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未十七
尽管,那份怜惜,并不是对着自己的。
萧绾心勉强镇定了心神,支撑着行礼道:“臣妾……臣妾去外头伺候。”
未央宫词 第283章 :凉夜
夜风微凉,打在萧绾心的身上,只觉得是刺骨的生疼。
萧绾心从未想过,慕容景天对自己的绵绵情谊竟还有这样的里子。萧绾心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个撑不住,瘫坐在地上。萧绾心痴痴地笑着,看着自己身上的碧霞云纹镂金蝶戏水仙宫装,却是令人生疼的凉;萧绾心抚了抚自己头上的玉垂扇滴珠步摇,却也是刺骨的寒。
如今的自己,是当今天子的宠妃,是位列六妃之一的宸妃。除了皇后之外,便只有贤妃与嘉夫人地位高于自己了。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已经算是尊贵的了吧?如今自己的恩宠,在未央宫中,也已经算是多了吧?可是,自己的心为何却如此之疼呢?
如今的自己,究竟算个什么呢?凭着慕容景天对仁孝皇后的愧疚,自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侯门女子一跃成为正三品宸妃。也是凭着慕容景天对仁孝皇后的愧疚,即便自己一次又一次陷入困境,可慕容景天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周全自己——可是,这心,有几分是对着自己的?
“萧绾心,以后,就丢掉你的心吧!”
这样的话,自己在再度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宁安公主是对自己说过的。这样的话,原本萧绾心不愿入耳,只是如今看来,竟是那样的勉强。
可是,如何能不入耳呢?
自己难道要和慕容景天为了这一点事情撕破脸么?自己得了慕容景天独一无二的恩宠,多少女人羡慕还来不及呢,萧绾心也不能完全忽视这恩宠所带给自己的一切,又如何会亲手毁掉这一切?毕竟,这文安公府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依仗着自己生活。
可是,又如何能入耳呢?尽管仁孝皇后已经薨逝多年了,可是那个曾经颠倒众生的绝代女子,对于萧绾心来说,却是如鲠在喉一般的存在。而这样缠缠绵绵的情谊,终究是有瑕疵的。
想起自己从前未出阁时,自己也曾幻想过那样纯粹的感情。这一生,便只爱这么一个人,而他,也只爱自己。春日里,彼此携手至郊外嬉戏;夜晚回来,亦可以共剪西窗,只过自己的恬淡日子。待过上三五年,生下个一儿半女,便可以共享天伦。
尽管萧绾心知道,凭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必定要嫁与皇族,但萧绾心也曾深深地期盼过,皇帝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而自己,虽不求一生专宠,却也是彼此坦诚,做这世间最直率的夫妻。倘若得幸,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便是极幸福的日子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心愿,却是不能达成了……
夜风徐徐,月色如醉。萧绾心微微镇定下来,旋即走到静心堂外,略一躬身,低声道:“皇上,这里还需臣妾伺候么?臣妾许是饮酒饮地有些急了,臣妾有些头晕,想回宫歇息。”
“无妨,宸妃,你去吧……”慕容景天在堂中疏懒道。
见慕容景天毫无辩解之意,萧绾心只觉得鼻子一酸,只得去了。
延庆王听着萧绾心离去的足音,默然道:“其实皇上何必如此直白。这样的话,当真是伤了宸妃的心了。”
慕容景天却是略一挑眉,随口道:“朕知道,宸妃性子温和,但更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梦想。既然已经入宫为妃,朕能给她搜罗天下的奇珍异宝,却偏偏不能给她一颗完美无缺的真心。她如此想不开,致使自己三番五次坠入陷阱,也是她自己太看不穿了。朕这么做,也不过是快刀斩乱麻罢了。”
延庆王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景天一眼,旋即道:“难道皇上也觉得,宸妃性子单纯,不宜在未央宫这种尔虞我诈,步步杀机的地方生活?”
慕容景天心中一动,随即垂眸道:“朕自幼便生长在这未央宫里,自然知道这未央宫中有多少污秽之事。宸妃性子温良,实在是不适合宫中的厮杀。只是,她毕竟是朕的妃嫔,除了未央宫,也实在是无处可去。”
“既然如此——”延庆王顿了顿,道,“若是我此次征战能够得胜归来,我想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慕容景天缓缓饮了一杯酒,旋即笑道:“皇兄是朕的亲兄弟。你想要什么,只要跟朕直说便是了,朕没有不允准的。”
“我……”延庆王喉咙一动,默然道,“我……我想要宸妃。”
骤然听到延庆王这么一说,慕容景天只觉得脑袋一懵,似是不信道:“延庆王,你说什么?”
