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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昭宁帝:“……”这种理由也敢对皇帝说……你狠!
庭芳长叹一句:“遇人不淑啊……”
徐景昌木了下,然后端起方才因昭宁帝冲进来只得先坐在火上温着的药碗,拿出一个精致的银勺,温柔一笑:“来,四妹妹,别误了药时。”
庭芳:“……”勺子太小了吧……
徐景昌舀起一勺药送到庭芳嘴边,嗯,遇人不淑……
这回轮到昭宁帝捶桌大笑:“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庭芳被苦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娘的电视剧果然都是骗人的!就算是徐景昌这种绝色美人在前,一勺一勺喂药也是十大酷刑好吗!演员你们绝逼是拿着酸梅汤凑数的对吧?中药都是什么怪味,能扎针吗!
一碗药见底,昭宁帝觉得大仇得报。庭芳无力的趴在徐景昌的腿上:“好师兄,我错了……我真错了……”
徐景昌摸.摸庭芳的头:“真乖!”
昭宁帝用手指蹦了一下庭芳的额头:“人世间也只有你师兄制的住你。”
庭芳有气无力的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徐景昌声音放柔了八度:“四妹妹今晚我再寻个好勺子喂药。”
庭芳一个激灵,彻底闭嘴了。
昭宁帝终于哈哈大笑,大步流星的掀帘子走人!
庭芳听着丫头进门的脚步,低声道:“陛下走了?”
徐景昌嗯了一声。
庭芳全身卸力,累的头昏眼花。徐景昌道:“还撑的住么?”
庭芳艰难的躺回床.上:“请太医来,有备无患。”
徐景昌看了一眼在别处忙碌的丫头,压低声音问:“你在演什么?”
庭芳拉着徐景昌一齐躺下,在他耳边道:“没什么,猴戏。”
“嗯?”
庭芳疲倦的道:“似他这般莫名上.位的帝王,极易被架空。朝臣惯会欺负新皇帝。他大概感觉到了,才想重启旧日班底,与现有官僚抗衡。十八岁的女太傅,虚职,唬得住哪一个?我是他妹子,才能唬的住人。得宠的郡主,”庭芳嘲讽一笑,“敢冲他大呼小叫,撒泼耍赖的郡主……他不舍得责备,只能绕着圈儿告饶的郡主,方能在之后的朝堂上,把锅推到我身上。他是好皇帝,只性儿太好,对妹妹太宠爱,由着妹妹作。”
徐景昌拂过庭芳的脸颊:“就不能好好养病吗?”
庭芳苦笑:“我也想啊,且看吧,最迟明日,圣旨就会到家,或是封赏,或是旁的。你虽与他分了君臣,他待你到底不薄,既做了朝臣,替主上唱个黑脸,又算的了什么。他要是这点子心眼都没有,我们仨个才全完!”
说毕,庭芳实在体力不济,闭眼沉沉睡去。次日清晨,圣旨到——着太傅叶庭芳择日入宫,履太傅之责,教授皇子皇女算学,以训思维。.





不计其庶 第408章 汪汪汪
清晨,山东昌邑一座宅子前,突听一声锣响,三个身着官服的人下马大喊一声:“圣旨到!”
门房唬的一跳,到底是高官门第,顷刻间就反应过来,几个人立刻分作几拨儿,一人陪笑引人下马,一人寒暄招待,一人忙开中门,又一人飞奔进里头报信。此一片聚族而居,街坊四邻围将过来,彼此打听:“族长家又得了什么好事儿?”
“前日听闻老太爷入了内阁,只怕是朝廷封赏吧。”
“未必,且看。”
众人七嘴八舌中,陈凤宁之长子陈伯行率长子陈谦、次子陈恭跪迎。传旨官面带喜色,陈伯行心下一定,就听得传旨官念起那骈四俪六的圣旨来。这等对仗,读书人都听习惯了,唯有陈恭读不进书,听完只觉云里雾里,好似总有哪处理解不对。心中哀叹,今日只怕又要挨打,余光看向大哥,只见他一脸惊愕,方跟着张大嘴,他他他四姐姐真被封了太傅!他他他姑母被封了一品太夫人!忍住掏耳朵的冲动,看着接旨的父亲,与兄长陈谦对望一眼,皆是难以置信!
