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未十七
当年,当年的那个宠冠后宫又颇让皇后忌惮的女子,不就是折损其中了么?
软玉见着皇后愣愣的出神,便低声道:“皇后娘娘,眼下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了,皇上自然有海公公、福公公他们伺候。皇后娘娘您连日疲乏,还是进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见到皇后依旧愣愣地出神,软玉便稍稍提高了声音道:“皇后娘娘,眼下已经入了秋了,风口上凉,您得照顾好自己的凤体啊……”
听了软玉的话,皇后微微醒转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掩饰着道:“软玉,本宫的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软玉微微一愣,复而失笑道:“皇后娘娘,您是人中之凤,雍容华贵,国色天香,且今个儿早上的妆是奴婢亲自为皇后娘娘上的,难道娘娘还不放心么?”
皇后不禁哑然一笑,道:“是本宫错了。”说罢,皇后便携了手软玉的手进了内殿之中。
内殿之中,淡淡的汤药气息隐隐约约。皇后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似的,道:“软玉,皇上赐给本宫的汤药呢?”
软玉赶紧道:“这会儿小厨房里头正在煎药,一会儿就端来了。”说到这里,软玉不禁失笑道,“以往皇后娘娘总是不喜欢皇上赏的汤药,每次喝都蹙着眉头,今个儿皇后娘娘怎么想起来自己要了?”
皇后坐在镜子前面,伸出手抚着自己即将松弛的皮肤,淡淡道:“人人都道昨夜本宫受了委屈。可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本宫是固然受了委屈,可是皇上也终于肯垂怜本宫了……”
说罢,皇后微微垂首,凄然道:“自打本宫生下嫡长子被册封为皇后之后,皇上便不太疼惜本宫了。软玉,你说,是不是因为本宫老了,皇上就不喜欢本宫了?”
软玉赶紧道:“怎会?皇上与皇后娘娘是多年夫妻。正因为是至亲夫妻,所以才更加亲厚。而那些妃妾,都是皇上因着制衡前朝势力才娶的女子,算不上夫妻。皇上在妃妾面前演戏宠爱她们,只有在皇后娘娘这里才会吐露真心。”
皇后脸一红,刮了一下软玉的鼻子,笑着道:“惯会油嘴滑舌的……”
软玉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软玉顿了顿,又道:“只是,皇后娘娘,昨夜宸昭容被投毒一事,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皇后略一蹙眉,道:“宸昭容是得宠,可是却也不是十分得宠。若是真的论起恩宠深重,那便还是贤妃。不过,若是说起女子嫉妒之心,玉鸢儿动不了贤妃这棵大树,就动一动宸昭容这朵小花儿,也是有可能的。”
软玉瞧了皇后一眼,垂首道:“可是奴婢看着,这次宸昭容中毒一事,却像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
皇后微微冷目,道:“昨个儿的事情,人证、物证都摆明了是玉鸢儿做下的,可是人证咬的那么死,反倒让人可疑了。”
皇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如今玉鸢儿已经被皇上废去位份,打入冷宫,皇上都已经认定是玉鸢儿所为了,咱们又能怎么样。只可惜这丫头才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就成了别的人替罪羔羊了。”
软玉垂眸道:“玉鸢儿骄纵跋扈,死不足惜。即便玉鸢儿继续为妃为嫔,那样浅薄的心思,也不能阻挡皇后娘娘。只是——”软玉小心翼翼地觑着皇后的脸庞,道,“皇后娘娘,您觉得此事谁获利最多?”
皇后想了想道:“不是本宫,那便是宸昭容了。如此一病,皇上必定是怜香惜玉了……”皇后见到软玉木木地垂首不说话,顿时明白了过来,冷笑道,“竟然还有这番心思,真是本宫小瞧她了!”
