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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这个时代,寡妇改嫁很常见,没有什么寡妇必须守节的说法,夫妇离婚、女方再嫁都很正常,所以林氏改嫁,谁也说不了什么。
除非是和人私通、淫奔,但林氏改嫁,是其父做主,李家没有任何理由阻拦,若要告官,根本就告不赢,也没理由去告。
即便拿“儿子年纪尚小、离不得阿娘“来说事,林家让年轻女儿在李家守寡是情分,不让林氏守寡是道理——没道理林家年纪轻轻的儿女,给你李家守一辈子寡吧!
若说李昕年纪小,但也有七岁多,不是一两岁的幼儿,家中有身体健康的祖母、能干的小叔一同看顾,没有娘,日子一样过。
若母子不能分开,那好,林氏带着儿子改嫁,大不了让李昕从夫姓,这种事情也很常见。
所以,李笠知道,林父若让女儿改嫁,于情于理,谁都拦不住,娘来找他商量,他根本就想不出任何阻止的办法。
李笠当然不想嫂子改嫁,因为侄子自幼没了阿耶,若又没了阿娘,那日子过得该有多凄凉?
可林家就是要让林氏改嫁,如之奈何?
“但...林家一定是心虚,不然,他们大可以正大光明的派人来接嫂子回去,而不是使诈!”
李笠如是说,看着油灯的火苗,思索起来,吴氏也认可这个说法,见儿子陷入沉思,她没有说话,以免打断儿子的思绪。
林家肯定心中有鬼,不然不会用这种办法把林氏骗回去,但吴氏想不出办法留住儿媳,因为林家于情于理都不怕她上门来找。
本来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却要用这种手段来骗女儿回家,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不知过了多久,李笠开口说:“娘,这件事不能让昕儿知道。”
“娘知道,所以昕儿现在还不知道,可是....唉...”吴氏叹了口气。
“林家那边,肯定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用这种手段把嫂子骗回去。”李笠斩钉截铁的说,“我要把这件事弄清楚,所以,急不得,急也没用。”
“寸鲩,那...”
“娘,放心,只要嫂子不愿改嫁,那么,她就还是我的嫂子,李家的大妇,李昕的娘!”
李笠说完,立刻起身向外走:“娘,我马上去办事,你和昕儿,今晚就在大鲇彭食肆住下,明日我让武祥送你们回去。”
今时不同往日,李笠手上的牌多了许多,所以,他有信心把嫂子带回来。





乱世栋梁 第九十七章 要挟
数日后,午后,鄱水北岸,藜洲附近河津,数艘船只靠泊在津口,李笠坐在其中一艘小船里,和一名男子交谈。
男子也是鱼梁吏,家住藜洲,在郡廨服吏役,因为之前得李笠多次帮忙,所以这次受李笠所托,为李笠打听一些事情。
“我打听清楚了,林家小幺,好像在城里赌钱欠下不少赌债,如今债主几次上门催债,林父没办法,只能卖女儿。”
“把你嫂子卖了,卖给债主抵债...当然,明面上说是改嫁,呵呵,债主妻妾成群,你嫂子哪里是嫁,连给人做妾都不是...”
说到这里,男子满脸同情的拍拍李笠肩膀:“唉,我知道你不甘心,但即便是名义上给人做妾,人家父母做主,你哪里插得上话?”
“大伙都认为林家过分了,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即便闹到官府,官府也管不了,无非是名声难听,让女儿给人做小...”
“唉,儿子总比女儿重要,你是不知道啊,林家小幺欠了赌债,被债主打得那是个惨,林父哪里舍得儿子受罪,也就只能让女儿受罪了。”
李笠听到这里,想了想,问:“林家小幺欠了多少钱?”
“这我不太清楚,毕竟这种家丑,林家哪里会透露出去。”
“那么,林家小幺欠谁的赌债?”
“鄱阳东门‘铁骰黄’,有名的档主...”男子说着说着,压低声音:“‘铁骰黄’可不是好相与的,儿子多,打手多,人脉广,家境殷实,行事心狠手辣,不然也吃不了这碗饭...”
“他小妾多么?”李笠又问,男子点点头:“我不清楚,不过肯定不少。”
“那么,我嫂子还在林家么?”