陈伯行也似脚踩棉花一般,他那外甥女厉害他知道,江西那样大的动静,其父没有隐瞒过长子。只两边通信不便,还未接到最新的信儿。传旨官见陈伯行有些反应不过来,十分理解,笑道:“陈大人只怕还不曾见着宫门抄,已是贴了七八日,近些的地界儿都知道了。”
陈伯行笑道:“叫大人说着了,陈某身体不适,于家中休养,久未关注朝堂矣。”
二人你来我往的寒暄,有眼色的下人早往里头飞奔,报与当家太太杨安琴知道。杨安琴与陈氏并妯娌汤氏正吃茶,下人眉飞色舞的跑进来,噗通跪下:“给姑太太道喜,给大太太二太太道喜,姑太太家的四姑娘做了太傅,朝廷下了圣旨,封姑太太做太夫人哩!”
杨安琴一口茶喷了出来。汤氏也是一个寒颤,问道:“你可是听岔了?是四姑娘不是四爷?”
杨安琴道:“他家四爷三房的,封到哪辈子都轮不到大伯母。”
陈氏摸不着头脑,喃喃问:“不是郡主么?怎生又做了太傅?朝廷甚时候有了女太傅?”又问杨安琴,“后宫女官有加封父母的吗?”
说话间,陈谦兄弟进得门来,陈恭接口道:“什么女官,就是正儿八经的太傅。朝廷都已下了邸报,咱们家没瞧见。”
汤氏被雷劈了,她与丈夫常年在外做官,也算见识多广。此次回家,乃预备给儿子说亲,广西没甚好人家,特回山东打探。不到二日,就听到如此新闻,都觉得半辈子游历同白干了一般!这是要改朝换代了还是咋地?女子为官倒也有过,做太傅就太过分了吧?武后临朝都没有过女太傅,那可是三公啊!
来报喜的仆妇是杨安琴的陪房,也不管那么许多,只问陈氏讨赏:“姑太太有才,养的女儿都与旁人不同。那年在叶家住着,就觉得四姑娘能干,果就应到了今日。”
杨安琴听到仆妇提起往事,顿觉扼腕!当初就应该下狠手定了庭芳!叶家看不上陈恭,难道还看不上陈谦?然事到如今,不好再提,换了张笑脸,扯下个荷包扔给仆妇:“我先赏你。”
仆妇磕头道谢,陈氏方才惊醒过来,笑喊道:“百合,去点些银子来赏人。”
这是要大赏了!屋内丫头婆子全都笑开了花,一叠声的围着陈氏讨好。陈氏眼中闪过泪花,自从叶家败落,她回娘家居住,虽杨安琴照应有加,族里却也多闲话。待到庭树病亡,族里谁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三分同情。想当日.她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到老了被族里人看了笑话,百年后怕是连个正经摔盆的人都没有。杨安琴劝她过继了三房的庭杨来养,横竖年纪小又没姨娘,却是叶家七零八落,她难道还把庭杨带到山东来?
此时因女得了诰命,腰杆子不知比往日那死了男人的五品诰命硬多少,不拘是过继三房的孩儿,还是往族里寻那孤儿,都是极容易的事。陈氏想着自己苦尽甘来,终是忍不住捂脸哭了。
汤氏笑道:“阿满这可是喜极而泣了!”
杨安琴嗳了一声:“我要生个这样的闺女,只怕此刻满屋子就听见我嚎,轮不到你们叽叽喳喳的笑了!”
众人哄堂大笑,陈谦之妻李氏笑道:“老太爷做了阁老,必要入京的。不若咱们先进京,收拾好房屋迎接老太爷。我也趁机瞧瞧太傅表妹,开开眼!”
