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春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屋外风吹凉
上茶罢,齐太忠率先问起了京里情况,荆朝云这样的人物,到底是怎么被斩落下马的。
贾蔷将信中得知的事告知了遍,京城剧变,让齐太忠这只老银狐都连连色变。
最后长叹息一声道:“所以,人算不如天算。”
彭家家主忍不住道:“都没事,就天子出了这样大的事,也难怪荆朝云他们说获罪于天。”
齐太忠闻言白眉登时扬了扬,斥道:“奉安,慎言!”
贾蔷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同齐太忠道:“此事还要劳烦老爷子你出把力,让江南尽可能多的茶馆、酒楼、戏台,或说、或唱、或演,天子以万金之躯为民挡难的故事。如今大燕乱不得,一旦动荡起来,对咱们绝非好事。”
齐太忠自然明白,颔首道:“是啊,一旦出了动荡乱起来,方才十三行那四家就不会是这样的姿态了。”
每逢乱世,这样的巨富大族必是立刻先起自保之心,而后待价而沽。
如十三行那四家,挟洋自重都是等闲事。
贾蔷如今能威慑他们,不是他本身有通天本领,更多的,还是倚仗朝廷的威望。
如果拎不清这一点,那就离死不远了。
齐太忠显然对贾蔷能始终保持这份冷静感到高兴,笑道:“都是极聪明之人,会看清时势,知时务的。不过,晋商那边,应该不会轻易就范,必还是要生事的。”
贾蔷摇头道:“朝廷那边他们是打不开局面的,多半要南下来寻我,死中求活。呵,且看他们的手段罢。老爷子,九大姓那边如何?司马绍那匹老马可还心甘?”
陈家家主在一旁笑道:“还能有甚么不甘心的?技不如人,伎俩让国公爷看破了,自然认赌服输。”
贾蔷笑了笑,问道:“可我怎么听说,还是有几家想站到别人队伍去的?”
听闻此言,陈、李、彭三家家主的面色都微微一变。
齐太忠笑道:“人心嘛,总是如此,也没甚奇怪的。国公且看在我的薄面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罢。再者,那几家正好都临近出海口,许多事需要他们出力,就算将功折罪罢。”
贾蔷点了点头,道:“也好,就看你老的面子上了。”
齐太忠笑道:“不叫你白赏老夫的脸……这位就是四海王的闺女,如今该叫一声姨奶奶了罢?”
老头子突然看向闫三娘问道。
闫三娘突然被点到,稍微有些慌,不过看到贾蔷的目光后,就安定了下来,以江湖礼抱拳道:“老爷子,正是在下。”
齐太忠呵呵笑道:“好哇,虎父无犬女。前些时日,老夫专门去和闫平谈了几回。今日老夫问你,若是给你机会,由姨奶奶带人去夺回四海王在琉球的家业,你敢是不敢?”
听闻此言,莫说闫三娘、杨六郎两个四海出身的旧部,连贾蔷都眼睛骤然一睁,大为期待的看向齐太忠。
若是能夺回四海王的基业,那……
可是实力大增啊!
……
红楼春 第九百六十章 脑后生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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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怎么不敢?!”
听闻齐太忠之言,闫三娘激动说道。
不过好在,她还是知道如今的身份,又道:“不过此事得由国公爷做主……”
贾蔷一直看着齐太忠,道:“老爷子这是把手伸过去了?”
齐太忠笑道:“齐家原就和小琉球有些往来,和四海王也是老相识,不然,去岁运送海粮的船,又怎会为其所‘劫’?”
