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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半晌,严春文低声“嗯”了一声。那日能进宫去的,谁不是家世傲人?她父亲是读书人最敬重的翰林院掌院,说句话半拉读书人都要洗耳恭听。祖父是从一品少师告的老,亦是昔日圣上跟前的得脸的。细论起家世来,她家比叶家还更尊贵些,只实权上不如。总的来说,那日看上了谁都不意外,只看谁能入娘娘们的眼罢了。
福王笑道:“我有个兄弟,叫徐景昌,你知道吧?”
严春文又低低嗯了一声。
“他是叶家的学生,”福王道,“庭芳,是他的师妹,我亦拿她当妹子。我认识她在先,认识你在后。真个要喜欢她就没有今儿这一遭了。我妃母和母后亦喜欢那丫头,她与你们不同,竟是个假小子,最是好耍。我怕你听了闲话心里不自在,才急忙忙的不顾规矩来你家瞧你。”
严春文又惊呆了,殿下您居然拿姑娘当小子耍……
福王泪目望天,亲娘哎!你儿子这辈子都要叫你扔苦瓜汤里了!能寻个稍微~稍微~活泼点儿的么?
严掌院与江淑人哪放心任由福王与女儿独处,贴着虚掩着的门偷听,待听完福王的话,两口子对望一眼,齐齐松了口气。本来带着女儿去宫里应选就是撞大运,他们家女儿算不上不好,也算不上特别好。身量高挑,气质沉稳,却差在长相上。谁料皇家偏看中了她。说不高兴是假的,严家几代官身皆是清流,没多少家业,陪送不起上好的嫁妆,出了个王妃,后头的女孩儿都少被人挑拣。可前几日福王的闲话喧嚣直上,接旨那一瞬间,真真是五味陈杂,酸甜苦辣咸塞在心头,纠结不已。此刻听到福王的辩白终是放了心。堂堂皇子殿下,愿意亲自来解释,至少是把王妃放在心上的。
福王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笑道:“将来你见着她就明白了。先跟你透个气儿,我喜好算学,连同徐景昌并她,将来少不得一块儿做研究。你别吃醋哈,你若不放心,只管同我们一处,别怕,我教你,很好玩的!”
良久,严春文才蚊子哼哼道:“奴知道了,奴会以小姑之礼待之。”
福王盯着严春文的脸看了半天,见她并没有勉强、不忿之色,终于暗自松了口气。好端端的被平郡王摆了一道,叶阁老谨慎起见,再不敢跟太子有任何接触。圣上还康健,倒也没什么如胶似漆的必要。只若是有要紧事,还得他与庭芳悄悄说了才最不引人怀疑。横竖他是有名的混人,庭芳更是把终身豁了出去,凭他谣言肆虐,只要太子能登基,都是值得的。今日对庭芳许诺的乡君也不是全无可能,实在不行,选个穷的揭不开锅的闲散宗室与她做夫婿,轻轻巧巧封个公夫人便是。她长的好,家世也好,还能替夫君在圣上跟前卖好儿,只要不在意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半点也不亏。而庭芳能成为皇家人,亦是体面了。
想起那一摊子烂事,福王就心烦气躁。他本是个闲散王爷,从没想过掺和进去。圣上待他真没得说,然如今干的全是盼着亲爹去死的事儿;可太子待他也没得说,做戏的成分有,他知道,可当时太子把他抱在怀里哄的时候,圣上还没发觉他聪明伶俐可人疼呢。再做戏,他信太子最初几年是真心的,真心因为自己妃母跟母后处的好才在众兄弟里偏疼他。一样是上书房里读了书出来的皇子,史书乃帝王家事,差点没叫背下来。想着史上那些倒霉催的太子,想着前日太子听了叶阁老的传信后惨白的脸色,生生打了个寒战。他不帮又能如何呢?太子真叫二哥祸害了,他这个太子最疼的弟弟还有活路么?如果说以往还天真的认为谁登基都一样,区别只在得脸程度的话,平郡王一出手,就再没犯过蠢了。至少,不能让平郡王登基。他的妃母没法在七窍玲珑心的阮嫔手底下活,他亦没办法在平郡王手底下逍遥。毕竟这一回,平郡王连他带他娘全坑了,那不是厚道人能干的事儿。做“前”太子最要好的皇弟,赶不上厚道的兄长,那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所以他必须维护太子,因为他与太子,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不能独活。
拉住严春文的手,福王又塞了个同心结到她手中,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我不求多的,愿你与我同心同德,一起熬过这血雨腥风的几年,我便给你天下女人最想要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不计其庶 第110章 喵喵喵
福王借着伺候自鸣钟的由头送了两个做保全的丫头,不明真.相的叶家人真是还不知道说什么好。几乎就要信了福王拿庭芳当妹子的理由了。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一个皇子为何对个小姑娘这么上心。丫头是随便能送的吗?自鸣钟更不能随便!那玩意给叶阁老贺八十都够使了好么?您老就这么连个盒子都没有,当玩具一般的丢到小姑娘手中,也不怕弄坏了!
