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
作者:云之风华
在动笔前,我一直在思考,我要塑造什么样的角色?不是天之骄子,不是完美无瑕,我想塑造几个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经历过生活的辛酸苦楚,经历过感情的残缺遗憾。他们也会时常展现出负面的情绪,自卑,冷漠,贪心,彷徨,甚至是邪狂……不过从始至终,自强不息和善良坚守占据着上峰,所以他们会成为人生赢家,在顶峰的时候光芒万丈。本文于6月23号(即周二)上午九点从49章入V,届时三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本文独家首发晋江,谢绝转载,请勿盗文。个人文案霍忻然出师未捷身先死,我这辈子慢慢来。霍悠然哥在这里,前世之事俱罢了。剧情文案霍家从草根到顶级权贵的故事。忻然霍悠然是亲兄妹,各自会有官配。所以还有两句文案霍忻然官配你我婚好,从此两国秦晋之好。霍悠然官配救命之恩,我以身相许。
雕梁画栋 第1章 丧兄
华国西南边陲古城,夜半时分发生了里氏7.8级大地震。
半个小时后,两架直升机飞到灾区上空,把灾区情况传回救灾指挥部。
一个小时后,五架直升机在余震不断,气流混乱,能见度低等极端恶略的飞行条件下,向灾区投放急救药品,返回途中,一架直升机失事!
十三天后,失事直升机残骸在执行任务航线附近的密林中找到,机长赵哲遇难。
……
越国西都。
一间简陋的市井民宅,金黄色的油灯把映射在墙壁上的影子拉得格外高大修长,影子在墙壁上来来回回的缓缓移动。
一个男人竖抱着半夜突然哭泣不止的女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赵婵几乎是浑身脱力的挂在这个应该算是陌生男人的身上。自己此刻,是妖魔鬼怪?是一缕游魂?是南柯一梦?赵婵没有心力考虑这些问题,因为赵婵现在很痛苦,痛苦排山倒海而来,把赵婵寸寸碾断!
就算置换了另外一个时空又如何?前世犹如今生,这般的痛苦依然那么清晰,赵婵闭眼挣眼,眼前挥之不去的,依然是一堆支离破碎,几乎化为焦土的尸体!那是亲哥,赵婵算是赵哲带大,那是如父如母的亲哥,是赵婵二十六岁的人生,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的亲人,这样乍然的离开,死后变成了这般模样。
国家大义?国家大义又如何呢,这份痛苦不会减少一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距离失事已经十三天,可是没有见到,赵婵就不接受哥哥已经殉职这件事,可是亲眼见到,积压了十三天的痛苦,是赵婵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那一刻,赵婵心脏骤停,从此时空中已无赵婵,只有霍修张氏三岁的女儿霍悠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霍悠然连哭带咳,这阵咳嗽怎么也止不住,咳得满面通红。霍修的肩膀托着霍悠然的头,一手抱着,一手扶着霍悠然的后背。在厨房煎药的张氏听到这个声儿,焦急的走进来,急切的张手,想要抱过孩子哄着。
霍修没有把霍悠然给张氏,额角溢出细汗,急问:“药煎好了没?”
“五碗水文火煎成一碗水,还得半个时辰!”张氏没坚持抱过孩子,手放在霍悠然的额头上,霍悠然又哭又咳,张氏手上没有准,担心霍悠然烧起来,试问道:“我倒一小碗来先喝着?”