贾蔷笑了起来,道:“你老还真是,这天下就没你老插手不到的地方。”
齐太忠呵呵笑了笑,道:“这辈子虽困守扬州,但老夫还是好交朋友。上到帝王公候,下到贩夫走卒,凡愿意交老夫这个朋友的,老夫都乐意之至。而四海王那个反叛的副手黄超,老夫也认得。如今他的日子,其实过的并不好。四海王闫平这个人,豪迈粗大,不是一个好的当家人,但因其义气,在旧部中还是颇得人心。黄超突然勾结倭奴、葡里亚人叛乱,在旧部中自然失去了民心。关键是,他没把事做干净。虽然四海王两个成年儿子都没了,四海王对外也宣称死了,可还有三娘子和四海王两个幼子在,所以,他难收军心。如今一味的用强力压服,又岂能安稳?另外……”
齐太忠啜饮了口清茶后,继续道:“闫平认为,当下时令正合,北贸易风将过去,南贸易风还未刮起,只要算好大潮的时间,就能顺利通过水浅的鹿耳门,进而出其不意的从背后,攻入沙洲!巧的是,老夫让人散布出去一些假消息,道三娘子带着余部正在登州府练兵,准备反攻小琉球,黄超已经带人离了小琉球,前往登州府赶尽杀绝。此刻夺回小琉球,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贾蔷眼睛明亮道:“等夺回小琉球后,可按兵不动,派信使急寻黄超,只道中了三娘调虎离山之计,请他速速回援。我们也可在外围布几条船,开几炮,佯攻小琉球,待其大军折返再撤退。等黄超登岛后,再将他一句斩杀!如此,四海王虽然经历风波元气大伤,但根基不失,有我来填补,即可迅速恢复壮大!!”
齐太忠笑着颔首道:“眼下,国公爷声势看似不小,可根底太虚了。京里但凡有些许变故,眼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权势富贵,一朝散尽。若是手里能有这支兵马舰队在,用的好,大燕虽有雄兵百万,却未必能奈何得了国公。当然,前提是国公爷能将这支兵马握紧了,莫为他人做嫁衣。”
老狐狸最后一言,说的意味深长,但并非挑拨离间。
一旦四海旧部重夺基业,就海上实力而言,四海部将远远超过眼下的德林号。
反客为主,不是没有可能。
要说四海旧部现在对贾蔷来说有甚么绝对忠诚可言,那就成笑话了……
但贾蔷仍斩钉截铁道:“信不过别人,但我信三娘。”
这话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杀伤力就太惊人了。
闫三娘眼泪一下掉了下来,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后面的杨六郎,抱拳沉声道:“国公爷请放心,四海部最恨的,就是反叛肏的野种!!”
贾蔷笑道:“我当然放心。”又拍了拍闫三娘的胳膊,宽慰一二后,问齐太忠道:“此战你老所谋,还有甚么计划都说出来,速战速决。”
齐太忠笑道:“好!此战需要战船两艘,这个也容易,十三行里的卢家,是唯一一家跑外洋的粤商,卢奇年岁不高,却是商界奇才,在海上养着几条战船,他和洋人的关系极好,所以听说战船不错。借用他家的,他不会不给。但船工力夫可以用他家的,战兵不要他家的,你的德林号麾下多有可战之兵,一船七百兵员,两船一千四百人,这些兵你要自己出。
最后一点,也是最要紧的一事,你若答应则可成行,若不答应,此计作罢。”
贾蔷道:“老爷子但讲无妨。”
齐太忠正色道:“此战,国公爷绝不可亲自前去。”
贾蔷闻言登时不满道:“这叫甚么要求?我总不能看着自己女人去赴汤蹈火上刀山火海,我自己留在后面罢?”
齐太忠沉声劝道:“国公爷,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身上担着多少人的干系?何止十万百万?若果真非要掺和这等险事,那算老头子我看走了眼。”
陈、彭、李三家也道:“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出了点差池,出海大计功亏一篑,我等也少不得被清算。还望国公爷万万慎重,不可意气用事。”
闫三娘看向贾蔷,坚定道:“爷,您万金之躯,若是跟着一道去,我反而不敢去了。爷若出点闪失,我还有何颜面回家见太太她们?”
杨六郎也抱拳沉声道:“国公爷放心,小琉球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此次不过等于回老家!黄超狗贼做梦都想不到,我们会这样快杀回去。岛上有我们的兄弟,有我们的长辈,只要三娘露头,一定会重新收复基业!等收复基业后,我们四海部才配做国公爷的马前卒,让倭奴、葡里亚人血债血偿!以后,真正做到四海称雄!可您若有个闪失,即便我们收回基业,也挡不住倭奴和葡里亚红毛鬼子的再次攻杀。”
贾蔷闻言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在粤州城内,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罢,问齐筠道:“丁超现在哪里?”