这个时候,灵芝捧了汤药进来,恭顺道:“启禀皇后娘娘,汤药已经煎好了——”
皇后从灵芝手中接过了汤药,蹙着眉头喝下了。软玉赶紧递过一枚蜜饯果子,服侍着皇后吃了。
而这边柔仪宫中,所幸萧绾心所食的栗子糕并不多,再加上郑易辰的悉心调养,不过两三日的功夫,萧绾心的身体便恢复如初了。
这一日清晨,萧绾心有着蕊珠侍候着萧绾心起床梳洗,低声道:“二小姐,今日,是玉鸢儿被赐死的日子。”
萧绾心眉心一簇,幽幽道:“赐死便赐死吧,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蕊珠垂首道:“奴婢知道,二小姐并不想要她的命。”
萧绾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她虽然要害我,可是我却并不想要她的命。毕竟,活在这后宫之中,有多少的不情愿和委屈,都是说不出来的。只是,皇上执意如此,连我说话的余地都没有留。我也没有办法……”
蕊珠小心翼翼地觑了萧绾心一眼,道:“二小姐,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前两日二小姐中毒一事,人证物证皆指向玉鸢儿,倒是让人起疑。”
萧绾心微微蹙眉,道:“你与我想到一处了。如今皇上已经认定此事是玉鸢儿所为,且这件事原本并不紧要,想要再查什么怕也是不能了。”萧绾心低下声音,道,“我要去冷宫看看玉鸢儿。”
蕊珠淡淡一笑,道:“宫里赐死妃嫔历来是在黄昏傍晚时分,奴婢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直到傍晚,天渐渐有些擦黑,蕊珠便服侍着萧绾心换上了一件并不打眼的宫女服装,偷偷地从柔仪宫的角门出去,一路去了冷宫。
冷宫,乃是未央宫中一座废弃的院落。大周开国数百年,不乏有犯了错被打发到冷宫来的妃嫔——别人不说,当年的仁孝皇后不就是在冷宫被人毒杀的么?
自然了,蕊珠时并不会知道这一切的。只是如今萧绾心穿上了一身宫装,真真正正地站在了冷宫之前,才猛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凉。
萧绾心略微抬起头,看着这冷宫废苑。
即便是冷宫,可依旧是这未央宫众多宫殿中的一座,哪怕是已经荒废许久了,那雕梁画栋和白玉制成台阶依旧显得十分华贵——尽管,雕梁画栋上的画饰已经开始微微皱起,尽管,那白玉制成的台阶上已经落满了灰尘落叶。
这里,是被历代大周皇帝所厌弃的女子的地方。尽管冷宫墙壁之外便是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是那些荣华富贵,却再也不属于她们了。
蕊珠见着萧绾心愣愣地出神,便低声道:“二小姐,冷宫的侍卫奴婢都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二小姐尽可安心就是。”
萧绾心点了点头,道:“是,我明白了。蕊珠,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瞧瞧玉鸢儿。”
萧绾心推开小门进去,便见到了一个衣着褴褛的女子正在台阶上愣愣地坐着。萧绾心瞧着她,却只看到她那秀丽绝俗的脸上过于苍白,没半点血色。萧绾心心中一酸,低低道:“玉鸢儿……”
玉鸢儿见到了萧绾心,也不恼,道:“哦?居然是你……怎么,你不觉得是我下了夹竹桃茎皮的毒要害你么?你居然还敢来这冷宫看我?”
萧绾心见玉鸢儿言语不善,也不气恼,只是淡淡道:“是么?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认为是你害我的。”
玉鸢儿微微一愣,复而失笑道:“想不到,竟然是你信我的。”玉鸢儿微微仰起头,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我这样一个地位卑贱的奴婢,刚刚爬上了皇上的龙床,就被皇上像是一件破衣裳一样丢在了这冷宫了……就因为一件我并没有做过的事情。”
萧绾心鼻中一酸,道:“我宁愿相信你是不情愿的。”
“不——”玉鸢儿凄然一笑,道,“我十岁的时候就入宫了。那个时候,我的爹娘把最后的食物都给了我,结果他们都饿死了。而我则因为有个在宫里头当差的姑婆婆,得以入宫留了一条活路。”
玉鸢儿微微扬起头,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哽咽道:“可是,那个时候我才十岁,就要在浣衣局每日浆洗衣物。一到冬天,我的受伤就全是冻疮。我看着那些华贵的衣服在我的手上一件件滑过,却永远都不能穿在身上。而我的手,那样疼,那样痒,可是也没人会在在乎我……”
说罢,玉鸢儿恨恨地看了萧绾心一眼,道:“宸昭容,你与我的岁数差不多吧?可是,你我的命运却是截然不同的。你是堂堂文安公府的二小姐,后来选秀大典上一枝独秀封为婕妤,得皇上垂怜,一时风光无限。可是,我呢?我还只是个小小的使唤宫女,做着最粗俗的活儿,永无出头之日。”
萧绾心微微垂首,似是叹息道:“家世出身,并不是你我可以选择的。”
玉鸢儿冷冷道:“你出身高贵,自然不会明白我这样的人的生活究竟有多么痛苦。所以,当我姑婆婆告诉我一定要掐准时机得皇上垂怜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我不是不知道后宫争斗多么残忍,可是我必须去放手一搏。不为别的,就为了不会就这样老死宫中。”
萧绾心盯着玉鸢儿因激动而扭曲的面容,道:“你若是想出宫,去向太妃求个恩典就是。再不济,宫女二十五岁也可以出宫,你为何……”
“二十五岁?”玉鸢儿凄然笑道,“那样年岁的女子,一个人在宫外没有家庭,如何生活?”玉鸢儿咬了咬牙,道,“出宫是死,入宫也是死。既然都是死,我宁可放手一搏,荣华富贵的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这样的话,其实是这后宫里最真实的话吧。
后宫之中的女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集聚在大周天子的身边,不都是这样的么?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或为了家族的鼎盛煊赫。哪怕是自己这样一向与世无争的,却也是硬要撑起整个萧家的荣辱兴衰。
半晌,萧绾心垂首道:“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玉鸢儿冷冷道,“是我技不如人,被谁算计了都不知道!到头来,我的荣华富贵在顷刻之间得到又消散——我这一生,终究是不值得。”
说罢,玉鸢儿连连冷笑,直让了天边的昏鸦“嘎嘎”飞去。玉鸢儿冷然道:“宸昭容,受尽万千恩宠的宸昭容,你想不想知道,我唯一的一次侍寝,究竟是怎么做的?”
