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昭宁帝问:“那江西布政使呢?”
庭芳道:“我荐您便用么?”
昭宁帝道:“你先说。”
“杨志初。”
昭宁帝皱眉:“他资历太浅,压的住么?”
庭芳直接道:“他是代表我去做官。换个人,江西那一摊子,接受不得。制度都且学半年,眼看着要春耕,若不能延续之前的政策,江西今年的税收难保!”
昭宁帝道:“千里做官,只为吃穿。江西被你梳理的好,别的地方呢?水至清则无鱼,你想过没有?口子往哪开,才能不祸害百姓?”
庭芳道:“故我要发展商业,安徽且试行国有企业,不与农民相干。商业利益何其丰厚,他们伸点子手,只要别过分,农民工人都有吃的,就不会造反。要他们自己选,做行政官,就是为前途;若想有钱,往企业里去。一堵一疏,方能稳住人心。似我在江西那般,靠的是强权,至今也未有彻底扑灭豪强复辟的心思。天下范畴内,都似那般干净是不能的。治大国若烹小鲜,急不得。”
昭宁帝道:“安徽也一样男女分田么?”
庭芳点头:“陛下,你可知打一场仗要死多少人?”
昭宁帝道:“与打仗何干?”
庭芳道:“男女一处分田,最大的好处是保证女婴不被溺杀。天下乱成这副模样,男丁的折损率不忍细思量。想要天下尽数太平,二十年都未必做的到。要打仗就要死人,可咱们得有人种田,得有人做工。一边死,就要保证一边生,否则立等就要荒田误工。男人死的多,只要有足够数量的女人,二十年即可恢复。若是因战乱女人也跟着死的多,咱们上哪找人?”
人力是资源,古代差不多的统治者都知道。早先的时候打仗,百姓就被抢来抢去。后来人渐渐多了,少有这般掠夺,结婚年龄却是一压再压。女子十五岁根本就不足以承担生育,但十五而笄,就是逼的早结婚早造人。所以才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历次大规模战争后,男丁死伤无数,整个天下的人全都进入了装聋作哑的境地。什么贞洁、什么抓奸,即刻废止。只要能怀上,只要能有孩子,可不择手段!只有一方豪强不缺丁口女人,才会讲究那些。五代十国后,生灵涂炭,宋朝初便强制寡妇改嫁。在古代,几乎所有人,没什么自由。人多了要你守你就必得守,人少了,凭你与前夫情深义重,要你嫁你就必须嫁。
残酷的生产力摆在当下,庭芳生不出人文关怀。人即资源,她是,昭宁帝亦是!
昭宁帝心中有数,道:“你开的工厂,只招女工?”
庭芳道:“木工厂有男人,且看什么工种。不能太累,女子体能不如男子,过了反倒折损她们的身体。再则,要为她们腾出看孩子的时间。”
昭宁帝道:“加强你说的那个幼儿园,不能让孩子绊住了女人的脚。保证织户全日开工,国库空虚,咱们要用丝绸同洋人换银子,女工必不可少。”
庭芳道:“我梳理一下,写信与杨先生。江西已有成效,再往下去不难。陛下多看顾安徽,若能有江西再现,暂时能维持朝廷运营了。”
昭宁帝又道:“你方才说的国有企业,放哪个部管?”
庭芳道:“按说该单有一个部的,且先放户部吧。”
“有些什么能聚集人的工厂,你写个条陈与我。凭着流民自相残杀的确是个法子。”昭宁帝颤声道,“可我看不下去,那些都是人命!大哥往日常说,勿使百姓离殇。你给我细细想了章程,在安徽建工厂,将流民卷了过去。至于那些地方豪强,我再收拾!”