齐筠笑道:“正巧,此刻在金陵。”
贾蔷道:“即刻派人,让他立刻来扬州见我。今晚子时前,我要在盐院衙门见到他。”
又问齐太忠道:“这位卢奇可靠不可靠?我倒是知道伍家。”
前世美国华尔街列举的几个世纪内全球最富的家族,中国只出了一个伍家。
当然,肯定有巨鳄潜伏水下未知,但伍家之富,也足以震古烁今。
至于卢家,他还真是不怎么清楚。
齐太忠笑道:“你又担心甚么?卢家根基在粤州,这小子虽胆大心黑,和国公有的一比,但商贾出身,胸中抱负远不能和国公相比。而且,一副短命相。”
贾蔷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道:“我是听说他在外洋养着几条战船,的确胆子奇大,就问问是不是可用之人?”
齐太忠呵呵笑道:“此人脑后生反骨,心思桀骜,和诸国洋番又过于亲近,非善类。”
贾蔷闻言扬了扬眉尖,道:“我心里有数了。”
齐太忠意外笑道:“哦?老夫垂垂老朽,心力精神都衰败了,自忖拿捏不住这等人物。可国公正值盛期,且还会越来越强盛,难道不该试试聚拢人杰为己用?”
贾蔷笑道:“你老少给我挖坑,我还没自大到这个地步。以你银狐一辈子的眼力经验看过的人,认为不妥,我再吃了撑的试着去收拢,给自己腹内埋一颗炸雷,那不是自讨苦吃?到时候你老是不是还想准备笑我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齐太忠闻言放声大笑起来,指着贾蔷与陈、李、彭三家家主道:“老夫相了一辈子的人,都道太上皇是老夫相中最对的人,老夫以为谬也。国公爷,才是老夫相中最对之人。有大气魄、有大眼界、有地位……更难得的是,和老夫一样,有自知之明!多少人劝老夫离开扬州府进京,可老夫知道,一介白身,真想去布衣傲王侯,那才是取死之道!德昂……”
齐筠在一旁躬身应道:“祖父大人。”
齐太忠看着长孙笑道:“老夫年近百岁,古往今来也无几人如此高寿,只是离合眼的日子也不远矣。许是明日,许是今晚。齐家看着光鲜,可你父亲志大才疏,你三叔心狠手辣眼界却并不高,余者更不必提。唯独你,才智人品胸襟,都属上等。更难得的,就是也有自知之明。若是老夫意外离世,你且记住,收拢齐家后,紧跟国公爷。不要在大燕内搅和了,国人其他都好,只好内斗内乱之品性,着实让人生恨。跟着国公爷,去海外立足罢。自有齐家一片天地!
相对于家族世代繁盛传承而言,落叶归根,又算得了甚么呢?
更何况,临死前,也不是不可以回来嘛。”
陈、李、彭三家家主相互看了眼后,陈家家主叹息道:“说实话,今日之前,我还很是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动转移家业的决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事,又干系到多少银子?且外面,一切都不清楚到底是好是坏,万一死在外面怎么办?可是今儿个听说,晋商那样根基深厚的商帮都栽了,十三行至今还是砧板上的鱼肉,吃不吃全看朝廷的心思……当然,我不是为他们惋惜,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谁。可商贾贱业四个字,让咱们在大燕的地位实在太低了。若是果真能在外面开辟出一片新的基业来,不受随时掉脑袋抄家的威胁,我陈家,愿搬!!”
贾蔷笑道:“搬也不是眼下立刻要搬的事,只是定了个大方向。不过,若是四海王基业能被夺回,海师力量提前增强,再整编壮大一番,这个进度,就会大大加快!”
齐太忠笑道:“我这把子年岁了,为何还费心操持此事?便是希望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贾蔷起身对齐太忠道:“那就这样定下,我先回盐院衙门那边。你老费心和卢奇那边沟通一下,晚上丁超到了后,我传见他说此事,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快的话,今晚三娘他们就可出发!”
“善!”
从头到尾,齐太忠都未问林如海之事。
这个老头子,当真活成了精!
