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一入官场,每一步都是博弈,与妥协。
昭宁帝突然从枕下抽出匕首,直袭李初晖。李初晖反应极快,扣住父亲的手腕,用力,匕首落地的同时反剪,把昭宁帝死死摁回了床上。
昭宁帝惊恐的发现他挣扎不开。李初晖异常吃力,但她故作从容的道:“父皇,你并不擅武艺。”
昭宁帝在武学上确实是个废柴,然而他够冷静。李初晖是女子,力量有限,耐力更是不足。父女两个较劲,昭宁帝终于瞅准了空档,反击!李初晖被踢开,却是停在屋中,不再动弹。
昭宁帝喘着气,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就这么想杀我?”
李初晖沉默,她并不想杀昭宁帝,这个真心疼爱了她二十几年的人。幼时的美好,镌刻在心中。可是她不愿自己的价值被否认,更不愿对着不如自己的弟弟俯首称臣。天家无父子,就是因为九五至尊的权力太诱人。
“陛下!”
浑厚的男声在寝宫外响起。李初晖霎时冷汗浸湿了衣背!怎么可能?她在寝宫外的人呢?
昭宁帝叹息:“初晖,做皇帝的不可能没有后手。你想暗中渗入寝宫,然而禁军不止女将。你没有做到密不透风,更没有办法收拢宫内全部的守卫。出其不意的确是你唯一的机会,但这个机会非常渺茫。接到风声的人,再来不及与我报信,他也会通知其余的守卫。救驾之功,足以封侯。即便我死了,你也无法处置一个忠臣。一本万利的生意,换成你,你要不要做?”
李初晖的脸色发白,但还算镇定。越是要紧时刻,越不能慌。早已想过失败的后果,她夫婿已故,无儿无女,孑然一身。赌一把,赢了主宰天下,输了不过一死。比起对着四皇子叩首,对着二公主三公主摇尾乞怜的屈辱,死又何惧?
太冷静了!昭宁帝苦笑,他的儿子们可真够废的,捆起来都不如长女。这是老天对他非要让女人做太傅的惩罚么?昭宁帝问:“文臣你有自己人么?”
李初晖没有回答,她当然有文臣。袁首辅在时,内阁与太傅尚可分庭抗礼,袁首辅病故后,内阁再无人能掠太傅之锋芒。朝中大权尽数在太傅手中,作为一个奉旨绊住叶太傅的公主,她得有多长时间接触朝政?有多少机会勾搭朝臣?昭宁帝用权力做诱饵,让半数人口的女人成为他的拥趸。可昭宁帝是男人,真正能左右他人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傻瓜。昭宁帝给再多的权力,有龙椅上坐着的是女人给的更多么?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登基,天下有识的女人就会癫狂。太傅执掌朝政整二十年,天下说牝鸡司晨的人不说死绝了,也被边缘化到无法出声。自己弱小的时候,借力打力才是正途。
所以李初晖的班底已经有了,昭宁帝欲在皇子中择太子,就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异动,连太傅都没有防备。可她不能说,跟她一起逼宫的军官兵士会死,无可奈何。但文臣在暗处,她不说,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昭宁帝又笑,还挺有担当。
悉索的步伐声在夜里尤为分明,渐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李初晖知道大势已去,对昭宁帝跪下:“女儿不孝。”闭眼,愿赌服输。
昭宁帝重重的叹口气,道:“拿来。”
李初晖疑惑的道:“什么?”
“退位的诏书,你别说你没带在身上。”
李初晖呆住。
昭宁帝郁闷的道:“儿女都是债!我退位,你不用杀我。我不退位,只能杀你了。”
“父皇……”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你给我跪着!跪到明日早上!”亲手杀钟爱的女儿,真是下不了手。昭宁帝真是气的心口疼!下床,抓起李初晖的袖子,果然抽出了一份诏书。顺了半日气,忍不住又给了女儿一下,咬牙切齿的道,“你若不是我生的,三千刀,一刀都不会少!”