“药是这个吃法!”药煎不对时候,药效就不一样。霍修也担心着女儿,心情自然不好,就带出了一分气,道:“不急这点儿,去年李兄弟给的一罐蜂蜜还有?兑一碗蜂蜜水来。”
“欸!”这会儿张氏也听不出霍修的语气,当家男人说什么就做什么,折回厨房兑蜂蜜水。
一个长宽不到三寸的绿陶罐,是去年霍修的好友李勋送过来的年礼。霍家是越国千千万万户普通庶民人家之一,家境不能算贫寒,也远远够不上富裕二字,所以蜂蜜是有闲钱也不会买的稀罕物,所以一罐蜂蜜,霍修和张氏没吃过一滴,一半倒出来,送给住在乡间的父母霍恩和陈氏,一半全省给一对儿女吃,去年儿子霍忻然也生了一场大病,小半罐哄着他喝药用了,剩下的都喂在霍悠然的嘴里,霍悠然这一病已经半个月,张氏用勺子把陶罐刮了一遍,勺子上只沾着些许蜂蜜。张氏红着眼睛叹惜一声,往陶罐里倒了半碗温水把陶罐洗一洗,勺子搅一搅,倒出来,再往陶罐里倒了半碗温水洗一洗,勺子再搅一搅,再倒出来,算是兑了一碗蜂蜜水!
喂了霍悠然喝了一碗蜂蜜水,咳嗽停止了,但是霍悠然还在哭。
霍悠然怎么能停止哭泣呢,她的丧兄之痛,对她来说也就发生在‘刚才’呀!但是霍悠然这样面色犹如死灰,身体瘫软如泥,眼神毫无神采,哭声哀哀凄凄,张氏吓得掉了眼泪。不过张氏可不会想到那些离奇的事,只以为女儿生病了难受,只以为女儿的病情又加重了,前几天,霍悠然都病得只剩一口气了,那会儿的情况不会比现在好。
半个时辰过去,药终于煎好了。张氏摆出三个碗,药汁倒到第一个碗里,第一个碗倒到第二个碗里,第二个碗倒到第三个碗里,张氏边倒边吹,舀了一点含在嘴里试了试,还是有些烫嘴,又重复了一遍,才觉得合适,端来喂给女儿。
霍悠然把脸瞥向对面,不想看到这对陌生的年轻夫妻,或者说是无法面对,因为霍悠然还没有准备好进入新角色。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霍悠然的余悲绵绵不绝,实在没有心力应付这对陌生的年轻夫妻。至于拒绝喝药,霍悠然不是想死,只是纯粹不想而已,不过这个反应看在霍修和张氏的眼里,是女儿病重的连进药都困难了。
霍修心焦得像烧成一团灰,把女儿抱给张氏道:“我来!”
这是要硬灌的意思。
从半夜啼哭到现在,霍修就一直抱着女儿,抱着走,现在也抱着坐着,就怕她躺着气不顺引发咳嗽。硬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再试试,呛去了怎么好,这是最后一贴药了。”最后一贴药灌不进去后面没得补,张氏执意的把药勺贴到霍悠然的唇边。霍悠然还是没有反应。
“悠悠喝药,悠悠要听话,喝药。喝了药有甜甜的蜜水喝……”张氏说了一堆哄三岁小孩子的话儿,边说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落在霍悠然的额头上。
温热的眼泪划过张氏的脸颊,再掉在霍悠然的额头上已经没有温度了,反而是一层黏黏的凉意。霍悠然的眉头几可见的一动,然后微微的仰头正视张氏的脸,在这个视线的移动中,霍悠然先看到又一滴晶莹的眼泪经过眼前。
霍悠然心中一抖,视线转了一个弯,第一次正视抱着自己的男人。霍修十五岁和年长一岁的张氏成婚,十六岁得子,十七岁得女,霍修现在不满二十岁,本该朝气澎湃的青年,此刻满脸的悲戚之色,是这样的浓烈。
霍悠然忽然觉得冷,其实是霍悠然毫无节制的悲伤让这个身体发烧了。霍悠然颓然靠在霍修的身上,眼望着张氏,眼睛含着悲悯!
张氏突然从未有过的害怕起来,因为她感觉到这个女儿陌生的眼神。
这时的霍悠然脑海里在想,哥哥死了,有个自己悲哭不止,伤心欲绝,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的‘自绝’了。那么自己死了,后头谁来伤这份心呢?