“在的,只是不得出门。”
“‘铁骰黄’有说过什么时候来要人,或者让林家什么时候把人送过去?”
“据说,后日,林家就要把人送进城。”
李笠听到这里,心里嘀咕起来:这种事,林家会让外人知道?
他沉吟片刻,将一袋钱塞给对方:“多谢,这人情我记下了,改日请你吃酒。”
男子没有假惺惺的推辞,将钱收好,转身下船,临走还不忘交代李笠:“三郎,莫要多想了,这件事,你办不了的。”
“多谢提醒,改日请你吃酒!”
李笠坐在船里发呆,雀斑青年张轱辘在旁边静静候着,其间偶有百姓上前问这船是否渡河,李笠干脆带着张轱辘下了船,跑到一边茶棚。
一人一碗茶,他自己一边喝一边想。
他的嫂子林氏,样貌普通,因为当年生儿子(李昕)时伤了元气,似乎再不能生育,所以,能被亲生父亲卖出什么价钱?
林家家境寻常,若是欠下几贯钱赌债,大概林家咬咬牙就能还了。
若是欠下很多钱,被迫卖女儿给债主,债主收了人,图什么?长得漂亮?好生养?
可林家这个抵债的女儿样貌平平且不能生育,林父就不怕债主知道真相后算账?
或者债主知道林氏不能生育,也认为拿人抵债合适,如此,债主是图林氏年轻?有寡妇属性?或者长得像初恋情人?
亦或是有高人指点,说林氏八字和债主相配,刚好旺夫?消灾?
各种念头从李笠脑海里一一浮现,最后,嫂子的笑容浮现出来。
嫂子这段时间以来(李笠去寻阳前),一直乐呵呵的,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说明她愿意留在李家,拉扯儿子长大。
看着儿子成才,看着儿子成家。
老了老了,还有儿子、儿妇、孙子在跟前伺候,而不是改嫁,给一个赌徒做妾,无依无靠。
所以,不存在林氏舍弃儿子改嫁的可能。
李笠喝着茶,看着津口处百姓来来往往,看着一些渔船靠岸,带着或多或或少的鱼获回家,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也许,有人要以林氏为要挟,图谋李家在鄱阳城里的宅子。
而他难道能看着侄儿再也没有娘了?
若他敢放着不管,为了个宅子,不管嫂子死活,他娘吴氏能答应?以后,他要如何面对侄儿?
所以这就是要挟,捏着他的软肋要挟。
一旁,张轱辘看看李笠的脸色,问:“郎主,小人方才不合听了一些,如今斗胆,想说几句。”
李笠点点头:“说吧。”
“小人没见过郎主嫂子,就这么一说,郎主莫要见怪。”张轱辘见李笠示意继续,便接着说:“郎主嫂子若有姿色,想来那债主是要尝过了,才会谈价钱。”
“如今却不像,看样子是故意提前放风声。”
“但凡贼寇掳人,还提前放话出来,必然是要苦主拿钱财去赎人,时间拖得越久,事情就越棘手,不知郎主下定决心没有?”
李笠听了,心中腹诽:看你这熟练的样子,莫非以前就干这个的?你们这帮人,到底有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啊?
。。。。。。
鄱阳城东,一处占地不小的宅院前,李笠背着个包裹走在街上,张轱辘和大块头的刘犊子跟在左右。
后面,‘飞刀侠’韩熙和三名同伴不远不近的跟着。
据说在建康等大城池里,官府不许寻常人家在私第临街(主干道)一面墙上开门,不过在鄱阳,这种规矩形同虚设,眼前这大宅子,就在主道边上的墙开了正门。
可见主人的实力不一般。
他已经打听过,赌档档主‘铁骰黄’的住处就是这里,那么,他要救嫂子,就得面对这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地头蛇。
门前的路面,相比其他路段干净很多,可见经常有人打扫,却只扫门前这一段,李笠紧了紧包裹,向正门走去。
身后韩熙及同伴停下,靠着别家院墙,仿佛是靠墙休息。
李笠来到正门前,正门紧闭,旁边小门开着,一个门童坐在门后边,他便掏出名刺,走上前。
名刺即名帖,类似后世名片,宾客拜访主人家时,要先递名刺通报自己的姓名、身份、籍贯等。
他问门童:“此处是黄档主私第么?”
