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庭瑶笑道:“很不用担心那个,太傅乃三公,大朝会上还能捞个座儿呢。在宫里头,等闲都没人敢招惹,省的听言官的啰嗦。陛下早使人收拾了个隔间,她倘或累了,可在里头休息。横竖就去半日,晚间妹.夫顺路接她回来。待孩子生下来,再细管去了。”
庭芳伸了个懒腰,抱怨道:“也不知陛下急个什么劲儿,非得让我去教书。我只好使人做了些教具,待过几日一并带进宫吧。”
一群熊孩子,最大的才七岁。昭宁帝是想要孩子补上他没有被叶氏游乐场爽到过的同年么?庭芳望天,太会带孩子,也不是好事啊!
庭瑶重病一场,宫里赏了无数东西,病好了去宫中谢了回恩,又把大公主带走了。庭芳则是逐步康复,确实不敢日日躺着,待积木等物做好了,她便与昭宁帝通了气儿,择日进宫教书。庭兰来了庭芳家两回,第一回杨怡科带了满身伤回去,第二回带的就是正五品的龙禁尉官职了。龙禁尉隶属于銮仪卫,属于工资低装备自备但世家子弟得有些脸面撒上几千两钱财才能摸着的轻闲官职,不过隔几日去宫.内站站岗,最适合这种长的还凑活的废柴。
京里的勋贵登时就炸了,门房收的帖子多了一倍不止,全都是求娶庭琇的。庭芳懒怠搭理,庭琇是叶家重要的联姻资本,折在勋贵手里亏死!庭芳收拾好一应动用的物品,穿上太傅的官服,也懒的乘车,带着随从骑着马,慢悠悠的往宫廷走去。一路上围观群众甚多,开天辟地头一个女太傅,还肯骑着马抛头露面,简直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好太傅!周遭称赞之声不绝于耳,也不是没有酸几句的,只不敢大声,淹没在了众人的指点中。
十八岁的太傅,休说女人,男人都能兴奋的战栗。华夏传统的工作狂,凌晨五点就得去衙门报道,一直工作到下午一点才下班。有些职位是可以点个卯就回家,似徐景昌那般得重用的,不加班就不错了。庭芳不可能起那样早,横竖几个皇子得先上蒙学,且轮不到她教授,故辰时末才优哉游哉出门。那些个点了卯就能撤退的闲人,在路上看着庭芳的官服,羡慕出.血来!几十年寒窗苦读,一举成名天下知也不过能混七品。七品与正一品之间,隔着的是山水万千。三公,帝师!说出的话来,连皇帝都不好轻易驳的。庭芳与昭宁帝的日常就是大呼小叫的掐架,若非有太傅加成,言官早参八百回了。做了太傅,连言官都闭了嘴。皇帝尊师重道,你敢有意见?
庭芳背着一箩筐的羡慕嫉妒恨进了宫,才踏进上书房,就遭了铁板。
一个渔网在门口罩下,庭芳身轻如燕的退开几步,渔网就扑了空。皇长子李兴政没好气的骂太监:“要你们何用!?”
太监抖如筛糠,他们一点都不想戏弄太傅好吗!
庭芳斜眼看着李兴政,想的是要昭宁帝给她加工资!果然熊爹出熊娃,欠抽!
李兴政颐指气使的道:“尔为臣下,见了本王敢不下跪?”
庭芳给成妃下了个智障的评语,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镶金嵌玉闪闪发亮的戒尺,正是昭宁帝所赐。拿着一端,在手心里拍了两下,道:“殿下可知,陛下口谕,见此戒尺如见他,扰乱学堂者,统统二十下。殿下想试试么?”
李兴政道:“你敢?”