“宸妃。”延庆王目光一冷,声音中却是更多了几分镇定,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宸妃。待我得胜归来,皇上可以择个日子,说宸妃感染恶疾,骤然暴毙。到时候,我再从别的地方把宸妃纳入王府便是了。这样便不会损毁皇上与宸妃的名声。”
见延庆王神色平静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慕容景天觉得难以置信:“皇兄,你便这么看得上宸妃么?”
延庆王微微闭目,旋即道:“若是说皇上有受不尽的委屈,可我的委屈更多。”延庆王旋即跪下,恳切道,“我不要别的,只要宸妃。倘若皇上应允,我必当为皇上战阵杀敌,剿清叛贼!我这一生都将为皇上征战,必然护得我大周江山周全!”
月夜静谧,慕容景天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冷。
只见慕容景天冷然道:“宸妃是朕的妃子。但若是皇兄喜欢,朕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昔年杨玉环乃是唐玄宗儿子寿王李瑁王妃,可是唐玄宗对杨玉环一朝倾心,便令杨玉环出家,后又有被唐玄宗册封为贵妃。父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你我兄弟。宸妃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我兄弟二人怎可为了一女子而损伤和气……”
说罢,慕容景天却是冷然道:“只是,宸妃一向不是能歌善舞的,容貌也算不上是一等一的出挑,为何皇兄竟如此喜爱宸妃?倘若是皇兄想有贴心的佳人相伴,朕便单独为皇兄举办选秀大典,只让下头的人挑好的给你就是。宸妃虽然性子柔顺,可是温婉贤淑的女子可不止她宸妃一个。且宸妃是跟过朕的……其实皇兄又何必喜欢宸妃这样一个深宫妇人呢?”
延庆王目光平静,仿佛丝毫不以为耻,只是道:“若是说温婉贤淑,我的王妃便是极为温婉贤淑的女子。可她只知道一味迎合于我,从来不知夫妻之乐。”延庆王顿了顿,道,“宸妃性子单纯可爱。而我身边,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女人。”说罢,延庆王却是步步紧逼,盯着慕容景天的眼眸,道,“怎么,难道皇上不愿意割爱么?”
慕容景天只觉得脑袋一懵,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因为要制衡陶氏外戚的缘故,慕容景天近几年对延庆王颇有提拔。尽管延庆王每次征战归来都主动上交兵权示好,只是如此三番五次下来,慕容景天为了行事简便,就特意免去了延庆王的上交兵权。如此长久下来,延庆王在军中威望更甚,甚至于已经高过了自己。
自己如何能拒绝延庆王么?一旦自己拒绝延庆王,眼下北疆的战事便是无人可解。而倘若让延庆王继续把持兵权,只怕延庆王不会善罢甘休——别的不说,现在朝中依旧有不少人是延庆王的旧部亲信。相比自己这个久居深宫的帝王,其实延庆王在朝中的威望更高。一旦延庆王生有异心,自己当真是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但是,能把萧绾心给他么?这个女人,毕竟……
慕容景天无奈,只是佯作喝醉道:“皇兄的心意,朕已经明了了。只是,这件事,还得是问过宸妃才好。”说罢,慕容景天略一扬手,道,“朕有些醉了,皇兄,坤泰殿的宴会还在继续,你这个主角可不能偷偷溜了——回去吧!”
柔仪宫中,萧绾心痴痴地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却是忍不住发寒。蕊珠见萧绾心神色不快,忙奉上了一杯热茶,道:“二小姐,窗边凉,您可别在这儿坐着了。”
萧绾心苦笑一声,随口道:“无妨,左右天也是暖和了,不碍事的。”
“是……”蕊珠顿了顿,却是道,“只是,今个儿的宫宴,二小姐早早退席,只怕皇上与皇后娘娘会不高兴。”
听到蕊珠提及慕容景天,萧绾心眉头微蹙,道:“他们不高兴他们的,关本宫什么事儿?”说罢,萧绾心只觉得胸中烦闷不已,随口道,“蕊珠,你出去侍候吧,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
蕊珠无奈,只得福了一福,出去了。
蕊珠这边刚踏出殿门,却见到慕容景天颤颤巍巍地来了。见慕容景天身边连个侍从都没有,蕊珠着实是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慕容景天,道:“皇上,您怎么了?”
慕容景天一身的酒气,嘟囔着道:“宸妃……宸妃呢?”