萧绾心别过头去,道:“我不想知道。”
玉鸢儿却是自顾自地凄然道:“那一夜,皇上不许我近他的身,更不让我侍寝。那一夜,在启祥宫,我就穿着一件薄薄的寝衣跪着,跪在花纹繁复的福字砖上,就那样跪了一夜。”
玉鸢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流出:“即便是那样的侍寝,皇上还要在同时上记上一笔,我没有落红!”
萧绾心听到玉鸢儿骤然提到“落红”二字,不禁惊道:“你说什么?你没有落红?”
“是啊,我没有落红啊……”玉鸢儿声音凄厉,仿若鬼怪。
蕊珠从门外跑了进去,一把拉住了萧绾心,道:“二小姐,赐死的内监们已经来了,咱们快走吧。”说罢,蕊珠便不由分说地拉着萧绾心从了小门离去。萧绾心抚了抚心口,却一直都无法安静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未央宫词 第086章 :心事
即便是回到柔仪宫,萧绾心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落红?慕容景天为什么不让玉鸢儿真正侍寝,为什么要在彤史上记载玉鸢儿没有落红?皇上,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在自己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严重损伤的情况下固执地要了玉鸢儿的性命?
萧绾心完全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小德子便溜进了内殿,低声道:“启禀昭容主子,玉鸢儿……她已经在冷宫被赐死了。”
萧绾心不禁心下一痛,口气上却还是淡淡地道:“其实她是罪不至死的——”
小德子垂首道:“是否罪不至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认定她罪可至死。”
萧绾心身子一软,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瘫坐在椅子上。
算起来,“玉鸢儿”,是自己入宫之后,第一个折损在自己手上的女人。虽然,自己并不情愿这样。萧绾心忍住心中的酸楚,低声问道:“那——玉鸢儿的遗体呢?”
小德子则垂下眼眸道:“玉鸢儿毒害妃嫔,污蔑皇后,罪无可恕。眼下尸体已经扔去乱葬岗了。”
“乱葬岗?!”萧绾心惊愕道,“怎么会!好歹玉鸢儿也是天子妃嫔,即便赐死,不也理应葬入妃园么?”
壁珠在一边道:“二小姐,您忘记了?冷宫里的那一位是被废去位份,打入冷宫的。既然已经废去了位份,就是皇上所厌弃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根本不配葬入妃园的。皇上与皇后娘娘还能她一条囫囵全尸,已经是给了恩典了。”
小德子瞧了壁珠一眼,低低道:“壁珠姑娘说得对,玉鸢儿罪无可恕,皇上与皇后娘娘仁慈,才赐了恩典,留了玉鸢儿一条全尸。”
这个时候,壁珠恨恨道:“那个小蹄子竟然敢毒害二小姐,实在是死不足惜!”