庭芳伸手就给了一下,李兴政炸毛了,跳起来就飞扑过来,要推倒庭芳。太监吓的魂飞魄散,庭芳是孕妇啊!撒腿就往乾清宫跑,结果昭宁帝在里间议事,一时不得闲儿,把太监急的在外头跳脚。
庭芳稍微避开,心里也有些着恼!她怀着孩子,真被扑倒后果不堪设想。再看其余的几位皇子,竟都奔过来,欲帮兄长。太监们跪了一地,奋力拦住这帮祖宗。庭芳眼神一凝,李兴政不喜欢她,或是其母成妃脑抽,但混后宫的,一个抽了,难道个个都抽?难道不想着耳提面命的叫儿子听话?皆不敬太傅,必有内情。一时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头一日双方下马威,谁输了日后都难翻转。庭芳连昭宁帝都敢掐,何况皇子。顺手捡起地上的渔网,一把将李兴政给裹了。淡淡的吩咐太监道:“挂起来!”
太监:“……”
庭芳挑眉:“怎么?我使不动你们?”
太监想死的心都有,太傅是可怕,可他们还要在宫里混的好么?
庭芳呵呵,一收渔网,不管李兴政的挣扎尖叫,在绳子末端绑了个砚台,往房梁上一抛。砚台带着渔网绳索绕了过去。庭芳暗自点头,幸而是李兴政弄来的小鱼网,若是那种大的,光渔网的重量砚台就抛不过去。从容取下砚台,拉着绳子绕了下柱子,利用定滑轮的原理借上了力,猛的一抽,在李兴政的凄厉的尖叫声中,打了个结实的结。李兴政就被挂在了半空中,死命挣扎,哇哇大哭。
庭芳眼睛扫过皇次子李兴放:“你要试试么?”
李兴放看看兄长,再看看庭芳,僵硬的摇头。
庭芳又问:“大公主呢?”
太监忙回道:“大公主昨日出宫探望秦王妃去了,还不曾回来。”
庭芳点头,庭瑶的教育水平自是不错的,她便懒的管。寻了个位置坐下,把熊孩子们一个个拎上来问进度。昭宁帝虽说请人教算术,只怕也没得几日。她既然擅算学,倘或皇子们学的不好,旁人不会说不归她负责,只会笑她倒不出货,还是要抓一抓的。
这厢在上课,那厢成妃接到了儿子被吊起来的消息,急的团团转。她的儿子乃长子,生怕他被做了筏子,自家是后宫妃嫔,去不得前头,只得飞奔往坤宁宫去,跪伏在地上求情。严春文听了此事就是一噎,她与庭芳可谓新仇旧恨。昔日为福王妃时,就要避其锋芒;待到做了皇后,好容易扬眉吐气了,昭宁帝跑国公府瞧叶庭芳比来后宫的次数都多。其母江夫人自是要在外头替他们撇清,可里头的谁又不打翻了醋坛子。
太傅地位一抬再抬,见了皇子不用行礼,是仅次于宫妃的待遇!管教大全尽数与她,还在上书房给收拾了房间,更是相当于皇后!庭芳不推却也还罢了,竟敢责打皇子,严春文气的脑子发晕。她到底还有没有把皇家放在眼里!李兴政好歹叫她一声母亲,打李兴政,便是打她的脸!严春文面色阴沉如水,带着宫人并成妃就往上书房走去。她当然希望有人打压李兴政,然绝不是这样的打压法!
皇后赶到,众人必得跪礼。李兴政在网中哭道:“母后,妃母,救我!救我啊!”
严春文面色十分难看,一半儿是她真恼,一半儿是装的!与昭宁帝夫妻多年,心知昭宁帝待赵太后寻常,嘴里叨念的最多的乃嫡母燕太后。此时对燕家也是荣宠有加,把徐景昌的定国公排序挪至首位,还怕委屈了燕家,又赏了个封爵,给足了实惠与面子。她便下意识的学燕太后之处事,心里再不待见庶子,面上还得装出慈母风范。脸色数变,扯出一个笑脸道:“大郎年幼,太傅且饶过他这一遭吧。”
跪在地上的庭芳嘴角都快抽筋了,尼玛,皇后居然没叫起!注水的太傅也是太傅啊,皇后你是活腻歪了吗?皇帝叫太傅跪着回话,都要被文臣摁死。再是不遭文臣待见的女太傅,文臣也绝不会让此岗位的人没了体面。按照正常的流程,庭芳立刻就能跳起,一路从后宫骂到前殿,不大昏庸的皇帝,非要陪笑道歉不可。然此刻庭芳见严春文跟她玩宅斗,立刻就生了黑心!