显然,京城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
红楼春 第九百六十一章 尹后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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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皇城,西苑。
龙舟上。
元辅韩彬拿着一份折子入内,见礼罢方起身。
在地龙翻身前,如韩彬这样的军机大臣,通常是免礼问安的。
但之后,便是韩彬陛见都要见礼了……
“皇上,贾蔷半道上了折子,请求即刻回京。”
韩彬面色凝重说道。
隆安帝闻言,本就深沉的面色愈发阴沉,怒声道:“不准!告诉贾蔷,胆敢耽搁一日,朕剥了他的皮!他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停滞不前了?不知死活的混帐东西!”一旁尹后端着一份药碗,听闻此言不由怔了怔。
韩彬亦是心头沉重,他忙道:“这倒没有,据彭城知府上折子说,贾蔷是在彭城得知了京里消息,贾家两艘船在彭城段运河上来来回回折返了三四次,最后贾蔷才怒气冲冲的跑到彭城知府衙门寻了笔墨,写了请求回京折。写罢,当着彭城知府孙尧的面用六百里加急送回京来,他则大哭着朝京城方向磕了头后又上了船,继续南下。不过据说,船速并不快……”
隆安帝沉声道:“立刻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去给贾蔷,就说他先生还没死,朕也还活着,轮不到他回来哭丧!如今朝廷上下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度过今年的灾年,推行新政!
这不仅是朕之意,也是他先生殚精竭虑所谋之事,让他自己思量着办!”
说罢,看向韩彬缓缓叹息一声,道:“韩卿,天灾之年,朝廷艰难,但那些巨室一样衰弱。往常天灾之年,是那些大户们大肆兼并饕餮之时,对他们而言,反倒是运气。但今年,朕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解决此事的重中之重,就是粮食!所以告诉贾蔷,先前他要甚么朕给他甚么,三省兵权他都敢开口!古往今来,可还有第二个臣子有如此隆恩没有?
好生劝他,莫要得意忘形过了头!”
听出隆安帝语意中的戾气,韩彬道:“皇上,贾蔷这次没有直接返回京城,已经出乎臣的意料了。由此可见,他还是知道轻重的。臣这就让鸾台拟旨,派快马去告知他尽快南下。”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一事,近来很多朝臣都开始弹劾起陈荣来,说其与民争利,搜刮良善商贾,丧心病狂。陈荣主政户部,也的确狠辣,手段比不上林如海柔中带刚,他是一味的刚强。已经下令京城八大钱庄,先各交一百万两保证金,不然即刻勒令关门。不过陈荣说,这笔银子是朝廷开支预算外的,应该先给皇上修园子……”
隆安帝闻言一怔,心中对陈荣好感大生,不过还是迟疑稍许道:“当下国难当头,这个时候修园子,是不是不合适?”
韩彬心里一叹,天子果然变了,换地龙翻身前,这种事连想都不会想就直接轧死拒绝了,如今这么问,显然是动心了。
不过武英殿也一致以为还是修的好,天子显然不想再进大明宫,对那处产生了抗拒。
算了,只要他还一心坚持大行新政,修一座园子就修一座罢。
林如海谋划到今日,几乎付出了性命,才将天子又拉回了新政的正道上来,不必再为一笔“讹”来的银子,再让天子堕下去……
韩彬笑道:“没甚么不合适的,古往今来也没哪个天子勤俭到皇上这个地步。该修的还是要修,不然臣等做臣子的,也会被世人戳脊梁骨。再说,这回修园子,就按照贾蔷先前说的那些法子。不征徭役,全部采取雇佣百姓的法子。如此一来,修园子不仅不会劳民伤财,还会让百姓得利。做工的百姓,今年说不定还能过个肥年。皇上如今圣名传遍天下,千古一帝之称,是万万跑不了了。”
隆安帝闻言,沉吟了许久,才叹息一声道:“朕为了这社稷江山,付出了太多……”
话音刚落,韩彬还未捧上哏,却见戴权匆匆入内,跪地禀道:“主子爷,方才外面送信进宫,五皇子正在西斜街殴打忠顺亲王世子和义仁郡王世子、义理郡王世子,巡城御史和步军统领衙门的人都拦不住……”
隆安帝闻言大怒,道:“李暄为何生事?”
戴权道:“说是几位世子还有几个年轻的宗室王公子弟去了西斜街盛世会馆,发生了些不愉快……”
一旁尹后小声提醒隆安帝道:“那是贾蔷的营生。”
隆安帝闻言骂道:“这起子混帐行子,丢尽了祖宗脸面。要是贾蔷在京时他们敢去闹事朕还宽容他们一回,如今这般没出息,合该打死!”
尹后笑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这点小事,不如就让臣妾去处置罢。”
隆安帝闻言,反倒有些迟疑起来,看着尹后道:“李祐、李司、李叹他们如今执掌宗人府,总要留些体面。”
尹后闻言心里一叹,李祐等虽为宗人府宗令,可论起为朝廷所做之事,又如何能与贾蔷比?
