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庭芳垂了垂眼,对亲兵温和一笑,亲兵觉得腿肚子一抖,庭芳却是掉头就走。回到正房中,庭芳在炕上依着窗子发呆,这是要跟她分居么?想想令人胆寒的诏狱,庭芳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若非昭宁帝与徐景昌感情深厚,进了诏狱,便是不死,至少落下终生残疾。徐景昌能囫囵出来,确实该感谢昭宁帝极力维护的。毕竟昭宁帝那怂包靠的不是自己上.位,对朝廷的控制力趋近于无。也不知为了徐景昌,付出了多少代价。
差一点点,就与徐景昌天人两隔。庭芳想到此处,脊背窜出了一阵寒意。那时候,她从青楼逃离,徐景昌没有半分犹豫。坦然的面对世人的嘲讽,全力维护她的尊严。相识数载,时时小意,处处温柔。可她却是……
万般借口,也仅仅是借口……是她放弃了徐景昌。
夫妻总不能一直僵着,没有见面没有交流,再好的感情都会淡化,何况徐景昌心中愤懑。招手唤来丫头,叫上了笔墨。
乱世中混口饭吃真心不容易,故闻得南昌高薪聘请匠人,各地自觉手艺不错的都争相涌来。穆大工的团队日益扩大,便分了好些部门。这些都是要问管家婆庭芳讨研发经费的,所研究的方向自是要写出来与庭芳看过。庭芳稍微回忆了一下船舶相关的研究,就开始设计相关的数学题。
心里惦记着徐景昌,尽管很累,还是坚持写到了晚上。整理誊抄一份,图文并茂,看着十分顺眼。再次叫来丫头道:“送去外书房与国公看。”
庭芳害的徐景昌先被软禁后下诏狱,定国公府的下人都不知怎么面对女主人。只是夫妻之事,也轮不到下人说话。丫头乖乖的应了声,拿出个托盘,拖着一叠纸送去了外书房。庭芳才叫来剩下的几个丫头,伺候她梳洗。
去送数学题的丫头回来,庭芳问:“国公收了么?”
丫头道:“国公不让人进外书房,奴婢交与了亲兵,看着亲兵送进屋的。”
一套数学题,是庭芳的道歉,亦是讨好。徐景昌收到数学题,发现事关船舶,仔细看了一回,夹到了同类的资料中,没有回话。庭芳在屋中等到半夜,不见徐景昌的动静,终是叹口气,独自睡了。
幔帐放下,庭芳半分睡意也无。身体很疲倦,精神却很焦虑。她在脑海中模拟着,如果设身处地,她要怎样才会原谅徐景昌?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法子来。似她这般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之人,不下杀手恐怕都是看在数年情谊的份上了。按说到了这一步,二人再没什么好说。可庭芳不舍得。她爱徐景昌,她不愿放手。因为再没有一个人似徐景昌那般爱她爱的纯粹。原想着哪怕奴颜婢膝,只消引得徐景昌发出心中火气,总能慢慢的磨着他回心转意。没想到徐景昌见都不愿见她。
心中酸楚难当,两个月的殚精竭虑,身心俱疲。庭芳疯狂的想念着徐景昌,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徐景昌。自鸣钟敲了三下,庭芳累极而睡,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几滴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没入了柔软的枕巾,又消失不见。