那门童见李笠说话,起身回答:“是。”
“劳驾,我拜见你家郎主。”
这种事本该随从来做,奈何左右两位鄱阳话说不利索,所以李笠亲自递名刺。
那门童却不急着接名刺,而是上下打量一番,问:“你是何人?要见我家郎主何事?”
“我是鄱口北白石村的李笠,来赎我嫂子林氏。”
“什么?”门童瞥了一眼李笠,摇摇头,“我家郎主,可不认识什么白石村的小子,请回吧。”
李笠赶紧塞了几枚铜钱到对方手上:“劳驾,帮个忙。”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所以他早有准备,然而那门童却不收,更别说接名刺。
“请回吧,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递名刺的!”门童有些不耐烦的摆手。
“兄弟,你我并无冤仇!”李笠说话声音大起来,对方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他就不打算低调:“名刺收不收,是你郎主的事!”
门童见李笠高声质问,双手抱胸:“你是什么人,也敢在此大声喧哗,名刺不收,请回吧!”




乱世栋梁 第九十八章 救人
门童后面,多了几个大汉,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盯着李笠,不过见着李笠后面两位也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大汉们心中一凛,不敢叫骂。
李笠来判断这门童如此行事,肯定是得了吩咐:若见‘白石村李三郎来递名刺,必须要为难一下。
这肯定是那“铁骰黄”的谈判手段,逼他服软,李笠扬了扬手中的名刺:“我再说一遍,名刺,你递不递!”
门童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李笠,没有接名刺的意思。
后边,作为策应的韩熙,见着门口处如此情形,原本斜靠着墙,立刻站直。
他身边一个年轻人眯着眼,低声说:“熙子,一会若动手,你那飞刀莫要取人性命。”
“知道啦。”韩熙轻轻笑起来,要继续说,却忽然转头,看向街道另一边,其他三人亦是如此。
远处,街道上缓缓走来数骑,骑者均着窄袖衣、短靴,挟弓挎箭,马鞍后挂着一些猎物。
“哎哟..”韩熙忽然微微弯下腰,捂着肚子呻吟,似乎肚子痛,另三人赶紧演戏,嘘寒问暖,乍看上去,就是几个无关的路人。
那几个骑者见状不以为意,继续策马前行,等着几位过去,韩熙等人又‘恢复正常’。
骑者见着前方有三个人挡在私第门前,当先一人眉头一皱。
那人一袭青衣,年纪很轻,应该是总角,却是弱冠发髻,策马上前,发问:“你们堵着门作甚?”
门里大汉闻言,有两人赶紧出来牵马并解释:“四郎君,这仨人上门闹事!”
正和门口众人对峙的李笠也听见了动静,转头一看,看见那青衣少年,只觉眼前一亮。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主角脸,那么毫无疑问,面前这个骑着灰马的青衫少年,模样就是主角脸。
其样貌,用‘面若冠玉’可概括,或者说‘英俊小生’,五官精致,朗目剑眉,一身短衣,精神抖擞。
感觉浑身上下散发着主角光环。
看年纪应该和李笠差不多,却是‘弱冠’发髻,坐骑挂着弓箭、猎物,看样子是打猎归来。
那青衣少年下了马,来到门口,身高高过李笠一个头,看看李笠,问:“你是何人?在我家门前闹事?”
李笠不卑不亢的回答:“我是来递名刺,拜访黄档主,结果,你家门童不收。”
青衣少年闻言看看李笠手里拿着的名刺,看看他背着的包裹,示意门童上前接名刺,又问:“不知尊姓大名?”
“鄱口北,白石村李笠。”
青衣少年点点头,见李笠背着包裹,问:“你还有何物,要给家父?”
“有,这个包裹。”李笠把包裹取下,递给门童:“这是一个器具,用法有说明,请黄档主仔细看过。”
青衣少年示意门童收下包裹,再问李笠:“你还有何事?若无其他事,请回吧。”
待得李笠和同伴离开,青衣少年盯着门童:“你们怎么回事?有人上门投拜帖,还敢推三阻四?”
“哎哟四郎君,这话可冤枉小的了。”门童叫起屈来:“是郎主特地吩咐过的,说若是白石村李笠来了,得为难一下他...”
