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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潇湘碧影
庭芳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情谊。”换了个女人们能接受的角度道,“可知咱们姑娘家,不都要离家的么?谁想离了父母去别人家?可这就是道理。振羽再哭,我也得把她嫁出去。将来我再不愿意,不也得去别人家做媳妇儿?没有嫁娶,何来人口繁衍。你横竖在这个家里,将来嫁出去了不论,嫁在家里,便依旧做我的陪房。只把你借给三哥几年,三哥那么好,你不要小气啦!来来,快吃个枇杷甜甜嘴。”
道理水仙都懂,庭芳掰开了揉碎了讲过,她就是忍不住。平心而论庭玬处也不难伺候,说来比庭芳幺蛾子还少些,可她心里就空落落的。庭芳虽小,却意外的感觉可靠。
庭芳扶额,她都不知道丫头该怎么教才是对的了,只好威胁道:“你知道我最烦软蛋,你再遇事就哭哭啼啼,我就不带你出门子了啊!”
水仙立刻吓的停了泪,安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安儿是特意挑出来的技术工种,不似平儿一样经过培训,规矩上乱七八糟,当下就被平儿踩了一脚,忙捂了嘴不再吱声。
庭芳叹气,指着平儿与安儿道:“你们两个也不用装,在外头不错格子就行。我是个自在的人,不用你们敬神。再说一次,不论哪个,头一条要动脑子,第二条要绷得住。为什么男人说咱们头发长见识短啊?遇事就哭哭啼啼,凡事往小处走,你怨人家看不起你?那些姑娘家不曾学过外头的道理,你们几个!读书识字,跟着我连王爷世子都随便见,还跟别人似的,看我饶了你们哪一个!”麻蛋!全国顶级教育了都,不说弄个才华横溢,起码得与众不同吧?奇货可居啊孩纸们!越特别越抢手,泯然于大众的,老公换个媳妇儿毫无损失还能捞个更年轻的,不换你换谁?她倒是不觉得被离婚咋滴,但很明显眼前一群都会很觉得咋地。哎……
水仙见庭芳面有倦色,想起她有多忙,又不好意思起来,忙站起身道:“都是我不好,累的姑娘操心。我先回去了,想姑娘了再来看您。”
庭芳挥挥手:“去吧去吧,好好伺候三爷,二房规矩严些,别丢我的脸。”
水仙忙带着个装了苹果的篮子回去了。走在路上还想,姑娘待她还似往常,并不因为她去伺候了三爷就生分,真是太好了!郁闷一扫而空,哼着小曲儿回到庭玬处,甜甜的笑问:“姑娘回了一篮子苹果,三爷要吃么?”
庭玬:“……”庭芳包治百病,含积忧成疾……
酉时三刻,陈氏与杨安琴伺候了老太太的晚饭回来了,大房开始摆饭。如今陈恭依然吃病号餐,叫两个丫头看着他,余者还在陈氏上房吃。大老爷乃长期失踪人口,他不在家众人还习惯些。
带了半天孩子,庭芳累的够呛。端起碗连吃了两碗半并一碗汤。众人还在细嚼慢咽时又夹起桂花糖藕细细吃着。桂花糖有一种特别的甜香,配着软糯的粉藕,真是绝妙的口腔享受。不知不觉就扫了半盘子。陈氏放下筷子道:“你也太会吃了,还是冬季里在冰窖里存的藕,通没有多少,你们几个分着吃了吧。再吃可就要到秋天才有了。”
庭芳一时没想起还有个季节性,顿时万分怀念塑料大棚。她上辈子对水果蔬菜的认知全都乱了,一年四季啥都有,还是到了古代才慢慢捡起来。被陈氏提醒才想到春天是没有藕吃的。不好意思的放了筷子,让与众人吃。
春天糖藕稀罕,然纵观整年也只是寻常人家的点心。庭芜年纪小些爱吃个甜口儿,余下的人没多少兴趣,随便夹了几筷子就放下了。庭兰正长身体,总觉得吃不饱,又不敢说,见大家都放了筷子,也怏怏的放了。还是庭瑶细心,对胡妈妈道:“还有点心么?小厨房里别断了火,小火煨着。晚间庭树与庭兰好当宵夜。”