李氏娘家乃当地望族,亦是识文断字的。故杨安琴道:“咱们叶太傅好才情,你正可讨教一二。”说着又推了陈氏一把,“好妹妹,哭够了不曾?哭够了可得帮着我开宴,这样大的喜事,咱们家不摆酒请客,非得叫族里活撕了。”
汤氏哭笑不得:“大嫂子你那口没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才改了。”
说话间就有外头来报:“听闻咱家有喜事,三老太太家里、九姑太太家里都打发人来道喜。”
杨安琴道:“你看看,你看看,我才说来,就来了。快快预备红封儿,且等着,不消一刻钟,族里的长辈能挤满这一屋子。百合,快扶你们太太去梳洗。她穿了那多年素服,今日这等大喜日子,且找套大红衣裳出来穿。”
百合急道:“我们太太就没做。”
汤氏笑骂:“榆木脑袋,去开你大舅太太的箱子,捡那最好的穿来。”又吩咐仆妇,“咱们家喜事连连,只怕吃酒的日子多呢,快从我的箱笼里把那妆花缎子销金缎子都翻出来,要大红的,再寻个裁缝替姑太太量尺寸。”
杨安琴道:“不用你忙活,她自己不知几箱子好料子。她家四女婿送年礼,衣料论箱子来。不拘什么色儿都有,偏她只肯穿素色的。”又扭头说陈氏,“你看你瘦的那样儿,还不给我多吃些,到了京里头才好穿一品诰命服饰!啧啧,正一品,比咱们娘的都高了!”
陈恭凑趣道:“何止!太傅家的正一品嗳!满朝文武,除了开朝的勋贵,就没有比姑母高的。”
杨安琴指着小儿子道:“你就是你四姐姐的亲弟弟!什么都向着她!既如此,还不快去点礼,她有喜事儿,按理咱们家该送礼的。”
热闹中,陈氏族人果然来了,虽大家心里都觉得难以置信,然庭芳本就是本朝头一个异姓郡主,此刻再封太傅,也不觉得多难接受。只是先前封了郡主,与陈家无干,陈氏倒要朝女儿磕头,除了口头上的体面,再无旁的。现却是实打实的诰命,众人都快羡慕出.血来!就有人道:“我今日方知,原来女孩儿读书识字,也是有大造化的!从明日起,我们家的姐儿统统撵去识字!”
“哎哟,现识字也未必来得及。便是男孩儿,能做一品的有几人?”又有一个太太道,“我家那个也是十年寒窗,如今连童生都不是呢!咱们可没有大姑太太的八字。依我说,我们四表姑娘,就是神仙下凡!不然哪有那样大的造化!”
又有人问:“咦?大姑太太呢?”
杨安琴笑着解释:“她回房换衣裳去了。”
族里一位长辈道:“是要换衣裳,伯行媳妇你快预备拜垫,只怕大姑太太出来,晚辈们要同她磕头贺喜哩。”
陈家本就是聚族而居,族里的人越来越多,陈谦等被指使的团团转。又有族中兄弟知道他们兄弟两个同太傅一处做过同学,都好奇的问太傅什么模样。陈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摆起了龙门阵,唾沫横飞的道:“我家四姐姐从小就不凡!九岁上头就出了书,连圣上都赞的。不独算学工事,琴棋书画都会!人更漂亮,将来你们进京赶考,我带你们去瞧!”
陈伯行款待了传旨官回来,就见到这副情景。脸色还没摆出来,族里的兄弟子侄一窝蜂的拥住他道喜,都要讨喜酒喝。
就在此时,外头高声来报:“姑太太!秦王妃并仪宾姑爷的礼一处到了。”
一队齐齐整整的兵丁抬着箱笼鱼贯而入,陈氏换了衣裳出来,急急问来人:“秦王妃的病好些了么?”
兵丁笑答道:“好叫太夫人知道,王妃已经可以起身。”说着笑嘻嘻的伸出手,“问太夫人讨赏,叶太傅又有了身子,您又要抱外孙啦!”
陈伯行被“叶太傅又有了身子”这句话刺激的鸡皮疙瘩直掉,族里的读书人也是脸色诡异。陈伯行肝疼的想,圣上您老给封个公主行吗?要他们对着个女人叫太傅,很为难啊!