。。。。。。
鄱阳城东,东门附近一处规模不小的宅院,李笠进了门,在一名僮仆的带领下,穿过院子,向里面走去。
今日他来赎人,一定要把嫂子林氏带回去。
院子里吆喝声此起彼伏,许多人围成圈,看着院子里的两只斗鸡生死斗。
斗鸡生死相拼,眼睛似乎都已经红起来,而围成圈的人们,同样两眼发红。
斗鸡的生或死,决定着赌注被人收走,还是为自己赚来更多赌注,所以人人宛若斗鸡,恨不得亲自下场厮杀。
旁边,散布着几个壮汉,个个身材魁梧,腰间别着铁箍木棒,防的就是有人输红了眼,被斗鸡“附身”。
壮汉们注意到这个进来的客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哪家有钱人家子弟便装进来过过手瘾,可看清总角那寒酸的装扮后,心知是穷鬼进来签卖身契了。
这里是赌档,人气如此之旺,当然是打点好了各方各面,档主手段了得,打开门,笑迎八方客。
进来赌钱的人,有富有穷。
富人进来,出去时变穷鬼;穷鬼进来,就不要出去了,欠下赌债还不起,直接签卖身契当一辈子奴婢。
李笠跟着僮仆向前走,却不住东张西望,看看这个时代的赌场是什么个情况,也算是长个见识。
然而见识还没有,首先是失望:这个赌场太寒酸了。
不说装潢,毕竟这是鄱阳,小庙容不下大佛,就说现场气氛。
赌场为了让赌徒失去理智、疯狂下注,会想办法营造气氛,花样很多,那一世他闯社会,见识过,所以有些心得。
这里,虽然有人气很旺的斗鸡场,但是气氛未能让其他场所得到“共鸣”,因为斗鸡场的吆喝声更像是噪音,会引起别的赌徒不快,所以和别处隔开,这简直是浪费资源。
又有...
算了,“赌”害人,罪大恶极,李笠不想回忆那么多。
他跟着带路的僮仆继续向前走,沿着游廊走来走去,来到一处院子里,其大厅内颇为热闹,许多男子分成几群,各自围着草席开赌。
李笠被僮仆领着向前走,要穿过大厅,他边走边看,发现这些男子玩的是“樗蒲”。
樗蒲,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赌博游戏,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经常玩樗蒲。
就连郡廨也不例外,许多官吏闲来无事就聚在一起玩樗蒲,赌注有大有小,李笠得以观察过樗蒲的游戏规则。
对于李笠来说,规则有些麻烦,樗蒲的玩法更像是后世飞行棋,根据骰子的结果,让棋子在“棋盘”上行走,吃掉对方的棋子,或者“攻入”对方大本营。
掷具为骰子,用五颗,所以别称“五木”。
这种骰子为木片,两头圆,中间扁,像压扁的杏仁。
每一枚骰子都有正反两面,一面涂黑,一面涂白,投骰子时,五枚一起投,可得六种组合(彩)。
若得五个“黑”,该组合名为“卢”,是最高级的“彩”,等同于飞行棋投骰子投出了“六”,投掷者的棋子可以连续“行动”,或者进行特殊行动。
赌博害人,李笠不会研究樗蒲,继续向前走,却停下脚步。
前方,有数名婢女穿梭在人群之中,为赌徒们端茶送水,这些婢女身着单薄,有赌徒怪笑着,用手去撩拨这些婢女。
撩拨,就是“揩油”,这些婢女明显不适应如此场面,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极力躲闪,却又不敢不做事。
李笠看着这些婢女的处境,心猛然下沉:王八蛋!
看样子,这些婢女应该是被卖来抵债的良家女子,虽说把良家女子卖为奴婢这种行为在明面上算违法,但实际上可操作空间很大。
所以许多穷苦百姓难免沦为被卖为奴的下场。
至于赌徒,连人性都没了,典卖妻女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女子落得如此处境,被家人甚至良人卖给赌场抵债,赌场为了打碎她们的自尊心、羞耻心,便让她们在这里端茶送水,被赌徒语言调戏、动手动脚。
等眼泪哭干、喉咙喊哑、心里绝望、被人动手动脚也觉得麻木,渐渐认命,也许接下来就能去做深一层的“服务”。
李笠看着这些可怜的女人被调戏,心里不是滋味,却无能为力,世道即是如此,他还能如何?