庭芳也搞不清楚福王送她自鸣钟是几个意思,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先看两个活人。两个丫头一个叫平儿,一个叫安儿。这名起的!换个地界儿她就要以为自己穿成王熙凤了。
平儿习医,安儿懂武。看起来十分美好,但庭芳对着两个丫头,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福王送的丫头,当然是要贴身伺候。那她的丫头配额就会超标。本来她已经有三个,只不过振羽眼瞅着要嫁人,百合又小,大伙儿都能理解。忽然多出了两个,水仙和百合该打发到何处去?不打发走的话,老太太和陈氏会很为难。不管怎样,大面上都要公平公正,再不济也得有个过得去的理由。最后老太太勉强用“君所赐,臣不敢辞”把大伙儿糊弄了过去。
彼时送丫头,就没有让丫头带着衣裳铺盖来的,一则是相信接收者有家底置办的起,特特送了去像扶贫不像送礼,很得罪人;二则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便是带进去八成也是丢的份,干脆懒的麻烦。至多丫头本人有个小包袱装极贴身的物件。庭芳接了丫头,头一件事就是打发水仙开箱子替她们置办铺盖,又去问胡妈妈谭妈妈等人讨陈氏庭瑶的收着的旧衣裳赏丫头。因是福王送的人,打扮上还算华丽,一色的青色比甲白绫袄儿双丫髻,各带了两朵金花一对金耳环并一对银镯。算来身价还是有点的。连丫头带丫头身上的穿戴,算份大礼了。那自鸣钟又是什么!?福王简直太魔性!庭芳表示难以接受!
把两个丫头带回房,问题又来了。叶府孩子们的住所都很宽,两房一厅的格局,正常来说都能住一家子了。可她们家的孩子奢侈惯了,水仙与振羽都只是临时睡在书房的炕上,庭芳独占卧室。如今来了新丫头,少不得把自己的卧室重新布置,放上两个软塌供平儿与安儿歇息。庭芳从不放丫头进自己卧室,水仙忍着醋意替新来的铺好床,默默退出去了。
一通忙乱收拾完毕,庭芳坐在炕上问话。先问平儿:“你们家是做大夫的?父母在何处?可有兄弟姐妹?”
平儿长相平凡,语气轻柔,标准的路人甲丫头。等了一小会儿,见庭芳没有别的问题才道:“奴父母原是开药铺的,故略懂医理,并不很拿手。日常能照看的经心些罢了。姑娘若有事,还得请太医。”
庭芳有些失望,又问:“别谦虚,我得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想好怎么使你。既不胡乱使,也不埋没了,方才两厢得益。”
平儿沉稳的道:“世人医术多传男不传女,奴一介女流,实难学本事。姑娘只管拿奴当寻常丫头使罢了。奴是叫叔婶卖了的,亦算没了家人。殿下叫奴好生伺候姑娘,奴便只认姑娘做主子。”
看来古代的医学水平不可强求,庭芳听了平儿的话,又对她同情起来:“你既懂些许医术,想来识字?”