“宸妃娘娘在内殿。奴婢扶着您进去……”蕊珠忙道。
慕容景天却是一把推开了蕊珠,冷然道:“不必……不必,你们都退下。朕……朕去找……宸妃……宸妃……”
蕊珠无奈,只得松开了手,对着慕容景天福了一福,看着慕容景天进去内殿了。
萧绾心安然坐于窗前,听得殿门“吱呀”一声,心中顿时不快,旋即道:“蕊珠,本宫说过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出去便是。”
“是朕!”慕容景天嘟囔着道。
萧绾心只觉得一凛,赶紧转过身来跑到慕容景天面前,扶住了他,这才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来了臣妾的柔仪宫了?”
慕容景天深深地看了萧绾心一眼,道:“你……你萧绾心是朕的妃子。这未央宫都是朕的,朕如何来不得你的柔仪宫?朕……朕想来就来!”
“是……”萧绾心问着慕容景天身上冲天的酒气,心中一阵恶心,却只得赔笑道,“皇上喝多了,要不要臣妾去煮一碗醒酒汤给皇上?”
突然,慕容景天却是十分粗鲁地抱住了萧绾心,道:“不必……不必……”
慕容景天的这一抱十分用力,仿佛要把萧绾心给揉碎了似的。萧绾心一个吃痛,下意识地推开了慕容景天,勉强道:“皇上喝醉了。”
却不想慕容景天竟一步上前,一下子扼住了萧绾心的下颌,冷然道:“怎么,萧绾心,你厌恶朕么?”
慕容景天用了极大的力气,几乎要把萧绾心的下颌捏碎了。萧绾心虽然十分疼痛,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怕惹了慕容景天不高兴。萧绾心只得勉强笑道:“怎会?只是,皇上今夜饮酒过多,臣妾怕皇上的身子受不住。”
“朕年轻!朕有什么受不住的!”慕容景天冷冷地往地上唾了一口,旋即在萧绾心的脸上狠狠地亲了起来。
从前二人温存时,慕容景天都仿佛生怕把萧绾心碰痛了似的。可是今日,慕容景天却仿佛变成了一直吃人的狮子,偏要在萧绾心的身上留下不可抹去的印记。萧绾心原本就十分瘦弱,哪里是慕容景天的对手?
慕容景天一嘴的酒气扑在了萧绾心的脸上,萧绾心只觉得犯起了一阵恶心,几乎快要吐了出来。很快,锥心的疼痛在萧绾心的身上蔓延开来,萧绾心只觉得腹中仿佛坠着千斤巨石一般难受。
可是,慕容景天却犹未尽兴,喃喃道:“你是朕的女人,是朕的……”
狂风暴雨之后,萧绾心躺在慕容景天的身边,蜷缩着身子,却依旧止不住那剧烈的疼痛。萧绾心面色惨白如纸,只得推了推慕容景天的胳膊,气若游丝道:“皇上……皇上……臣妾疼。”
可是,慕容景天早已经沉沉睡去,如何还能听到萧绾心的声音。内殿之中,慕容景天的呼声渐起,可萧绾心却沉浸在极其剧烈的疼痛之中。
那样锥心的疼痛让萧绾心将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萧绾心见慕容景天睡得极沉,心中无奈,只得对着外头道:“蕊珠!蕊珠……”
可是,蕊珠早已经被慕容景天打发走了,如何能听见萧绾心的话呢?
萧绾心拼尽了力气,勉强是自己站起来。可是,那样的努力是徒劳无功的。萧绾心重重地摔倒在地,甚至将手都擦破了。
在触到冰凉的地面的那一瞬间,萧绾心只觉得仿佛是坠入无间地狱一般。那种令人撕心裂肺的疼痛迅速从小腹袭遍了萧绾心的全身。萧绾心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千万只蚂蚁和毒蛇撕咬着似的——那种痛苦,太难承受。
萧绾心拼尽了力气,扶着桌子颤颤地站起,刚要呼号,却只觉得腹中那股钻心的疼痛更甚。萧绾心一个撑不住,顿时晕死了过去。
只是,在萧绾心晕倒的那一瞬间,萧绾心的胳膊恰巧碰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白玉祥云纹镶珠净瓶。随着萧绾心的晕厥,那净瓶也随之倒地,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那白玉祥云纹镶珠净瓶突然摔碎,骤然的碎声激醒了慕容景天。慕容景天勉强睁开双眼,只觉得脑仁儿之疼。慕容景天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身边,却发现是空空如也。
平常慕容景天歇在柔仪宫中,萧绾心都会依偎在慕容景天的身边,安稳睡到天亮。可是这一次,萧绾心竟然不在自己的身边。慕容景天心中一动,缓缓坐起,却发现萧绾心竟倒在不远处的地上。
慕容景天一惊,来不及穿鞋,忙跑下去一把抱住了萧绾心,连连道:“绾儿!绾儿!你怎么?”
