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妾
作者:长沟落月
关于誓不为妾
为了逃避被养母送去给老男人为妾的命运,本文又名《首辅大人爱上我》《首辅大人求投喂》《穿越之甜宠》等,欢迎食用。《将军之妻不可欺》某月完结古言,高冷将军宠妻日常。《夫子撩妹日常》某月完结古言,院长与学生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某月接档古言求预收这是一个关于重生女爱上了上辈子传说中的奸夫的文,敬请预收。本文7月20号(本周三)入v,码字不易,还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感谢!
誓不为妾 第1章 受制于人
时值八月,北地这里却是下了一场大雪,屋檐下长长短短的冰凌子直挂了一溜。
简妍正坐在暖阁靠窗的柳木圈椅中,手中拿着一张小绷,垂着头在素白的丝绢上绣着一丛兰花。
白薇推开碧色织暗花竹叶纹的夹板门帘进来,对着她屈身行了一礼,而后唤了一声:“姑娘。”
简妍头也没抬,纤长白净的素指依然在丝绢上慢慢的挑动着,动作娴熟而又优美。只是她口中却是在问着:“前院里怎么样了?”
冬日天黑得早,虽然现下才申时末刻,天却已是暗了下来。
暖阁里没有点灯,白薇此时就走至一旁的桌前,伸手拿了放置在一旁的火折子,用力的吹了吹,点燃了放置在莲花足烛台上的蜡烛。
屋内顿时就有暖暖的光晕亮了起来。
“回姑娘,”白薇就回道,“方才我去前院正厅的时候,正听得沈妈妈在吩咐厨房里给那些高僧下开经面呢。只怕吃过了开经面便要开始做法事的了。”
简妍闻言抬起了头来。
她现年虚岁十四岁,生了一张标标准准的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肌肤胜雪。虽是年岁不大,但已是容貌绝丽了。
“母亲和兄长可是去了?”
白薇就回道:“太太和少爷还没去呢。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太太身旁的小丫鬟珊瑚正去厨房里催饭菜,想来太太和大少爷用了晚膳也是会去前院的。”
简妍点了点头,随手将绣了一小半兰花的绣绷放到了一旁,口中就在说着:“那咱们也得快些了。你遣个小丫鬟去厨房那里望望去,怎么翠柳去了那么些时候还不见回来?”
白薇答应了一声,转身打起了帘子,简妍就听得她轻声细语的在叫着小丫鬟四月,吩咐着她赶紧的到厨房望望去。
四月清脆的答应了一声,但随即很快的,简妍就又听得四月的声音响了起来,说是她远远的看到翠柳姑娘回来了呢。
片刻之后,门帘被推开,白薇和翠柳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四月,她手中提了一架酸枝木朱漆雕花食盒。
白薇是简妍身边的二等丫鬟,现年十六年的年纪,生的容长面,眉目清秀,做事沉稳细致。翠柳则是她身边的一等丫鬟,现年也是十六岁的年纪,生的一张瓜子脸儿,秀眉横黛,美目流波,端的是不俗。而也正是因着这不俗的相貌,翠柳就很有些瞧不上其他的丫鬟,总是想用自己的这副不俗的相貌给自己挣个好一些的前程来。
白薇进了暖阁,立时接过了四月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了窗前的方桌上,而后手脚麻利,有条不紊的将里面的饭菜都拿了出来。又拿了一双象牙筷出来,放在了象牙筷托上,仔细的将筷子尖都摆放对齐了,这才罢手。
翠柳却是对着简妍气道:“姑娘,你是不晓得,简直都能活活气死个人。明明是我最先去的,一早就在厨房里等着姑娘的饭菜了,落后太太身旁的珊瑚才去的。可是何妈妈一见了珊瑚,上赶着就问是不是来拿太太和少爷的饭菜的?而后撇下要给姑娘做的饭菜,倒巴巴儿的先去给太太和少爷做了。我当时就说着,这眼见得姑娘的饭菜就该得了,何妈妈你索性是将姑娘的饭菜都做好了,再去做太太和少爷的饭菜也不迟,不争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谁知道那珊瑚仗着她是在太太身旁伺候的,立时就反唇相讥,说是什么,既然是不争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那你索性便在这里再等等罢。左右这宅里谁不知道姑娘每顿吃得少呢,便是少吃一顿也是不妨的。我当时气的,险不成就和这珊瑚打起来。”
简妍浅浅的蹙起了一双柳叶眉。
这翠柳是个不知道掩饰自己性子,做事也冲动的人,留了她在身旁,保不齐哪一日就会给她惹了祸事来。
“长幼有序,何妈妈紧着母亲和兄长的饭菜那也是应当的。至于珊瑚,她毕竟是母亲身边伺候的人,下次你见了她,还是客气些的好。”
翠柳却谷都了嘴,心中对简妍的这话很是有些不以为然。
她可是简妍身边的一等丫鬟呢,那珊瑚纵然是太太身边伺候的,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罢了,且又是年纪比她小,怎么就该让着了?