如今贾蔷正忍着心如刀绞之痛,为朝廷奔波,都中家里却为李祐等之子生事,天子合该重罚才是。
越是皇族人,才更应该严惩不贷。
若是地龙翻身前,天子绝不会想不到这点。
只是如今……
连荆朝云都栽倒了,天子心中孤寂生危,莫非竟想着倚靠宗室?
虽如此念想,尹后却不会说出来,她笑道:“臣妾正是因为担心皇上会惩罚过重,才揽过此事。忠顺亲王等都是忠诚于皇上的宗室,总要留些体面才是。”
隆安帝满意颔首道:“正是如此。不过,也别轻易放过他们,好生教训一场就是。”
“是。”
……
凤藻宫,皇庭。
一群宗室子弟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李暄也跪着,不过还敢小心的抬头偷瞄一眼。
见尹后对着已经清理出一片空地的废墟怔怔出神,便小声劝道:“母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贾蔷当您的擎天白玉柱,儿臣来作架海紫金梁,保管母后长命百岁,无灾无难。”
尹后闻言心里暖煦,缓缓转过身来,先是瞪了李暄一眼,而后看向为首之人李祐之子,淡淡道:“李睢,贾蔷大婚没几日,皇上和本宫亲自出宫,作其高堂父母。如今贾蔷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亿万黎庶,奔波万里操持。你身为宗室子弟,更是大宗令之子,不思为皇上分忧,竟在这等时候生乱,居心何在?”
这等漠然冷酷的诛心之言,让李睢等唬的战战兢兢,磕头认错。
尹后强大威严的气场,更是让他们连狡辩的心思也无。
见他们如此不堪,尹后也没了再拿他们作伐的心思,只道:“皇上说了,你们若是敢在贾蔷在京时去闹事,皇上倒高看你们三分。如今这般下作行径,却是丢尽了列祖列宗的脸。皇上连责罚你们的心思都没有,下去罢,好生反省反省。”
这不罚比重罚更让他们面上无光,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的世子之位还保得住吗?
一个个哭丧着脸,磕头跪安。
等他们走后,尹后又瞪向嬉皮笑脸的李暄,道:“你父皇都恼了,堂堂皇子郡王,居然成了臣子看家护院的了?天家威严还要不要?”
李暄闻言一怔,挠挠头道:“母后,那是贾蔷。不为别的,就看他救了母后一命,儿臣也得替他看着些家业不是?”
尹后闻言,垂下眼帘道:“此事往后不必再提,本宫也未曾亏欠了他。你也去罢,近来你父皇心情不好,莫要生事。”
……
扬州城西,—汶河畔。
文津桥对岸。
盐院衙门府西院,上房。
黛玉搀扶着贾母,引着她看贾敏生前起居卧室,和读书写字用的桌案。
“这些年,母亲房里的东西都未动过。母亲生前甚么模样,之后也一直如此。爹爹得闲时,常会一人过来坐坐……”
黛玉说这些时,眼睛微红。
贾母却早已泪流满面,颤着手抚摸着每一处,待看到床榻上还放着一件梅花纹纱袍时,登时再也忍耐不住,抱起大哭起来,叫道:“我的儿啊!你怎就这样狠心,让娘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么些儿女,独最爱你一个,你却早早离了我而去!”
黛玉跟着哭了起来,旁人不好劝,凤姐儿挺着肚子忙上前笑道:“要我说,最疼爱姑母的还是先国公爷祖父大人,所以姑母才去寻老国公爷了。这世上最疼女儿的,不就是爹爹?”
这话让身后跟着的李纨、可卿、宝钗等纷纷红了脸,悄悄低下了头。
正巧这时听到外面丫头的传话声进来:“国公爷回来了!”
未几,就见贾蔷阔步入内,见贾母还在哭,笑道:“这会儿哭狠了,后天去苏州那还了得?”
贾母闻言收了些,却是摆手叹道:“不去了,不去了。如何能见,如何敢见?”
黛玉也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上前对贾蔷道:“老太太春秋已高,经不起这些,就不去了。你要去苏州?”
贾蔷想了想,道:“倒也没甚大事,不去也成。那就今晚去瘦西湖上逛逛,坐坐船瞧瞧夜景,明儿让人送老太太、姨太太去金陵。你们要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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