李初晖眼睛一热,含泪看着父亲,看着他在退位诏书上盖印,看着他震慑住了她的亲兵,看着他唤来了心腹的亲卫,平静的吩咐了一句:“使人出去告诉太傅,预备禅让大典。”
李初晖眼泪滑下。
昭宁帝暴躁的道:“哭个毛,我还没哭呢!妈的我这个皇帝当的不算差啊!造反的、刺杀的、篡位的一个没少,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还是觉得不爽!不爽!不爽!怎么就生了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啊!五个儿子!有一个拿的出手的也行啊!要不公主别那么强悍也行啊!他不退位能怎样?要么杀了闺女?要么等他再老点儿叫闺女剁了儿子?皇帝tmd就不是人干的活!
本来他就是个闲散王爷,那会儿天下千疮百孔,大哥死了叫他顶缸;现在好么!富庶繁华,又要逼他退位了!老天跟他有仇!
d!不干了!不干了!他一个闲散王爷,堕落了二十年,他要回到玩物丧志的正轨,再不受这鸟气了。
靠!
第5章福元本纪2-年号
昭宁帝突然退位,满朝堂都傻了。宁妃也跟着傻,五个皇子的考试成绩是明摆着的,独她儿子最好,以为铁板钉钉的太子,就这么飞了!二公主不由一抖,她在占尽优势的时候,没少与大公主争宠别苗头,此刻要怎么是好?
礼部和内务府也正在懵逼,庭芳气的直踹昭宁帝:“没出息的东西!”
昭宁帝炸毛:“叶太傅,我是退位了,不是死了,你踹我照样是以下犯上!”
庭芳也炸毛:“你打个招呼不行啊?”
昭宁帝道:“我被逼宫,来得及跟你打招呼吗?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弟子!好的不学,逼宫倒是学的溜!”
“明明是你要我教的!”
“我要你教她造反了吗?”昭宁帝控诉道,“跟你混的女人,就没有一个不生反骨的,我就不该要你教我闺女,把儿子送到你跟前算完!”
“你自己生儿子太挫,怪我咯?”
“嘿!说的好像你的儿子多有本事一样!”
庭芳冷笑:“徐清已去边关,怎么,你觉得他本事不够大,篡一个给你看?”
昭宁帝道:“叶晗不就寻常嘛!”
庭芳道:“你生个那般身子骨的儿子,你敢往死里操啊?你少给我歪楼,这摊子事,将来怎么办?”
昭宁帝道:“凉拌!该咋咋样!都女皇了,女太傅不是更爽!”
个屁!庭芳狠狠的踩了昭宁帝一脚,昭宁帝痛的跳起:“叶庭芳,你想死?”
庭芳哼了一声,径直出宫,她要罢工!
昭宁帝追出来,一叠声的问:“又怎么了?帝师不好吗?虽然初晖比你小,但你也不要这幅表情。死丫头还嫩的很,你不拖一把,难道我去管啊?”
庭芳停住步伐,空旷的太和殿广场没有闲人,她忍气压低声音道:“陛下,你同大公主不一样。”
昭宁帝道:“是不一样。我爹似我这般疼孩子,我可没法子篡。你这是替我恼了?”
庭芳道:“您脾气挺好的。”
“这话说晚了,我明儿就退位了。人走茶凉啊~”
庭芳却道:“我脾气挺不好的。”
“嗯?”
庭芳苦笑:“陛下,强势的臣子,遇着脾气好的皇帝并没有什么。可您闺女比我还强势。这是要针尖对麦芒,预备撸袖子掐架呢?”
昭宁帝抽抽嘴角:“不至于吧?”
庭芳闭了闭眼,又睁开:“您舍不得杀公主,怂到您这份上的皇帝,古今中外独一份儿了吧?”
昭宁帝:“……”别往他心上扎刀会死啊?
