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沟落月
难道自己其实是没有死,被父亲从那个恶魔的手上给救了回来?不然如何解释现在这发生的一切?
但接下来琴心的话让她彻底的断了这个念头。
琴心所说的话虽然不多,但叶明月还是很清晰的听到了从她口中所说出来的十六岁的生辰这几个字。
十六岁的生辰!可自己跟刘一平私奔的时候明明是已经十七岁了。如何现在却又是十六岁?
叶明月整整傻了两天。
她用两天的时间来消化了一件事。那就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自己好像确实是回到了她陈尸荒野的一年前。
一年前,自己都不知道府中有刘一平这个人,面都不曾见过,自然是不会对他有半分情愫了。
所以,她又怎么会让旧事重演?让自己死不瞑目的曝尸荒野。
叶明月在琴心的服侍下慢慢的喝着碗中的红枣粳米粥。
大病初愈,饮食素淡。除却一碗粳米粥,便只有清炒芦蒿和花香藕这几个素菜了。
叶明月喝了小半碗的红枣梗米粥,再夹了一块山药糕,然后便放下了筷子。
“小姐,可吃饱了?”
琴心在身侧欠了欠身,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叶明月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坐到了窗前的梅花绣墩上。
琴心正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一的放到了手边的食盒中。
叶明月静静的打量着她。
一张鹅蛋脸,鼻翼两侧微微几点雀斑。虽然说不上是大美女,但放到哪里也能算是个清秀的可人儿了。想自己是十岁边上第一次见到琴心。那时她刚刚被采买进府中,就被分来自己院中。恰逢那时自己母亲过世,日夜伤心。多亏的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琴心陪伴,所以这么多年来,自己与她之间的感情虽然说不上是情如姐妹,可素来也是主仆相处融洽。
可是,刘一平正是琴心的表兄。自己也正是通过琴心才认识了他。及至何来,琴心更是经常的在自己的耳边说些什么她的表兄人品如何的好,如何的爱慕自己,更是不知从何处找了些闲书来,每每的就有意无意的说到书中的小姐是如何的勇敢,为了心爱的人竟是敢夜半与之私奔。
那时自己是昏了头了,竟觉得她所说不假。所以头脑一热,竟然真的是跟刘一平私奔了。可现在细细想来,琴心素来嘴便木讷,话语更是不多,怎么那段时间她的话竟然是如此的多了?
叶明月觉得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什么关联的。只是她现在还理不出一个具体的头绪来。
又或者,琴心的背后另有他人在指使着她如此的做?毕竟,自家的小姐与其他的男人私奔,对于贴身的丫鬟是没有半分好处的。甚至爹爹可能还会因此迁怒到她的身上。
所以叶明月觉得琴心是没有理由鼓动自己与男人私奔的。她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人。
叶明月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静待琴心身后之人出现。
入夜一场寒风吹过,早起之时,叶明月惊喜的发现窗外竟然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在小丫鬟的服侍下,叶明月穿上了杏色绣花对襟小袄,浅蓝绫棉裙,而后便坐在了梳妆台前,等着琴心来给她梳妆。
猩红折枝绣花门帘被掀开,有小丫鬟端了一铜盆的热水进来。
琴心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拧的半干的热热的手巾,左右手各擦了一遍,这才站在了叶明月的身后,微微倾身拿起梳妆桌上的桃木梳,细细的梳理着叶明月长长的秀发。
“小姐,今日你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呢?”
琴心一面轻轻的梳着叶明月的满头秀发,一面便出声轻轻的问着。
“你瞧着我今日这身衣服适合梳什么样的发髻就梳什么样的发髻罢。”
琴心梳的发髻历来便好。自从十岁上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叶明月便再也没有为什么衣服搭配什么样的发髻操心过。
今日也是如此。
琴心快速的打量了一番叶明月身上所穿的衣服,然后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灵巧的手指在叶明月的头上滑动,很快的,一个飞仙发髻便梳好了。
打开桌上的三个朱漆牡丹雕花的檀木首饰盒,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各色首饰,琴心先是沉默了下,而后方才问道:“小姐,佩戴什么首饰呢?”