蕊珠却不答话,只是轻轻地握住了萧绾心的手,试图用自己力量来安抚萧绾心的惴惴不安。小德子倒是小心翼翼地觑了壁珠一眼,随后低头不说话了。
夜晚如期而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下雨。内殿之中,桃夭香粉的气味弥漫其中,却丝毫都不能安抚萧绾心的不安。或许,在萧绾心的内心之中,已经认定是自己害死了玉鸢儿——那个,本应该安安稳稳活下去的女子。
果然,一直到了半夜,萧绾心都始终睡不安稳。萧绾心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却只觉得浑身都是粘腻腻的,十分不舒服。
萧绾心垂首道:“蕊珠,你去把窗户打开吧,实在是闷得慌……”
蕊珠关切道:“二小姐大病初愈,且如今已经入了秋,且外头又下着雨,只怕是过了凉气给二小姐。若是惹得二小姐病情反复,那就不好了。”
萧绾心微微闭上眼睛,低声道:“不要紧的,你只要开一个缝隙就好。”
蕊珠拗不过,只好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果然,一阵寒冷的秋风夹杂着细雨便扑了过来,蕊珠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今年的秋天,似乎格外冷。
蕊珠走到了萧绾心的床边,见萧绾心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便俯下身子来,道:“二小姐,奴婢给二小姐擦擦汗吧。”
说罢,蕊珠便拿过了一张丝绢为萧绾心轻轻拭去了头上的汗珠。蕊珠看着萧绾心蹙着眼眉,仿佛十分不安,低声道:“要不然,奴婢去端一碗安神汤过来,二小姐喝了再睡?”
萧绾心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这是心病。即便是安神汤也没有办法。”
蕊珠垂首道:“二小姐心里头都明白。”
萧绾心点了点头,继而道:“蕊珠,你知道吗?在冷宫里,玉鸢儿告诉我,她侍寝的那一夜,皇上并没有接受她的侍寝,而只是让她在地上跪着。虽然如此,可是第二日掌管彤史的嬷嬷来记档,皇上却让掌管彤史的嬷嬷记上了‘无落红’……”
“什么?”蕊珠联想起萧绾心新婚之夜没有落红的事情,不禁惊道,“怎么会这样?”
萧绾心痛苦地闭上了双眼,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你看,不早不晚的,皇上偏偏在宠幸我之后的第二日宠幸了玉鸢儿。可是,又只是过了一天的时间,我就被人投毒了,更直接导致了玉鸢儿被废去位份打入冷宫。这不过几日之间发生的事情,可是看起来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我死死困住。”
蕊珠安慰道:“二小姐,您不要多想了。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玉鸢儿骄纵跋扈,皇上可是只不过是看上她的一时姿色才宠幸于她的。”
萧绾心木然地点了点头,道:“我入宫才不过数月,便已经饱尝这后宫的风波诡谲。从前头突然自缢的陈昭仪,到如今莫名其妙被打入冷宫赐死的玉家人子……蕊珠,我好害怕,我害怕总有一天那些人也会来害我。到时候,我会像是玉鸢儿一样,莫名其妙的被打入冷宫,步上她的后尘。”
蕊珠见萧绾心如此自伤,更是愈加不能接口,只得宽慰道:“二小姐何必害怕?二小姐有文安公府的家世在,又有皇上的宠爱。皇后娘娘也是个好性子的,那一日也不见皇后破罐子破摔啊!还有嘉妃娘娘,嘉妃娘娘身处后宫多年,一直游刃有余。嘉妃娘娘也说过,一定会护着二小姐您的。”
萧绾心无力地摆了摆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徒然说了这些给你听。蕊珠,你只当做是清风过耳便好。”
蕊珠淡淡含笑,道:“奴婢一定会一生一世护着二小姐的。”
隐隐约约,这句话,仿佛慕容景天也是说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萧绾心颈丛心中划过一丝多慕容景天的深深恐惧——
玉鸢儿,这个初得恩宠的女子,在慕容景天的一道旨意之下,轻而易举地变成了天子妃嫔,又突如其来地变成了冷宫里的一缕冤魂。
所谓后宫沉浮,大抵如此吧。
这一夜,慕容景天是歇在了贤妃的永和宫了。*的缠绵之后,慕容景天只剩下了残存的力气轻轻地拥住了贤妃雪白的身体,贪婪地呼吸着贤妃身体上淡淡的香气。
贤妃面色潮红,依偎在慕容景天的怀中,低声道:“皇上……”
慕容景天撩着贤妃的秀发,淡淡道:“贤妃,朕实在是累坏了。前朝的事情那么多,那么忙,可是朕回到了后宫,却一切都还是不稳当,一切都让朕烦心。”
贤妃垂首道:“皇上的烦心,臣妾能明白。前有污蔑臣妾谋害陈昭仪一事,后有新晋封的家人子谋害宸昭容一事……这后宫数月以来发生的种种,臣妾听着都害怕。”贤妃用如同白藕一般的双臂缠住慕容景天的身躯,温然道,“臣妾初嫁时,皇上曾经许诺臣妾,会带着臣妾游览江南美景。皇上,这话还算不算数?”