陈氏好容易止住的泪险些又掉了出来:“她怀相可好?”
兵丁挠了挠头道:“这可就不知道了,小的不是女人家,说不明白。我们国公说了,若是太夫人方便,就叫咱们护送您回京。太傅性子活泼,且请太夫人回京看着些。”
杨安琴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我们索性一同进京。大.奶奶你们带着孩子,且压后点儿,我明儿打个包袱就同你们走。”
汤氏道:“大嫂你也太急了吧?”
“我急?”杨安琴笑道,“你不急?千古来的头一个太傅,我可是要去沾沾喜气的!我不说今日撂下长辈就走,都不算急的了。恨不能此刻骑马带着孙子飞奔过去,把孙子往她怀里一扔,沾沾喜气。”
族人纷纷凑趣儿:“出了正月,咱们也去京里瞧瞧热闹,姑太太可要替咱们引荐引荐。”
陈氏连连应了,又道:“那便尽快进京吧。”
兵丁得了信儿,不好在女眷堆里多呆,恭敬的退了出去。与同来的人说了两句,就有人在外头磕了头,骑马往京中报信去了。
能够做到太医院三大巨头之一的人,就算不是天下最好的医生,也是顶级了。现宫里没有哪个妃嫔怀.孕,昭宁帝一竿子把王太医支到定国公府常住,朝野侧目。那日起居注官被昭宁帝撵去了院外,只隐约能听见里头的争吵,还有叶太傅的哭泣。吵完之后,这二人迷一般的和好了。从那日起,昭宁帝似换了个人,三天两头的赏赐也就罢了,隔三差五的蹦去国公府探病是什么回事?自古君不轻降臣门,似这般探病的,都是死后哀荣,被探的臣子不死也得死了,昭宁帝却是看完叶太傅,拐个弯顺路看下秦王妃。一个丈夫在衙门忙的昏天黑地不着家,一个丈夫坟头草都有人高了,朝臣的脸色真是精彩纷呈,都不知昭宁帝到底跟这二位有什么牵扯。事涉重大,都低调的传着八卦。你传我也传,几天后谣言就惨不忍睹。唯有当事人浑然不觉。
严鸿信之妻江夫人被各路人马询问,寻了个机会,在一次宴饮上冷笑道:“陛下、定国公与叶太傅自幼一处长大,打叶太傅九岁上头就有人传闲话,这都传了九年了,还不足?真真是龌龊人眼里,见了什么都龌龊!陛下重情义,疼自家人些又怎么了?你们一个个女儿妹子出嫁,怀着孩子生病,都不去瞧的啊?”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讪讪的。江夫人是皇后之母,论理该是国公夫人的。现昭宁帝登基不久,严鸿信入了内阁,便不肯受那承恩公的封爵,正走三请三让的流程。皇后虽不得宠,碍不住人家能生啊!后宫唯有她儿女双全,又生了昭宁帝唯一的公主,江夫人的国公夫人实乃铁板钉钉,不过早晚的事。当着她的面儿说昭宁帝喜欢叶氏姐妹,不是落她颜面么?
吏部员外郎越元行的太太淡淡的道:“对守节的义妇都照顾有加方是规矩人家的行.事,秦王妃乃秦王遗孀,好悬病的起不来身,陛下与秦王好,去瞧瞧也不稀奇。天子出行,旁的不论,起居注都是带在身边的,太监宫女护卫随从更是浩浩荡荡。秦王妃与东湖郡主亦各有仪仗。当着众人,说了什么话,愿意打听,一字一句都清楚明白。诸位传闲言碎语时,何不动动脑子。”
一掌扇了一屋子诰命的脸,偏偏说的极有理,众人发作不得。且不论其夫在吏部,见官高一级。单论越元行乃叶家二太太之叔。叶家二太太又是定国公正儿八经的师母,替亲戚出头,谁敢呛声?