庭芳呼出一口浊气:“自古权臣难有好下场,跟着您,我再恣意妄为,只消是为了天下,您大抵也就是冲我喊两句的事儿了。我对大公主,可真不敢。”
昭宁帝没说话,都当了二十年皇帝了,再装傻白甜也不像。
庭芳叹了口气道:“陛下,国防部还缺账房不?”
昭宁帝道:“你连账房都要跟我抢?你好歹给顶一下,撒手不管,这不是纯找动荡么?”
庭芳反问:“您闺女让我管么?”昭宁帝,就不像个皇族。被陈恭打了只想着打回去的熊孩子,骨子里天生少了一根叫做权力的弦。后天的培养,毕竟不如先天的根骨。从登基至今,昭宁帝的权力欲都很小,甚至比她还小。所以他在权力与亲情中,选择了亲情。
李初晖则不然,她从小就很强势,很有心机。不做君臣,她很好相处。一旦做了君臣,难免立场相悖。庭芳与昭宁帝的争执,八成是昭宁帝妥协,即便不肯妥协的,也无非就是发个脾气。执政不可能没有冲突,尤其是庭芳的着眼点,从来就是未来。那么她跟强势的李初晖冲突后呢?一次,两次,太傅鼎盛时期自是所向披靡,但太傅的权力总是会式微,因为朝臣一定会站队。即便李初晖能够忍到她死,她的子孙呢?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叶庭芳是什么鸟人自己心里有数,大概除了昭宁帝,谁当皇帝都想掐死她。小时候就被人叫四阎王,从来横行霸道的主儿,能忍她的只有熊孩子,永远不会有皇帝。昭宁帝比她年长,若死在她之前,她就必须退。权力挠的她再心痒,也必须退。除非,造反。
昭宁帝顿了许久,才道:“再干三年。三年后,咱们玩算学去。”
庭芳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她不想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在动荡中覆灭。能把蒙古打回草原,能把辽东彻底收复,能把海防布满海岸线,能对着准噶尔摩拳擦掌准备恢复她记忆力的版图的天下,花了二十年,用尽了心血。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杂交水稻没见踪影,蒸汽机死活追不上西方的进度,内燃机还没个谱儿,边界线还在九边未曾北移。她没想到昭宁帝会突然退位,让她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权力的美酒,是那般好放下的么?那可是比鸦片还炽烈的心里刺激!
可是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当了皇帝的昭宁帝都被篡了,太傅不服憋着!勉强的答应道:“且看吧,至多三年。倘或新皇接了手,我也就不管了。替你们李家卖命近三十年,我也想歇着了。累!”
昭宁帝跟庭芳都认识二十七八年了,还不了解她就是蠢。叶太傅很不高兴,特别不高兴。但昭宁帝表示爱莫能助。
庭芳又炸了。你个怂皇帝!我呸!
庭芳炸着毛出宫,禅让大典的事尽数扔给礼部,什么都不肯管。
李初晖乃庭瑶亲手养大,名义上的姑嫂,更似母女。她成了君与相之间天然的润滑剂,庭芳在炸毛,她只得入宫与李初晖解释:“她在替上皇恼你,他们自幼耍到大,求您担待些。”
李初晖道:“好嫂子,你别同我这般说话,听着就生分。”
庭瑶微笑:“君臣有别。”
李初晖道:“哦。”
庭瑶轻笑:“就生气了,陛下可要胸怀广阔。”
“别叫我陛下。”
“恩?”
李初晖道:“父皇他老人家说,本朝本来也没哪个被称陛下的,都是前朝时候的旧称了。叫我别占了他的称呼,皇帝的称呼多了,随便挑一个结了。”
庭瑶:“……”好久没被福王范儿囧了,时隔二十年,真有些不习惯呢!
半晌,忍不住问:“那您打算要朝臣怎么称呼?”
李初晖笑了笑:“圣上吧。”
庭瑶点头:“也好,打太.祖起叫的便是圣上,我们十一叔就没按理出过牌。”又问,“年号呢?”
李初晖道:“福元。”
庭瑶怔了怔:“就用你的封号?”