她欲待还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白薇这时却是适时的开口说了一句:“姑娘,请用膳吧。”
简妍嗯了一声,伸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象牙筷。
不过是一碟醋浸芽菜,一碟十香豆豉,一碟瓜齑罢了。便是茶白细瓷碗里装的也不是白米饭,而只是一碗稀薄的可以照出人影来的白米粥儿罢了。
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不过简妍一日三餐的饭菜都是简太太提前交代给厨房的,她丝毫反抗不得。
只是再难以下咽那也是得吃的,不吃晚上实在是会饿得慌。那种饿的饥肠辘辘,睁眼到天明的感觉她实在是很害怕。
她这边才刚喝了半碗白米粥儿,吃了几筷子的芽菜和瓜齑,那边帘子忽然就被人打了起来。
简妍抬头一望,见那是一个四十来岁光景的妇人,身上穿了沉香色云纹的袄裙,头上戴了一只莲瓣银头簪子。
简妍就将手中的象牙筷放到了筷托上,面上带了微微的笑意,唤了一声赵妈妈。白薇和翠柳,以及四月则是忙屈身行了个礼,随即也唤了一声赵妈妈。
赵妈妈原是在简太太身边伺候着的,可自打简妍七岁那年便被指派到了她这里,总管着她这边院里所有一应之事,且还是时时的去向简太太汇报着简妍的动静。
赵妈妈生了一张大白团脸,鼻翼两侧很有些麻子。粗粗一眼望去,倒像是一张缀满了芝麻的烧饼,很是有些喜感。只不过她的眉却是又浓又平,这使得她的面相看上去十分的不良善。
此时她自行走进了暖阁里来,面对着简妍带了笑意的称呼和白薇她们的行礼,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目光在简妍面前的桌上瞥了一瞥,就开口说道:“晚膳吃多了容易发胖,姑娘很该少吃些才是。这眼见得姑娘已是吃了半碗白粥儿的,这饭菜也该撤了罢。”
简妍放在袖中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面上浅浅的笑意却还是未减分毫。她望了一眼翠柳和四月,就笑道:“既然赵妈妈都如此说了,那翠柳,四月,你们便过来将这些饭菜都收拾了罢。”
翠柳答应了一声,竟然真的上前要来收了饭菜的。四月则是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白薇是个伶俐的,她此时就转身对着赵妈妈笑道:“妈妈,收拾饭菜这些小事自然是有四月她们小丫鬟来做,您犯不着站在这里一直干看着。我出来的时候在屋子的火盆里放了几只红薯,这当会应当是熟了的。赵妈妈,这样大冷的天,您不想来一个?”
想起热腾腾,香喷喷的红薯,赵妈妈自然是想的。而且她觉得白薇说的也对,不过是收拾饭菜这些小事罢了,实在是轮不到她在一旁干看着的。
而白薇此时已经是扯住了她的袖子,笑道:“赵妈妈还只管在这里左思右想的,难不成您还怕我在红薯里下毒害你不成?快随我走罢。再迟些只怕那些红薯都该烤焦了。”
赵妈妈一听,索性就跟随了白薇去了。
而这边,赵妈妈和白薇一出去,四月忙走上前来,对着简妍说道:“姑娘快再吃些儿白粥,我去廊下望望风。若是有人来了,我就高声的咳嗽两声。”
简妍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个四月倒是个很伶俐的。
这边翠柳一听四月这般说了,心中也就明了了,忙将已经收到食盒里的那几碟菜都拿出来,口中也是说着:“姑娘趁着赵妈妈不在,赶快的再吃些罢。”
只是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怪罪四月在简妍面前讨巧卖乖的,这样倒显得她很是不会察言观色似的。不过她转念又一想,四月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难不成还能越过她这一等丫鬟去不成?
