿给,跪在那就有强迫之嫌,只能让彼此都难堪。小婧,你要体谅林姑姑,她父亲也得了危重急症,她若给,我们记她一份大恩,若不给,也是人之常情,不可心生怨意。若那样,便是是非不明了。”
李婧闻言,按捺下心中激动,点头道:“大爷放心,我不是是非不明的混帐。无论成不成,我都谢谢她。”
……
时已入夜,林黛玉看着面色古怪的紫鹃问道:“怎么呢?”
紫鹃道:“小蔷二爷和那位红拂女求见,还带了一把子烤肉。”
“烤肉?”
黛玉闻言,下意识的用丁香小舌添了添唇角。
说来也是有趣,身子骨素来最弱,平日里在贾家连煮的烘烂的羊肉都不肯多吃一口的她,居然会喜欢这虎狼之串……
见紫鹃仍目光怪异的看着自己,黛玉反应过来,干咳了声,道:“可问了什么事?他此来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紫鹃摇头道:“这会儿子李妈妈她们已经守在门外了,小蔷二爷进不来,自然不好问甚。”
黛玉犹豫了下,道:“许是有什么急事,你让他进来吧。”
紫鹃看着自家姑娘无奈摇头,都道她说话和刀子似的,谁知她心软如棉……
未几,贾蔷和李婧在紫鹃带领下进了屋,见黛玉披着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薄袄倚坐在灯火阑珊下,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如今夜星辰一般望着他。
贾蔷犹豫了下,还是以后辈之礼一拜后,开门见山道:“林姑姑,我此来,实有事相求。”
黛玉:“……”
……




红楼春 第一百零四章 求参
“蔷哥儿,不早早安歇了,这会儿子来作甚?”
林姑姑长辈的身份端的很稳。
贾蔷见此有些无奈,可当下有求于人,也只能认了……
他顿了顿,将李婧父亲李福的情况说了遍,最后道:“若薇薇安所说属实的话,只要能坚持到扬州,小婧她爹多半还有救。只是小婧她爹病的太重,需要上好的人参吊命才行。我听香菱说起,林姑姑这有一份好参……”
话没说完,紫鹃就连连摇头道:“这不成,这怎么能成?若是我们老爷无恙,姑娘必不会小气,她最是心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我们也懂,小蔷二爷开了口必会相赠。可如今我们老爷尚且在重病中,只这么一份老参,若给了你们,我们老爷不够用,到那时怎么办?”
黛玉虽未开口,可目光中透露出婉拒之意。
她虽良善,却还未到舍了自己父亲的命不去救,而去救别人性命的地步。
李婧面色黯然,想跪求,却想起贾蔷之言,到底忍耐住了。
贾蔷讲道理:“我们并不要许多,只求一点点参须即可……且这老参最大用处,便在于吊命,可以延长些许寿命,以备良医救治,老参本身是不能救病的。若无救治良法,单纯靠老参吊命,只会延长病人的痛苦。早闻林姑姑好读书,想来读过不少医理,当明白我所说非虚。”
紫鹃闻言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黛玉。
黛玉神情悲苦,却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在她看来,贾蔷言下之意分明是李福还有救,可林如海却未必,就算有老参在,不过吊着一口气受苦。
这是人话吗?
见黛玉眼圈也红了,紫鹃护主心切,以目怒视。
工科狗贾蔷忙又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西洋番医或许的确有独到之处。林姑姑且放心,等咱们到了扬州后,我头一桩事,便去为林姑祖奔走寻医。非蔷背后说人是非,只是琏二此人,虽非坏人,却不过一纨绔公子尔,寻常小事可托,大事却难担当。贾蔷不才,愿为林姑姑效犬马之劳。若天宁寺的药果真有效,那不止小婧她父亲,便是姑祖丈也将受益!”
黛玉闻言,星眸凝视着贾蔷,问道:“若我不给你参,你便不愿意出力帮忙了么?”她何等骄傲,岂能受人威胁?