被特意提到了,庭兰登时就红了脸。立在一旁的孙姨娘感激的看了庭瑶一眼,长身体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就饿,晚间有点心垫垫方才睡的安稳。
正屋里撤了杯碗换上清茶,陈氏漱口毕,才对孙姨娘与夏波光道:“你们也去吃饭吧,晚间不用伺候了。老爷还没有回来,若是有了酒,夏姑娘你经心些。”
夏波光好悬没生出工作倦怠来,大老爷有了酒就发酒疯,她不是伺候不来,就是烦。为着大老爷没脑子跟太太不和,害的她只敢关在屋里不敢冒头儿。其实吧,到了叶家的份上,谁家没有几个妾?妻妻妾妾,老爷脑子拎得清,也不是不能一处闲话。她才十五岁,今天在院里透气,隔着窗子看到庭芳屋里的玩具眼都直了,偏老爷成天在屋里骂庭芳惹事,害的她都不敢去打招呼。此刻又听庭芳说起怎么拾掇小八的屋子,支棱着耳朵听着半点也不想走。终是在孙姨娘催第二回时,闷闷不乐的跟着出去了。
庭芳等人全然不觉夏波光的心思,自顾细说眼前的事儿:“小孩儿都爱爬,不弄个他爬的开心的,就要爬树了。与其你在树下吓的没魂,不如垫了厚点子,由他在屋里爬去。掉下来也不怕。”
陈氏听的直点头:“果然淘气人需要淘气治,快说说怎么治你表弟爱弹弓的事儿。”
杨安琴笑道:“他可吓散了魂儿,再不敢玩了。”
庭芳道:“没事儿,他还玩,只管来找我。弄一靶子,叫他打红心。一日打二百弹弓,不出三天他就哭着不玩了。什么事只要用做学问的规矩,十个孩子九个要哭的。”
杨安琴大笑:“怪道儿你制得住他。待他好了还归你管吧。”
庭芳道:“行,我反正是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后面跟了一大串熊孩子了,不差陈恭那一个。她做了个那么大的轨道玩具,等上了五彩斑斓的漆,叫京城里的熊孩子玩上一日,保管第二日福王跟徐景昌就能蹦过来。那俩货看着长大了,实则白瞎了身高,情商跟陈恭一样一样的!
几个人又去逗小八,他还不会说话,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人,咿咿呀呀的。不时嗦出一滩口水,引的众人发笑。耍了一阵,陈氏把孩子们都安顿好就吹灯睡觉,一夜无话。





不计其庶 第120章 喵喵喵
今年是叶老太太五十大寿,在古代不算高寿,却也难得了。整寿总是比小寿热闹些,故今年还是商议摆三天席。毕竟是阁老家,再低调也有个限度。好在文武不相统筹,要紧的将领现都在边疆,故来的武官勋贵不算多,家里倒也摆的下。
彼时请客自然分了男女。官客们预备在正院,往花厅看戏。女眷们则是席面摆在东院,却是占了花园子。春光正好,桃花谢了,院子里两颗梨树开的热闹,亦是美景。
到初七当日,京城权贵人家或是倾巢出动、或是派代表来到叶家。车轿纷纷,堵了叶家门外的好几条街。老太太先同老太爷坐在正屋叫人拜寿,叶家三个儿媳一字排开站在二门处迎接贵客。庭瑶庭兰庭珊都帮村着母亲们,庭芳以下则是站在更里头一点儿,预备有人带了孩子来好接待。宴席都是交际,除非极亲近的人家,否则都不会带太小的孩子,以免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上回庭芳能去严家乃是情况特殊,否则没有十几岁是很难去非亲戚家做客的。今日亦是一样,很少见到小孩儿,最小的便是严春芳。严家人来的还挺早,庭芳接了严春芳,把她交给庭芜带去小八的游戏间,自己依旧站在外头随机应变。
老太太治家严谨,众人忙而不乱,连从外头请来整治酒席的都与家下人配合默契。众诰命都暗自点头,凡事有序方是兴旺人家。庭芳暗自观察,来者多是三品以上诰命,品级低的则是八成家里长辈有事不得来。忽然两位穿着公夫人诰命服色的女眷相携而来,杨安琴立刻迎了上去:“大嫂子来啦!徐大嫂好久不见!”