庭芳心中一软,道:“陛下是个好皇帝。”
昭宁帝暴躁的道:“好屁!阁臣一个个尸位素餐,六部我根本就动弹不得!你自问徐景昌,看看锦衣卫攒的资料,哪个都是巨贪。前日我还想拉一个打一个,扒拉一回朝堂,我竟是不知道拉谁好。我知道朝廷俸禄太低,现也涨不上去,然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徐景昌道:“故只能用商路养肥他们,也无旁的法子了。总不能屠尽了朝臣。便是屠尽,再选上来的,未必就如他们能办事,没准更贪。在江西时,我们设的监察,也只不许在粮食上做手脚。那等地方养殖厂行贿受贿,只要能叫商户能活能赚,都当做没看见。不然也稳不住江西的局面。”
昭宁帝松了口气:“我还怕四妹妹眼里揉不得沙子,却是比我还想的通透了。”
庭芳道:“我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不是被逼的没法儿么。就譬如严家,我能怎么办?抢了田土,他们少了一多半的收益,我不想法子从别处描补,严阁老要么就同陛下怠工,要么就得弄死我。田产夺的太多,商路太弱,严家现在紧巴巴的,若非陛下看重师兄,且听朝中有多少我的黑话。”
昭宁帝咳了咳,朝中提起庭芳,就没有一句好的。此刻被庭芳揭开,昭宁帝只得干笑。
庭芳心里呵呵,严鸿信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背地里使绊子。不就是告状么!谁比谁差啊!她好的丑的一股脑倒给昭宁帝,就会让昭宁帝形成刻板印象——凡是她叶庭芳说的话,都是真的。她连要不是看在徐景昌的份上,早剁了昭宁帝的话都敢放出来,昭宁帝这种单细胞,很容易就被她夹私货了。那日与昭宁帝的对答说的明白,主子就是奴才的彩头。她真话也说了,昭宁帝要想着自己不是那彩头,她可管不着。
昭宁帝又拿出几件事同庭芳说了一番,徐景昌忙打住:“四妹妹才醒来,还没吃晚饭吧?”
昭宁帝道:“就你婆婆妈妈!”
徐景昌道:“她再病了,陛下摇她也不醒,不如防范于未然!”
昭宁帝吐出一口浊气:“四丫头,你什么时候好?该进宫做太傅了吧!”
徐景昌道:“她要静养。”
昭宁帝道:“她不进宫,我有事就得跑出来。太傅不能光站着官职,不管事儿吧?”
徐景昌凉凉的道:“太傅本来就是虚职,陛下要问国事,补她入内阁可好?”
昭宁帝气的踹了徐景昌一脚:“重色轻友,见利忘义!”
徐景昌没说话,庭芳道:“明日问过太医,且看他怎么说。不是我娇气,就是师兄那话,防范于未然。再则,陛下为何要我教皇子皇女?要我去宫中以便垂询,也不用去上书房。不拘哪处腾出个屋子来,我.日日去便是。”说着一笑,“太傅是帝师,太子太傅才是皇子师,陛下封错官职了吧?”
昭宁帝心中暗道:不把你弄进宫做太傅,难道留着你在家里教儿子将来好做太后!?此话当然不能直说,便道:“我儿子熊啊,你不是对熊孩子有一套嘛!”昭宁帝诱.惑道,“我要上书房给你收拾个舒服的角落,中午也不消回来,宫里饭食点心管够,吃了中饭还可以歇个晌儿。王太医也跟着你到宫里去。你本是个活泼性子,日日关在家里,不闷么?依我说,你那病就是闷出来的。怀徐清的时候日日撒欢,好多着呢。”
徐景昌扶着庭芳的手一僵,庭芳咬牙切齿的道:“没别的!我就是被你气的!”
昭宁帝撇嘴:“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庭芳道,“我最讨厌熊孩子,陛下的儿子,我又不能打又不能骂。往日能管陈恭,那是我当着大舅母的面往死里抽,大舅母还能夸我抽的好。皇子们皮起来,我怎么管?此事只得陛下和娘娘管,我进门先磕头,他们听我的才怪!”
昭宁帝道:“那你别磕头。”
庭芳抖了一下:“行什么礼?”
昭宁帝懒懒的道:“你自己也说了,太傅是帝师。原是我的先生,现调给皇子使,看在我的体面上,不磕头又怎么了?皇家不可以尊师重道了?”
庭芳觉得阴风阵阵,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昭宁帝笑道:“我小时候儿当真操蛋,现后悔没个严厉的先生管束。谁料的到我当皇帝呢?现奏折都看不懂,且叫通政司衙门翻译。文人笔如刀,给曲解一下,我百口莫辩。我现在不想立太子,可太子将来必在其中。你明白?”
好有道理!庭芳竟无法反驳!
昭宁帝道:“我明儿弄个戒尺,就似那戏上说的尚方宝剑,你拿那个,遇着不听话的,就给我打!”
=口=!中国好家长!
庭芳苦着脸道:“我一个人也教不来啊!”
昭宁帝道:“四书五经无需你教,天文地理算学,我另择人。蒙师总是好找。你一则是管教他们,二则你完完整整的,把你在南昌所作所为编成教材,尽授与他们。”
庭芳一凛。
昭宁帝又道:“我要求不高,你同他们解释清楚,你做了什么,你为何要那么做。”
槽!真有眼光!在南昌的整个制度,她都是在天.朝制度的基础上加以调整,那是一个完整的组织架构,包含了她对政治经济学的全部理解,以及不能理解但照搬先贤的手段!解析了什么是国家,什么是阶级。真正的屠龙术!