平儿点头:“三百千都读的,再深就不成了。”
庭芳更同情了,古代识字是非常奢侈的事,相当于现代社会把孩子送去国外读私立的水准。不是说古代真的就那么穷,而是社会发展程度不足,识字性价比太低,故很多人哪怕有机会都未必学,投入产出比谁都是心中有数的。只有目光长远者或文风极甚的地方,老百姓才肯花那么大的代价去读书识字。到女孩儿身上,识字几乎是小姐的标配了。除非像夏波光一样,专供贵人消遣的另算。普通底层根本没机会接触。平儿识字,至少反映了两点,第一她父母很疼她,第二她家条件尚可,能支持她父母用这么奢侈的方式疼她。可惜父母早逝,想来也没有兄弟才会被叔婶卖做丫头。宗法社会的又一血淋淋的事例展现在庭芳面前,古代真心难混!
叹息一回,庭芳问:“你将来想做什么?”
平儿答:“丫头。”
庭芳笑道:“总不能一世都做丫头。”说着朝外指了指,“我有个丫头就要出嫁啦,嫁到乡间地主家做奶奶,那家的哥儿亦是读书人。你若想做良民我不拦的,或是自家看中了人便同我说。既是我的丫头,我便要尽可能许你一个前程。实在不愿出去外头就再做打算。”
平儿怔了怔。
庭芳继续道:“良民有良民的好,丫头有丫头的好,看你们选吧。只跟我的丫头都要识字,你已会了最好。捡个时间,我教你些基础算学并算盘记账,将来不管是出去还是留下,都是顶要紧的本事。技多不压身。”
平儿点点头:“是,凭姑娘吩咐。”又悄悄的打量了回庭芳,圆圆的脸蛋儿梳着双丫髻,因是家常起居,穿的便是细布衣料。衣裳的颜色并不很正,想是二次或三次经染的,显的十分朴素。眼睛很大很有神采,一丝魅惑都无。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端坐在炕桌边的是个实打实的孩子。平儿服气了,真少年老成,怪不得福王舍得把自己个一等丫头送给她。
问完平儿,庭芳又问安儿:“你叫安儿?多大了?打哪学的功夫?”一面问话一面又想打死福王了。丫头是小姐的第二张脸,送个五大三粗的烧火丫头她怎么带出门去?心中默念:技术工种……技术工种……好半天才把气顺了过去。
安儿十分魁梧,脸色黝.黑,几乎就是个汉子!声音也很粗粝,小声回答着庭芳的话:“回姑娘的话,奴今年18,是王府庄子上选上来的。父母都在庄上。奴的爹爹年轻时当过兵,后来替皇家看庄子。福王殿下封府的时候,一并赏给了殿下。功夫跟爹爹学的。”
当兵的?庭芳疑惑的问:“你学的是大刀?”
安儿惊讶道:“姑娘原是行家?”
庭芳:“……”当兵的不学刀难道学中看不中用的剑啊!但叶家不能随便舞刀啊亲!又问,“会拳法与骑射么?”
安儿道:“没有马,不会骑。射箭一般,奴天生有把子好力气,殿下说了,也无需准备刀枪。姑娘与奴准备跟铁棍儿就够使了。奴力气大,一棍子横扫过去,打三五个男人没问题。”
庭芳:=口=!壮士!
安儿忙道:“姑娘别怕,奴不会伤着您的。”
“我不怕……”庭芳囧囧有神,镇妖宝塔在此,觉得生活都安心了好多有木有!可是壮士依然不能当丫头带出去有木有!想了半日才问,“你识字么?”