赵婵尚未成家,无夫无子,至于母亲,上辈子母亲早早死在了前头,在赵婵远未懂事就去世了,父亲因为有些原因,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关系也不好,后来他又跟着一个女人去了国外,也就过年过节固定通个电话,赵哲出事,因为赵婵固执的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都没有打电话告诉那边出事了。十三天,一儿一女已经离世,父亲应该刚刚收到消息。
收到消息会有遗憾吧,二十几年的父子父女情谊,这一世便草草终结了,收到消息会很难过吧,悲哭不止,伤心欲绝!
有个疯狂的声音在霍悠然心里呐喊,霍悠然想对眼前两位呐喊:我死了哥,你们死了女儿,我们都死了亲人,我们一起来难过吧!
不过这个真相太残忍,霍悠然感觉到了自己内心出离里于理智的邪恶之心,把这句呐喊压了下来,并且缓缓张开嘴,喝下一碗苦药。喝完了药,霍悠然也不落泪了,缩在被子里把自己冰封了起来。
张氏的心因为害怕而砰砰乱跳,不过这会儿,她也不及细细分辨这份害怕的由来,只当自己是一个重病孩子的母亲。
“最后一贴药了!”张氏低低的重复了这句话,看着丈夫。
这时候的孩子夭折率很高,去年夏末,大哥大嫂就死了两个孩子,一个两岁,一个十岁。霍悠然这次病,已经治了半个月,换了三个大夫。还要继续花钱吗?张氏舍得花钱,可是找哪个大夫?自古名医如名相,扁鹊华佗难求,庸医不会救人,还会杀人。但思索半晌,张氏还是想继续求医问药的。
“依我主意,还是请李兄弟的姑丈,前几天的药不是对了病症。”霍修闷闷的看着霍悠然把自己卷起来的背影,又道:“那位或许还能请到家里来,前两位早先就拒了。”
西都是越国的国都,太医名医是有不少,不过那些都是伺候贵人的,霍家是普通草民,这些个儿大夫,连门都摸不到,那摸得到的那么几位,也就那么几位了,想一遍还是李勋的姑长靠谱。
张氏默默点头,她也没有别的主意。
霍修看看外头渐明的天色,摸出一贯钱来出了门,没有直接去请李勋的姑丈,而是先拐了个弯去市集。
李勋的姑丈并不是做馆看诊的大夫,只是家学渊源而通晓医理。李勋知道霍修的女儿病了,把陪姑姑回家省亲的姑丈自荐了来,霍修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上次那是人情,人家来家里一探,诊费坚持不受,这回再请,却是不能空着手去拍人家的门。
雕梁画栋 第2章 求医
市集是两排简易放到的草棚子,霍修出门太早,做生意的人都还没来,草棚子一个个躺在地上,不过很快有人推着车,挑着担子进来,最早一批是卖肉的,霍家有时常关顾的屠户,张氏娘家的村落仁和县盐桥乡余店村的张屠户。
张屠户推着车,远远看见霍修,操着大嗓门先道:“霍兄弟,有事?”
张氏的娘家母亲住在余店,霍修张氏住在西都城内,两边有事让张屠户带句话,两边有东西让张屠户帮个忙捎带,张屠户开门做生意,又讲究与人和善,同县同乡同村的人,能顺带的事都给顺带了,是以作为回报,霍家买肉都会关顾张屠户的生意。
十天前,张屠户把霍修的儿子霍忻然捎带回了余店,交给他外婆。
霍修沉寂着,等张屠户走近了才道:“要两只前蹄,砍十斤肉脂,不要板油,把最好一层肉脂割给我。”
开张这么大一笔生意,草棚子不急着搭,张屠户操刀在推车上把霍修的肉砍出来,边砍边道:“婶子有话带到,还有大侄子也问她妹妹,大侄女的病几时好利索了?”