次日清晨,庭芳醒来时,徐景昌已入宫廷。昭宁帝才登基,只觉得处处受制于人,迫切希望彻底掌管锦衣卫。一封圣旨,徐景昌的职位从江西都指挥使变成了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帝王的安全依托于此,非心腹不得担任。太上皇气的半死,他才调锦衣卫对付了徐景昌,转脸昭宁帝就让徐景昌率领锦衣卫,实在是半点面子都不留。然而昭宁帝才懒的跟他斗法,他的身家性命岂敢交付于旁人?武将里,除了赵总兵和徐景昌,他谁都不敢信!故,要么徐景昌做左都督统管锦衣卫、禁军,留在京中保护他;要么赵总兵留京,徐景昌去大同。这是帝王的死线,朝臣吵了半日,终是不敢过多涉及昭宁帝安危,硬是让有造反嫌疑的徐景昌,掌管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然而,空降的徐景昌没有威仪。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锦衣卫设立最初,是皇帝的仪仗,次后才被朱元璋搞成了特务机构。燕朝绝大多数制度承袭明朝,又觉得明朝的锦衣卫过了点儿,便成了个半成品。锦衣卫平级的还有禁军与銮仪卫。銮仪卫乃天子颜面,自是要挑长相,便有许多文臣之子也可入内。同在五军都督府系统,岗位内部调动变迁实属寻常,久而久之,府内变的错综复杂、派系林立,非沉浸期间多年,基本抓瞎。徐景昌想彻底控制锦衣卫,道阻且长。自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庭芳从江西归来,按理该去娘家瞧瞧。庭瑶还在生病,三房的弟妹们也得去看上一眼。可她才答应了徐景昌,只得呆在家里继续写数学题。搁寻常人家,女主人如此不招男主人待见,底下的丫头婆子不定生出多少幺蛾子。但在定国公府,庭芳威名远扬,倒是无人敢怠慢。华灯初上,丫头们乖乖来报:“国公回来了。”
庭芳把整理好的数学题递给丫头,叫她继续送去。而后又是漫长的等待,与失望。
至第四日,徐景昌没有收到庭芳的手稿,而是见到了焦急跑进来传话的亲兵:“郡主好像有些不好,丫头来报,请国公下帖子请太医。”
徐景昌顿了一下,先飞快写了帖子,使人往太医府上送去,才问亲兵:“丫头怎么说?”
亲兵道:“郡主似肠胃不适,吃的晚饭尽数吐了,脸色也不大好看,您要去瞧瞧么?”
徐景昌没说话。亲兵就不敢再多提。
庭芳头痛欲裂的躺在床.上,意识有些模糊。一个多月以来,种种烦扰,致使她无法安眠。即便睡着,也时时惊醒。回到京中,又添焦虑,心里还惦记着远在南昌的徐清。饶是身体绝佳,也是熬到了极限。今日的数学题写完,不及誊抄,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勉强吃了饭,更强烈的难受袭来。再之后,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丫头们吓的尖叫,飞奔跑去找徐景昌。
新出炉的太傅不招陛下待见,然她夫婿却是天子心腹怠慢不得。接到徐景昌的帖子,太医急速赶来,隔着幔帐探了回脉,脸色一僵,再探了一回,神色更是有些慌乱。丫头的心砰砰直跳,忙问:“郡主怎么了?”
太医道:“再寻国公,且写帖子与左院判王太医,下官不擅带下科,恐误了郡主病情。”
丫头又急急去找徐景昌,此番请来的是正八品的御医,权贵人家常请的便是他们。院正与院判寻常不到要紧关头都不敢去请。那是正经给皇家看病的。庭芳有个郡主封号,徐景昌不知那太医有心推卸,还是当真情况不好。冷静的写了帖子,往正房内去。
太医还守在正房,徐景昌掀开幔帐,映入眼帘的是庭芳消瘦的面庞。爱了九年的人,一招背叛,痛不欲生。可此刻庭芳的憔悴,又让他心中不忍。从南昌回京仅用七日,个中劳累自不必说。连续四日绞尽脑汁的编写题目,亦不轻松。徐景昌实不想再做夫妻,省的彼此折磨,故才不愿相见。却是没想到身体一贯好的她,竟憔悴至此。
庭芳依旧睡的不安稳,感觉有人靠近,艰难的睁开眼,待看清床边的人,又是一呆:“师兄……”
徐景昌起身,放下幔帐,庭芳眼疾手快的拽住他的衣角:“师兄……”眼泪蓄满眼眶,沿着脸颊滑下,“别不理我,求你……”
徐景昌道:“师兄想求你之时,你连只言片语都无。”
委屈如排上倒海般袭来,庭芳忍住了眼泪,道:“在你心中,我就始终比不得福王!”