贾蔷没甚心虚的看着黛玉,摇头道:“林姑姑太小瞧我了,先前我就和小婧说过,万万不可强林姑姑之所难。给,是天大恩情。不给,也是人之常情。换作任何人在林姑姑的位置,点头的可能性都不会超过一成。便是我与林姑姑异位相处,也很难点头应下。我们也是厚着面皮上门,应知道林姑姑菩萨水晶心肠……至于我会不会出力帮忙,林姑姑放心,无论怎样,都是一定会的。我在荣庆堂已经答应过,会护送林姑姑南下求医,我贾蔷虽人微言轻,但从不失信于人。”
黛玉闻言,想起薇薇安之事,缓缓点了点头,却又沉默起来,就在李婧一颗心都沉到底时,就听黛玉轻声道:“老参是老太太给的,本也只有一半,我不能全给了你……”
此言恍若天籁之音,瞬间击破了李婧的心房,让她落下泪来。
贾蔷忙道:“先给一些参须就好,不用动主体,沿途我还会让人去买些能买着的参,掺在一起用,能坚持到扬州就好。林姑姑,我和小婧都体谅你的难处,不会强你所难的。”
黛玉看了眼红着眼眶的李婧,心里一叹,不愿再纠结于此事。
再怎样说,她也真的只能给些参须,主参动不得……
她虽年幼,但主意极正,这种事上不会为别人言语左右。
黛玉沉默了下,轻声问道:“小婧……你果真是如红拂女那般的江湖女侠,身怀武艺么?”
她本只是换个话说,不想李婧闻言却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毫无征兆的突然拔地而起,原地一个空翻落地!
因见黛玉、紫鹃等人都看直了眼,她便又连使三个鹞子翻身后,还原地一口气连翻了七八个筋斗……
“好了好了!”
黛玉回过神来,见一滴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珠洒落地面,忙叫停道:“只那么一问,非叫你演武,并无不尊重之意。”
她自忖,若她为了救父,要去给人翻跟头卖艺求参,怕哭也要哭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李婧自幼就在江湖上厮混,哪里看不出黛玉的纯善,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位娇小姐,方才心里的激荡之气平息一些,笑道:“这不值当什么,姑姑若愿瞧,明儿一早我在甲板上练剑,比翻跟头还好看。”
说完,只觉得心里还是压得慌,想了想又道:“先前我们爷说不可给姑姑磕头,怕让姑姑有被胁迫之感,如今姑姑应下了,就请受了我的头吧。不然,我心里实在愧得紧。父亲打小教我做人一定要恩怨分明,姑姑这份大恩,就是死一百次也难偿!”
说罢,跪下重重磕起头来。
若只是借参,或还不至于此。
黛玉却是在她父亲也病重时,将宝参参须相借,这份恩情,着实如泰山一般压在李婧心头!
黛玉见她如此忙避让开来,摆手道:“快快起来罢,我哪受得这个?”
若是某个侄儿给她磕头,她或许也就受了……
可这个看起来年岁比她大不少的女子给她磕头,黛玉却不愿去受。
只是李婧知道此恩多重,仍坚持磕头,黛玉没法子,只能看向贾蔷。
贾蔷思量稍许后,道:“不如这样,小婧你有武艺在身,也通一些养身之术。不如每日里来教林姑姑一些,她身子单薄瘦弱,若是能活动开来,多运动一二,说不得还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黛玉闻言无语,目光隐现锋芒的看着贾蔷。
延年益寿,我老了么?
蔷小子你撞客了吧?!
再说,哪家大家闺秀可以练武强身?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这些都是起码的行为准则。
旁的不说,就看家里的凤丫头,那样大的名声,实则也不过嘴上泼辣些,走路一样不带动裙摆的。
就这样,她还被人常喊作是泼皮破落户,似泥腿子出身。
黛玉自忖若是她和李婧一般练武强身,回去后必被人生生奚笑死,还要不要活了……
见黛玉连婉拒之言都不愿说,只拿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贾蔷呵呵一笑,同黛玉道:“林姑姑许是不知,我亦有些许身手在身。虽比不得小婧这样的女侠,但等闲二三人不能接近。若非如此,当初也难从宁府逃脱。林姑姑,如我这样的人,爹娘老子早早没了,也没甚人疼爱,便只能自强。因为唯有自强,才能不依赖他人而活,不必去在意他人的喜怒,仰其鼻息而活,也不用去理会他人之目光和闲言碎语。”
贾蔷说这番话时,黛玉一直拿一双清明灵秀的星眸望着他,待其说罢,摇头浅笑道:“蔷哥儿不必激我,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再没可能去舞枪弄棒的。”
只想想自己拿着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再如李婧那般连翻几个跟头,家里姊妹们瞧见了,怕不要吓掉下巴?