她上哪去找这么一个恰到好处的棒槌?强憋着笑意,你爹架空我姐姐是吧?我弄不死你丫的!调整了下表情,下巴一抬,梗着脖子道:“娘娘,上书房不该是娘娘踏足的地界儿。”
严春文心中恼怒可想而知,冷笑道:“以下犯上,也是臣子所为?不敬天威可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庭芳嘲讽道:“后宫不得干政,臣是否十恶不赦,娘娘不便插言。请娘娘牢记乾坤德合、履和思顺、端恪本于天怀!”后一句乃严春文册封时的套话,被庭芳直拿着抽在脸上,把严春文气的当场就想挠她!
幸而存了一丝理智,也不跟庭芳拽文,只问:“你放不放!”
庭芳本只是教训一下李兴政,那渔网吊着,除了不能下来,同吊床无二。不过吓唬吓唬,好叫他们日后听话。偏偏严春文要争脸,庭芳偏就不给脸,斩钉截铁的道:“不放!”
严春文厉声对太监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大皇子放下来!”
严春文的随从七手八脚的去拆绳子,当老师的最恨这等熊家长。耳朵动了动,听到外头急冲冲的脚步声,就在昭宁帝进门的那一刹那,捂着肚子就软倒在地!昭宁帝吓的魂都散了,大喊道:“太医!太医!”
太监飞奔往太医院去。昭宁帝一个箭步冲到跟前,蹲在地上,一叠声的问:“四丫头?你没事儿吧?肚子痛的很吗?你忍忍,太医就来!别慌!千万别慌!”
严春文与成妃醋的脸都绿了,她们谁没生过孩子,昭宁帝何曾这样急的冒汗过。昭宁帝快疯了,严春文你大.爷!江苏浙江勉强掺了沙子,江西他连根.毛都没摸着啊槽!湖南还给了周毅!看着庭芳捂着肚子呻.吟,昭宁帝眼前阵阵发黑,他要是庭芳的旧部,现巴不得庭芳去死!九边无钱供养,战斗力持续削弱。此时还能南北对峙,不出三年,富庶的南方就能抽的他满地找牙!伸手拍着庭芳的胳膊安抚,又急急道:“徐景昌呢?还不去叫徐景昌!”
太医离的近些,飞奔而至。给庭芳看了个把月病的王太医早被她砸瓷实了,天下上哪找个肯正儿八经遵医嘱的权贵?天下又上哪找个愿替他推广书籍的郡主?庭芳一个眼色,他便知有异,探脉的脸黑如锅底。不多时徐景昌赶到,王太医指挥着把庭芳抬上软榻,又是一番做作!
太傅被皇后罚跪差点流.产的消息疯狂的往外传,内阁率先接到消息,严鸿信脑子嗡的一下,足足踉跄了好几步。女儿坑我!
不计其庶 第412章 汪汪汪
太傅,位列三公。尤其在本朝,不独只保留了太傅,甚至连太傅都不轻易封赏。如今袁首辅所兼不过从一品的少师,为三孤之首,已算十分体面。昭宁帝执意要把崇高的太傅一职赐给庭芳,朝臣闭嘴,不是因为皇权威压,实在是庭芳手中的兵权过胜。故封庭芳做太傅,也是有所考量。三公之首为太师,授文;太傅授武;太保护卫。庭芳以军阀转文官,做太傅勉强相宜。众人才都闭嘴了。
然既封了太傅,便是文官一伙的。再怎么彼此看不顺眼,一致对外的时候立刻就变的团结。庭芳才被徐景昌接回了家,都察院率先炸了!都察院为言官,也就是俗称的御史。职业操守便是骂人,上骂皇帝下骂黎庶。不到天黑,雪片般的弹劾就堆满了昭宁帝的书桌。昭宁帝越看越气,拍着桌子唾沫横飞的骂:“蠢货!蠢货!嫁了十来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凭这种玩意儿也想统帅后宫!”