叶明月从打磨的光亮的铜镜里可看到琴心刚刚那一刹那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收回目光,叶明月微微的抬起了右手,指着其中的一个首饰盒,淡淡的说着:“就戴那支赤金的丁香花簪子吧。再有那支赤金镶宝石的小偏凤也就罢了。”
琴心答应了一声,而后便从一众首饰里挑选了这两样出来。
丁香花的簪子也就罢了,左右再如何精巧也不过如此。独有那支赤金镶宝石的偏凤却是让人不得不惊叹其精致细巧。
明明是黄金制就,但却并不晃眼,却是呈现出一片温暖柔和的色泽来。
五支细细薄薄的凤尾向上,凤口处却衔了一串长长的透明水晶坠子来。走动处,水晶坠子晃动,恍若九天仙女。
琴心不是不羡慕嫉妒的。
同样都是人,可为何叶明月就可以坐着,她却只能站着?为何叶明月就可以有几大盒子珠光宝气的各色首饰,而自己却只能有那么几只素淡的首饰?
只是心中再如何不平,琴心还是仔细的将叶明月指定的这两样赤金首饰给她佩戴好。而后又从首饰盒中挑了一朵制作精巧的杏色绒花来,给她佩戴在了发髻的另一侧。
叶明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铜镜里的自己,抬手微微的理了理鬓旁的一缕碎发,而后便起身站了起来。
身后早有小丫鬟递了浅紫色的大毛斗篷来。
琴心接过了斗篷,在叶明月的身后细心的替她披在了身上。
一旁又有小丫鬟递过了暖炉来。
叶明月接了过来,将两只纤纤素手放在了暖炉上,而后便转过身,向着门口处走去。
今日正是冬至。府中历来习俗,冬至这日,一家人要围坐在一起吃顿饭。
只是母亲早就故去了,对她叶明月而言,又何来的一家人之说?
第二章
前面早有小丫鬟打起了厚厚的绣花挡风门帘,叶明月微微的低头穿了过去。
屋外素白一片,空中犹自有飞雪簌簌而下。叶明月伸出一只手将身后斗篷上的风帽带在了头上,而后复又将手放在了暖炉上。
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前面有几人正逶迤而来。
当先一人绯红灰鼠皮袄,蜜粉缎棉裙,粉色大毛云锦斗篷,头上更是珠翠缤纷。只是与这浑身娇艳的打扮相比,她的相貌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此人是叶玉瑶,时年十四岁,叶明月的同父异母之妹。
叶玉瑶一见到叶明月,面上立即浮现了笑容来。当下她飞快的跑了过来,甚或跑的快了下,一脚踩到了裙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多亏她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
可这丝毫不减叶玉瑶面上的笑容。她仰着脸就对叶明月叫道:“姐姐。”
只是与她的热情相比,叶明月就明显的冷淡的多。
她只是微微的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面上也并无一丝笑容。
就算她小心眼罢了。只是对于这个妹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
府中论小姐,就她和叶玉瑶两人而已。只是叶玉瑶是父亲的妾室所生。且这个妾室还将她的母亲几次气的差点吐血。
叶玉瑶的母亲是个戏子。想来当初叶相国也不过是想玩玩而已,所以就在京城中买了一处宅院,并没有接来府中,暗暗的玩起了金屋藏娇这套把戏。可是后来这戏子竟是不声不响的肚中就有了孩子。对于叶相国而言,那时满府中就只有叶夫人一个人生养,且生的还是个女儿。其他的妾室竟都是不生养的。这猛然的得知这戏子怀了他的孩子,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万一这要是个男孩呢?可不正是圆了自己一直懊恼即将而立之年却无后的遗憾事?
叶相国当机立断的就将这戏子接来了府中。非但如此,还给了她一个名分。
叶夫人自然是气了个半死。
她也不是个痴心妄想的,指望着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若是个良家妇女也就罢了,她定是会欣然接纳的。可为什么就偏偏是个戏子?