江夫人见众人闭了嘴,心里才顺了点子气。才嫁女时,哪里知道今日。亲王妃给严家带来了不少体面,也给严家招了不少黑话。江夫人一直不大喜欢大女婿,如今女婿做了皇帝,不喜欢也变得喜欢。心里又恼上了庭芳,回回牵扯到她就没好事,一个女人家,能安生呆在家里么?世间哪个女子不是规行矩步,偏她不同,偏定国公还愿宠着她,连个通房也无,真是邪了门了!
夫人们闲的神蛋疼的话,朝臣们鲜少有关心的。男人八卦归八卦,八完立刻想的是昭宁帝恐有动作。陈凤宁即刻进京,昭宁帝又补了份圣旨,把钱良功与任邵英分别调入了户部与海运衙门。若说去寻叶太傅说话,是幼年情谊,钱良功与任邵英的调动就有猫腻了。紧接着,国子监祭酒年老致仕,昭宁帝火速下旨,宣召叶俊德回京接任国子监祭酒。叶俊德原先是翰林院正七品的编修,被太上皇扔去海南做从六品的经历,虽是升了半级,谁不知道是流放?外官入京惯例降一两级,这下到好,嘎嘣一下从六品到正四品!还是清贵之极的国子监祭酒!朝臣心里早没了看风月的心情,谁再猜不到昭宁帝抬举庭芳的目的,谁就该滚出朝堂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都是跟过太上皇,甚至跟过先太子的。昭宁帝想要启用自己人,理所当然。可理解归理解,到嘴里的肥肉谁愿吐?庭芳还在养病,他们已全神戒备。
江西改革的事迹在朝臣里广为流传,庭芳既不许官家豪强沾染田土,又不许官员经商,财路条条断绝,若她那一系当政,后果不堪设想。偏偏此时庭芳暂在将养,甚都不曾做,除了风月之事,一点把柄都无。不是不想往她身上栽赃,可一则既然混进了文官系统,便是女人,她风流了竟是不知用哪条去框她。说她不守妇道吧,人家是太傅。说她浪荡,这词儿对文人,还真不好说是褒是贬。二则徐景昌戳那儿,他一句关你屁事就能堵的人半死。诸如不孝不敬之类的罪名,更是无法罗列。庭芳太年轻,固然压不住场,但黑历史也来不及攒。众人对着个刺猬无处下嘴,郁闷非常。
常言道闻弦知雅意,昭宁帝一套拳打下来,也有官阶小点的文官开始投机。原本站昭宁帝就是投机,能投一次,怎地就不能投二次?尤其是第一次掉头晚了的,此回立刻就冲在了前头。内阁再提出立太子时,便不再时一面倒的对抗皇帝,而是内部分化,开始掐架了。
昭宁帝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他就说么!往日在南书房见太上皇议事,不拘什么都要吵的天翻地覆,怎么到了他手里,文臣就变得铁板一块了?原来并非铁板,而是之前没想过拉一个打一个的招式。徐景昌管了多年军队,有些手段比他纯.熟,却是半个字都不肯说。昭宁帝同他一处长大,太有默契,便太了解彼此。徐景昌还是对他防备了。昭宁帝自嘲一笑,或是叫做恪守臣节吧。把.玩着手中的玉石珠串儿,孤家寡人呐!
没消停两日,正月底,昭宁帝又猛的发招。周毅被调离南昌,为湖南都指挥使,王虎等人更是被支的天南海北。昭宁帝瓦解南昌势力团的第一步,便是要有权威的武将四散,去往人生地不熟之处,再惊才绝艳也得几年功夫才能站稳脚跟。而空虚的江南四省的地盘,分别抽调大同、太原与蓟镇军官予以担任。
文官变动不大,武将却是调的人眼花缭乱。庭芳看着日日有新鲜内容的宫门抄,心下大石落定。庭瑶和她都在养病,徐景昌不说话,赵总兵远在天边。昭宁帝一个信得过的幕僚都没有,文臣更是他啃不下的骨头,知道先调动武将,把军权抓在手里,也算难得。
被拆的都是庭芳的势力,朝臣顿时摸不清昭宁帝的路数,也不知他是对庭芳明升暗降,还是另有目的。猜不到皇帝的心思,朝臣自然有些慌乱,不似之前的嚣张。二者之间终于开始有了微妙的平衡。
正月二十九,陈凤宁带着家眷并钱良功、任邵英与徐清在天津登陆。暂停一夜,次日驱车入京。陈家下人早进京收拾妥当,不独要迎接新的阁老,还要迎接杨安琴等人,宅邸上下焕然一新。而钱良功与任邵英这等没有府邸的,便直住进了定国公府。
徐清眼泪汪汪的跟姜夫人分开,还没哭爽快又见到庭芳,登时破涕为笑,撒开小短腿就扑了过来:“妈妈!”