昭宁帝犀利盯着庭芳:“你愿意么?”
庭芳笑笑:“我要更高的身份。”
昭宁帝眯着眼。
庭芳道:“他们是小孩子,过于复杂的逻辑无法理解。如果我没有绝对权威,他们可轻易驳斥,陛下的目的便达不到了。陛下可知,我在南昌许多新政,便是老吏也看不分明。”庭芳讲了个寓言,“一个人能看到三天后,是大师;一个人能看到三年后,是先知;一个人能看到三十年后,是疯子;一个人能看到三百年后,他就该被烧死了。陛下猜猜,我能看过去多少年?”
昭宁帝不理会庭芳的寓言,权衡了一下,才道:“你不用行礼,与皇子平起平坐。如何?”
庭芳解释了一句:“不因我张狂,实在是教导孩子,须得他有个惧怕。”
昭宁帝点头:“我知道。你今儿就打弟弟了。”
下午的事儿,现在就知道了。做皇帝的恐吓臣子,手段真是千古不变。庭芳坦坦荡荡的道:“陛下可派老练的太监陪同,我年轻气盛,或有性急不妥的地方,陛下知道了,万万教导于我。别让我在弯路上走远了。”
昭宁帝笑道:“先把你对我大呼小叫的毛病改了!”
庭芳撇嘴:“这点没错,坚决不改!这是忠臣的范儿,我得端着,不能丢。”
昭宁帝伸手拍了下庭芳的脑袋:“你给我记着!”
徐景昌微微皱眉,又快速的放开。
议事毕,昭宁帝起身:“我回了。”
庭芳头痛的道:“且等我换下衣裳。”娘的,又穿着睡衣给堵床.上了,这不靠谱的皇帝,她下回得穿外套睡才行!
昭宁帝摆摆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徐景昌立刻跟上,到底把昭宁帝送回皇宫,跪安毕才折回。
一折腾天更黑了,回到家时,房间里的炕桌上摆了几道爽口的菜肴。徐景昌道:“你别等我吃饭,待你身子骨好了再等不迟。”
庭芳帮忙摆着筷子道:“我是没等你,先前就吃了。这会子陪你吃些,怕夜里不好克化,我就吃点子红枣粥。”
徐景昌忙了一日,饿的前胸贴后背,端起碗就吃。庭芳在一旁温言道,“你不爱吃零嘴,我明日叫厨房做些肉馅儿的饼,与你放在衙门里吃。常年累月的吃饭不定点儿,胃可受不了。”
徐景昌点了点头,食不言。
饭毕,庭芳又替他倒了杯清茶。徐景昌笑着接过:“多谢。”
庭芳道:“又不高兴了,谁踩你尾巴呢?我?还是陛下?”
徐景昌放下茶盏:“你真火眼睛睛,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庭芳笑道:“我眼里心里都是你,凡有点风吹草动,自是明察秋毫。”
徐景昌抱住庭芳,轻笑道:“惯会说哄人的话。我也没有多不高兴,就是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说。”
“嗯?”
徐景昌把庭芳放在自己边上,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演的太假……”
庭芳亦悄声道:“他爱演兄妹情深,我便陪着他演。横竖做给外人看罢了。”
徐景昌道:“是啊,我是外人。”
庭芳道:“起居注与随从虽在厅里,里头说话,他们自听的见。假也好真也罢,朝臣不关心。大家伙儿只需知道一点,陛下愿宠着我们两个,就够了。”
“是我牛心古怪。”徐景昌低声道,“早就知道有今日,实实在在摆在眼前了,又受不了。”
庭芳笑道:“你太重情义,与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格格不入。但因你的性子,便是我在南昌与陛下对峙,陛下都舍不得杀你。”
徐景昌亲了亲庭芳,道:“我很担心,有朝一日.他觉得你以下犯上。他……引着你……以下犯上。”到时候把柄多如牛毛,昭宁帝便可轻易卸磨杀驴。
庭芳道:“张居正比我嚣张,一样能熬到病逝。师兄你很清明,能想得到恪守君臣之仪。将来我死了,他不会牵连你和徐清。至于我的尸首,人死如灯灭,他想怎么处置都随便了。”庭芳笑笑,“不陪他演这一出,燕朝或就不能闯过这个关卡,还有什么未来可言呢?我既想徒手扭转国运,如此野心,总要付出点代价的不是么?”