徐景昌道:“陛下不曾有你这般决绝。”
“就因如此,你才不肯撤离京城么?”庭芳忽生出十二分的倦意,“你既在陛下与我之间,选择了陛下;我亦在天下与你之间选择了天下,确实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徐景昌冷笑:“我有得选吗?”
庭芳却是闭上了眼,不肯再答言。每一个细胞的力气都流尽,她累的连耳朵都不愿再工作,模糊的声音在逐渐消失。穿越十八年,没有几日清闲的时光。生而丧母,讨好着嫡母以求生;不愿妥协,拼搏奋斗到今日。她是真的累了,若说叶阁老在世时,她考虑的是荣华权势;待到东湖,想的便是国运苍生。到头来好似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被猜忌、被架空、被驱离朝堂。她又回到了内宅,无趣到死的内宅。等待着徐景昌的原谅,而他不肯原谅。她至始至终为的都不是个人荣华,至始至终盼的是回到强国的时代。庭芳胃中翻滚,难受的蜷缩成一团。一个念头慢慢爬上了心头:为什么要想着改变世界?回到自己的世界不就好了么?富国强兵前人已做,她只消一半的心力,就可风光的做经理做总监,住大宅开好车。
其实,寻找回家的路更容易……不是么?
身心俱疲的庭芳彻底陷入了昏迷,左院判王太医赶到,莫名奇妙的看了同事一眼,不理解同事为何特请他来。然而在指尖搭上庭芳的脉时,脸色剧变!
徐景昌心里咯噔一下。
王太医顾不得那么许多,掀开幔帐,伸手往庭芳的脖颈后探去。三部九侯,是古早的手段,医学发展到今日,早已独取寸口。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急救。
徐景昌踉跄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她怎样……?”
王太医专擅带下科,常给妇人看病,故随时带着医女,以便扎针。疾步退出房外,隔着门窗指挥着医女扎着穴位。徐景昌的冷汗层层,不敢出声。良久,医女施针毕,替庭芳穿上衣裳,王太医才又进来探脉。
再次放下幔帐,王太医起身对徐景昌行了一礼,正欲说话,又卡了壳。昭宁帝不待见庭芳,故不好称太傅;定国公夫妻反目,便不好称郡主;封爵太高,亦不能叫夫人。憋了半日,选择了最保险的称呼:“郡主之症,乃忧劳过度,致使肝脾不和,不欲饮食;脾胃不调,食入即止;脾气不行,胎元不固。可见腹痛、流血……”
徐景昌打断王太医的话:“要紧么?”
王太医沉默。
徐景昌眼前一黑,强行定住心神,问:“她怀.孕了?”
王太医点头。
徐景昌又问:“孩子保的住么?”
王太医道:“下官尽量。”
良久,徐景昌艰难的问:“大人呢?”
王太医道:“尽量。”
徐景昌脸色发白,坐回了床沿,怔怔的看着庭芳。她方才还在说话,还拉着他的衣角……眼角的余光,看见医女的查验,血迹印在褥子上,触目惊心。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先兆流.产,保胎、早产……死亡……徐景昌被自己吓的一个激灵,用力抓.住庭芳手,没有以往的温暖,而是虚弱的冰凉。徐景昌几乎崩溃,他明明知道庭芳的一切难处,却是跟无知幼童一般的使性子!他无情的挥开了庭芳的手,就在刚才……
血渐渐止住了,但庭芳一直没有醒。次日中午,夏波光赶来探望,见到了坐在床边不肯离开的徐景昌。
“姑爷……”夏波光轻声唤道。
徐景昌回过神,冲夏波光点点头。
夏波光看着床.上苍白憔悴的庭芳,又想起同样苍白憔悴的庭瑶,险些掉下泪来。半晌,才道:“大姑娘使我来瞧瞧四姑娘……”
很少有人再叫庭芳四姑娘,徐景昌不由的想起他们初遇时的景象。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挂在树上,摘一朵红梅別在发间,笑问兄长是否好看。徐景昌拨过庭芳额前的碎发,好久不曾见她盛装。爱美的小姑娘,好似跟他成亲后,就极少有过单纯为了高兴而打扮。在叶阁老的羽翼下,那么的活泼自在;在他面前,还得分神照顾他的心情。可真是……美色误人!