庭芳还歪在炕上,忙抱起儿子搂入怀中。豆子几个丫头鱼贯而入,见了庭芳先磕了头,又清脆的回话:“君姑娘叫奴婢问郡主好,还叫奴婢带了话回来。”
庭芳一面亲着儿子,一面问道:“什么话?”
豆子道:“君姑娘说,李夫人随周指挥使去了任上,翠华姐姐几个在南昌各领着管事,请郡主开恩,留她们几月,待新人能接手了再使人送回来。”李夫人便是翠荣,一个奴婢,展眼变成正二品夫人,也就此等乱世才有的好事,真是羡煞旁人。
庭芳笑道:“怪道儿我说少了人。她们在南昌也不错,有好出路的就地解决。不用回来也使得,横竖将来你们都要放出去的。”
才伺候庭芳不久的几个新丫头都是一脸惊愕。庭芳又对豆子道:“这几个是大姐姐新寻的丫头,你们彼此认认吧。”
豆子便走来同国公府的四个大丫头见礼,口称姐姐。四个丫头哪里敢跟庭芳的心腹摆谱,纷纷避让。彼此厮见过,才发现两拨儿丫头的名字简直天壤。国公府里的四个分别叫.春逸、夏清、秋水、忍冬,一听便是大户人家跟夫人小姐的丫头。豆子几个呢?豆青豆芽……哀怨的看着庭芳,这位主儿也是太接地气了!
先前跟着庭芳混的刘婆子与韩巧儿,头一回见识国公府邸。她们去南昌时,正是水灾过后,凭你雕梁画栋,皆面目全非。此后.庭芳满心公务,于生活上极其随便。待到进了国公府,才知道什么是豪门气象,皆有些畏手畏脚。
庭芳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到了京城,只怕也就豆子见多识广,能压的住些场子,少不得得择几个得用的婆子来。家中人口不丰,她与徐景昌都当官,内宅竟是无人。陈氏是指望不上的,越氏便是回京也照管不到徐家来。庭芳阵阵儿肝疼,徐景昌的继母要是个醒事儿的该有多好。徐家就不能有个靠谱点儿的女人吗?要不,把夏波光借过来算了?
徐景昌回来时,就见到徐清搂着庭芳的脖子撒娇,那神情同庭芳耍赖的时候一模一样,不由笑出声来。伸手捞过儿子,笑问:“清哥儿,还记得爹爹否?”
幼儿的记忆力哪能记住几个月前的人,爹爹二字常有人在耳边提起,倒是知道,却是对不上号。眼看着就要瘪嘴哭,徐景昌笑着把他往半空中一抛,立刻就咯咯的笑起来。可到底不熟,玩了一阵子又要往庭芳身上扑去。徐景昌抱住儿子亲.亲,道:“别去你.妈妈身上,她怀着你弟弟,仔细压住了。”
徐清听不懂,蹬着腿就要往庭芳身上去。徐景昌只得把徐清放在庭芳的腿上,避开腹部,又问:“你今日好些?”
庭芳道:“陛下不来瞧我,只怕我好的更快些。”
徐景昌道:“也差不多了,荣宠有个限度,陛下心里有数。”
庭芳正欲说话,徐清插嘴了:“蛋蛋!”
徐景昌忙道:“只怕饿了,家里有粥没有,喂他吃些。”
庭芳道:“他该自己吃东西了,给他穿个罩衣,寻了木碗木勺,随他自己舀着吃。撒了便撒了,咱们家这点子还是浪费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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