严鸿信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内阁诸人简直心生同情。跟太傅摆谱儿的后妃,本朝也就是严皇后独一位了!别说他们帮着庭芳,日常定是不爽庭芳的,然则对上后宫,他们又是一伙儿的了。陈凤宁清清嗓子道:“太傅,国之肱骨,遵陛下旨,教学于宫廷,岂可肆意羞辱?”
严鸿信只得跪下请罪:“臣教女无方,请陛下责罚。”
庭芳还未脱险,昭宁帝心中恼怒非常。赵总兵与他细说过南昌景象,这会子叶太傅病死了,江南乱将起来,根本无人.弹压;若是没病死,他还好意思把人弄进宫里来教书?她闲在家里,那一肚子帝王心术尽数教给儿子!偏他倚重徐景昌良多,权利定然逐步增大。徐景昌是不会反,但他儿子能保证吗?那轻描淡写的就说出帝王不过是群臣的彩头,那不需商讨就能与他演的活灵活现,这种货色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他坑儿子呢?他要掏空庭芳才学,他要表现对太傅的荣宠奠定改制的基础,他要扶植庭芳一系以制衡朝堂,他更要谋夺庭芳对江南的绝对控制!一切全特么的被严春文给搅和了!这种两眼只会看后宅的皇后留着过年!?还是福王妃时就想废了她,此刻更是毫不犹豫,怒道:“严氏失德昏聩、礼度废止,不堪为后!成妃口多言语、祸乱宫闱,贬为贵人!”
严鸿信跪伏于地,几欲呕血!废后事小,严家将遭厌弃是真!若非女为先为福王妃,他不可能被昭宁帝信任,然皇后愚蠢,到手的权势便要尽数吐出,他如何肯甘愿?
陈凤宁心思飞快的转动,袁首辅萌生退意众所周知,内阁里为首的实际上是严鸿信,倘或严鸿信被厌弃……陈凤宁的心砰砰直跳,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他与严鸿信串联,即便严鸿信残了,也不宜即刻上.位,否则恼羞成怒的严鸿信把事儿抖落,庭芳绝不可能放过他。既是上头始终压着人,还不如是互有把柄的严鸿信。想了一回,忙道:“陛下息怒,皇后年轻,或有不妥,至多斥责一二,废后万万不妥。”
众人都不好不给严鸿信面子,纷纷求情。
昭宁帝冷笑:“后宫不得干政是你们说的,现她干政了,我要废她,又是你们不许!那你们给我个准信儿,后宫伸到朝堂的手该不该剁!”
阁臣不敢答言,唯有袁首辅和稀泥道:“陛下且三思。”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现昭宁帝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假的。得等他冷静了再提。
天都黑了,袁阁老苦劝昭宁帝且去休息。昭宁帝打发走了阁臣,独自在乾清宫里沉思。事儿经过他仔仔细细的捋了一遍,庭芳是不是装肚子痛未可知,她身体确实不好。最可疑的是几个皇子。到底是谁挑唆他们去对付庭芳?长子虽调皮,可之前也不是没上过学。后宫妃嫔再是吃醋,也不会不知道庭芳被他捧在手心,甭管是作为宠妃还是宠臣,都不至于傻的去当出头鸟。昭宁帝唤来赵太监,在其耳边轻声吩咐,叫他去查。而后躺到床.上,继续想。
他心思不在后宫,严春文无足轻重。他此刻亦有借题发挥的打算,他不想立太子,一股脑抽了皇后与成妃,长子与嫡子皆被牵连,朝中便不好再提太子之事。方才恼怒是真,试探亦是真。昭宁帝翻身坐起,严鸿信的势力比想象中的要大!除了陈凤宁做为庭芳外祖,不得不报个不平,内阁拿起狐狸竟无一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的!皇后不可辱三公,已是铁律!昭宁帝甚至怀疑严春文就是被严鸿信挑唆的。文臣反对庭芳,更反对王田,所以叫严春文来试试水。否则他们岂肯保后宫?他不到三十岁,五子一女,即便为了维护嫡长制,重新立个皇后再生嫡子,不是好么?皇后空缺,文臣家打上一架,抢个彩头不是更好么?没有理由维护的皇后,万般理由可废的皇后,他们偏偏齐心协力的出手了!