来者正是镇国公夫人与定国公夫人。定国公夫人因儿子拜在叶家门下,自然须得来替长辈上寿;镇国公原与叶家没什么交情,还是杨安琴进京两家走动了几回,赶上老太太大寿不好不来。杨安琴不是叶家人,立在此处也就是为了等镇国公夫人。见到了人,忙往里头引,顺手对庭芳招招手:“四丫头来。”
庭芳忙上前去,规规矩矩的对两位夫人问好。
杨安琴笑指着两位夫人身后跟着的姑娘道:“这个是你杨家三姐姐,这个是徐家大姑娘,便交与你招待了。”
镇国公夫人笑道:“这就是你们家四姑娘吧?还是头一回见,真真好模样儿。”说着从腕上退下了个镯子套到庭芳手上,“简薄了,别见怪。”
庭芳忙推道:“夫人太客气了,奴不敢当。”
陈氏瞧见正要说话,杨安琴已道:“给你就接着,她是财主,很不用同她客气。”
镇国公夫人笑着推了杨安琴一把:“偏你嘴碎。”又硬把镯子塞到庭芳手中,庭芳只得接了。
镇国公夫人展示了大方,定国公夫人不好不表示,退了个戒指道:“拿着赏丫头吧。”
庭芳又福身谢过。先带着两个姑娘去给老太太磕了头,方带着她们往花园里去。花园里摆了许多小几,供夫人小姐们要好的自己挑着坐。每个小几上摆着一圈圆形盒子,里头都是各色点心,正中则是一青瓷的梅花碟,里头放着雪白的炭灰,当中点着个梅花形的香炭,极为风雅。庭芳引着二位坐下,笑道:“姐姐们头一回来,倘或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同妹妹说,只当自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杨三姑娘唤作杨怡和,乃镇国公爱.女。杨家素来拿女儿当儿子养,与杨安琴幼年时一般弓马娴熟,最是爽利,便笑道:“咱们自己人,才不同你讲虚礼。今日.你家客人多,你且去忙。我同徐大妹妹亦是熟人,好久不得见,恰说说私房话儿。”
徐大姑娘徐寄秋本来就不大想来,她爹跟文臣不对付,她自然也不大看的上酸人。只母亲执意要给兄长做脸,才硬带了她来拜寿。见杨怡和撵人,乐的不说话,面上装的恬静,只微微笑着。
如今朋友间见面确实不容易,庭芳无意当灯泡,寒暄了几句便撤了。园子里花木扶苏、春意盎然,庭瑶带着庭兰庭珊穿梭其中招待各家姑娘们。都是年轻姑娘,吃了一回茶,起身赏花,竟又都凑在了池塘边的美人靠上。一时间小亭子里满满都是人,庭芳远远看见,忙逮了丫头搬了几张小几放在亭子外头,也备上点心茶水花露等物,又折回去把杨怡和与徐寄秋引到亭子里,以免她们落了单不自在。
正忙的晕头转向,庭瑶就问:“怎么不见严二姑娘?”
庭芳笑道:“严二姐姐同七妹妹在东院里耍呢。”
右佥都御史家的侯景荣道:“那日严家请客,你们就投了缘,怎地今日不陪她玩,倒是在我们跟前晃悠?”
“嗳!”庭芳道,“严二姐姐见了我们七妹妹更投缘,都不爱搭理我了。”
小姑娘多了,难免七嘴八舌。这厢话音未落,那厢徐寄秋拉着庭珊道:“你是三姑娘吧?”说着装模作样的福了福身,“我哥哥给你们家添麻烦了,我替他赔个不是吧。”
庭珊被突然袭击,好悬反应不过来。好在叶家近来被福王刺激多了,众人都淡定了许多。庭珊只顿了一瞬,立刻皮笑肉不笑的说:“既要赔不是,何必送了来?既然送了来,咱们家自不当麻烦,徐姐姐太生分了。”自打徐景昌把庭芳从福王手里捞出来后,庭珊就对他转了观念。虽不合叶家规矩,却讲义气。为着个不大相干的“师妹”彻夜奔波,说是叶家学生,她们还是欠了人情的。再说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她算知道徐景昌好好一个人,坏名声从哪来的了。打量谁不知道你们不同母,真觉得大伙儿全是傻.子,看不出定国公夫人的“良苦用心”么?