见萧绾心已然晕死过去,慕容景天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传——太——医!”
未央宫词 第284章 :失子
长夜寂寂。萧绾心虚浮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却只觉得四肢百骸仿佛都浸润在了极寒的冰水之中。那种刺骨的寒冷与疼痛,迅速席卷了萧绾心的身子。萧绾心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仿佛都没有了一块完整的皮肉一般——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那种锥心的疼痛才渐渐消减一些。萧绾心忍着身上隐约的疼痛,微微睁开了双眼,却只见得面容憔悴的慕容景天坐在自己的床边,正焦急万分地看着自己。
萧绾心瞧见了慕容景天,只觉得喉咙之中酸涩无比,勉强开口道:“皇上,我……”
“绾儿。”慕容景天见萧绾心醒转了过来,不由得讪讪一笑,旋即道,“绾儿,你醒了?你可知道,朕有多担心你?”
萧绾心见到慕容景天目光灼灼,便也顾不得满身的疼痛,只是挣扎着便要起身。只是萧绾心还未等起身,却转而被慕容景天一把摁住。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萧绾心竟猛然大了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都是忍不住地发寒。
见萧绾心这般抵触,慕容景天却是柔声道:“绾儿,你原本就身子弱,眼下又突然感染恶疾,恐怕是不好。眼下高太医正在为你诊治,你安安心心躺着便是了,别拘着这些礼了。”
萧绾心吃力地点了点头,徐徐躺下。待萧绾心躺稳了,萧绾心微微侧了侧头,果然看见高慕白正跪在自己的床榻边上,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请脉。
“高太医,本宫这是……怎么了?”
高慕白眉头微蹙,却仿佛全然没有听见萧绾心的话似的,只是一味诊脉便是。而慕容景天见高慕白也不答话,便厉声喝道:“高太医,你没听见宸妃的话么?”
这个时候,蕊珠忙劝道:“启禀皇上,高太医在诊断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皇上,高太医的医术极为精湛,还请皇上稍等片刻,别耽误了高太医请脉才是。”
听得蕊珠这么一说,萧绾心便也忙扯了扯慕容景天的衣袖,勉强开口道:“皇上,不急,不急,臣妾无事的,皇上不必担忧臣妾……”
“好,不急,不急……”听萧绾心如此柔声劝慰,慕容景天的声音也不禁温柔了几分,旋即道,“朕一直在你的身边,绾儿,你别怕。”
正当这个时候,高慕白已经诊断完毕,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颤声道:“皇上,请节哀……”
“节哀?”听到高慕白骤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慕容景天不由得微微一怔,仿佛没明白似的,追问道,“节哀?节什么哀?高太医,你务必给朕说个明白!”
高慕白面色平静,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绾心之后,这才缓缓道:“皇上有所不知,宸妃娘娘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是,宸妃娘娘自上次小产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如今尽管有孕,可是胎气却不稳固。倘若及早发现并服用安胎的汤药方可有一线生机。只是——”
高慕白微微垂首,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这才勉强开口道:“只是,方才皇上强行与宸妃娘娘同房。这孕期头三个月原本就不宜有剧烈的房事,更何况宸妃娘娘胎气极不稳固。如此一来,宸妃娘娘骤然动了胎气……”
高慕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旋即道:“启禀皇上,即便微臣拼尽一身的医术,皇嗣也是保不住了。皇上,请您节哀……”
骤然听到高慕白这么一说,萧绾心只觉得脑袋快要炸裂一般,失声道:“高太医,你说什么?你说本宫有孕了?”
高慕白深切地看了萧绾心一眼,却是无奈地摇头道:“启禀宸妃娘娘,您方才是有身孕的。可是现在,孩子……孩子没有了……”
慕容景天怒目圆睁,厉声喝道:“庸医!庸医!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庸医!明明是宸妃突然感染恶疾,可你这个太医却偏偏说是因为朕的过错害的宸妃失了孩子!来人,来人!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给朕召过来!朕一定要查个明白!”