李初晖道:“福,是父皇小时候的封号。我结婚的时候,封给了我。福元……父皇是真的很疼我。字眼儿吉祥,就做年号挺好。再则我年轻,许多事压不住场,还得父皇出山。大嫂子也不消替妹妹说话,我跟太傅又不是才认识,她那狂的满朝堂装不下的毛病,也就我父皇能摁的住,她再不服我的。国之肱骨,我何苦与她起冲突。”
庭瑶的笑容不变,心中却已发凉。李初晖当真是天生的帝王,对权力的敏感度不亚于现在的昭宁帝。庭芳必须退让了。昭宁帝太惯她,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初晖要惯,惯的只会是自己人。李初晖在与她闲话,亦是示警。她已是九五至尊,得朝臣去适应她,而不是她去适应朝臣。即便庭芳温良恭谦让,也该逐步退出。昭宁朝的内阁是摆设,而前朝设立内阁的缘由便是削弱相权。庭芳是昭宁朝结结实实的丞相,不是绝对心腹,至少都会被分权。内阁会重启,太傅会慢慢退回闲职。庭瑶有些头痛,一个是她同舟共济的妹妹,一个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被夹在了中间,左右为难。
李初晖是真不想跟庭芳对杠。她记性非常好,甚至记得在别院生活的点点滴滴,自是知道那时候的天下,是怎样一种民不聊生。偶尔出门,首善之都随处可见衣衫褴褛之人。被白娘子教袭击后,更是颓废到了极致。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天下一点点的好起来,岁入从一千万,到两千万,从两千万到四千万,再从四千万,飚到了一亿八千万。是她祖父统治时的整整十倍!李家江山,因叶太傅而繁盛,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她也愿意纵容。因为她当的起。
可是,彪悍到叶太傅的地步,是她能降服的住的么?亦或者说,叶太傅,愿意臣服么?她不会傻到以为自己做了皇帝,就能有四海威仪。唐朝已有武后,第二个女皇,被父亲半让半送上皇位的女皇,比起从荆棘中踩出一条血路的第一个女太傅,在众人的心里,差太远了。
皇帝有皇帝的立场,如若太傅臣服,李初晖不介意忍让,不介意继续宠幸。如若太傅桀骜不驯到只认太上皇,她也就不得不两败俱伤了。
“大嫂子。”李初晖柔和的道,“我登基了,得立皇后了吧。”
呃……男皇后?嗯……好像后最初亦是部落首领的称呼,故才做了皇帝之妻的封号,因为没有什么比王者,更匹配皇帝了。但被李初晖提起,庭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李初晖微笑:“叶晗如何?”
第6章福元本纪3-皇后
李初晖要叶晗,就是试探。
叶晗一直病怏怏的,先天不足,导致他的身体非常糟糕,每年到冬天,太医院就全神戒备。叶太傅是个对孩子非常严厉的母亲,徐清小时候课业之繁重,她看着都觉得痛苦。但对叶晗,没有要求。或者说,活着是唯一的要求。
叶晗三岁后,就极少进宫,李初晖已许久没见他了。只知道昭宁帝想许二公主给他,致使朝中无人敢嫁女,偏偏二公主听说他是病秧子,死活不愿意。婚事就一直拖着,拖到了今日。
每一个家族,或多或少的都养着因各种原因产生的废柴。叶晗身体差,不怪他,可他的确需要极其细致的照顾。徐清远赴边疆,亦没娶亲,她绝不会去碰继承人,那不是试探,而是决裂。
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在皇宫得到更好的照顾。叶晗不入宫,昭宁帝活着一日,太医院就围着他转一日。若昭宁帝没了呢?不管叶太傅是否愿把权力卸下,她都得把叶晗扣死在手里。这样,她才能平稳的接过父皇的江山。
叶晗的价值,就在于他是家族的拖累。作为母亲,不可能不考虑孩子的将来。徐清愿悉心照拂,徐清的妻子呢?徐清的儿子呢?家里养着这么个花钱如流水的废物,每个人都愿意么?病弱的幼子,备受宠爱的幼子,想必脾气也不怎么好吧。这一根微妙的线,隐隐约约的看不分明,但能缠住叶太傅的手脚。
李初晖笑容看起来总是温和,笑对庭瑶道:“叶晗,是承重孙吧?”