徐寄秋说了句不见刀子的酸话,不曾想庭珊却不按理出牌,直接打开天窗掀了回去,一时不知如何接,生生愣在当场。好半晌,才慢慢转回了颜色。她知道哥哥长的好,看向庭珊的眼神就有些不大对了。扯出一个笑容道:“我还道你们不喜欢他,却是我误会了。往常他的先生……”
庭瑶忙截口道:“诸位姐妹快来尝尝我们家的水晶花糕,厨房里新想出来的花样。里头包着的都是新鲜采下来的梨花,很是清爽。”
侯景荣有心同庭瑶交好,立刻搭台子捏起一块花糕咬了一口:“微微有些苦味,与外头的甜味混在一处,别样的风味。难为你们家厨子了。”心中暗道:徐家人有病啊?怎么带个不懂礼的孩子出来走动,不怕人笑话!便是真有冲撞,背地里爱赔不是爱吵架都随便。当着众人说是赔不是,对家怎好不答应?是真赔礼还是真得罪人?勋贵人家一点都不讲究,怪道没人看的起。
庭珊也笑道:“桂花椰汁糕也是新的。那椰汁乃琼海运来的椰果仁榨的,我们自家都是头一回见呢。”
徐寄秋深深的看了庭珊一眼,不再说话了。
庭瑶怕徐寄秋又说出什么好话来,引着话题往小姑娘喜爱的衣裳首饰上去。庭琇悄悄问庭芳:“徐家怎么回事儿?”
庭芳低声回道:“大师兄并不坏,风评却极差,说的他好似那不忠不孝不成.人的忘八。他亲妹子说的话,哪个不信呢?”
庭琇皱眉道:“那样说她哥哥,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庭芳道:“心眼好的人不愿传姑娘家的闲话罢了。你且瞧今日,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有了数儿。虽是她哥哥,也是咱们家的师兄,哪有这样落主家脸面的?我才在前头听说定国公人不曾来,只打发了夫人带着女儿,连小儿子都没来。”说着嗤笑,“死乞白赖的送与咱们家做学生,他却是只送了一回束脩,竟全不管事儿了,也不想来往了。不知怎么想的。”
庭琇不由同情徐景昌,父亲不给先生做脸,当学生的岂有好果子吃?又问庭芳:“那咱们大师兄呢?”
庭芳无奈的笑笑:“二叔也是……原想着年纪大些再收弟子,谁料被定国公算计了。到如今竟还只有大师兄一个正儿八经的弟子。弟子如子,他算咱们家的人,在前头撑场子呢。”庭珮太小了些,大老爷带了庭树,二老爷无人可带,只好带了徐景昌。徐景昌偏科归偏科,长的却是仪表堂堂,二老爷脸上增了些光彩,加之叶家有事求他时,他半点不推脱,还几次三番替叶家解福王之围,二老爷对他的态度着实改了不少,如今真有些师徒情谊了。
却说徐景昌在外头叫人围观,叶家第三代年幼,他倒成了领头的。官客们进了门都坐在花厅上看戏。就有家里长辈不得闲,派了晚辈来的。喝酒要劝酒方热闹,众人有心给叶家抬轿子,就怂恿着年纪小的去敬酒。小辈儿哪敢去长辈面前作死?不过规规矩矩的敬了酒,掉头就去灌徐景昌。
二老爷急的跳脚,他是个君子,不大喜热闹,更不喜欢戏酒。今日不过是遵风俗而已。见徐景昌被几个人围着起哄,忍了好一会儿,怕他年纪小喝坏了不好跟徐家交代,终是杀进重围把人带了出来,一叠声的问:“可是喝多了?头晕不晕?还不快去后头找你师母要醒酒汤。”
徐景昌不善饮酒,早就七荤八素。忽听一个低沉的男音关切的问候,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半晌,又咧开了个灿烂的笑容,踉跄着说:“没事儿,爹,我没醉……你别撵我,我再陪你喝一盅好不好?”