徐景昌抱紧了庭芳。
庭芳整个人软倒在徐景昌怀里,道:“早知有今日,就不同你在一起了。我这等人,最好孤家寡人,才不连累哪一个。史上君王改革,启用酷吏,都得从那寒门子弟里挑,省的牵连甚广、畏首畏尾。我也想正经点儿,谁都挑不出错来。然而打我小时候被陛下连累起,就发觉许多事想要四角俱全要付出的代价我未必承受的起。我无那等润物细无声的大智慧,也只得剑走偏锋了。师兄做纯臣便好,或有一日,你的忠心,能保我全身而退。”
“你可真是……”
“怎么?”
“没什么,”徐景昌轻笑,“就是觉得,我怎么就能娶到这么一个人。”
“师兄……”
“嗯?”
庭芳伸手攥.住徐景昌的衣襟,整个人缩在他怀里:“我在南昌的时候,真的好想你。”
徐景昌道:“我思虑不周,害你受委屈了。”
庭芳摇头:“世事无常,我们谁也不是神仙,预测不到未来。我就是想你,很想你。我不愿伤害你,可是又……真的对不起。”
“我们谁都别说抱歉。”徐景昌心疼的抱着庭芳,“我们也没得选。若有得选,谁不愿生在太平盛世,吵些柴米油盐。既生在了这个时候,我们就尽力改变它,让徐清将来能为赋新词强说愁。我知你的心,从今往后,无论如何,我都再不疑你!”
“师兄,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庭芳笑的眼睛弯弯,“我最喜欢好.性儿的师兄。”
徐景昌握住庭芳的手,而后十指交叉、紧握:“你先答应我,这辈子陪我到老。”
“好。”
不计其庶 第410章 汪汪汪
夜深了,吃了药的庭芳有些迷迷瞪瞪。丫头们打了水来,伺候庭芳洗漱。才拧了帕子,徐景昌就顺手接过去,细心的替庭芳擦脸。春逸整个人都不好了,京中几年动荡,她跟过好几个主子。因一开始就是伺候当家主母的,规矩应对都学的好,几次易主,都混上了大丫头,也算见识多广。头一回见到这么伺候太太的老爷,简直重塑三观。要说庭芳是郡主,仪宾有心讨好,也不尽然。郡主是异姓郡主,而仪宾则是绝对的天子心腹。伺候的几日,她早发现庭芳讨好徐景昌的时候还多些。此刻见徐景昌熟练的替庭芳拆着头发,怎么看怎么别扭。
木呆呆的看着徐景昌把庭芳抱到床.上,心里不由一阵后怕。幸亏没似往常的姐妹们一般调三窝四,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夏清灌了汤婆子来,塞到床铺里。春逸仔细看了一回,见没她们什么事儿了,默默放下帐子,悄悄退出了房间。关上门后,忍不住回望一眼,若她也能得个这般模样的夫君,该有多好……
庭芳被挪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喊了句:“师兄。”
徐景昌把人抱在怀里,庭芳的爪子果然又抓.住了他的衣襟。揉着庭芳的脸,不论在外头多么叱咤风云,到了夜间,总还同个孩子一样。将养了大半个月,脸色好看了许多。轻轻抚着庭芳的后背,有些膈手。徐景昌心痛极了,在安庆那一夜,能碰触到的分明是有力的肌肉。
他们夫妻差一点点就天人永隔!徐景昌那一刻才知道,比起庭芳的命来说,所谓的背叛如同浮云;也是那一刻知道,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写数学题讨好他的庭芳,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强悍。儿子回来了,跟着庭芳的人自然也回来了。他得知了在南昌的一切,得知了庭芳的无助与焦虑。拔步床的柜子上点着灯,借着微弱的光,徐景昌看着庭芳安逸的睡颜暗暗发誓,四妹妹,我再也不会伤你分毫!
灭了灯,徐景昌把温暖的庭芳圈在怀里,心满意足的睡了。
庭芳一觉睡的极香甜,将醒未醒时,模模糊糊听到陈氏的声音,一阵恍惚,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伸手碰了碰帐子,帐子立刻被掀开,一个少女欣喜的道:“姑娘醒了!”
庭芳定睛一看:“百合?”
百合高兴的道:“是我呀!姑娘瘦了!”
“我看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百合让出来的位置上,露出了杨安琴的脸,“叶太傅,你居然睡到巳正二刻,全不用上朝的!”
庭芳翻身起来,果见陈氏坐在炕上,边上还有个眼生的妇人。心中一阵欢喜,顾不得那么许多,跳下床胡乱穿了双鞋子,就扑到了陈氏的怀里:“娘!娘!”
陈氏一把搂住庭芳,含.着泪笑道:“我的儿!长这样大了!”又伸手捧着女儿的脸,“怎生瘦成这副模样?”