安儿脸一红:“呃……奴原是厨房劈柴的……”
庭芳寻思着这两货得陪她很久很久,便很认真的道:“实话与你说,姑娘带的丫头都是有讲究的。我倒不在意丫头长什么模样儿,只是旁人见着了难免要问。我院里的几个丫头都识字,你也学起来,不用多的,蒙学就成。旁人问起来我只说你识得字,他们就理解了。殿下既送了你们来,我便拿你们当心腹使,有些话想是殿下也交代了你们。不叫人起疑是最好的,至少能把外人糊弄过去。明白么?”
安儿艰难的点了点头。
庭芳又嘱咐:“在我们家,无须自称奴,我瞧你们也不是很习惯,平常说话即可。遇到外人再客套不迟。”
两个丫头齐齐点头。
“世间技巧都是一样,不进则退。”庭芳道,“平儿你识字,我就寻些医书与你瞧,多学总是好的。安儿先把字学起来,武艺上头,便早起些,趁着众人不曾活动,在院子里练吧。日常得闲教教我那表弟,他淘气的很,不用教那打人的功夫,省的他惹祸。只管捡强身健体的法子哄着他。他精神头足,折腾累了就不祸害咱么了。记住了么?”
安儿:“……”
庭芳很高兴的替陈恭找到了新游戏,只要源源不断的消耗着熊孩子的精力,陈氏与杨安琴并陈谦能省许多功夫,也算是她帮家里人的忙啦。
基本熟悉了两个丫头的状况,庭芳走到新得的自鸣钟面前。比她自己的那个要小,只有30公分高的样子。里头没有报时的小鸟,但用黄金镂雕了连枝花纹,每朵花蕊都镶嵌着宝石。在中原的地界上,玉石好说,有贵的有便宜的,还有造假的。但闪闪发光的宝石几乎全来自于海外,死贵死贵!不愧是皇家出品!光这个自鸣钟就够当她个内阁大臣宝贝孙女的嫁妆了。壕!
可她屋里已经有一个自鸣钟了,再多一个也没用。抬手招呼了一句安儿:“把这个送到对面的屋里去,那是我大姐姐的屋子。拿去给她使吧。”虽然是从皇家捞出来的,但将来作为嫁妆带去宫里亦很有体面。她都不打算嫁人了,犯不着用这玩意儿。还是送给能用的人吧。自鸣钟么,就是个看时间的东西,她原先的那个就很好。即便要嫁人,只要不是皇家,都很拿的出手了。陈家也是壕!




不计其庶 第111章 喵喵喵
申时初,老太太院子里的算盘声终于停下。比大家预想的都要早些。老太太笑道:“多亏了舅太太,不然得忙到吃晚饭的时候去。”
杨安琴憋屈了好些天,今日总算找回了点场子,谦虚的笑道:“人多好办事罢了。”
老太太道:“我不爱听那谦虚的话,不是我灭自家人的威风,你比你妹妹强,我知道的。”陈家老太太性格彪悍,身子骨却不甚健朗。陈家父子三个都在外为官,老家的田产收入铺租账本皆是直接快马送到杭州,亲交到杨安琴手中。而陈家老太太至多管着江西任上的小账罢了。别人家的冢妇啊……
杨安琴寒暄了两句,有些不放心陈恭,生怕庭芳管不住,见事情忙完了就起身告辞:“不怕老太太笑话,我且去瞧瞧我们家的混世魔王。”
老太太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照今日的势头,后头必能忙的开的。如今大丫头和三丫头都能搭把手了。是了,大太太明日把二丫头也带来,关账收礼都是再正经不过的学问,很该学学。成日里学那不中用的针线活做什么?还怕我们家陪不起针线上的人么?”