昭宁帝想着朝臣一次次串联着扇他的脸,心中大恚!庭芳固然跋扈,然喂饱了她,她便肯兢兢业业。想起赵总兵的话,一个职位,换四海安宁,如此划算的买卖,为何不做?昭宁帝一拳砸在床.上,文臣就是不肯做!他们维护伦常,全因为伦常可以框死他!昭宁帝不想做个肆意妄为的昏君,然而一旦他愿守规矩,就发现规矩里的条条框框,皆只利于朝臣!昭宁帝顿时了悟,那套规则,原本就是朝臣定的!
昭宁帝再问自己,治国是为了什么?太平盛世又是什么模样?不是朝臣嘴里虚无缥缈的百姓安康,应该是一组组的数据。人口增长的数据,税收的数据,商业发展的数据,钱粮收获的数据!这些户部都有,但朝臣永远不会刻意提点他。敢跟他说真话的,除了赵总兵,只有庭芳……只有庭芳会直言:拳头之下无伦常!
悦耳的声音,平静的面容——陛下,朝廷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是暴力机关。将兵则是维护暴力机关的机器。百官是朝之栋梁,可支撑房屋,亦可轻易摇晃,逼的屋顶妥协。唯有百姓是基石,得民心者得天下,并非百姓交口称赞您便坐的稳江山,而是百姓的仇恨能扫平您的障碍。最珍贵的,是暴力,其次才是税收。帝王的权力,来自于人心的博弈,来自于利益的合理分配。帝王之有一个人,故才需要帮手制衡百官,故百姓才是基石。
如此清晰、如此透彻、如此刻毒!昭宁帝如何能不惧庭芳!但如此剖析、如此细致,昭宁帝又不得不谢庭芳。原该教他帝王心术的太上皇,满心想的还是怎么抽回一点权力,想的是怎么阻挠徐景昌彻底掌管禁军。而庭芳却是回京后,履行了老师的职责。她不曾教过骑射,她应该做的是太师!
昭宁帝左右摇摆,他想更信任庭芳,却又难以更信任庭芳。昭宁帝攥紧了拳头,多智近妖的叶太傅,你真的能为我所用么?你真的那样爱徐景昌,肯因他退让么?
废后的话语,一夜之间传遍京城。赵太后久居宫中,对外界一无所知。次日一早惊闻要废后,便先哭哭啼啼的来寻儿子:“好歹看在小五的份上!废后之子,如何在宫中抬起头来?”
昭宁帝不耐烦的道:“从来看父不看母,我的儿子,怎么就在宫里抬不起头了?谁敢慢待皇子,我要他全家送命!”
赵太后心疼孙子,对严春文印象也不坏,一直哭。又低声道:“早知今日,你何苦又娶了旁人。你再是喜欢她,她也与别人做了夫妻。你怎能为了她,不顾发妻?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她是你的患难之妻啊!你怎生一点情面都不留!”
昭宁帝气的半死,咬牙切齿的道:“收起你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天下就只有昏君不给太傅出头!您是要儿子做昏君吗?”
赵太后眼泪汪汪的道:“那也不能废后!她待我至孝,又与你同守了娘娘的孝,与更三年丧不可休,你是皇帝,也不能不守规矩!”
昭宁帝本就不喜亲娘,见她纠缠不清,怒道:“事涉朝政,母后休违律令!来人,送太后回宫休息。太后有了年纪,身上又不大好,合该颐养天年,不要什么糟心事儿都同她讲!”
赵太后被半架着拖出乾清宫,太监又来报:“陛下,大公主求见。”
昭宁帝忍气道:“她不是去□□玩了么?谁的耳报神那样快?”
太监知道昭宁帝心情不好,喏喏不敢答言。昭宁帝没好气的道:“我这乾清宫就是菜市场,谁都能来逛!”心里到底舍不得闺女受委屈,起身出门,撞见了跪在外头石阶上满目泪痕的李初晖。重重叹口气,把女儿抱起,一时竟不知往哪里送。李初晖抽噎着喊:“父皇……”
昭宁帝拍着女儿的后背哄着:“父皇还有事,你先去找大嫂子耍好不好?”