庭瑶僵硬的点头。
李初晖爽快的道:“我若有两个孩子,可择一随父姓。只得一个,就没法子了,再从孙子里过继吧。”
庭瑶瞪着李初晖,觉得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异常陌生,出继皇子,好一记捧杀!好一记先手!厉害!
李初晖微微勾起嘴角,叶太傅,你拒绝的了么?
李初晖的意思,顺着庭瑶传到了徐家。庭芳气的手直哆嗦,不愧是女皇!平衡木玩出了境界!皇帝当然要有皇后,选中谁家就是谁家。娶太傅家的孩子,再正常不过。徐景昌让一个孩子给叶家,都叫京城侧目。皇帝让步到这个份上,她再是狂妄,都不能拒绝。因为拒绝的代价,就是杀她全家,也无人会说一句话!
李初晖头一回出手,便胁迫了权倾天下的太傅、讨好了喜爱叶晗的父皇、证明了她为人宽厚、亦照顾了叶晗的一生。一石四鸟!最狠的是她通过庭瑶传话,没有直接下旨,表示了对太傅的充分尊敬。然而有起居注跟随的皇帝,她不下死令,消息立刻会蔓延。再拒绝,不识好歹到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庭芳很久没吃过如此大的哑巴亏了,当真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你父皇强!
果然,豆子就问:“有什么不好么?”
庭芳更怒,就是没什么不好!她从来忧心叶晗的前路,她再是女太傅,这也是一个男权社会!男权社会对女性苛责的同时,对男性的要求更高。叶晗虽仗着出身好,入工部做小官,可是他因身体缘故嗜睡。到现在还得从晚九点睡到早七点,中午还得歇一个时辰,少一点就没精神。所以他不能做科研,更不能考科举。多年的训练的确有成效,然而至今都让她提心吊胆。这样的男孩子,生的好有个蛋用,她有闺女也不嫁!作为母亲,她不愿叶晗娶个条件差的,更不愿叶晗孤独终老。可是,那是皇家。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们家已经有足够好的条件,不需要孩子入宫来博前程。与皇室联姻的好处,她比谁都清楚。庭瑶当年削尖了脑袋往东宫冲,为得就是成为太孙妃后,可以为家族为母亲带来巨大的利益。但庭芳不想让孩子受这份委屈。
作为后宫,侍奉皇帝,不能说步步惊心,却也得小意殷勤。叶晗又不是走投无路,干嘛要一辈子侍奉主子?叶晗还是男孩子,他必然会面临不怀好意的人阴阳怪气的耻笑。若是李初晖再弄个三宫六院,光是争宠掐架,就够累死叶晗了。要皇帝不纳妾可能吗?绝无可能!能独宠叶晗三五年,都算给面子的极致了。可她能拒绝吗?更不能。皇宫有太医可以十二个时辰的跟随,这是她的软肋。
庭芳被李初晖怄的半死,徐景昌更是脸色阴郁。论入宫伺候,其中艰辛谁能比他更清楚?李初晖比昭宁帝难缠多了。做伴读家世好的,还能“被撵”,做皇后就与他小时候一样,战战兢兢的讨好着主子,生怕主子厌烦,而后死无葬生之地。可他不能不从,研发就是吞金兽,多少钱都不够烧的。李初晖只要卡他一下,他就会被研发处抛弃。丧失权力后,更容易被人摆布。徐景昌怒不可遏的想:真tmd是老皇帝的亲孙女,踩线恶心人的本事一脉相传!