张屠户问的轻松,因为李勋荐了个好大夫,霍悠然前几天已经大好了,两天前霍修才让张屠户转病情好转这句话,不日把儿子接回来,那知这半夜急转而下。霍修把希望放在李勋姑丈身上,不说那个万一,这会子愁苦自己咽下,含糊道:“还得过几天。”后头抿着嘴巴不再说一个字了。
张屠户想着霍修是有急事,也不再言语,下手更快:“蹄髈八文,四斤八两三十六文,肉脂十八文。开张生意零头摸了!”
老主顾,张屠户砍出来的肉只多不少,霍修没想占张屠户这么大的便宜,依然数了两百十六文出来,勉强笑道:“要给的,要给的,不能让你白搭大半斤肉。”
张屠户笑着伸出一只油腻腻的手,倒也不再推辞。他挣点钱不容易,半夜丑时起来杀猪,披星戴月的往城里赶两三个时辰,回去还得两三个时辰,要补觉,地里一摊子农活儿,人忙得连轴转,还不是想多挣几个钱。
霍修提了礼急急往李家去,李家家境比霍家高了一个档次,从居住面积可以看出来,李家的房子比霍修现在居住的房子大了一倍有余,因为李勋媳妇钱氏怀着身孕,家里还雇了一个长工帮忙家事。
霍家和李家,有三辈子的交情了,若不是门第不对等,算得上世交了。
李是前朝皇姓,李家是皇室后裔,前朝大唐帝国三百五十年国祚,不过李家是皇室的细枝末梢,那偏的和刘皇叔的‘刘’一个意思,早就是不成样子的破落户了。霍家是浙江东道节度使韦翘的家奴,民有俗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京兆韦氏自南北朝兴,在隋唐两代,都是经久不衰的士族豪门,韦翘是嫡支,是家族中排得上座次的中流砥柱般人物,霍家在韦翘手下,那叫‘豪奴’。在主子面前腰弯下去,搁外头破落户的李家进霍家的门叫‘有事相求’。李勋的祖父请求霍修的祖父向节度使大人递句话,想弄个可以养家糊口的差事。霍修的祖父在关键的时刻递了话,李勋的祖父才补到了差事。
那是四五十年的老黄历了,唐末民变,王天波之乱祸延大唐半壁江山。这伙儿乱民从山东开始,打到岭南,又从岭南北上,沿着湘江,一路攻占衡,永,谭,郎。饶,信,宣,常等数十州,搅得江南一带不得安宁,直逼西州,西洲就是现在的西都,那时韦翘等几个镇守江南的节度使负责平叛,可是各家节度使自扫门前雪,把叛军扫来扫去,还想着趁乱抢点别人家的地盘。在这种前后被人捅刀的情况下,西洲被攻破,韦翘身死,他那一支韦氏被灭族,连带着手下亲信将领,杀了五千人,霍家的男丁被坑埋,只把霍修的父亲霍恩漏了。至于李家,和韦氏关系不深,倒是全家逃过一节。
农民起义听着伟大,可是他们一旦得到了权利,可能比任何一个阶层都堕落的迅速。金子银子,粮食女人,王天波手下几十万人,在这片地方来来回回的刨,没个几年就弄得民不聊生,还自家窝里斗个不停,四分五裂,最终四处散去。又过了几年,李霍两家第二代人已经长起来,李勋的父亲杜老爷开了一间卖纸笔的铺子,霍修的父亲霍恩在街头卖字,有来有往的,这样两家又接触上了。
现在霍修子承父业,接着卖字,字摊就摆在李家的铺子一角,这样刮风下雨,头上还有一片瓦。
霍修坐在堂屋,不用见外自己倒茶来喝。李勋也不拘俗礼,才从床上爬起来,衣服还没有穿戴整齐,边走边穿,进屋先看到两大包的礼,再看霍修凝重的面色,若霍悠然大好了,这是谢礼,霍修该笑着才对,现在这个样子,李勋心里咯噔了一下。
霍修丧气的说了霍悠然反复的病情,最后道明来意:“还是苏先生的药对症,昨晚睡前还是大好的样子,想是半夜着了风。”
霍修还是心服那位的医术,顿了一下,一手抚着钱袋子道:“想请苏先生再勉励一试,要花多少,再不惜的。”
说完了这句,霍修漾出一丝羞愧之色,这句话难免有点大言不惭。大夫治病,有个按病开方,还有个按药开方。这片地方有什么药材,这户人家能否承担高额的药费,都是大夫要考虑到的,所以一张方子开出来,很可能不是最有效的,求的是最合理。开出个犀角,鹿茸,虎骨来,等闲人家吃得起吗?倾家荡产也不够的。
“哎!”李勋听了霍修这么说,也是动容的叹息了一声,道:“你稍待,我去问问姑父!”