叶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在她的观念中,那戏子定然都是无良的。这猛可的知道自己的夫君纳了个戏子为妾,传了出去,不说他叶相国,自己的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叶夫人抵死不从。
可叶相国竟然压根就是没管她,自顾自的就将那戏子接进了府中。
于是叶夫人就有半年之久不曾见过叶相国。
再见之时,正是每年一次的冬至家宴上。而那时那戏子已经是将肚中的孩子生了下来。
虽说并不是叶相国当初所希冀的儿子,只是个女儿。可毕竟是给叶相国生了个孩子的,这戏子在相国府中的地位也算是稳当了。饶是叶夫人再如何,那也是没办法的了。
只是从这以后,叶夫人与叶相国之间的关系就不若以前恩爱了。
及至后来,这戏子的肚子竟是十分的争气。不过三年的功夫,果真是生了个男孩下来。
这下子叶夫人还能怎么样呢?纵然是气的都快要气结了,那也不能如何。只能是每日里拈着串佛珠,在佛堂中看些佛经,迫使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罢了。
可这人啊,但凡只要是心中有了芥蒂之事,那便会一日日的将这原本就细小之事放大来。加之叶夫人原本身子就不算是很康健,又加上娘家那边出了些事,父亲被贬到了外地,母亲更是水土不服,一命归了西。重重打击之下,叶夫人病倒了。缠绵床榻几年之后,终于还是撒手而去了。
教叶明月怨恨和寒心的是,母亲缠绵床榻的这几年中,父亲竟是没来过几次,只是日日的往戏子那跑。
一者是喜爱这唯一的儿子,二者是那戏子也是个要美貌有美貌,要手段有手段的,叶相国哪里还能离了那里?
想及此,叶明月看了叶玉瑶一眼,然后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做娘的再如何美貌又怎么样?这做女儿的还不是没有承继到做娘的半分美貌?
叶玉瑶一张圆圆的脸。倒像个肉包子。嘴巴鼻子大大的,一双眼睛却是像那包子里裹着的芝麻,小的压根就可以忽略不计。
而此时,这张肉包子脸依然是笑的皮都舒展了开来:“姐姐,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叶明月答应,自顾自的就伸手来挽了她的胳膊。
叶明月颇有些嫌弃的将她的手甩了开来,而后微微的皱了皱眉,也不说话。
可这并没有打消到叶玉瑶对她的热情。叶明月甩开她的手,她便再一次笑嘻嘻的挽了过来,宛若压根就不知道叶明月并不喜欢她的这事。
“姐姐,”非但是挽了叶明月的胳膊,叶玉瑶还笑道,“你今日这身的打扮可真是好看。”
叶明月蹙起了一双纤细的远山眉。
那叶玉瑶这次竟是挽的十分的紧,教她一时之间都甩不开。
“放开。”
叶明月心中的火气就有些上来了,冷声的说了一句。
只这两个字,叶玉瑶立时就红了眼圈。
她咬着下唇,眼中泪珠欲落不落的,仰头叶明月就可怜巴巴的道:“姐姐,你不要生气。瑶儿只是想离你更亲近些。”
那挽着叶明月胳膊的手上的力道却是更大了些,且身子也往叶明月的身上贴紧了几分。
叶明月鼻中轻哼了一身。
样貌不随了自己的娘,可这做戏的功夫却是承继了个十足十。
这次是真用上些力道,一把就甩开了叶玉瑶的手,而后看也不看她,只是冷声的道:“琴心,我们走。”
那叶玉瑶眼望着叶明月不顾她就往前走了,在原地呆站了一会之后,随即也跟了上前去。
到得花厅,仆人是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虽是冬日,屋外白雪纷飞,但厅中却是放了几个大大的铜火盆。盆中炭火烧的正旺,红通通的,望去不由的就觉得心中一暖。
见叶明月进了厅中,立时便有个仆妇上前服侍着。
“大小姐。”
那仆妇走上前,陪着笑脸唤了一声叶明月。
叶明月认得她。
此人唤做欢嫂。母亲在时,依随了母亲,仰仗着母亲的势,甚是荣光。满府中的仆人哪个见了她和她的丈夫不是陪着几分笑脸的?可后来叶玉瑶的娘生了个男孩后,在府中的地位扶摇直上。加之那时母亲灰了心,府中的事竟是不大管的了,因此上这满府中的仆人见了欢嫂自然也就不若以前的那般恭敬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恨这欢嫂竟是个没志气的,墙头草般,转而就去依附了叶玉瑶的娘。非但如此,还细细的将母亲的所有底细之事,甚或是娘家之事都告知了叶玉瑶的娘。