徐家的气氛压抑的可怕。昭宁帝则是另一番心情,他欢快的想,好闺女,干的漂亮!二十年帝王,其中角力自是看的分明。先前还不放心那孩子,现在看来他可以安心去算账了。深知徐景昌的心结,还是他小时候的锅,赶紧跑到定国公府,给两位重臣顺毛。
见了昭宁帝,庭芳吐出一口浊气:“陛下,臣请辞官。”
“别介!”昭宁帝忙道,“我保证,叶晗不受半分委屈。我当儿子养的,初晖心里有数。”
庭芳道:“圣上聪明绝顶,陛下不放心什么呢?”
昭宁帝道:“那你也不能撒手啊!”
庭芳淡淡的道:“不是有内阁么。”
昭宁帝求助的看着徐景昌:“她也就是问你们个意思,实在不愿意也就罢了。你们俩别生气嘛!”
庭芳疲倦的道:“我累了。”权倾天下又怎样?还不是连儿子都护不住。她顶着昭宁帝的压力,坚决不放叶晗入宫,就是怕漂亮的叶晗成为皇子的禁脔。没想到,躲过了皇子,没躲过女皇。
昭宁帝放软音调道:“正挪宫,初晖本说她住东宫便好。我想着既是让了位,就别拖泥带水。我使人把上书房收拾出来,我便住那处。挨着乾清宫,后头就是坤宁宫,我照看的了,你们两个放心吧。说实话,在宫里,一年到头都太医看着,冬日里更有地龙,保证他不那么容易着凉,不比你在家养着安心?到咱们的份上,荣华富贵都不用谈了,看着孩子好不是!”
庭芳道:“我要去国防部做右都督。”
昭宁帝肝疼的道:“太傅,您交接完都得半年吧?”
庭芳冷冷的道:“我又没死了,搞不清后续的再来问我便是。”
徐景昌亦冷着脸道:“君不轻易降臣门,陛下常来,很不合规矩。还是请回吧。”你护犊子,我亦护犊子。你帮着女儿算计我儿子,就休怪我翻脸。
昭宁帝:“……”徐景昌上回发这么大火还是庭芳惹了他,肝更疼了,这可怎么哄回来啊!见两口子实在不高兴,昭宁帝也不敢太招惹,郁闷的回宫。
此事本来就不瞒人,不过到了晚间,叶晗就知道了。进到上房,见父母还在生闷气,轻笑出声:“爹爹,妈妈。”
徐景昌扯出个笑脸,温言道:“天黑了,你可要歇着了,怎么又跑了来?”
叶晗挨着父亲坐下,笑道:“爹爹妈妈别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庭芳道:“当然是大事!”
叶晗道:“可是我这样的出身,尚主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勋贵家的幼子,天生的准驸马呀。”
庭芳道:“驸马你还能出来遛弯儿,叫关在宫里,一世都不得出门,太闷。再则,我也没让你做驸马不是?”
叶晗笑道:“知道啦,我身体真没那么差,您怎么放谣言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二公主是有些蛮横,我也不想娶。可是圣上不是挺好的嘛,小时候还带我玩过呢。”
庭芳道:“那是小时候,你个傻孩子,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吗?”
叶晗道:“大不了不受宠,有姨母在,我无非就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妈妈,你别难过。君为臣纲,圣上要求并不过分,有什么好气的呢?”能为家族做质子,也算有点价值了。从小到大,谁都让着宠着,他觉得身体还行,然而每个人都拿他当玻璃娃娃。哥哥已上前线,他却像个女孩儿一般养在家里,一事无成。他们家的女孩儿都比他猛好么。纵然知道是家人疼惜,可是他也觉得怅然。他可以过目不忘,就因为嗜睡,断绝了一切前程。新皇初立,他的母亲尤为尴尬,他是真愿意为家族做点什么。柔声安慰父母道:“横竖是圣上的臣子,搁哪使不是使。圣上亲封的皇后,连被骂佞幸都省了。世人既不能骂我,那是给圣上没脸。更不能骂圣上,她都登基了,不立个男皇后,难道立个女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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