不计其庶 第121章 喵喵喵
二老爷哭笑不得:“这孩子,喝了几杯酒连亲爹都不认得了,还不快来人扶他去后头歇歇。”
就有两个小厮驾着徐景昌往后头去了。正院东院都摆着席,有醉酒的都往二房的西院或是三房的西次院去。徐景昌算是二房一拨儿的,自是被扶到了西院庭珮的书房躺下。灌了满满一大碗醒酒汤,徐景昌依旧不大清醒。幸而酒品甚好,醉了只歪在塌上睡觉。小厮们见他睡着,替他盖上被子,又脚不沾地的往外头去了。
席面已暖,众人有了点酒意,兴致也来了,话也多了。且还在看戏,不曾正式入席,闹的便连后头花园都能听见,半点斯文都不见了。十分热闹中,几个青衣小厮小跑进来,在老太爷跟前说道:“老太爷,福王殿下亲带着太子殿下的赏来了,还请老太爷并各位老爷去迎上一迎。”
老太爷忙问:“福王到哪儿了?”原来此时尊贵之人出门都有仪仗,远远看着就知道是什么人来了,该避的避,该跪的跪。故常有品级相同,却不对付的二人当街对峙,家丁们张牙舞爪、互不相让。大名鼎鼎的清明上河图里的虹桥上,便有一文一武的两家子杠的热闹,连汴河上的大船要撞上虹桥了都不知道。福王贵为亲王,还是代表太子来赐福,断没有悄悄上门之理。那头才预备出门,就已经派了人报信。如今仪仗才起了架势,叶家已得了消息。
众人羡慕的眼神纷纷投向老太爷,谁不知道福王说是赵贵妃的儿子,却是在中宫养大的!与太子几乎像父子,有传言道福王幼时皮的上房揭瓦,中宫与赵贵妃都管不住,还是太子兄代父职下了几回狠手才略好些。如今福王大了,在太子跟前依旧同小时候一般,说打滚就打滚,连圣上都没奈何。时间长了,福王竟似太子东宫出来的一般。如今福王亲来,几乎相当于太子亲至了。
众人心中都感叹:太子待叶阁老可真是客气啊!不由想起前阵子的谣言,眼神乱飞。男人与女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事情的角度便不一样。女人们天天想着名节婚约,男人们就简单粗暴多了。不是说他们不在乎,而是当有巨大利益时,那些他们自己定下的规矩,就果断的剁了喂狗,提都懒的再提。
有个能跟福王交朋友的孙女,等于直接跟太子搭上了线,怎能让人不羡慕嫉妒恨?甚至有阴谋论者怀疑香.艳之事乃叶家刻意传出,意在在圣上跟前过了明路,走动起来不起眼。否则何以解释今日之状况?一件事的发生,谁得利怀疑谁也算不错的判断方法了。已与福王结亲的严家一系可以从容淡定,那些现摸不着门的早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一家子生出十个叶.庭芳来。至于女孩儿的名声么,将来能有好结果就给个好结果,实在不方便了,养在家里也行,远远的嫁了也行,再不济还有出家沉塘两随意。比起将来丢了个孙女,显然是现在利用孙女搭桥更划算。还有人心想:不知现在赶紧娶叶家闺女来不来得及?哎哟!叶家的女孩儿们多大了?得叫女眷们打听打听才行!比着庭树等人的年纪,有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的人家,肚里飞快的盘算开来。
仪仗要显的威严,便走的极慢。八抬大轿稳稳当当的走着,上面装饰的穗子只微微颤动,坠着的铃铛不闻响动。旌旗迎风招展,好不威风。路人都纷纷退让至两旁,离的近的还得匍匐行礼。好容易从福王府摆到阁老家,门口的青石板都快速冲洗了一遍,泛着水光。中门更是一路开到底,香案摆的整整齐齐,炉子里冒着青烟。男人们按着地位排了队,鸦雀无声。花园里听到动静的女眷们也同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术一般,安静的落针可闻。整座宅子只能隐约听到远处街道的喧闹,好似隔了几个时空。