黛玉只想想就忍不住笑……
贾蔷却不死心,仍温声劝道:“林姑姑,习武并非只是舞刀弄枪,更重要的是强身健体。哪怕每日里只耍一套五禽戏,也能让身子骨健壮些。我并非不明白交浅言深乃为人大忌的道理,只是今受林姑姑大恩,忍不住要多叨扰两句。”
他倒不是期待有朝一日能见林黛玉倒拔杨柳,却真心希望她的身子骨能好一些,不再受病痛折磨之苦。
一旁紫鹃听的心动,也劝道:“姑娘,小蔷二爷说的也在理。姑娘可以每日里悄悄练一练,活动活动身子骨,若果真能有用,姑娘也能少吃几碗苦药不是?且李姑娘也是女孩子,只当一起顽耍了。”
这话,倒让黛玉心动了。
她常年就跟泡在药罐子里一般,一年到头有大半月份都在吃药。
这药哪有好吃的……
她思量稍许后,对紫鹃道:“先去取些参来给他们去用急,其他的等稳妥了再说。”
紫鹃便去里间取参,未几,捧着一帕子出来,帕子上放着几根参须。
李婧还要磕头,却被黛玉劝下,道:“不必如此,往后得闲了多来坐坐便是,我倒爱听你们外面的故事。”
……




红楼春 第一百零五章 激动
入夜。
神京城,西南观音寺街。
京城八大布行,东盛老号。
东盛赵家与恒生王家是几十年的老对头了,恒生王家有一礼部尚书做靠山,东盛赵家却也有一位都察院左都御史为后台。
大家半斤对八两,旗鼓相当。
王家恒生布行的蓝独步天下,最是鲜艳。
而赵家东盛布行的红却是举世无双,世人最爱。
原本这种局势很难打破,因为纵然哪家官场上有些不济,可几十年来,两大字号都用金山银海还有官场人脉打造出了足够强大的根基,短时间内,只要不作死,基本上不会有事。
然而谁也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东盛号后宅,赵家二老爷并几位掌柜的坐在正堂内,气氛凝重。
赵家二老爷赵东林身边桌几上,摆着一尺布,湛蓝耀眼。
而另一边,则是窄窄的一绺红布,更是鲜艳夺目。
堂下有两排交椅,赵东林看向右手第一人,问道:“孙掌柜,你是东盛号管染布槽的头名掌柜的,原也是大匠,你看这两块布,到底是什么名堂?”
孙掌柜的目光在桌几上那两块布上顿了顿后,眉头紧紧皱起,道:“二老爷,一般来说,染蓝布,是用土碱、烧酒、石灰、牛皮胶作辅料,再利用蓝靛多次冷染,最后成色。恒生王家自然有些秘方,但染布的根本不会差许多。可这块蓝布,却并非如此。得了布后,我就带人去把布用米浆淘洗了遍,结果发现这布根本不是用蓝靛染出来的,而是用混色调配出来的。蓝布如此,红布同样也这样。”
赵东林闻言,沉默稍许,问道:“也就是说,除非得到方子,不然咱们自己,调配不出来这样的颜色?”
孙掌柜的面色阴沉,摇头叹息道:“没有任何可能。”
赵东林再道:“那,若是恒生号得到了这红布的方子,咱们……”
此言一出,饶是诸多掌柜的心里早有担忧,可被诉诸于口,众人还是面色大变。
孙掌柜的长叹息一声,道:“那,咱们东盛的麻烦就大了!”
左首一位老掌柜的霍然起身,大声道:“绝不能让恒生得了这方子去!这是要掘咱们东盛的根哇!”
其他几位掌柜的纷纷附和道:“对,此言极是!若是让恒生得了去,那可不得了。”
后面一名青壮些的掌柜的站起身,面带戾气道:“二老爷,听说这方子的主人没甚跟脚,不如咱们……”
赵东林闻言面色一沉,喝道:“混帐!听说,你听哪个混帐说的?立刻把此人给处置了。没甚跟脚,没甚跟脚恒生王家能给他三万银子?他在醉仙楼遇圣驾的事,连条狗都知道了,偏你不知道?此人万万不可动歪念,给我坐下!”
又一名掌柜的开口道:“二老爷,可是据咱们在王家的人回报,恒生号似乎没有准备染红。如果他们果真得了这方子,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东林闻言面色一动,道:“或许,是在准备染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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