母亲那时已病,闻知此事,那病便又重了几分。
只是那戏子又岂是个寻常角色?不过就是想知晓母亲的底细,摸透母亲的软肋而已,这才一开始对这欢嫂很是器重。等到母亲仙去之后,这欢嫂自然是没有了利用的余地,于是便一脚将这欢嫂踢到了厨房去做些粗使之事。
而今这欢嫂怎么又对自己陪着笑脸了?想母亲生病之时,这欢嫂依附了那戏子,在自己的面前那腰杆子可是挺的笔直。
思及往事,叶明月瞥了欢嫂一眼。
这一眼甚是凌厉。寒夜冷霜般,将欢嫂就吓的从头冷到了脚。
于是那原本伸出的,想接过琴心刚刚给叶明月解下来的斗篷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而叶明月已经是越过了她,径直的往前走了。
窗下摆放着一张花梨木朱漆小几。小几旁是两张花梨木雕花椅,椅上垫着大红团花云锦坐垫。叶明月随意的拣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不过刚坐下的功夫,立时便有小丫鬟端了乌漆小托盘过来。
托盘上是一只白瓷墨竹盖碗。
琴心双手从小丫鬟端着的小托盘上取过了盖碗,放在了叶明月手边的小几上。
叶明月也不喝茶,只是看着厅中各处。
四壁墙上挂着名人字画,雅淡却不失趣味。厅中现在虽说是有五六个丫鬟仆妇在忙碌着,但却是雅雀之声不闻,静的连屋外的雪落声似乎都能听到。
一片寂静中,叶明月只听得屋外有仆人在叫道:“老爷和姨奶奶来了。”
第三章
人未进厅,叶明月就先听得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老爷,你走慢些,等等奴家。”
叶明月皱起了眉。
而此时,叶相国已是出现在了花厅门口。
叶相国长的一张国字脸,板着脸的时候,看上去甚是严肃。
而此时,他严肃着一张脸,正站在花厅门口扫视着厅中各处。
厅中丫鬟仆妇此时都已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垂着手退到了一旁。
至于叶明月,早就是起身站了起来。
“父亲。”
她微微的垂着头,轻声细语的叫了一声。
叶相国的目光停在了她身上。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就问道:“听说前些日子你病了,如何,现在可好了?”
声音如同他现下板着的脸一般,甚是严肃,全无一丝温情。
叶明月心中冷笑了一声。
既是知道我病了,如何却不曾来看望过一次?这会子却来问,算是什么?天底下哪里会有听说自己的女儿病了,却不闻不问的父亲了?
但她面上还是带了笑意,抬头笑道:“多谢父亲挂念。现下已是好了。”
而她这一抬头,也就看到了叶相国身侧站着的人。
紫红撒花袄,品蓝盘金彩绣绵裙。一双吊梢眼,两道细长眉。红唇美艳,下巴尖俏。正是叶玉瑶的娘,那个戏子,李凤仙。
叶明月垂着的双手不由的就握了起来。
本来,于她而言,父亲无论是纳了多少妾室,或者是纳谁为妾室都与她无关。但是母亲的死或多或少的都与这个李凤仙有关,所以叶明月心中对这个李凤仙是没有多少好感的。
甚或是有些憎恨。如果不是她,也许母亲现在也还健在。那自己最后也许就不会与那刘一平私奔,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只是现在自己实在是没有与这李凤仙对抗或者翻脸的资本,所以也就只有暂且忍耐着,以待往后合适的时机。
“哟,大小姐的身子大好了?”
李凤仙一侧眉毛提了上去,面上笑容满面,对着叶明月就笑道。
叶明月其实真心是不想应答。可见着父亲就在眼前,不由的她不应答。
“多谢姨娘挂心。现在已经是大好了。”
李凤仙一侧的眉毛提的更高了。
这个叶明月相较以前倒是变化不小的嘛。
以往甚是看不起她。每每见着她时,要么是直接转身就走,要么就算是她开口与她说话,她也是不发一语。今日她说了这句客套话出来,原本也是打算着吃闭门羹的,然后顺带着还可以在老爷面前表现的自己平日里受了多少委屈,不定的就能让老爷将她扶了正。可怎么这个叶明月倒是应答了?