慕容景天轻轻地吻了一吻贤妃的侧脸,道:“朕怎会忘记?贤妃,你虽然不是跟了朕最久的女人,可却是朕最心疼的女人。朕在这后宫里,有数不清的女人,可是她们都只会讨好朕,敷衍朕,从来不会给朕她们的真心。所以,朕也只能演戏,装着去宠爱她们。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贤妃低低道:“皇后娘娘是舞阳大长公主的夫君侄女,家世尊贵,如今又是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皇后娘娘一定能为皇上分忧的。”
慕容景天微微蹙眉,道:“皇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皇后的耳根子也软了,没有了以往的杀伐决断,搞得整个后宫乌烟瘴气的。”
贤妃温然地问着慕容景天的唇边,低低道:“皇后娘娘生养了二皇子,实在是辛苦。”
慕容景天淡淡一笑,拥吻着贤妃,喃喃道:“皇后她只想从朕的身上要一个孩子,不像你——”
“哦?”贤妃娇嗔着推开了慕容景天,婉然道,“那么,皇上觉得臣妾要的是什么呢?”
慕容景天揽住了贤妃的纤纤细腰,道:“你要的,是朕的整个人……”
言语温存之间,慕容景天渐渐有了睡意。在贤妃酥软的怀抱中,慕容景天终于渐渐松散开了紧蹙的眉头,沉沉睡去了。但是,贤妃隐约可以瞧见,慕容景天唇边隐藏的一份冷冽。
“皇上,臣妾不仅要您的整个人,还想要您的整个心……”
这句话,是贤妃的肺腑之言。可是,自己的夫君不是一个寻常的男子,而是一个国家的君主。而自己,哪怕身份地位再尊贵,也不过只是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人罢了。
这样的情话,如果说出来,便是罪过。
贤妃没有办法,只能隐藏着心事,用自己如同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唇体会着这个男人的存在。或许,只有*温存的时候,贤妃才能真正地感觉道,这个男人是只属于自己的。
未央宫词 第087章 :重阳
如此,玉鸢儿就像是这御花园中一朵最不起眼的花儿一样,在片刻的绽放之后就迅速凋落了。整个大周后宫之中,没有任何人会记得这个女子曾经存在过。甚至在史书里,都因为玉鸢儿极为低微的位份而得不到一笔的肯定。
或许,后宫的沉浮荣辱,便是如此了。
因着萧绾心接连受了委屈,慕容景天对萧绾心宠爱更甚。如此,后宫之中,皇后复宠,贤妃盛宠,萧绾心后来居上,亦颇得恩宠,不仅如此,纯嫔一日在御湖边上吟诗,恰好被慕容景天撞见了。慕容景天见纯嫔疾病痊愈,便也十分宠爱纯嫔。
此外,哪怕是卑微如同苏梦笙这样的更衣,慕容景天也都一一宠幸了。如此一来,后宫之中诸位妃嫔雨露均沾,倒是也十分和乐。
转眼之间,便到了重阳佳节。
重阳节,便是九月初九。如此二九相重,称为“重九”。历来重阳节便是大周的重要节庆,哪怕是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会出席宫宴,与儿孙们一同饮菊花酒,吃花糕,登高赏菊。
因着重阳节的日子谐音“久久”,因此在这一日后宫诸位后妃、皇子、公主也会到太皇太后的慈康宫、皇太后的慈宁宫请安拜见。
太皇太后当年的身份不过是夫人,只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被封为皇太子,这才晋了皇贵妃,位同副后。太皇太后历经三朝,生育了先帝,又在先帝幼年时辅佐先帝,摆平了西疆战乱,平定了陈州乱党,实为巾帼英雄。
太皇太后生育两女一子,一子即为先帝,一女为舞阳大长公主,早年便已经远嫁,多年不曾回朝,二女为沁阳大长公主,早年便去世了。如今,太皇太后虽然是前朝后宫人人尊敬的长者,却早早地就失去了子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皇太后乃是先帝的正宫皇后,不过如同当今皇后一般,是继皇后。
皇太后当年为皇后时并不是得宠,但得幸生育了嫡子慕容景天。当年先帝突然驾崩,并没有指定是哪一位皇子继承皇帝大统。先帝共生育八子,当年八位皇子争夺帝位,何其惨烈。最终,死的死,伤的伤,还有几个皇子被流放,最终皇太后终于扶持着自己的儿子慕容景天登上帝位。只是,皇太后虽然颇有威仪,却因为当年“夺嫡”一事在前朝树敌颇多,与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也不甚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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