母女分别多年,庭芳忆起幼年时陈氏的疼爱,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娘!对不住,要你担心了。”
陈氏往庭芳的胳膊上捶了两下:“你也知道我担心,那会子,可挖了我的心肝去。”
杨安琴对庭芳道:“可不是,好几次病的厉害,眼瞅着大夫都不肯上门了,硬想着你的婚事,怕你受委屈,咬着牙挺了过来。你也真个争气!因女而封的一品太夫人!天下的妇人,想都不敢想!”
庭芳含.着泪道:“多谢大舅母照应我娘。”
杨安琴笑道:“我自家妹子,哪个要你谢了。快别哭了,怀着胎呢。”
庭芳搂着陈氏的脖子,可劲儿撒娇:“娘,我好想你,你可要在家陪着我,再不分开。”
陈氏揉着庭芳,笑的鱼尾纹都深了几许,柔声道:“好,好,娘陪着四姐儿,一世都陪着。”
春逸看看时辰,很不欲打搅人家母女团聚,但又到了吃药的点儿了,只得硬着头皮道:“郡主,且吃了药,再同太夫人叙话吧。”
庭芳从托盘里捏起药碗,一饮而尽。
胡妈妈也端着个托盘来放在炕桌上,笑道:“好姑娘儿,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还合不合姑娘的口。”
庭芳抓着胡妈妈的手:“妈妈好久不见。”
胡妈妈疼惜的摸了摸庭芳的头:“我的姑娘儿长大了,当娘了。才看见清哥儿,长的同姑娘小时候一模一样,把太太的眼都看直了。”
庭芳立刻问:“清哥儿呢?”
春逸答道:“才在院子里闹腾,怕吵了郡主,抱去园子里看鱼了。”
庭芳又滚到陈氏怀里道:“我小时候定比清哥儿可爱。”
陈氏搂着庭芳慢慢摇着:“对,对,我家四姐儿最可爱。”
庭芳伸手摸着陈氏的鬓角,已是根根白发。陈氏今年才四十,可见这几年之煎熬。陈氏笑道:“你们大了,娘就老了。”
庭芳道:“娘才不老,同原先一样好看。”
陈氏似小时候一般捏了捏庭芳的脸,道:“大舅母你是熟的,快见见你二舅母。”
庭芳才知方才看到的眼生妇人是二舅母汤氏。汤氏早在庭芳下床时就立在了一旁,不敢坐着。此刻见庭芳眼睛扫过来,登时就跪下了:“奴汤氏拜见郡主。”
她一跪,胡妈妈等旧仆也齐齐跟着跪下。
庭芳忙叫起:“二舅母可折煞我了。”
杨安琴把弟妹拉起来,笑道:“太傅比郡主体面,太傅外甥女儿,是不用跪的。”
庭芳噗嗤笑道:“大舅母,你又捉弄我呢。”
杨安琴挨着庭芳的另一侧坐下,也捏着庭芳的脸道:“我们昨日到的京城,你.娘本想连夜过来,又听见陛下在你家,只得先歇着。你.娘一宿没睡,天没亮就起床说要来瞧你,才进门就撞上姑爷。姑爷特特嘱咐了,说你不爱虚礼,要我们同往常一样待你。我这才敢摆出舅母的款儿来。不然见了郡主,怎么说都是要拜的。”
庭芳笑道:“师兄最了解我!”
陈氏道:“是个好夫君,比你爹好多了。”
杨安琴不客气的道:“他爹给我外甥女婿提鞋都不配。”又调侃道,“外甥女婿竟是比那年我看着又高了些,真真高大威猛,便是不识得的人,也知必是将帅之才,比小时候看着英俊。”说着对庭芳挤眉弄眼,“好外甥女儿,你好福气!”
好了,她结婚了,杨安琴就开始同她污力涛涛了。
陈氏就没听明白杨安琴话里真正的调侃,还道:“我倒觉得他小时候斯文秀气些。”
杨安琴笑的特猥琐,嘴里说的话却很是正经:“待姑娘好就行。”
胡妈妈道:“正是这话了,若论和气,再没人能比我们姑爷的。”胡妈妈统共看大了两个孩子,庭瑶青年守寡,虽富贵无边,到底寂寞。看着庭芳夫妻和乐,心中大石总算落下,又干回老本行,催着庭芳道,“姑娘,咱们要在府上常住呢,且先吃了早饭,有话慢慢说。”
庭芳还未洗漱,告了声罪,先去耳房收拾。出来又猴到陈氏身边,一手捏着糕啃着,一面对陈氏道:“咱们家的屋子还在收拾,姥爷家里又窄的很,娘同我住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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