头一天不知状况,陈氏不愿带着庭兰来裹乱,既然老太太发了话,陈氏无可无不可的道:“我今晚跟她说说。”
老太太原想再说两句不要让小老婆看孩子的话,又想庭兰也是个不醒事的,连嫡母都不知道巴结,日后到了婆家更要吃亏。眼光扫到秦氏,也只带了庭琇。四个庶出,两个半是傻的!庭芜知道抱着庭芳不算蠢到家,也不知弄那么多小老婆回来做什么,生的孩子又不中用。可孩子生都生了,难道还能塞回去?只得又对秦氏道:“明日六丫头也一并带来,学里都放了假,闷在家里做什么?”
秦氏只得应了,却又多话的问了一句:“那四姑娘呢?”
老太太翻个白眼:“我们通捆起来都不如她算账厉害,不用操心她了。七丫头还小,让她四姐姐带着吧。”
越氏忽又想起一事:“到了发月钱的日子了,新得的两个丫头,按一等的算吧?”
“那是自然,”老太太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福王亲送过来的,不好委屈了她们。说起福王,还有一事。圣上选中了严掌院家的小姐做福王妃,才有张帖子正是他们家送来的。四月初三至初五在家中办酒,初三请宗室,初四是咱们,初五是他们自己家。严掌院家只得两进的院落,恐排不开,我就不去裹乱了。大太太你带着庭瑶并庭芳去,二太太带着庭珊去吧。福王日常往咱们家来,可要跟福王妃分说明白。态度要端正,再则叫庭芳单准备些礼物。日后走动的日子多着呢。”
越氏想了一回,道:“常言道穷翰林穷翰林,虽是掌院,王妃的嫁妆只怕难办。咱们家收着好些衣料,不如送些衣料,又体面又实在。再则才福王送了个自鸣钟,我们巴巴儿回给他倒有些不尊重。不若送王妃的礼重些还更好看。”定亲虽不是结亲,到底是一家子。走礼讨好太太比讨好老爷来的容易,自然要先紧着福王妃。
老太太道:“你说的很是,我再想想。舅太太只怕也要送礼,咱们别重了。”说毕又留杨安琴商议此事。
叶家到底是老太太和陈氏管家,越氏不过代管些琐事。说到了按家族送福王妃的礼物,她便起身告辞:“媳妇儿回家看看他们哥仨的功课,晚间再来伺候老太太。”
老太太道:“快去忙你的正事儿,累了一天,晚间不来也不打紧。”
越氏笑笑,接受了老太太的善意,但打定主意晚间还是要来问安。秦氏也跟着告辞,妯娌两个各自带着女儿走出了院门。
秦氏出了门,说要去花园走走,妯娌两个各自走开。越氏才得空问庭珊:“看到大舅母了没?她心算比算盘还快,是个有本事的人。做当家主母无需时时拿着算盘,但会算,便能镇着底下人不敢弄鬼,省了多少工夫。垂拱而治,并非不管事,而是管对了事管对了人。不然全是白费劲,自家累的半死,还落不着好儿。”
庭珊受教。统共没几步路,母女两个说话间就到了自家院门口。
院子里并不是想象中的安静,而是听到几个妇人的声音。越氏才想进去瞧瞧是哪几个大白日里不干活躲懒,就听一人道:“我才听外头的人说,福王妃选定了严掌院家的小姐,已经颁旨了!严家要摆酒请客哩!”
另一人惊道:“外头传的竟是真的?赵娘娘就真个那么不喜欢我们四姑娘?”
有人幸灾乐祸的道:“换谁喜欢那样的媳妇儿?又泼辣又不检点。你们不知道,原先她是想勾着陈家五爷的,怕自己勾不上,连丫头都派出去了。还装的同贞洁烈妇一般,说什么自家的丫头怎能受辱?结果呢?自以为勾上了福王殿下,连五爷也不要了。如今福王选了妃,你们且看吧,她必得回头去找五爷的!”
“还有此事?”
“那当然!骗你作甚?”那人继续道,“咱们家的小姐哪有做妾的?虽福王殿下看上了她,如今有了正妃,只能丢开手。她那样的名声,除了勾好陈五爷,还有谁要她?”
越氏听的冷笑,回头问赵妈妈:“她是哪个?”