心中有了这般的计较,手中拿着菜碟子的动作倒还是没有停。
这时就听得简妍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罢了,只拿那碟瓜齑拿出来就好了。”
她不爱吃豆豉,醋浸芽菜又是酸酸的,原就每顿只吃了个五六分饱的,这当会吃了醋可不是更饿了?
就着那碟子瓜齑,简妍将一碗白粥儿都吃完了。翠柳这才动手收拾了桌上的饭菜。而这时白薇也过来了,笑着回道:“赵妈妈吃了一只烤红薯,又被我哄了两句,现下忙忙的去太太那里伺候着去了。姑娘可是用好膳了?若是好了,我们也该动身去前院才是。”
简妍点了点头,白薇便拿了一领石青洒线貂皮斗篷来给她穿上,又拿了一只内里炭火烧得暖暖的水磨红铜小手炉给她拿在手中,这才当先过去打起了帘子。
简妍便低了头,自暖阁里走了出来。
暖阁前面却是她日常起居的厅房,门口那里也是垂挂着厚厚的夹板门帘挡着外面的风雪。四月这时正站在门旁,伸手打了厅房门口的门帘,站在门口等着她。
简妍低头走过了门帘,四月随即便手中提了一盏糊了白棉纸的灯笼在前面照着路。
雪大风大,只吹得灯笼里的那半截蜡烛光儿摇晃个不住。头顶长廊下挂着的灯笼也是被吹得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有几盏灯笼里的烛光竟然是被风给吹熄的了。但好在地上都已是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雪光幽微,倒也是将远处近处映得朦胧可见。
简妍便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手里握着暖暖的小手炉,一路慢慢的走到了前院的正厅里。
厅里各处都是张挂了白色的帐幔和白布球,正中黑漆花梨木案上供着一张灵牌,上面写的是故显考简公讳永昌老大人之灵位。
这张灵牌上供奉的是她父亲。但其实若是认真说起来,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简永昌都不是她的生身父亲。
誓不为妾 第2章 扬州瘦马
简妍上辈子读大三的那会,喜欢上了自己的一个学长。不过也就是单方面的暗恋罢了,估计那位学长压根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某日她打听得这位学长周末会去郊外爬山,便鬼使神差的也偷偷的跟着一起去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坐在汽车上,她不时的就会偷眼望一下坐在她斜前方学长俊朗的侧颜,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甜。只是乐极生悲,不想转弯的时候,前方一辆重型卡车忽然撞了上前来,简妍当即就觉得身子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全都移位了似的,口鼻中也有腥甜的液体冲了出来。
她还记得自己快要闭眼的时候,还很努力的抬头望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学长。但见他一双眼紧紧的闭着,侧脸有猩红的鲜血蜿蜒的流了下来,濡湿了他身上白色的细条纹衬衫。
完了,简妍心里就在想着,看这架势,学长别是毁容了吧?
而后等到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就很惊恐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而且还是身旁躺了一个死人的婴儿。
简妍很努力的想转过头去看躺在她身侧的死人是个什么模样,但是很可惜,想来现下她的这个身子才刚出生没几天,脖颈竟然是转动不了的。但是鼻中还是能闻得到臭味的。
现下正是盛夏,又是这般的身在户外,虽则是躺在了树荫下,日光照射不到,可是尸首放了个一两日定然也是会臭的。
不过简妍现下也不在乎了。她觉得她再这般的待下去,不消一天的功夫,她也肯定会变成一具尸首的,到时一样也会发臭。
呵呵,短短一日之内就体验了两次死亡的感觉,简妍觉得自己也是醉了。
只是命不该绝,她随即就被一位路过的姑子给救了。当她被姑子抱在怀中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那个陪伴了她近一日的死人。
那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虽则是做了仆妇打扮,可身上衣裙的料子瞧着却是好得很。而且她的头上还簪了几根金银簪子,想来也定然是出身富贵人家的。
简妍不知道自己现下的这个身体和这妇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辈子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来历,但眼下却有比这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她很饿。
姑子抱着她回了庵里,喂了她一些米汤,好歹是捡回了她一条命。随后几日她听得庵里几个其他的姑子闲话,知道这个庵叫做观音庵,救她的那个姑子法号静远,是这观音庵的主持。而因着这两年端王叛逆,又是连着水灾旱灾的,米比珍珠还贵,眼见得这观音庵里的米缸都空了好长时日的了,连只老鼠都留不住的,所以大家正商议了要各奔前程,所以自然也是无法来养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了。
可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一条小生命也总是不忍心舍弃的。于是一日就见静远师太出去了好半日,而后次日就抱了她来到了简家,交给了简太太。