等福王仪仗停在门口下了轿子,仿佛开关啪的一声启动,男人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福王迈着八字步走来,全然不似平常窜到叶家时的嬉皮笑脸。眼中含.着笑,面上却正经八百。极有风范的抬了抬手:“阁老请起!小王今日代太子来送礼,还请阁老休同小王客气。”
老太爷连道不敢,待属官再喊起时方慢慢的爬起身,其余人等也跟着爬起。将福王引至上座奉茶。福王最讨厌虚头巴脑的应酬,不为着太子向文官示好,他早扔了礼物跑了。今年他肯朝叶家送礼,八成还是看在庭芳的面子上。尤其是庭芳与严春芳两个都表现极好,他小爷正高兴——他还算了解庭芳,那丫头能分轻重不意外;严春文却是让他惊喜。女眷们串成绳,便是有人发现也算不得把柄。世人常看不起女人,看不起也有看不起的一桩好处。
福王连宫里头的年夜饭都要闹腾两下,何况是外头臣下家眷的寿宴。想着如今形势不好,得给太子哥哥挣脸,硬忍了。方才坐下,属官捧了礼单念道:“太子殿下赐:缂丝《瑶池献寿图》一幅、《蟠桃仙》画卷一幅、蜀锦四匹。”
叶家又呼啦啦的跪下谢恩。在古代跟皇家人打交道,没有个“跪的容易”是挺不好混的。
通常皇家所赐乃上对下,不讲究贵重,得的乃是体面。谁料太子一出手便不是凡品,物虽少,搁不住值钱!众人正对着那幅名画《蟠桃仙》流口水。属官又抖出一张礼单来:“福王殿下赐:程大位《直指算法统宗》一套。”饶是在座都是饱读诗书之人,都齐齐一愣,竟没几个人听过这本书。唯有二老爷低眉顺眼的暗自叹气,《直指算法统宗》他瞄过两眼,因不感兴趣就丢开了。大略记得乃珠算之大成。还当福王今日正经些,原来还是这样。你到底是送老太太的,还是送你小朋友庭芳的?谁没事死磕算盘啊,又不是个个去当账房。
二老爷有些冤枉福王了。他老人家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太子已经送的够重的了,虽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他却不能跟着赶热灶。堂堂皇子讨好阁老,这话能听么?不说旁的纠葛,面子上都难过去。何况自古太子难做,便是因为皇帝、尤其是老皇帝的疑心病是与日俱增的。谁都知道他与太子穿同一条裤子,叶家又不缺绸啊缎啊的,不如叫他胡闹一回,顺道讨了庭芳的欢心,能让他早点瞧瞧那丫头写的书,可谓是一举多得。
常言道站得高看得远,福王端坐于上.位,下头的表情都一目了然。终是没忍住撇嘴,别以为爷看不出你们全没听过《直指算法统宗》,好意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不用买菜钱?齐家不用养活老小?治国平天下不说旁的,田亩税收你算的清楚么?就知道之乎者也,那些除了能在朝堂上为了鸡毛蒜皮的事争的脸红脖子粗以外还能干啥?黄河春汛又决堤了几处,有会补的吗?扫过身为工部郎中的叶俊文,觉得一阵阵儿的肝疼。那酸气绝顶的货居然是叶阁老生的,更离谱的是还能生出叶.庭芳,老天爷你好歹有点谱儿吧!至于叶俊德与叶俊民,更是不想提。艾玛,真不知道到底谁更纨绔些!
福王任务完成,很不愿跟一群酸儒腻歪。有话不好好说,非的拐十七八道湾,谁耐烦听。略坐了一回,拍拍屁.股走人。老太爷带着众人恭送到正门口,只等仪仗消失在街头才慢慢转回席上。众人忽就炸了锅,马屁登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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