如此,即便已在深夜,宫门早已经下钥,可慕容景天还是下旨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召进宫中。其他宫室里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到三更半夜的仍有大批的太医进出柔仪宫中,只能自己私心揣测罢了。
只是,即便来了再多的太医,结果都是一样的。慕容景天与萧绾心,再度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这一次,固然有萧绾心的无知无觉。可更重要的,却是因为慕容景天的不慎而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慕容景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柔仪宫的。此时的慕容景天已经被这巨大的哀恸袭遍了全身,以至于慕容景天似乎已经感觉不到悲伤,只剩下了久久不散的悔恨与愧疚。
只是,这样的心境却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刚刚踏出柔仪宫的门槛的时候,慕容景天分明听到了萧绾心声嘶力竭的哭喊之声——那是一个女人近乎绝望的悲号。
慕容景天听着萧绾心凄厉地哭着,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勉强坐在了龙轿上,沙哑着嗓子道:“罢了,朕有些乏了,让宸妃好好休息吧。朕……去乾元宫吧——”
夜色静谧,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然而,柔仪宫中,萧绾心却早已经哭哑了嗓子。
蕊珠知道萧绾心心中悲痛不已,只得红着眼睛,勉强劝慰道:“二小姐不要伤心了。孩子,孩子总会有的……”
“孩子总会有的?”萧绾心只觉得泪水仿佛已经流干了一般,失声道,“孩子总会有的?我的第一个孩子莫名其妙地没有了,而我的第二个孩子,我依旧保他不住——你却告诉我,孩子总会有的?”
见萧绾心如此神色凄婉,蕊珠也知道,这一次,着实是劝慰不得。蕊珠如何不明白,接连的丧子,已经彻底打垮了萧绾心的精神。
哀莫大于心死,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或许就是如此。只是,这一次的哀恸,却仿佛比上一次更为猛烈——自己的孩子,究竟为何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萧绾心无法原谅,这个孩子,与那个孩子的死,都与他们的父亲,慕容景天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上一次,自己有孕已经足足有七个月了。其实,倘若慕容景天还肯给一条活路,七个月的孩子,未必不能保全。只是,慕容景天终究没有那么做,不过是任由着孩子没有了罢了。
而那一次的小产,虽然早已经被生活在未央宫中的人们所遗忘,可是萧绾心却永不能忘。这份伤痛,更是彻底损伤了萧绾心的健康。
也正是自那以后,即便萧绾心颇得恩宠,却依旧久久不能成孕。萧绾心反倒是看着例如李昭容、徐美人等别的女人,一个个地经历着自己曾经有孕的喜悦与幸福。
现在呢?现在的这个枉死的孩子呢?
萧绾心扶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萧绾心如何能想象得出,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中,曾有一个美丽而鲜活的生命。那是慕容景天的骨血,但更是自己的至亲骨肉。自己身为母亲,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到来,也无法保住自己的孩子——自己,究竟是怎么做母亲的?
萧绾心神情恍惚,只是死死地攥住了双手。原本因为这妃位的位分,萧绾心的指甲修剪地十分精致。可是如今萧绾心太过用力,以至于手心都被自己抠出了星星点点的血痕。
蕊珠一惊,忙掰开了萧绾心的手。见萧绾心的手心已经没有了一块好的皮肉,蕊珠只觉得心里一疼,忙去那了药粉准备给萧绾心敷上。
然而,萧绾心却是冷然地推开了蕊珠,平静道:“不用了。”
“二小姐……”蕊珠红着眼睛,低低道,“二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头委屈。您若是不好受,就说出来,奴婢一直都在二小姐您身边的。二小姐……”
萧绾心强忍着疼痛,挣扎着下床,低低道:“皇上呢?”
蕊珠咬了咬嘴唇,勉强道:“皇上已经移驾乾元宫了。”蕊珠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二小姐,皇上可说了,让太医院的人尽心伺候着。但凡二小姐想要什么东西,一概都准了。”
萧绾心却只觉得仿佛心被掏空了一般,冷笑着道:“皇上这算是什么?是补偿么?孩子都没有了,我空要那些金银珠宝做什么?”
蕊珠无奈,只得扶住了萧绾心,勉强劝慰道:“二小姐也不必太过怪罪皇上了。必定,这件事,皇上也是不知道的……”
说罢,蕊珠微微沉目,道:“二小姐,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您要知道,在这未央宫中,您没有能靠得住的人。这一次,倘若是别人落井下石害的您断了恩宠,才当真是不值得。”
“是么?是么?”萧绾心仿佛要将自己的牙齿都咬碎了似的,“这样的虚无的恩宠,我要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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