李勋没起床,他姑父苏延宗也没有起床。
霍修忍耐着焦急在堂屋等着。
很快李勋折回,细细问了霍修女儿的病情,又让霍修稍待。
这回一盏茶时间,李勋才出来,脸上寂寞之色,抱拳道:“兄弟,我姑父说那一回的方子已经尽了他生平所学,若是吃不好,你就另请高明吧。”
另请高明是李勋改的,苏延宗的原话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这是那丫头的命,救不活了。当着人家父亲,这句丧气话李勋说不出口,这才改了。但是这句话就不是让霍修私心了,霍修握着李勋的拳抱愧问道:“可是先前我怠慢了苏先生?这回我的诚心敬服的。”
李勋一愣,想过来了道:“哪儿的话儿,我那位姑父,年纪还没我大呢,脸还长得嫩,并介怀这些个儿。”
李勋那位姑姑是老来女,是以苏延宗辈分大,年纪却小,偏偏长了一张娃娃脸,又不在西都正式行医,李勋对这位姑丈的出身讳莫如深,只说家学渊源而通晓医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嘴上无毛,办事不牢。霍修深究这位年轻的大夫好几眼,想来大夫望闻问切,看得出来自己对他医术的怀疑,确实怠慢了。
霍修舒缓了面色道:“那请苏大夫再走一趟,救得小女一命,我霍家感激涕零,再别的……我倾其供奉。”
李勋无奈摇摇头,这才道:“实不相瞒,我姑姑一家子,是要在西都置家立业了,大夫爱惜名声,头开好了,才能在医林里站住不是。”
苏延宗是要在西都安家落户了,正经开馆行医。头一个病人就治不了,不就显得他医术不精了,所以,他是再不会去看一个必死之人了。
“这……这……”这个打击不小,确实治不得病,霍修也不能让别人赔上名声。霍修边哽咽着,边砰的一声跌坐在座位上,李勋扶了一把。霍修继着了气力,勉强站起来告辞,把话儿圆了道:“那我再去寻寻别的大夫。”
李勋提上霍修送的猪肉要送,霍修连忙道:“别别别,伯父好这口……”李勋的父亲最爱吃红烧蹄髈。
这会儿李勋以为霍修即将经历丧女之痛,怎么会收下他的东西,爽朗的道:“你女儿,是我亲侄女,帮得上忙是应当应分的……”
这不是又没帮上忙。李勋隐下后半句话,李勋和他妻子钱氏还没有孩子,只怀里刚揣上一个,平日看见霍修有两个福娃一般的好孩子,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以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难过,李勋坚持退了霍修的礼,还倒赔了一份。霍修收回了肉,还提走一个装了蜂蜜的绿陶罐。
霍修到了家,把东西交给张氏,沉声道:“这会子先欠着李兄弟的人情,过段时间再去谢他。”
这样一来,张氏也以为霍悠然是不能好了,当即闷在霍修的怀里大哭了一场。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苏延宗没有断错,病治好了,命换了一条。霍悠然反反复复烧了三天,任心口戳进一把匕首,拉来拉去,搅得粉碎,人就是顽强的活着。烧退了,咳嗽止了,只是霍悠然自己,不能停止悲伤。
那是手足呀。或许是真实的疼痛,或许是心理的作用,霍悠然就像被人砍断了手脚,只剩下一个躯干,脸色憔悴蜡黄,眼瞳涣散茫然,嘴唇惨白龟裂,正在经受她的幻肢痛!