正继续向前走,李笠却愣住了。
婢女之中,有一人,李笠认得,正是嫂子林氏。




乱世栋梁 第九十九章 威胁
面色惨白的林氏,既要端茶、不让茶杯倾倒,又要躲开时不时摸来的手,宛若吊在狼群上方的绵羊,瑟瑟发抖。
逢场作戏,和客人们挨挨蹭蹭,任由对方摸来摸去,却能调情笑骂,那是娼、妓做的事情。
林氏是良家妇女,哪里应付得这种场面,看着一个个坏笑的赌徒看着自己,不怀好意的蹭、摸、掐,她吓得瑟瑟发抖,又不能不端茶往前走。
管事说了的,不端茶,或惹恼了客人,行,那就陪睡,作为赔罪。
先前还和婆家人在一起生活、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林氏,如今已经跌入火坑,面对着熊熊烈火,想逃逃不了,想躲,躲不掉。
进了这里,她暂时还没被人碰过,但她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任人摆布,想要轻生,却不敢。
林氏舍不得儿子,不想让儿子成为没有耶娘的可怜孩子,而她若是自尽,家人也会受牵连,因为她是作为抵押,来为弟弟还赌债的。
若是死了,债主还会去家里,找她弟弟算账。
绝望的林氏,只想苟活下去,即便给人做牛做马,也要活下去,活到债主大发慈悲,让她回家,再回到白石村温暖的家中,回到儿子身边。
“啪”的一声,她被人拍了一下臀部,惊得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却是个满脸横肉的男子,色眯眯的看着她。
“哟,新来的啊,没见过呢,长得不怎么样,倒是挺弹手的嘛...”
旁边有人看着林氏,笑起来:“喂喂喂,你没见过女人么?这种模样的女人也看得上?”
“没关系,吹了灯,不都一样?说不定,看上去正经...”那满脸横肉的赌徒说着说着,又伸手过来:“吹了灯,说不定就换了个人似的!”
林氏差点叫出来,急忙躲避,一转身,却看见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却是小叔子李笠。
那一瞬间,林氏差点哭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托盘都差点拿不稳。
她没想到李笠会在这里出现,想起李笠之前说过的话,说日子会好起来的,林氏心如刀割,却不敢哭出声,一手捂着嘴。
她不知道李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李笠一定是为了救自己,所以才来的。
“小郎...救...救..救...救我.”
林氏泣不成声,想求救,却连话都说不清楚,李笠看着嫂子如此模样,知道这定是‘铁骰黄’的手段,要给他个‘下马威’,便问带路的僮仆:
“我说,你们这算什么?知道我今日来,特地让我嫂子出丑?”
那带路的僮仆看看李笠,又看看瑟瑟发抖、几乎要站不稳的林氏,随后对旁边看场的男子做了个手势,对着林氏努努嘴。
那男子上前,带着林氏离开,李笠看着嫂子从侧门出大厅,便跟着僮仆继续向前走。
穿过大厅,又入一个院子,院门有人把守,见僮仆带着李笠过来,也不多问,看着两人走进去。
院里有一座精舍,李笠跟着僮仆来到门边,却不进去,就这么候着。
听动静,精舍里有人在玩樗蒲,‘战况’似乎很激烈。
李笠很淡定的等着,斜靠着檐柱,见里面没有即将结束的可能,索性靠着檐柱坐下,甚至眯着眼睛打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摇醒,却是那带着他一路进来的僮仆。
精舍里已经‘曲终人散’,李笠跟着青衣进去。
却见精舍里地面席子上有一张毛毡,上面是樗蒲的“棋盘”、“棋子”和骰子。
这是一个“残局”,有两个小童在收拾,毛毡另一边,坐着一个中年人。
其人虽然坐着,却可以看得出身材颇高,肤色略黑,面有皱纹,留着山羊胡子,衣着寻常,看上去,就像教书先生。
李笠没见过“铁骰黄”,眼下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想了想,好像去年夏天在鄱口时,彭均的小院外,和彭均之父交谈的那个“山羊胡子”。
为了救人,李笠提前打听过,知道“铁骰黄”大概的外貌,得知其人名为“黄大车”,身材瘦,留着个山羊胡子,想来这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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