彼时简太太额头上扎了锦鲤戏珠的抹额,正斜躺在床头上。大热的天,窗户却全都是关得紧紧的,一丝风儿也不让漏进来,屋子里憋闷得很。
不过是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静远怀里的简妍,而后简太太就别过了目光去,抬眼问着静远:“我的女儿刚出生十日就死了,儿子也是一直病病歪歪的,身子总是不见利索。果真如师太所言,这是我所生的儿女贯索犯命宫,需得收养一个女儿挡挡灾,方才能解此厄运?不然我儿迟早还会如今日这般,走了我女儿的路?“
简太太有个儿子,名叫简清,现年三岁,见天头痛脑热的,身子就没康健过。
“阿弥陀佛,”静远师太单手打了个问讯,善眉善眼的说着,“出家人不打诳语。信与不信,原在施主一念之间。”
简太太自打嫁入简家,好不容易才生了一个儿子,这就是她在简家安身立命的根本,自然是丝毫大意不得的。何况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原就极相信这些侍奉佛祖的人,是以简太太丝毫就没有怀疑静远师太。
于是就这样,简妍被简太太给收养了。只是因着简太太的女儿生下来没十日就死了,也并没有到处张扬的,随后对着他人的时候,简太太也只说简妍是她的女儿,旁人自然是以为简妍就是简太太的亲生女儿了,再想不到中间其实还经历了这么一出事。便是连简老爷,那也以为简妍是他的亲生女儿。
——简老爷最是个纨绔,天天眠花宿柳的,光外室都有两三个的了,一个月中倒有二十来天不在家,家中之事一应都扔给了简太太料理,而简太太也没有对他说起自家女儿死了,她又收养了个女儿的事,毕竟多了一个儿女,在简家她就越能站稳脚跟。
简妍就这么进了简家的门,但她的作用仅仅只是用来给简清挡灾避祸的,是以简太太也并没有对她花什么心思,直接扔到了简宅里的一个僻静小院里,遣了个奶妈和两个小丫鬟服侍着,保证她不死也就是了,一年之中都见不了两次的。
只是她七岁那年,一日和奶妈逛花园子的时候和简太太遇上了。简太太当时望了她好一会儿都愣是没反应过来她是谁,还是她的心腹沈妈妈在一旁悄声的说了一句,这就是妍姐儿,简太太才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目光更是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简妍。
她这目光倒不像是在打量人,倒像是在看一件物事,而且同时还在估算着这件物事到底应该卖多少银子似的。
简妍教她这目光看的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到底还是几步走上前来,屈身行了个礼,唤了一声母亲。
简妍是个很能认得清楚形式的人。简老爷常年不着家,简宅的一应大小之事都是简太太在做主,往常她也想过要讨好简太太,日日在她面前撒娇卖痴的,时日长了,等大家处出感情了,纵然她不是简太太亲生的,可到底也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很骨感。这几年中,不说撒娇卖痴吧,便是她想去请个安,在简太太面前露个脸,奈何人家总是不见她不说,还遣了沈妈妈出来说她太聒噪,日后就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待在小院里,不要随便出来走动才好。如此几次之后,简妍也就只好死了讨好简太太的心,转而去讨好自己名义上的兄长简清了。
可是这当会,简太太却是目露精光的盯着她瞧了半日,末了丢下一句,看不出来,倒是个美人胚子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而后便和沈妈妈转身回了屋。
只是次日,就有丫鬟仆妇过来帮简妍新换了个宽敞舒适的院子,又有裁缝过来给她做新衣裙。两日之后沈妈妈又带了几个人来,一一的指给简妍看,说是姑娘大了,太太特地的交代下来,让请了隆兴府里最好的刺绣师傅,琴艺师傅,棋艺师傅过来教授姑娘,还请姑娘要用心学之类的话。
事出反常必为妖,简太太先前那般的对她不顾不问,这当会却是花了重金请了这么些人来教她这些,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简妍一时心中很是有些惴惴不安。
而随即,简太太又下了令,严控简妍的饮食。每顿饭只让她吃个五六分饱,荤菜隔个七八日都未必能有得一次,说是为了保持她身材轻盈。又特地的请了个教舞蹈的师傅过来教她学跳舞,让她腰肢柔软。
这哪里是在养女儿,倒分明是在养娼、妓一般。
简妍心中立时就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而不久之后,她无意之中偷听到了简太太和沈妈妈的聊天内容,一颗心立时就直直的坠了下来。
果不其然,简太太竟是打了将她当做扬州瘦马来养的心思。
原来简太太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可是后来家道中落,她嫁了个商人。虽说简家也是豪富,只是士农工商,商人到底是被人看不起,简太太在娘家的时候就掐尖要强,哪里肯受这个白眼了?丈夫日日花天酒地,是指望不上的了,说不得只能指靠着自己的儿子发奋读书,日后走上了仕途,也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当当。
只是简清也是个不争气的,偏生喜好做生意,竟是不喜欢读书的。便是逼着他读书,到底也是心思没有全放在上边,现下都十岁的年纪了,竟是连个千字文都还没有学会。简太太正自苦恼着,恰巧那日在后花园中见到了简妍。一见之下,见她虽然不过七岁,却是长的甚是清丽,大了怕不是就是个绝色美人了?