徐景昌痛苦的哽咽着:四妹妹,对不起……
庭芳病重的消息一日间传遍京城。赵总兵暗道一声不好!庭芳单枪匹马随他回京,既是对他的信任,亦是对朝廷的不信任!她没带一个人,她把徐清留在了江西!若有不测,江西怎会信她病逝?能彪悍的同他一起骑马入京不掉队,暴病而亡,当敢跟着庭芳造反的将兵是傻.子么?
本欲离京回大同的赵总兵心生疑惑,莫不是昭宁帝当真下了手?还是旁的什么臣子设下了阴谋?疾步赶入宫廷,见到了昭宁帝。欲言又止的道:“陛下……东湖郡主的病……”
昭宁帝正急的抓狂:“你也听说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我都不敢叫秦王妃知道,她先前就恼我!要是那丫头有个三长两短,秦王妃恨死我不说,徐景昌也得丢了半条命去!我统共就这么几个得用的人!一个个的病过去,我这皇帝还要不要做了!”
赵总兵快被外甥气死,沉声道:“先封锁郡主重病消息。陛下赶紧下旨,看能否调动安徽、江苏、浙江三省的武将。”
昭宁帝一惊:“怎么说?”
赵总兵道:“徐清在南昌!”
昭宁帝还不明白,一拍大.腿道:“对!他儿子还在南昌呢!赶紧接入京来,万一……徐景昌看着儿子,只怕好些。”
赵总兵:“……”深吸一口气,道,“要徐景昌写,只说东湖郡主风寒着凉,想儿子了,速进京来。”
昭宁帝却又道:“方才小舅舅说要调动武将,为何?”
还没蠢到家!赵总兵顺了点气,道:“陛下之前委屈了郡主,恐天下人误会陛下不喜,诛杀于她!江南四省兵力若替徐清出头,必要大乱!虽有徐景昌,但臣担心徐景昌制不住狼子野心。”
昭宁帝脸色一变,戴适逃回江西,固然有庭芳切断补给,却更有可能是戴适更信任庭芳。徐景昌说是领着左都督之职,且不论他暂未收服,即便令行禁止,这帮京中的少爷兵也对付不得南昌精锐!不就是怕庭芳造反,才咬牙扔出个太傅么?要造反的从来不是一个人,就如他之前,后头不知跟了多少。庭芳在还好,不在了,现成的政治遗产,谁不要谁傻!想明白其中关窍,昭宁帝有些惊恐的道:“若庭芳离开南昌之前就有安排……”
“没有哪个主将离开地盘不留后手,”赵总兵道出了残酷的事实,“否则,她何必留下徐清。”
昭宁帝的心砰砰直跳,过了半晌,方才问道:“小舅舅,彻底瓦解江西的实力,要多久?”
不计其庶 第407章 汪汪汪
庭芳睁开眼,依然是繁复华丽的丝绸幔帐,眼神一黯,心中涌起了无限失望,没有回去么?眼里泛出水光,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还是过去的美好回忆仅仅是她的幻想?
一双大手,抚上了她的眼睛。庭芳扭头一看,是徐景昌。徐景昌嘶哑着嗓子喊:“四妹妹?”