赵妈妈一脸铁青:“是段伟财的老婆。”
庭珊气的胸口起伏:“娘,不能饶了她!”
越氏抬脚进了院子,闲谈声戛然而止。越氏慢慢的扫了一圈,全是二房的仆妇,围成一圈,吐的满地的瓜子皮,面无表情的道:“老太太常夸我治家有方。我平日里听的挺快活,自以为自家真个就聪明绝顶了。今日才知老太太原是客套话。就咱们家的规矩,可真是治家有方啊!”
众仆妇吓的扑通扑通如下饺子一般跪了一地。老太太五十大寿多少事要主子们费心?几个仆妇趁着前头忙乱,她们在后头躲个懒儿,待天要黑时只管把地扫干净,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哪里想到越氏大白天就能得闲来家,抓个正着。想着越氏在家里的体面皆面如土色。
越氏确实不喜欢庭芳,然而不代表可以任由仆妇去作践侄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小心眼。如今庭芳摆明了是老太爷心尖子上的人,她再纵容仆妇就傻了。看都懒的看地上的仆妇们,扭头对赵妈妈道:“有些人越发得脸了,我如今不得闲收拾,你把领头的捆了,送与四姑娘发落!”说毕径直进了屋,才发现儿子们并不在家。怪不得仆妇那么大胆。问了留守的丫头,得知孩子们趁着天气好,都去花园的亭子里写功课,怕他们淘气没完成作业,又带着庭珊急匆匆的往园子里去。
赵妈妈喊了几个人,把段妈妈捆的结实,就要送往东院。
段妈妈嚷道:“怎么就捆我一个?”
赵妈妈冷笑:“就听到你说闲话了!余下的也别得意,各扣一月月钱,再有犯的开革了出去。再没想过老太太下那样的狠手都降服不住,奶奶们真是好本事!”
“哟!”段妈妈道,“老赵你如今越发得了主子们的精髓了。”
赵妈妈压根就不接茬儿,她和段妈妈一同做陪房到叶家来,越氏嫌段妈妈平庸不爱用她,只当寻常仆妇使,不用想也知道她已满腹酸汤。跟这种人对嘴对舌简直降了身份。朝旁边绑人的二人使了个眼色,就带着段妈妈往东院里去。
段妈妈不以为意,都说四姑娘厉害,她却不怕。先前众人怵她可能做王妃,一个不字儿都不敢说。如今王妃变成别个,与陈家也闹掰了,还敢与父亲顶嘴,且看她日后沦落成什么样。如今必是加紧尾巴做人,哪敢作妖!何况区区一个庶出,若不是大房主母厚道,便如六姑娘一般,平日还要同她们陪笑脸儿。心中不惧,竟是走出了四平八稳的范儿。
行到东院,早有人报与庭芳知道。大房管事的人现都在老太太跟前商议给福王妃送礼的事儿,只得庭芳接待。两厢一碰头,就见赵妈妈恭敬与段妈妈的傲然形成鲜明对比。庭芳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段妈妈,心中立刻就不高兴了。能特特送到她跟前,不是得罪了她就是冒犯了她。五花大绑的模样,意思还是做个面子,人已经绑来了,长辈隐晦的给你赔不是了,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吧。
赵妈妈见庭芳沉了脸色,忙道:“如今太太们不得闲儿,还请姑娘自行处置。”
庭芳挑眉问:“她做什么了?”
赵妈妈踟蹰了一会儿,才轻轻的提了两个字:“福王……”
庭芳略想了想就明白了,早起福王来时就说要她们家预备给严家道喜,想是福王妃人选已经传开了。先前以为她能做福王妃的人,如今见剧情反转,又落井下石看笑话儿。看来今天不下狠手是不行了,她可没有美国时间玩按下葫芦浮起瓢的事儿。恰好,福王送来了个女壮士,冲安儿招招手:“好姐姐,叫我瞧瞧你揍人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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