雕梁画栋 第3章 是我
“谢谢张伯伯。”还是三寸丁的霍忻然从车辕上跳下来,乖巧的向张屠户道谢。
张屠户揉揉霍忻然扎着包子头的脑袋,眼睛看着张婆道:“婶子,这几天生意好,午时之前就卖光了。”
猪肉卖光之后,张屠户打道回余店,可是不等人的。张婆点头,把带给女儿女婿的东西从张屠户的板车上拿下来,笑道:“我兴许要在女婿家住几天!”
张婆把背篓背上,一手一条草鱼,一手一袋鲜笋。霍忻然有他的小背篓,一手一个包袱装着他的换洗衣服,一手伸向张婆道:“姥姥,我拿鱼,我拿鱼!”
祖孙二人就这样大包小包的进了门。
张氏一开门就嗔怪道:“娘,你自个儿留着吃,何必拿来。”
“开门七件事,你们哪一件不得花钱。”张婆一顾,先问:“女婿呢?”
“做事去了。”
张婆含了笑,再问:“悠悠好了?”不然霍修还有心思去做事。
“这……”霍悠然好了?说好是好,至少没有病死,说不好,张氏其实有好些话想和亲娘说,只不知怎么开口。
“娘,我去看妹妹!”霍忻然抓着张氏的衣摆喊一声,就放开往屋里跑。
霍忻然冲到了门口放轻了脚步进去,呼吸里一股没有散去的中药味掩盖了一切,看见床上一个侧影。
霍悠然阖目,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霍家房屋小,霍悠然在屋里应该可以听见有两个人进门的声音,不过霍悠然漠不关心,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弥散着生不知何乐的哀凉。
“妹妹!”霍忻然小小声轻呼。
妹妹?霍悠然的手指最先反射性的颤了颤,这个声音哪里听过,好像很耳熟,又怪怪的样子,好像失落了很久,又重新找回的样子,霍悠然眉宇动了动,缓缓挣开眼睛,因为霍悠然有好些天没有用眼睛看东西了,所以凝眉眯眼,想看清眼前的人物。这个过程中,霍悠然不知觉的放长放缓了呼吸。
这个人……这个小人儿……这个男孩子……这个只有三四岁的男孩子……他是谁?
霍悠然一直迷蒙的眼睛焕发出一丝闪烁的光彩,手肘撑起上半身。这时霍忻然已经靠近,霍悠然超常发挥的爆发了她的气力,把霍忻然一把拉近。
这么熟悉的气息,这么熟悉的触感,这么熟悉的,这张脸,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个身体太小了,这张脸太幼稚了,幼稚到霍悠然其实没见过,只是在照片上看到过,三四岁的赵哲,就是这个样子的。
霍悠然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延伸生长,重新生出了手脚,每一个毛孔都在复活,每一个感官都在放大,这个充斥着药味的房间苦中带甘,这个简陋的房间叫做古朴,霍悠然欣喜若狂,欣喜若狂到喜泪含在眼眶里,折射出细碎的波光。
“你……”霍忻然震惊,他清楚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妹妹和原来不一样了。
“是我啊。”霍悠然被毫无预兆的惊喜摧毁了理智,没有了理智的霍悠然把这个人纯粹的和赵哲重合在一起,总归霍悠然还没有一点儿进入新角色的自觉,理所应当道:“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