庭芳怔了怔,不知是梦是醒,伸手去拽徐景昌的袖子。没有推开,所以是梦么?定定的看着徐景昌,是梦也好,日后也不知能有多少回这般近距离相见。然而温暖的带着茧子的大手扶住了她的后背,轻轻抱起。庭芳立刻醒过神来,不是梦!登时原地复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缩在徐景昌的肩窝处,蹭脸。
徐景昌心都碎了,仅仅一个拥抱,就让她开怀至此:“四妹妹,我……”道歉的话似太轻薄,全然说不出口。
庭芳却是笑起来:“早知道你这么心软,我就先用苦肉计了。”
徐景昌没笑,把庭芳圈入怀中。她越是不生气,他便越愧疚。他其实也很想念庭芳,想亲亲她的额头,却是看着她瘦削的模样,生出了一丝胆怯。他们夫妻,从此真能毫无芥蒂么?
庭芳没想那么多,欢乐的蹭着徐景昌,把徐景昌的衣裳揉的跟抹布一般。徐景昌见状心酸不已:“你可真是……”
庭芳浑身乏力,也就只能调戏到这个地步了,意犹未尽的叹:“我是病了么?”
徐景昌道:“你怀.孕了。”
“啥!?”卧.槽!说好的不.孕不.育呢!老天你不带这么玩我的啊!尼玛!庸医!绝对的庸医!
徐景昌见庭芳没有生气,鼓起勇气亲.亲她的额头:“想吃东西么?”
又怀.孕!庭芳简直生无可恋的道:“没胃口。”
徐景昌温言劝道:“稍微吃点?”
庭芳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耍赖道:“你喂!”
徐景昌揉揉庭芳的头发:“好。”
在一旁当布景板的丫头火速端了碗粥来,徐景昌把庭芳放在迎枕上,才接过粥碗,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吃。庭芳心中比了个ok的手势,她的美人回心转意,病的挺值得的嘛!要是单纯的生病而不是怀.孕就更好了。想着生育那道关卡,心事成灰……老天,她不想回去了,麻烦快递一箱避.孕套过来好吗?
本是没甚胃口,就着好颜,不知不觉就吃了一碗。徐景昌又端了药碗来,然后拿起一个勺子。
庭芳立刻炸毛:“慢着!”
徐景昌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庭芳泪流满面,美人温柔是温柔,就是严重缺乏常识,吃药这种事,是能用勺子喂的吗?用勺子喂粥是秀恩爱,喂药是虐.待啊好吗!自己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强忍着想吐的冲动,脸皱成一团。徐景昌手忙脚乱翻荷包找糖。庭芳摆手道:“陈皮丹。”
丫头捧了几个瓷盒子来一一揭开,里头是各色送药的干果。庭芳捡了个顺眼的丢在嘴里,好半晌才缓过神。中药真心恐怖!糖衣炮弹何在?
吃完药,庭芳回了一半的血,腻在徐景昌怀里撒娇。徐景昌任由她掰着自己的手指玩。良久才道:“四妹妹……”
“嗯?”
“我懂你的选择。”徐景昌认真解释道,“我没有更在意陛下。我只是……觉得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太过分了。”
庭芳心中生出疑窦:“我不是叫你先撤出京城,再做打算么?”
“什么时候!?”
庭芳愕然:“你没收到信?”
徐景昌脸色一变,他们之间的通信,依托昔日东湖商路,都是信的过的人,期间不知传了多少消息,包括与昭宁帝的谋划,从未曾断过线!何以突生意外?
徐景昌的脑子飞快运转,昭宁帝不愿为庭芳争取,若是他当初不落入锦衣卫手中,陈兵京畿,只怕朝中那起子软弱文臣立刻就转了风向,全不用发展到最后的境地!那么,谁想让他真反?庭芳反了,又是谁得利?
庭芳道:“我现身上不好,你休管我,速去彻查。不把那人揪出来,我心不安。”
徐景昌道:“可惜我还未曾真正掌管锦衣卫!”