李初晖呜呜哭着,也不知自己在哭什么。
大白日里头正是议事的时候,昭宁帝还没哄住女儿,宗人令步履蹒跚的走来,后面还有阁臣与六部的官员。昭宁帝只得把女儿递给嬷嬷,折回乾清宫议事。
宗人令率先道:“回陛下,各府的年俸半年一官,原是要正月开始发放的,因国库没钱,顺延至二月。如今都二月底了,宗室催促的紧,敢问陛下什么时候拨银钱?”
户部尚书立刻跳起:“春耕在即,山东战况胶着,哪里有钱发俸禄!”
宗人令怒道:“俸禄才几个钱,都是□□子孙,难道叫他们饿死不成?”
户部尚书梗着脖子道:“没钱就是没钱!朝中俸禄,谁的不被卡着了?又不单卡宗室!”
两下里登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宗人令很吵不过,一甩袖子怒道:“臣是管不来这一摊子事了!陛下请另择良才吧!”
不计其庶 第413章 汪汪汪
昭宁帝本就心情不好,被宗人令一威胁,顿时火冒三丈:“那就给我滚!”
宗人令唬了一跳,论辈分,他都是昭宁帝的爷爷辈了。做了一辈子宗人令,连上皇都没有这么当众扇脸的。气的全身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昭宁帝冷笑道:“我才即位几日?你们做官多久?国库空虚能寻的到我的不是?朝廷内忧外患,堂堂宗人令不思解决困扰,竟在乾清宫耍性子闹脾气!现是闹脾气的时候?只想受着尊荣不愿承担苦楚的,统统给我滚!我还不信天下那样大,找不出干活的人了还!”说毕,喊太监,“叉出去!御前失仪,夺其郡王爵!”
宗人令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昭宁帝坐回位置上,问进来议事的朝臣:“有事说事,少特么的给我吵那些有的没的!朝中无钱,海运是重中之重!我把大哥的幕僚调去了盐运衙门,谁再敢下黑手使绊子,休怪我不讲情面!”
昭宁帝鲜有对朝臣大发雷霆,阁臣与六部霎时都不敢蹦哒了,安安生生的回话讨论,安排春耕事宜。
吏部赵尚书道:“前日陛下令杨志初统管江西,他才举人,又无卓越功绩,出任布政使极不妥。”
昭宁帝眼锋如刀,那是庭芳的自留地,他要能插的进人去,还用吏部尚书叽歪?盯着赵尚书,再给他整幺蛾子,他也懒怠敬个老外公。同严鸿信一样,女儿管生不管养,要你们何用?
赵尚书被盯的一个激灵,再不敢扯闲篇,直接道:“不若任其为四品左参议,布政使与参政皆空,陛下以为何?”
为了限制权力,阁臣才五品。杨志初的确不曾做过官,先前预备让他去别处做个小官,庭芳要争取,昭宁帝也只得应了。南昌那地界儿,可不是空降了谁就能管的着的。不在杨志初上头压着人,庭芳大概可以接受。昭宁帝点头道:“也好。”又补了一句,“这才是办事的态度!”少扯鸡零狗碎,事实面前,所有人都老实点儿!
户部尚书又道:“陛下,安徽果真要行王田么?”
昭宁帝道:“不然你去安徽分田么?”
众朝臣沉默了一下,今天昭宁帝的心情不是一般二般的糟糕,迅速调整姿态,回话变的干净利落。户部尚书道:“臣已着人点库存之种子,只安徽暂无府军,还请暂调江西兵力维持秩序,诱百姓安生种田。”
昭宁帝爽快的道:“可!此事着兵部去办!安徽分田之事,照江西旧例。”
阁臣韦鹏云道:“女子分田,有悖男耕女织之天和。”
昭宁帝点头道:“你说的是,不分也使得,你想个法子杜绝溺杀虐杀女婴,我便循汉唐旧例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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