非但是应答了,而且还是毕恭毕敬的应答了。教她就算是挑错也没处挑去。
自然,叶明月这番恭敬的态度也让叶相国甚为满意。
走到主位前坐下,他随即也就对着犹自还站在那的叶明月道:“过来坐罢。”
相较之前严肃的语气,这次的语气明显的和缓了下来。
叶明月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而后才缓步的走到叶相国的一侧坐了下来。。
叶相国满意的看了一眼叶明月,而后眼光一扫屋内,微微的提高了声音道:“窗子谁让关上的?赶紧打开。”
誓不为妾 第123章 绵里之针
李念兰现下正坐在婉姨娘桐香院的临窗大炕上不悦的抱怨着。
“先时大姐不是说过,她会想法儿的让那几个去隆兴府接那破姑子的侍卫见到那姑子的时候就结果了她,然后随意的拉了个姑子过来,只说她当年并没有抱了一个小孩给简太太的么?怎么末了那几个侍卫却是将那破姑子毫发无伤的接了过来,还拿了什么府里的乌木腰牌,和那一包简妍当时穿过的衣服出来?这下子可就好了,爹爹和夫人就都认定了简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
婉姨娘手中拿了郑国公府上个月的进出流水账册,正半垂了头在看着。
听得李念兰的抱怨,她便撇下了手里的账册,抬头望着她。
“你惯是这样,”她面上的神情虽温婉,但是语气却是带着责备的,“心里藏不住一点子事,喜怒都只在脸面上,谁瞧不出来?纵然是你以往心里再不喜简妍,可见着她现如今是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又是皇上亲口册封的乐安乡君,往后你见着她的时候还是要客气些。不是我拿你大姐和你比较,她就比你会做人。就算一开始她也是不想简妍的身世明了,暗中的拿了银钱给那几个侍卫,只说无论用了什么法子,都不要让静远师太将当年的实情说了出来。可及至到了后来简妍的身世尘埃落定了,她一听说,昨日便特地的赶了过来恭贺你爹爹和夫人,又拉了简妍的手,只哭着说我苦命的妹妹,受了这么些年的苦,不过好在现下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又拿了那么些首饰和衣裙给简妍,说这是她做姐姐的一点子心意,哄得你爹爹多高兴?倒是你,昨日摆着那样的一张臭脸,谁看不出来呢?往后你可要多多的跟你大姐学学才是。不过是几句好话罢了,上下嘴唇一碰的事,费得什么?又能哄得旁人高兴,自己又能落得了好去,何乐而不为呢?”
李念兰被婉姨娘这样一说,只气的骨朵了一张嘴,转头望着窗外,压根就不去理会她。
院子里有一株极粗的泡桐树。只是现下尚且还是早春,并未到花期,不过是乌褐色的枝干上零星的坠着一些花苞罢了。
耳中听得婉姨娘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听得她的声音响起:“我晓得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觉得那简妍原本只是个商女,身份那样的低微,可是去年那会在桃花林的时候就敢抢了你的风头去,徐侍郎心里又高看了她几眼,所以你就心里一直不待见她。但现下她忽然就成为了这国公府里唯一嫡出的姑娘,又得皇上册封为了乐安乡君,身份大大的越过了你去,你便心里极是不痛快。但现下已经是这样的情形了,你又能怎么样呢?说不得也就只能忍一忍。左右她也只是个女子,再怎么样也是要出嫁的,不过是现下在这国公府里占得一所院子,拨了几个人给她使唤罢了,你又何必......”
一语未了,忽然就见李念兰扭过了头来,一脸愤恨的模样,咬着牙说着:“可是她现下住的是辛夷馆。那时候我那样的求着爹爹,想搬到辛夷馆里去住,可是夫人都是拦在头里,爹爹也就没有答应。但是现下简妍却住了那辛夷馆,还给她身边配置了五个大丫鬟,但我和姨娘身边也就只有两个大丫鬟。她那样低贱的身份,怎么配住在辛夷馆?怎么配使五个大丫鬟?”
“住口。”婉姨娘低低的断喝了一声,“你说话到底还过不过脑子?她现下非但是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还有乐安乡君的封号,怎么不配住在辛夷馆?怎么不配使五个大丫鬟?你到底晓不晓得她乐安乡君的身份是什么意思?乡君是宗室爵,原是绝不封赏外人的。她现下是天家的人,是有年俸和宗室禄米的。纵然论起来你比她大,是她的二姐,可若真要说起来,往后你但凡见着她的时候都要对她行礼,称呼她一声乡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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