庭芳道:“无需锦衣卫,咱们自己就可以查。一站一站的撸过去。做贼心虚,我们一动,他定然知晓,立刻就要逃跑。”
徐景昌道:“万一抓不着呢?”
庭芳果决的道:“我们要的不是真.相,先剔除可疑之人。那人既敢在此事上算计,必有后招。横竖做了天子近臣,日常便是防贼,多他一个也不算什么。不过见招拆招罢了。”
庭芳就是思虑太过,才差点流.产。此刻又操心了一回,精神便有些扛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又想睡了。徐景昌轻轻的将人放下,柔声道:“累了就歇着,我陪你。”
庭芳看了看窗户,隔着厚重的窗纸都能见明亮,便道:“你去忙吧,我不用你守着。横竖也是睡觉。”
徐景昌摇头:“不急一时。”
庭芳笑着推他:“去吧,不然陛下要哭的。顺道儿替我问问大姐姐的病情,再则我家只有三房在京,你替我走一趟,拜见一下苗家姨母,谢她替我照看弟妹。还有,问陛下讨几个可靠的人,去山东接我母亲,老住在旁人家里不是事儿。”
徐景昌道:“一回京就那多鸡毛蒜皮。”
庭芳叹道:“没法子,京城人多官多事儿多。对了,有个事儿你要替我同陛下讨。”
徐景昌道:“什么事?”
庭芳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是太傅是吧?按规矩,太傅有四轴诰命。我嫡母,我生.母皆可封一品太夫人。嫡母自不必说,魏家虽穷,待我却真心,替他们挣份荣光也是应有之义。”
徐景昌道:“且得写折子去礼部。”
庭芳摇头:“你家的十一哥……”丫头皆不是心腹,把那蠢货的评价咽回肚里,道,“惯被那起子读腐了书的酸人哄骗,正不待见我,礼部一准扣我折子。”
徐景昌点头:“知道了,你别操心,先睡。我看着你睡了再出门。”
庭芳看了一眼徐景昌,喏喏的道:“师兄,我对不起你。只我求你,倘或日后我再做错什么,打骂随意,别不理我。”
徐景昌拂过庭芳的脸:“是师兄不好,以后再不这样了。”
庭芳笑的见牙不见眼:“我最喜欢师兄。”
徐景昌笑道:“师兄也最喜欢你。睡吧。”
还有许多事没做……庭芳实累的狠了,被徐景昌哄的两下,更是困意挡不住,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庭芳昏睡了一日两夜,徐景昌昨日便没来衙门。朝代初立,事务繁杂。今日又耽误了半上午,桌上的文件堆叠如山。才看了两页,就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道:“国公爷,陛下立等您说话。”
徐景昌放下文件,随小太监走到乾清宫,顿时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严鸿信微微皱了下眉,又快速放开。见了徐景昌,几个阁臣都有些不喜。朝中议事,左都督来作甚?
昭宁帝有些暴躁的问徐景昌:“立太子一事,你怎么看?”
徐景昌跟昭宁帝一条裤子穿大的,一个眼神便知昭宁帝并不想立太子,便道:“陛下春秋鼎盛,天下百废待兴。春耕在即,天下水利未疏通者十之八.九;海运暴利,船队残破不堪;国事千头万绪,百姓食不果腹,恳请陛下分清主次轻重,切莫纠缠于细节琐碎之中。”
韦鹏云暗骂一声佞幸!拱手道:“陛下,太子,国之储贰,怎能说是细节琐碎?”
徐景昌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尔等文臣,还须得我个赳赳武夫来教导圣人言么?”
韦鹏云一噎!
曹俊朗打圆场道:“二者并不冲突。”
徐景昌冷冷道:“国库还有几钱?可是要请我来替诸位算算引流民回籍要多少银子?省下一分一厘,或可救一人命。五皇子年仅两岁,阁老们何必急的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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