简太太心思一转,想起扬州那边养瘦马之风甚盛,便想着也将简妍当做瘦马来养。等她大了,送与个达官贵人,妻是做不成的,便是做个妾,哪怕只是个通房丫头呢,好歹也能提携提携简清一把。
彼时简妍知道了简太太的这份心思之后,当真是一颗心如坠冰窖一般,只觉自己的这辈子注定是要黯然无光的了。
誓不为妾 第3章 笼中之鸟
冬日风大,纵然是四壁窗子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可依然还是有风自缝隙里漏了进来,烛火左右摇摆,几欲熄灭。
简太太和简清还没有到,于是简妍便拣了一张玫瑰椅坐了下来。
透过旁侧的那架黑漆螺钿八扇山水折屏,隐约可见外间厅里的地上正盘膝坐着十来个和尚,个个神色肃穆。
简妍这辈子名义上的父亲,简永昌因着日日寻花问柳,淘空了身子,年初的时候病倒了。虽是请了无数的大夫,人参燕窝不要钱似的填补了下去,可最后他还是两腿一蹬,走了黄泉路了。而算起来,今日正是他死后的百日,早先简太太就已是让人请了城外隆兴庵里的和尚过来给他做法事。
一时简太太还没有到,厅里的那些和尚们倒也不好自行就开始做法事的。
简妍倒也不急,她坐在玫瑰椅上,两只手放在小暖炉上面,望着面前悬挂着的白布球,专心致志的发着呆。
片刻之后,她听得外面有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同时一直在外面廊下望风的四月快步的走了进来,低声的对她说着:“姑娘,太太和少爷来了。”
简妍将放在膝上的小暖炉袖到了袖子里,而后起身站了起来。
这边她不过才刚站起身的功夫儿,那边夹棉门帘一掀,简太太和简清已经是低头走了进来。
简太太生就一张菱形脸,颧骨凸,脸颊凹,上额窄,下巴尖,瞧着刻薄的很,实在是让人生不了亲近之心。
但简妍还是上前两步,屈身行礼,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母亲。
简太太却是望都没望她一眼,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倒是一旁的简清此时浅笑着问道:“妹妹什么时候来的?”
“也才刚到没一会儿的功夫。”简妍笑着回答了,而后微微侧身,望向站在一旁的白薇。
白薇会意,立时就上前一步来,双手举高了手中的黑漆描金托盘。
托盘上盖着一块莲青色的绸布,简妍伸手掀了开来,然后从托盘上取了一件物事,却是一双秋香绿色的护膝——护膝上绣了一丛金黄色的菊花,旁边黑色小楷绣了两句诗,秋来谁为韶华主,总领群芳是菊花。双手递了过来。
“上次曾听沈妈妈提起,说母亲的腿脚不好,一到冬日就甚是畏寒。女儿听了,甚是忧心,有心想日日伺候在母亲身旁,又怕吵着了母亲清净。于是便做了这双护膝,母亲平日里戴着,好歹也能抵御一些寒冷,也算是女儿的一点孝心了。”
只是简太太却并没有伸手来接。她只是双手拢在袖中,面无表情的望着简妍。
简妍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微垂着头,素白的双手捧着这双护膝,态度甚为恭敬。任由简太太如何目光如电的打量着她,她面上清婉的笑容依然是没有变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